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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1 / 2)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云深耳边嗡嗡直响。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笑脸,半晌才喃喃地道:“觉非,觉非,你这话……却是何意?”

宁觉非只觉得十分疲倦,胸腔闷痛,四肢发麻。他不想再费神兜圈子,平心静气地说:“云深,你成亲吧。去生儿育女,过你自己本来该过的生活。”

云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抱着他的双手忽然攥紧了,一时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盯着他,沉沉地道:“觉非,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或者产生了什么误会?无论是什么,你都别闷在心里,说出来啊。圣人云:‘不教而诛谓之虐。’你一向宽以待人,却为何要如此苛待于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竟尔会让你心脉纠结,一病再病?觉非,你一直是个铁铮铮的爽朗汉子,却为何不肯对我明言?”说到这里,他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伏到宁觉非身上,一时间泪落如雨。

宁觉非望着屋顶,心里只有自嘲的苦涩。如此尖锐的羞辱,让他又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他效那等愚夫愚妇,很白痴地问:“你什么要骗我?”就算人家是骗,自己上了当,也不过是自己蠢,与人无尤。

云深叹息着:“情到深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宁觉非听了,不由得苦笑:“这话真不知是说你还是说我。”

云深紧紧搂着他,连声问:“觉非,觉非,难道你后悔了吗?”

宁觉非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呢?”云深抬起头来,灼灼地盯着他。

宁觉非笑得十分苦:“是,你从来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不悔。是我后悔了。”

云深看着他,神情凝重,眼中满是忧伤:“觉非,你话里有话,不妨明说。你我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为什么要后悔?”

宁觉非却实在不想提起,只是说道:“云深,是我后悔了,我想与你分手。”

云深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宁觉非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妥当。

云深试探着问:“是你……想娶妻?”

“我娶妻?”宁觉非觉得此言极为荒唐,不由得仰天长叹,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终身不娶的。”

“那是为什么?”云深那两道秀气的眉紧紧皱在一起。“难道你还在为过去的事心存芥蒂?我都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想都不要再去想,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根本不是为了过去那些事。”宁觉非这时已恢复了平静。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两情相悦,是要讲心的,身体如何,反而不重要。”

“是,是要讲心。”云深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难道……觉非,你对我已无心?”

宁觉非只是苦笑,却不肯再多说。

云深黯然神伤,转眼看向了窗外,茫然地喃喃自语:“你想让我对你说,你既无心我便休?”

宁觉非的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竟是觉得再贴切不过,于是闭上了眼,冷淡地道:“是,你既无心我便休。”

云深身子微微一颤,目中又是热泪盈眶,却强自忍耐着不肯落下。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静静地说:“我明白了。”

宁觉非感觉着他伏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竟觉得不胜负荷。他是真的累了。

云深呆呆地起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直看着窗外。

屋子四周绿树成荫,有不少鸟儿在其上筑巢,清脆的啾啾声流淌在风中。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他的国师府,宁觉非躺在树下。那时候他也在病中,可他们却是两情相悦,亲密无间。那样的甜蜜,为什么竟会一去不复返?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宁觉非前后态度的变化,似乎便是在澹台昭云的生辰之后。难道是他听到了什么?产生了误会?

云深大致推测明白了前因后果,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他分开,于是轻声说道:“觉非,我曾经与昭云订过亲,本来也打算等她长大后就成亲的。可是,我看到了你。我倾慕你,关心你,一半是国家,一半也是为自己。一开始,我与你在一起,或许更多的是为了北蓟,为了天下,连我自己也以为如此。然后,你为了我,不惜以身犯险,我为了你……也什么都可以牺牲,这……应该就是真挚的感情了吧?可我当时愚钝,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觉非,当你开始冷淡我,疏远我,开始病重的时候,当我以为从此会失去你的时候,实是痛不欲生。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是爱你的,觉非,我是爱你的。我不会跟昭云成亲的,也不会跟任何人成亲。我……只想一生一世都跟你在一起。如果上天垂怜,肯体恤于我,我希望是三生三世,永生永世,都能够跟你在一起……”他声音很低,仿若自言自语,说到此处,终于泣不成声。

屋里一片寂静。

他啜泣半晌,心中积郁稍泄,这才擦了泪水,抬头看去。宁觉非却已经昏睡过去。他不由得苦笑:“觉非,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吗?是否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

宁觉非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精神却是好了一些,竟下床走动起来。待吃了午饭后,他对古英道:“我想去山上的万象寺看看。”

此时云深已被澹台牧紧急召回了临淄,古英自是不敢拦阻他。大檀琛的这处别庄上倒是什么都有,立时便有仆役抬出了一顶软轿。

宁觉非想了想,自己的体力只怕不易爬那么高的山,也便坐了上去。

山上绿树葱茏,虽是烈日当头,却凉风习习。宁觉非看着沿路的山景,心情轻松了许多,一直冷冷的脸上渐渐柔和起来。

古英看着他的变化,心里才放松了些。

走过石板路,穿过梅林,宁觉非下了轿,走进雅静的山门。他要古英与仆役都呆在门外,免得扰了寺中僧众的清修。他们自然只得遵命,不敢违抗。

他缓步走入正殿,里面供奉的是文殊菩萨,正对着门的香案上,有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无尘得报,迎过来时,他正在看那块牌子上的字,眉宇之间空阔磊落。

无尘站在那里,笑了。

宁觉非转过头来,笑问:“大师无恙否?”

“阿弥陀佛。”无尘合十以礼。“施主真是信人。”

……

山门之外,古英倚在树下,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却仍不见宁觉非出来。他顿觉不妙,连忙不顾命令,跑了进去。

无尘正等在院中,见到他来,点尘不惊地笑道:“你可是古英施主?”

“正是。”古英连忙对他施礼。“请问大师,可曾见到我家将军?”

无尘递过一封素柬,淡淡地道:“宁施主已经离去,临行时嘱我将此信交于古施主,烦请你送给国师云大人。”

古英大惊,上去一把抓住了无尘:“宁将军走了?他怎么走的?去哪儿了?”

无尘微微一笑:“去者自去,自往去处去,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古英已是心乱如麻,也无暇与他打机锋,立刻飞奔出门,往山下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回望北苑时,果然马厩里已没有了“烈火”的踪影。宁觉非的屋里只少了几件日常换洗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那柄跟随着宁觉非,原来挂在壁间的鹰刀,现下被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其意不言自明。

当晚,这柄刀和那封信便被云扬快马送到了临淄。

云深正在仔细盘算迁都的诸般事宜,一听宁觉非悄然离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待到看到鹰刀,再拆开那封信,他顿时心痛如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柬中只有一张雪白素笺,上面写着三十二个字,笔锋浑圆,显然心平气和,颇有出尘之意。

宝刀还鞘,马放南山。

君居庙堂,我回江湖。

自此一别,君须珍重。

千山独行,不必相送。

尾声

夏末秋初,正是草原上的好时光。繁花盛开,水草丰美,羊肥马壮,一派富足景象。

更令人开心的却是,西武的赛马节到了。

今年,北蓟数十万大军在南楚激战,赛马节竟是停了。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北蓟虽已夺取南楚,但之前已经与西武有约,绝不犯西武一寸土地,因此这片草原上的人民仍然无忧无虑,在这个隆重的节日里载歌载舞。

西武的都城明都,大部分是土城,只有皇宫是用巨石垒成,整个城市的色调都是褚黄,在阳光下闪耀着明晃晃的光。

这时,已有不少马队举着旗幡,一队队地从四面八方朝这里涌来。

明都城外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帐篷,彩旗招展,欢歌笑语不断,一片喜洋洋的气氛。

忽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从皇宫的方向沿着大道直奔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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