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月扬着头道,“还能有别人吗?被区区八千人打败,羞于同是陈地人。”
“可是我听说,大军会那个样子,是因为你哥任命施文庆导致的,而且,战前身为国君逼奸大将萧摩诃的妻子……好像不值得你这么悲愤吧?”
杨广轻薄的语气激怒了陈舒月,她傲然道,“成王败寇,我们不过阶下囚,你可以随意的欺凌,不过你能征服的只是一座宫廷,一群小人,和我们的躯壳,可是不能征服人心,不能征服南朝的风流雍容。被征服的是你们,你们会沉迷于南朝的一切美丽一切才情。”
“不错,”杨广道,“南地确实文采斐然,才人辈出。”
陈舒月似乎惊讶于杨广所说的话,半晌没说话。
“怎么?我赞同你的话,你也不同意?”杨广道。
陈舒月浅笑,道,“不,你说的都对——你以征服者的姿态而来,我们不会有正确的:你可以有力的反对因为你是胜利者;你赞同说明你宽广开明的胸怀。晋王殿下,你不觉得你同我讨论任何都没有一点的意义吗?”
杨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陈舒月。他每走一步,就好像在我心上重重踹一脚,女人的心,在有些方面,直觉灵的不能再灵。
“王妃?”唐谦叫我。她抓住我的手臂,低声道,“我们走吧。”
看,不仅是我,但凡是个女人都明白那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我勾了勾嘴角,想笑一笑告诉她没关系,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唐谦告诉我在这个后宫里面值得哭得多了,不能哭。所以我想笑。可是,我连个苦笑都笑不出。唐谦比我有力气,她决心要拉我走,我就算双腿落地生根也能被她拔起来。
于是我就被她一路带回了屋子。
“我说过,”唐谦低声道,“您不该去的。”
我直直的看着唐谦,摇头道,“唐谦,我这次认真地回答你,我不认同你所有的观点,起码这一点——我该去,我庆幸我去。”
唐谦低下头不说话。
我惊讶我恢复得这么快,心还在疼,浑身虚弱,呼吸时断时续,可是却头脑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仿佛有人“轰”的打通了我情感上的任督二脉。我旁观着,他和她,一个胜利的王爷,一个沦落的公主。她孤傲、倔强,清冷而美艳的惊人,说话咄咄逼人,却又让人心生怜惜,不是处处可怜的怜,是欣赏的怜,外表坚强,内心伤痕的怜。
他有三妻四妾,我是知道的,他同别的女人过夜,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此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无法接受。到底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扪心自问,因为在他面对陈舒月的时候,我第一次那么明确的看到了他专注的看着别的女人的目光?还是听着他欣赏的语气?我没办法欺骗自己,他对她有兴趣,那种兴趣和爱情,可能只是一线之隔。
“王妃?”唐谦低低道。
似乎因为我半天没说话她有些个担心,我抬头对她笑笑,拍拍她手道,“我没事儿,很好,只是在想点儿问题。”
从那时开始,我便坐在那儿继续想,从日升到日落,我想了整整一天。
“玉儿。”杨广推开门,便看到一个发呆的我。
无可否认,第一眼看到他,我心里铺天盖地的委屈和辛酸,仿佛时间就该在那一刻凝结住才对,但是,时间不会那么做的。
我展颜道,“这么早就没事了?”
他皱下眉,道,“早?你看天色早就全黑了。”
我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细致的帮他脱下外衣,他攥住我手,低低的道,“怎么今天这么温柔?”
我抽出手,没停顿,道,“我还以为我一直是这样呢。”
“才不是,”他似乎颇为享受此刻的静谧,“罕见我的玉儿这样的温柔顺从,让我受宠若惊。”
我把他外套放在椅子上,然后抓住他的两只手,踮着脚,轻轻咬他的嘴唇,低低的道,“那这样呢?”
他身体一僵,却没再说话,轻轻的就挣脱了我的手,抱住我,深吻着。我偏开头,喘息着,低声道,“不行。”
“是你主动的,”他低着头在我耳边热热的道,“你没权力喊停。”
我咬他的肩膀,“我没说停,只不过,”我再次吻上他道,“这次是我主动的,你一切要听我的,我决定如何,就如何。”
“你想如何?”他声音沙哑,双手火热的抱着我。
“我决定……”我低低笑,双手攀住他脖子,望着他黑黑的眼睛道,“把你拖到床上去。”
我用脚勾下红罗帐,两情缱绻。
我爱他,此时此刻,全心全意。
“告诉我,”他平躺在床上,额头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说不出的诱人,望着我道,“为什么?”
我呆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蜷在他怀里,闻着属于他的味道,不想说话。
“怎么了玉儿?”
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我忽然笑了出来,抬着头看他,右手在他的脸上摩挲着,道,“没什么。”
“说谎,”他轻笑道,“你有没有心事,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心里的傻念头蠢蠢欲动,可是又有种悲伤,那种悲伤来自于我对两个人的清楚:他不会如我所希望那样,我也不会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这么多年,只有如此的一个结论。只是,我不想这么快的放弃,昨天下午不是已经想好了吗,我再作最后的三件事,三件事都是我的愿望,我去做,他给结果。
“杨广,”我慢慢的蜷缩到床角落,低低的道,“我昨天……去看你了。”
“嗯。”他不以为意的道,“那怎么了?”
“我看到了你和……陈国公主。”
我等了半天,他一句话没有回答我,忽然感觉身边一凉,我惊愕的抬起头,杨广起身,一言不发的穿衣服。
“你去哪儿?”我拼命得让声音不发抖。
“起来,”他命令道,“今天你要跟我一起去青溪。”
昨夜,我如愿以偿的满足了自己第一个愿望。如今,我说了自己的第二个愿望——我没直接说出口,但是我知道他要给我答案。
青溪。
第五十一章 青溪
眼见着,枝头似乎都有了些微微的绿意,似乎南方的春天比北方来的早一些。但春寒料峭,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青溪桥头,大帐外是列队整齐的兵将,风吹旗动,涨得鼓鼓的,哗哗作响。杨广坐在正中的位置,柳言在左,右面是高德弘。
张丽华、龚贵妃、孔贵妃三个人跪在地上。张丽华出身于贫寒的士兵之家,以织席为业。我低着看着她,说不出的滋味。她到底有什么错了,男人的过错总这样嫁于女人身上,就算是嫖娼,也是各有一半的责任,但贵为国君,错误就都要交代给妻妾。
只是,他带我来到底是做什么,同我所说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张丽华。”杨广低沉沉的道。
张丽华抬起头,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她脸若桃花,肤若凝脂,七尺长的漆黑长发逶迤地上,一身白色的素衣,仿佛所有的污垢都不能玷污她一分一毫。她真的有三十多岁吗,我迷惑,还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女子都是不被年龄所限制的,好像夏姬。
她表情淡然,并不回答杨广。
“你可知罪?”
张丽华浅浅一笑,带着一种近似透明的迷离,这样的女子,和该是天上的仙子,怎么会是人间有血有肉的人呢?
杨广不在意她的置若罔闻,“你妖魅于主,和朝中奸佞沆瀣一气,为非作歹,陷害忠良,致使国君无所作为,祸国殃民。”
张丽华浑不在意,直直的跪在那儿,单薄的让人怜惜,身子偶尔因为寒冷一颤,又有说不出的风情,仿佛每个动作都充满了诱惑。她斜斜的看了杨广一眼,又低下头,睫毛卷翘浓密,长长的,在眼睛下形成一个阴影。嘴巴微微张了下,欲言又止,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思要倾诉。
杨广紧紧地注视着她,忽然回过头来看我。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杨广微微一笑,又转开头去,道,“张丽华,你向前来些,太远了,我看不清楚你。”
张丽华站起了起来,一身素静的白裙不能掩饰她凹凸到了极致的身段,完全不像个生育过的女人,仿佛正当妙龄的少女,她缓慢的走过来,每一步好像踏在莲花上,端庄典雅,华美圣洁。到了杨广案下她才又慢慢跪下。
我惊诧得望着杨广,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全军面前那么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