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影今日穿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百纳衣,一缕一缕不知叠了多少层,象雨夜渔翁的蓑衣,又如同缩成一团的猫头鹰。
他一击不成,忽然哆嗦起来,犹似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中,却衣无寸褛;冻得浑身战栗。只是随他的抖动,一股股黑流似的虫子从他身上滚落下来,汹涌而出。
“你们这是干什么?”冷独孤大怒。
只是这时情形已大乱,凭他一句话,又怎么控制?
他只略一踌躇,只见眼前乌云罩头,寒光刺目。
钱世命和花蝶出了手。
“大胆。”冷独孤没想到事情急转而下,竟成了这样。
他已猜测到事情定然另有隐情,只是却不容他停手、他喝问。
灭魄剑一闪,寒光掠出。大厅里顿时一冷,犹如忽然到了隆冬腊月。
钱世命只听嗤的一声,天蚕丝织就的遮月袋竟被刺了一个洞。
这天蚕丝,火烧不化,刃不能伤,是肖云天当年游历天下时无意中得到的,以三尺黑丝纵横江湖,后来他习得阵法,就很少用了,给了钱世命。钱世命却用它做了一件奇异兵器,,形同乞丐身上的布袋,毫不起眼,却杀人无形。
这柔韧无比的遮月袋,在冷独孤剑下竟似朽布,一剑洞穿。
钱世命心疼如割。
花蝶剑一刺出,手上便一疼,犹如被千斤重锤撞上,忍不住一声惨呼,捂腕而退。
那长剑被冷独孤一脚踢飞,犹如毒蛇,夺地一声蹿入房梁,直没于柄。
只是心无二用,就在冷独孤一出剑、一飞脚的刹那,剑忽然发出一声悲鸣,被一朵雪白的铁莲花锁住。
冷独孤狂笑一声:“你能奈我何?”长剑一振。
想以沛莫匹敌的内力震散连启云的莲花拈。谁知却无效。
。连启云所练的是阴柔之力,并不与他较力。他进,他则缩。他退,他则进。如附骨之蛆,灯下之影。
冷独孤大急,刚要挥力甩开连启云。一只淡金色的手已直奔自己的咽喉。
当年温水柔投奔烈马堂时,冷独孤曾问字号。温水柔恨恨道:“在下是“掐你的温柔”温水柔。”
她原本就不叫温水柔,更不会有这么荒诞的字号。
也许她是恨自己,恨自己太柔弱太温柔,才被人始乱终弃。有时候,温柔往往就是畏惧、胆怯的代名词。
她想掐断的不仅仅是温柔,更是往事。
如果只是这一个金鳞龙爪手倒也罢了,偏偏有一柄锈迹斑斑的刀也无声无息斩了过来。
这刀既无呼啸的刀风,也没冷烈的刀意,更无凌锐的刀气。
只是这一刀一出,冷独孤立即动容,凝神聚气。
他不得不小心,这刀比温水柔的手,连启云的莲花拈更可怕。
他和别人不同,在他收留丑八怪的那一刻,他就认定了他是高手。能和雷霆交手的人,能让雷霆发出必杀之技的人,怎么可能是庸手?
然而在丑八怪对钱世命拔刀的那一刹那,他仍然震惊、动容。他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刀法,却简洁有效。
丑八怪来烈马堂并没有多久,而且自己怎么说,也对他有恩。他今天怎么也会一并反戈?难道是因为温水柔?
现在反叛的这几个人,性情不同,心思不同,平时的行事风格也截然不同,到底是什么让他们铁了心,一意和自己作对?
就在他一恍惚,一沉思的霎间,刀已至,手已贴上肌肤。
冷独孤竟不慌乱,左手屈指一弹,他并没有看丑八怪,仿佛只是随意一拂,却正好弹在丑八怪的刀面上。
丑八怪的刀,原本就已腐朽,禁不住这一弹之力,顿时断了。
与此同时,温水柔只觉手上:一滑,冷独孤脖子居然泥鳅一样滑不沾手。她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冷独孤怀里。
温玉在怀,清香盈然,冷独孤却不惜花,也不怜玉,忽一摄唇,凝气为音,发出一声尖啸。
如遭雷殛,温水柔猛一踉跄,耳中已渗出血水。
不过一眨眼间,冷独孤已破了钱世命的遮月袋,踢飞花蝶手中剑,弹裂丑八怪的锈刀,以声为剑震伤温水柔。看起来已稳占上风,其实不然。
因为在这眨眼间,方裂谷也做了一件事。他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兵器砸了出去,砸向风无影。
他的金缕衣是以真气为衣,一旦运行,周围犹如竖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虫蚁,还是蛇蝎,一旦撞上,立被震死。风无影躲闪不已,一声怪叫,被他犹如流星一样撞飞出去,撞在了南墙上,竟把墙壁撞出一个大洞,整个人连同惨叫一起跌了出去。
双方各有得失,正要再战。忽听一声暴喝:“住手!”
只听衣袂之声飘动,犹如刮过了一阵风。
大厅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发色如雪,脸色却如婴儿般红润的老人。
“二堂主!”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只是叫的意思却全然不同。冷独孤是喜,方裂谷是惊。花蝶是悔,连启云是恨。温水柔是讶然,丑八怪是沮丧。
步亏一飘身,便来到连启云身边,也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道:“你还不放手?”铁莲花忽然张开,再也不能合拢了。
他满脸笑容,慈眉善目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哈哈,是不是闲得无聊,想切磋一下武艺?”
明明大厅里剑拔弩张,他却似乎看不见,笑呵呵地插科打诨。他的话,固然不能让众人放下争斗的心思,但僵硬的气氛却无形中淡了淡。
步亏一出现,方裂谷心里就凉了一半。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步亏的底细,他可比不得风无影。他一来,自己一方顿时势弱。
只是叛逆之罪已成定局,就算他想抽身而退,也退不回当初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步亏见众人沉默,眉头难以察觉地微微一皱,马上又回复了一脸笑容,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最后定在方裂谷身上:“老方,众人之中你资格散老,年龄最大,你先说说到处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兄弟之间,却要大动干戈?”
方裂谷嘶声道:“冷独孤要杀我。我难道不反击,凭他屠杀!”
“放屁!”冷独孤干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起伏:“我什么时候要杀你,我怎么会杀你?”
“你少来这一套,你早设下计谋,故意以袭击丐帮为借口,聚我们到这里,然后举杯为号,势将把我格杀当场。”方裂谷反正也没了退路,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刚才大家都已看见了,他一举杯,风无影立即就放了蛊。你当我们是瞎子,是傻子?”
他的表情可没有一点作伪的样子。这让步亏反而一怔。
他了解方裂谷,这人性格鲁直,要他把假话说得这么逼真,比杀了他还难。
可他更了解冷独孤,冷独孤说一不二,从不屑为自己做什么解释。他说是放屁,对方一定是放屁,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