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欢没有继续虚张声势地晃下去,干脆地松了手。
烈云伸出手去想要接住。
只差一点点,如果他能容许自己也飞身向崖下扑下,也许就能握住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前所未有地出了一身冷汗,才扭转了自己身体的平衡,没有因为过度的冲力而越过山崖。
承天玉已在他指尖前一寸瞬间消失,坠落于山中烟雾弥漫里。
一旁的谢公子脸上是恶意的,戏弄人的表情。
烈云稳住身体,立刻转身伸手掐住了谢欢,掐着谢欢的脖子,把他往万丈悬崖之上提起。
如果松手,谢欢就可以与刚才的承天玉一起粉身碎骨了。
谢欢因无法呼吸而显出痛苦之色,但一丝一毫也没有要告饶的意思,还是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喉部的压力使他难以发声,但口型还是明显。
“是你们逼的。”烈云手指收得更紧。
杀了他才解恨,但是杀了谢欢,没有人还愿意告诉他他想要知道的下落。
承天玉已经粉碎在华山中,他的时间不多了。
牙齿间已经因为恨意磨得咯咯作响,但烈云还是只是把谢欢掼在树下,厉声追问:“你怎么可能说谎?到底是谁!”
“你还记得。”谢欢歪在一边干咳,“你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他已远远瞟到越岫正在将梁徵带往一边。梁徵失去意识了,因为他耳边再没有响起任何安抚的话语。也许梁徵已经死了——这铺天的惧意使他五脏六腑内都刀绞一样的疼。
“我如果告诉你,这一山的人还有活路么?”
“……我马上就回头去杀了梁徵。”烈云说,希望看到谢欢脸色继续下沉,果然比起威胁,更像是对能让他人难受而感到了痛快。他脸上怨恨、恶毒与焦虑夹杂,融合成的扭曲神色,让谢欢重新感到了陌生。
他还这么说,像是梁徵一定还活着似的。
“要我开口,除非你给我再不杀人的保证。”谢欢说,脸色并没有变化,连刚才隐忍不了的痛楚都消失了。
烈云眼中的渐渐染开了血红,“我保证。”
“我不信。”谢欢还是说得很快,“除非你再不能杀人。”
那血红愈盛,烈云猛然转身掠向人群。
他袭击的第一个目标仍然是梁徵。梁徵还被越岫半扶半抱着,身携一人,要迅速闪避已不可能,越岫侧身挡过,想像刚才一样硬扛他一击,但掌风带声,与刚才威力相比,似乎又大有不同。
越岫心中一抖,只道自己一命休矣,抬头要去看水瑗,但一掌却并没击在他背上。
烈云手臂被一剑刺穿。
“师兄!”
连羽在不远处大喊,似乎被刚才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中长剑已经掷出,全力一击,又是烈云不备,居然得手。虽然只刺过皮肉,不是什么重伤,但已阻得烈云一阻。
越岫才得稳当握剑在手。
“你怎么来了?!”水瑗惊得呆了呆,回过神来,虽是庆幸,也忍不住喊过去。
连羽身后远一点的位置跟着他托付连羽的华山弟子们,只是比连羽要慢多了。
还是师父教得好,他和越岫教人武功。总是太放纵他们玩耍了一些。如果还有以后,可要严格一点了。
拔剑而起去相助越岫时,水瑗不知怎么还这么想着。
“同为华山弟子,师父身亡,师兄危急,我们怎能安然避在一旁!”连羽回答他,他手中没有剑了,但还是飞身上来要帮忙。
烈云把连羽踢翻在地,一脚踩上,两手要去杀死越、水二人,中途却又掠出一剑。
乔子麟不知何时苏醒了。
烈云杀气剧增,拔了还陷于自己臂上肉中的那柄连羽的剑,横剑杀开。
他不是不会用剑。
一剑劈上水瑗的腹部,越岫抓了他疾往后,才避免被拦腰斩为两段。烈云没有追击,但手肘已经撞下乔子麟。
“到地府阴司,你都会后悔。”谢欢说。
他并不是叫喊,声音凉薄,但烈云听得到。
我杀了你们所有。
他没有说,但是那么行动。
扈怀早他的第一轮屠杀暂时停止时已经招呼众人退后,但烈云赶了上去,这回手里有剑,虽然下手不够痛快,但杀人更为容易。
像是为报复谢欢再不杀人的提议。
像是毫无目的的滥杀本身就是乐事。
谢欢想要呕吐。
“只见见他就好不是吗?”他抓着树干要站起来,绝望地想要提醒烈云,喉咙的疼痛一点没有减弱,“真的成为一个疯子,你只是在离他越来越远。没有儿子想要痛恨自己的爹……”
烈云在一次用力过度的挥剑中把连羽的剑折断。
被惊醒似的,他愕然地低头看自己的手。
我不太好。越岫传音说,没到必要时,他一直没有正面去看烈云。
水瑗没说话。越岫总是避免与人动武,今日早已过头了,何况在这样修罗场一样的环境中。但是绝不能在现在有事……
他四下寻望之前被烈云打落的金针,也许那对越岫也会有用。
漫长一夜大半过去,天已熹微,可即使日渐有光,小小一枚金针何其难寻。
如果我不能控制,就杀了我。越岫的思绪传达过来。
不。水瑗拒绝。
我至少会记得不对你出手。越岫继续表示。否则一切就……白费了。师父,师兄,小梁,小连,谢公子……
酸楚难当,水瑗稳不住自己表情,只能扭头别开目光。不,你必须没事。
“你必须告诉我!”烈云徒劳地朝谢欢命令。
“我只要你一个保证。只是口头的,我不信。”留在山崖边不再有意义,谢欢向他走过来。也许不是向他,反正都相隔尚远,他们中间至少还有梁徵,越岫,水瑗,乔子麟和连羽。
烈云狠厉地瞪着他。
“你别无选择。”谢欢说,他由行走变为奔跑,比起在场武人而言,当然仍是缓慢,不能立刻靠近任何人。
可他像是赌定了这件事,然后不惜一切。不管是以他自己的性命或是梁徵的性命,都不能叫他动摇。
赌其实没有人能比谢公子更加固执与疯狂。
烈云的神情像是在狂乱与冷静之间左右摇荡,忽然之间却转为苍然,“我与你结识多年,哈。我一直对你留手,原来谢公子这般狠绝。”
谢欢无法辩解。
烈云抬起手中断剑,平平伸直了另一只手,手上紧握成拳。
谢欢脚步顿住。
烈云将自己手臂斩断的动作,与杀人一样利落。
越岫猛然回头。
无视自己臂上喷涌的鲜血,烈云又把断剑猛力抛往空中。
越岫身上一抖,水瑗紧紧抓住他双臂,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烈云仰起头,向右平伸剩下的手臂,直到断剑从空落下时,一顿不顿地切断了他的手。
“这够了吗?”他问谢欢。
这场面如同噩梦一般。
“还不够的话,要我把腿也留在这里吗?”烈云说,身如怨鬼,脸上的平静比疯狂更令人心惊。
扈怀低低对身边的几人吩咐了什么。
“……足够了。”谢欢说,虽然被这场面惊吓,但迅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只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答出来。
我刚才,其实没有说假话。
他犹豫的时间不长,烈云保持了站立的姿态等待。
谢欢想知道越岫是不是愿意。在烈云这样的,这样的屠戮,与这样的诚心之后。
烈云脑后忽起风声。
两名方才听过扈怀吩咐的持刀者各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