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1 / 2)

>    担心若是惊扰了他,找了容松回来不知道他还好好坐在这里。

谢欢过了很久才转头过来。

也许并没有认出进来的是谁,谢欢也没有出声。

梁徵沉默,但是忽然觉得恍惚。好像这几日不过虚幻,与每个人说过的话其实都是自己的妄想,而从谢欢向自己举剑一刻就已时间静止,到这时才重新流动。

与乔子麟比剑后在心上指尖残存的战意,被他这一眼,冲刷得全无踪迹。

这感觉近乎迷恋,他自己也不知何时至此。

“剑。”谢欢忽然出声说。

寂静便被打破了。

梁徵不知道怎么,竟明白他指的是无双剑。之前因为担心他再试图自伤,无双剑并没有被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被好好放着,还在。”梁徵说,终于举步向他走近。

“还给我。”谢欢循声盯着他。

既然能在旁边看着,料他没法做什么傻事,梁徵从自己背后解下剑来,连鞘一起双手递上前。而谢欢并不是接过,只是把两手按在剑身上,慢慢地俯身下去,直到脸贴上梁徵捧剑的手指。

梁徵不知他想些什么,保持了手上不动,坐上床来。

“被它杀死,是我幸事。”谢欢说,因为气力不足而口气极弱。

突如其来的怒火。

梁徵抓了剑丢开,地面一两声撞击的沉闷之响,他空出的手已扣了谢欢脖子把他带近自己的脸。

“你有没有问过我?”出手时原是气愤,但碰到谢欢皮肤,就心里一软,不得不松了八分力气,“我答应你了么?”

“我对你不起。”谢欢是全然清醒的,竟还能撑起一个微笑来,“但是梁徵人好,总是会原谅我。”

梁徵松手,然后绕到他背后重新用力。手底下发狠,被近日迅速消瘦的谢欢的脊骨硌得疼痛。连谢欢也因为他的过于用力轻哼了一声,想是疼了。但知道他背伤因容松神手与凌微的精心已愈合了不少,被他说得恨恨,这心里软不下来,并不撒手。

“我说过,如果我想要去死,你拦我也拦不住。”谢欢嘶声说,似乎极勉强才能发出声音。

“我拦住了!”梁徵怒气冲冲,见到他醒来的喜悦更被冲淡,把手伸到被子以下去抱了他出来,越发无法单留他在这里。

知道反抗无用似的,又或者实在没有力气,谢欢并没有挣扎。

谢欢接受了梁徵喂来的水。他自知衰弱已极,身体上的严重各种难受却并未因此完全麻木,有能好过一点的事,也顺从了。

但容松送药过来,他就闭了口。

“谢欢。”梁徵余怒未消,目光严厉。

谢欢知他底细,吓不住,轻描淡写地转开目光。

容松其实觉得人醒了就好说,蠢蠢欲动地表示可以硬灌,满脸“学过的东西终于可以试试”的新奇感。

谢欢有气无力地瞪他,但大概这样的说法远比梁徵的眼神有威胁性,总算张口。

他不抵抗了,容松反而有点失望的表情。

因为刚刚苏醒的关系,容松没敢要求谢欢喝得太多,很快就都撤了。谢欢目送他出去,似乎终于想起好奇他为什么在这里,却又没问。

梁徵扶了他躺倒,在床头把他盯着。

谢欢一言不发。

“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了吗?”梁徵问。

谢欢干脆把双眼也合上了。

此时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梁徵明白,感到气馁,自也无话,“你没什么话说也好。那就多休息。”

“……我不想用更坏的办法让你不要管我。”谢欢低声说。

“你没有办法。”梁徵说。

谢欢不出声。

梁徵用力握了握他露在外面的手腕,给他塞回锦被下去,“你先睡吧。”

他去吹灭了烛光,不敢松开了手上的剑,抱着剑身靠在椅背上也试图睡眠。

与往常不同,谢欢没有邀他一同就躺床上去。

梁徵比谢欢早醒。

是被惊醒的,即使谢欢只是极小声的梦呓,但梁徵睡得并不安稳,也就轻易被惊起。

“谢欢。”他有点迷茫地想去拂开谢欢紧皱的眉,但又听见谢欢艰难的屏住呼吸,好一会儿,如溺水时终于绝望的一瞬,张口叫了一声,娘。

梁徵一怔,双手放在谢欢猛力摇了摇,要叫他起来,“谢欢!”

在谢欢睁眼时,往谢欢唇上发狠地吻下去。

谢欢迷蒙了很短的时间,立刻要推他,又推他不开,躲也躲不了,被他按着吻得头晕,手上力气是越来越小,终于松了。

梁徵直到他显然是因恐慌之外的原因喘息,才放开他直起身来。

谢欢喉咙里留下极小的哭腔。

谢欢只是短促地抽气。

谢铭府上众人,大多行刑后被拖到荒郊随便埋了,唯独谢铭夫妇被曝尸荒野,令群鸦野狗啄食。因早先谢欢曾特意拜托过,梁徵在前日已去偷了他二人尸骨另行埋葬。

因留下谢铭之名恐之后反遭人破坏,是以连碑也不曾立。

乔子麟觉得他是多管闲事,但涉及谢欢,乔子麟也没有劝说梁徵不必如此。

梁徵不知此时该不该向他提起。

我已经帮你安葬父母。你应该安心。

你父母确是死去了。伤痛无益。

“睡吧。”最后梁徵说。

“天要明了。”谢欢说,在呼吸平复之后,变得冰冷,“没什么好睡。”

这口气陌生,但在昨日之后,就是意料之中。

梁徵看看窗口,外面仍旧是暗沉的,雨声未停,外头定然是无星无月,但他说得没错,这暗沉中也渐渐在泛起黎明的薄光来。等之越久,光线越发明显。

他低了低头,“凌姑娘一会儿会来照顾你。好好吃东西,好好喝药。”

“不需要。”谢欢说。

梁徵静了静,“激怒我是没用的。”

“对,因为你觉得我是好人,哪怕你厌恶我,你也不会让我死。”谢欢撑着要坐起来,“梁徵,我也不是你那样清清白白的大侠,该死的事,未必一件没做过。何况这么多年我爹……我只是袖手旁观,本来就是有罪。”

“讲歪理,讲不过你。”梁徵摆出不听的态度。

“我爹对我不坏。”谢欢继续说。

梁徵想要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温柔来,但仍旧只是平板的叙述而已。

“爹爹公务繁忙,我自小由娘教养。后来因为与爹爹相争,不愿回府,明明同在京中,却不多见面,总叫娘牵挂不下。”谢欢忽然干笑了一声,“我一家亡故,我也无脸面苟存。你就算要我活下去,我活着,也是日日痛苦,岂不还不如死了的好。”

在说到母亲的时候,他的冷淡没有撑住,看起来只是从未有过的懊丧,倒说不上痛苦。可是梁徵知道他不见得夸张。他多年来或为保全谢氏,或为进忠君王,虽说满是荒唐事,可已是竭尽全力。多年富贵荣华血缘亲情都一朝崩塌,万事成灰。

但不管发生什么,寻死都是错误的事。

梁徵一直看到日照窗纱,才转过来对他说:“你已是死过一回了,现在这条命是我的。”

“梁徵果然说这种话。”谢欢望向别处,“你救过我多次。要算,我这命早就是你的。但是……你就当做好事。”

做好事杀了你么。

梁徵终于忍不住冷笑,“好让我痛不欲生的好事?”

谢欢脸上有了一点被惊住的神情,随即一软,“我与你毫不相配。你,你何必费心。”

强压着要被他激怒的心,梁徵半晌才答言:“活下去和我在一起,就是往后一世苦痛么?”

本意不是如此,但怕否认了就被他绕回去,谢欢明知伤人话语,只是不答。

“我保证会好的。”梁徵没有等他回答,抹去怒气尽力温存。

此时你再如何苦痛,但与我一同,往后不是都会好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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