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1 / 2)

>    “我已另对越岫和水瑗吩咐过,真有那日,他们自然知道。”荀士祯说,“为师无话交待你了,你自去吧。”

谢欢查看着自己从枯雪湖大浪中逃脱时留下的伤痕。

“不消停,我就不该老在这儿等你。每回过来都是一副惨样。”凌微恨恨地在包扎时过分用力,“你不是水性很好么?怎么搞成这样。”

谢欢怕了她了,要夺过伤药自己来,凌微又不肯,只好软语求她:“好姐姐,我虽然皮厚,你也别这样折腾我。”

“你还皮厚。”凌微失笑,手底下已经放轻了。

“谁知道枯雪湖怎么也会有风浪。”谢欢装无辜道,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次特别记住护着脸了,还是有些刮伤,好在不重。

凌微手指托着他下巴,也帮他细细打量一回,又是无奈又是庆幸地说:“这还能给你盖过去。”

“我回去路上还有些天,返京时大概也就好了。”谢欢说,笑吟吟地安慰她,“对了,微姐姐也回来吧。”

凌微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陛下有放弃挽花楼的意思,他不需要了。”谢欢随手捻着桌上一星胭脂,染得指尖血似的颜色,“反正我也不想做。”

“那……就是关了?”挽花楼生意做得大,凌微竟有些心疼。

谢欢展眉对她笑道:“送你如何?”

凌微抿嘴一推他,“可没得个薛姑娘了呢。就让她凭空不见了?”

“妓女从良,该是好事。”谢欢一拍自己大腿,“好,这个便宜本大人就方方便便地占去了。”

凌微乐得的是能占挽花楼这个便宜,这句玩笑就没理。

“我先走一步,回去对陛下复命。你不用赶,从容些回来吧。”谢欢说着,马上就要出门。

“你等我一刻,我交待姊妹们几句就和你一道去。”凌微拉住他衣袖。

“你等上几日。”谢欢从她手中轻轻抽出袖子来,柔声说,“就当帮帮我,若梁徵前来,帮我同他说一声,我尚平安,叫他不要担心,好生回去。”

“他……”凌微面有不愿。

谢欢对她摇了摇头,“若他不来,你等上三日,就且回来吧。”

梁徵到达芙柳堂时,看到的就是关门谢客的景象。

荀士祯轻易放过他,虽然倍感忐忑但也正好方便。对水瑗应下事成即刻回山,便有水瑗帮忙在人前遮掩,这才得空下山来寻人。本想来找凌微打听消息,芙柳堂竟是关了。

感到有些不安,看左右无人注目,便径自跃上楼去,穿窗而入。

凌微刚同几个姊妹嘱咐完送她们出去,忽听得身后推窗之声,一回头,正看见梁徵进来。

凌微掩口笑他:“梁少侠面皮这样薄,逛窑子从来不走正门的么?”

看到她还在楼中且神色自若,料来无事,梁徵放下心来,问:“谢兄有来过么?”

“你要寻谢公子,可是来晚了。”凌微近前来,故作满脸愁意,见梁徵跟着面色一沉,才扑哧一声,“他走啦。他回京去,上路可两天了。”

梁徵脸上重新亮起来,“多谢凌姑娘。在下告辞。”

刚要转身,又想起来什么,问:“凌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吗?”

“公子请我回去了。”凌微说。

“朝中可是有变?”

“唉哟。”凌微上来轻手掐他,凑过于近了,眼中几分嘲讽,“梁少侠如今连这都要问了。怎么?要是有变,你要劝了公子辞官去么?”

梁徵皱眉后退,“只是一问。我这就走了。”

凌微做手势撵他,“走吧走吧。”眼看梁徵转身要出去了,忽然笑道:“你知道么?公子可是要娶亲的了。”

梁徵愕然回头。

凌微只管笑,赶他出去。

若是两天,也许还赶他得上。

重走当年原路,竟觉感慨。当初恐连羽拿了谢欢而夤夜出城追赶,不知后来会如此感谢自己那时仗义。星夜奔驰他曾在马背上看天空,说什么野阔星垂天高云敛月涌群山以前从来不曾见到。峪珈山土地庙,若以尘灰铺床当蛛网香案为被,也算得早已与他同枕共衾。

那时觉他总是自作主张地亲近,要忍他腻烦,如今却憾竟不留意。

香案上灰尘积得甚厚,因而有人在案上用手指划出的字仍然明显。

近了看,却是个“欢”。

灰尘没有再度积起掩盖字迹,显然是几日之内所写。谢欢的可能性十之八九。梁徵稍感不解,但立即明白谢欢是猜想他可能会到,随手一划权当做给他报回平安而已。

明白过来,便不禁笑了一笑,伸手给他那个字按在掌心,轻轻抹去了。

因为是不可言说之事,谢欢原想在挽花楼见青皇复命,但过去金婵说青皇前日来说过了,三个月之内都不能再过来。

谢欢虽然疑惑,也是无法,便改了主意进宫去暗示青皇也就是了。

“有件事陛下说转告你些。”金婵说。

“讲。”谢欢分神思索青皇遇到什么事。

“陛下说有多人奏本谢老大人受贿枉职,事未查清,将老大人暂且降职了。”金婵说,“陛下说公子要是回府看到令尊脾气不佳,多担待些。”

没料到青皇突然就对父亲动了手,谢欢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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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应该先回府一趟的。

但如果是父亲盛怒未消,谢欢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府来。稍作犹豫后,决定先进宫。

进宫照常,宫中守卫没有特意拦着他的意思。

青皇在蕊兴殿独自看书,闻报谢欢进来,就放了书卷,坐直了等他。

谢欢进殿中跪下。

“起来吧。”青皇转头把视线移到侧边的香炉顶上,“平安否?”

“谢陛下关心,一切平安。”这就算复命过了,谢欢起身退在一侧。

青皇没有马上说下一句话。

谢欢等了他一会儿不见有声,素来终究是熟悉的,大胆抬了头去看青皇,却见青皇也正若有所思地在看自己。

谢欢立刻重新跪下去。

膝盖还没碰着地面,青皇的声音已经响起:“起来。还跪什么。”青皇看看左右,“赐座。”

宫人给谢欢搬了凳子来坐下。

青皇把手上的书卷摔了一边去。

“朕降了谢铭的职,没降你的。不用给朕摆着一张罪臣的脸。”这么说着,他没有再看谢欢,“朕知道,你又在怨朕。”

“臣不敢。”谢欢垂首。

“你知道这是早晚的事。”青皇说,手指在虚空中横着一划,“谢铭做过的事,够我杀他几回的。”

“望陛下念在老父……两朝老臣,兢兢业业。”

“他倒是兢兢业业得很,可不是为朕,你心里比朕还清楚。”青皇说,终于对他转回头来,“朕是念在你。”

因为低着头,知道青皇看不清自己的脸,谢欢缓慢地闭上眼,又睁开,半晌之后,已重新往地上跪倒。

“数年来你为朕所做,朕都念在心里。”青皇说,声音仿佛比实际听起来更遥远。

谢欢想起父亲。

父亲缓慢地转出了多年家中巨藏,这回青皇要是搜家检查,也查不出过多的东西。父亲比自己要敏锐得多地为这一天做了准备。

但如果青皇想要杀他,一丁点的理由也是可以的。

只是降职,几乎像是两方拉锯后,心照不宣的温和处理。

他不确定自己在这拉锯中的重量。

但只有将额头静静触及地面。

“谢陛下恩情。”

“如果朕不这么急,等你回来,不是就要这样没完没了地求情。”青皇说,“起来。你放心,朕现在足够独掌天下了。”

本不该说,但仍冲口而出的是:“陛下不可大意。”

这样的话说出唇,他索性还是继续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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