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院中落地。
碧纨去睡了,房里没等,但月色明亮视线清楚,此地似乎与上次来毫无变化。
“许久不见,谢兄。”梁徵环顾一周后,方说。
“所以你就高兴到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把我拖出宫来了?”谢欢笑他。
不知道。
就是想找地方和他说话而已。
反正谢欢看起来也并不介意。
“进去吧。”谢欢说,往书房走去。
进门点了灯。谢欢怕吵醒了里面屋睡着的碧纨,手指竖在唇前提示了梁徵小声。
她与你同房睡?梁徵并未说话或传音,但大概好奇写在了脸上。
谢欢招招手叫他过来附耳说:“本大人不好女色。我们碧纨是要嫁好人家的,别乱想。”
你谢府门里出去嫁的好人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梁徵依然没出口。
出口的是:“你怎么发现我在?”
“没发现。”谢欢痛快地承认,“我方才以为我做梦呢。”他随意将手指放唇边飞快地一舔,也许是尝到指尖的醉湖水残香,又说:“看来不是做梦了。”
梁徵盯着他指尖,笑了一笑。
谢欢抬起眼来,“那么,你来皇宫做什么?如果与皇帝有关,我可是不会瞒住他的。”
“只是私事。”梁徵说,稍作迟疑然后告诉他,“三师兄让我拿三株酿草回去。”
“那个东西在别的地方活不了。”谢欢移开椅子坐下。
“他并没有说详细的要求。也许只是试试我能不能在皇宫走一趟。”梁徵说,手扶上他的椅背,“说不定只是看不过去我死死地和他纠结那一套剑法。”
他说完,侧过脸看到墙上的剑,“你挂在这里。”
谢欢目光扫过他的腰间,“你当做魔教物品交给柳宫海了么?”
“哪会?”梁徵按了按胸口,“我带着。”
“松雪剑好使么?”
“用得少。”
“还叫你用不趁手就回来换。”
“并没是不趁手。”梁徵说,“因为答应师父一年只专心练剑,都没有过来看过你。”
“谁要你来看我了。”谢欢一拍扶手站起来,正面对着他,“倒是你要宫里的东西,怎么不来找我,反倒自己去宫里偷盗?倘若真被烈云看见……”
“不会。”梁徵说。
谢欢上下看了他一回,“功夫变好了?”
梁徵坦然,“比当初好些了。但是还有些问题……”
因为谢欢正这样直面他,并且微笑的关系,梁徵没有把话说下去。
从前他脸上那些狰狞的刀痕都已经了然无迹了,不需要任何东西来遮掩,就是完好的一张面孔。并不像挽花楼薛美人那样艳光夺目,美好得柔和,无处不是造物者之静心雕琢。增一分长,剪一分短,恰到好处的俊美,人间丹青画不成。
也许是习惯被人盯着自己的脸出神了,谢欢没有嘲笑他,只是转开了脸。
“你手里的草很快就会干枯了。既然已经拿到,最好星夜送回去。”他说。
“我这就走。”梁徵回过神。
“不过如果你要在京城住上几日,我可以再找皇帝要几株来。”谢欢又说。
谢欢灭了烛火,拉他又走出房门到院里。
梁徵随他在院里坐了。
“说说看?”谢欢很有兴致地抱膝望着他。
“说什么?”
“这一年多的事情。听说江湖上也不太平。”谢欢说。
梁徵想了想,“柳宫海领头,他们到处在找一个可能与魔教有关系的人。我只在山上学剑,并未参与,所知不多。”
“他们还没有找到吗?”谢欢问。
他不追问梁徵都险些要忘了,诳骗柳宫海的人就是面前这位,虽然与自己关系不大,但为他几句谎言劳动整个江湖,梁徵还是觉得不安,“谢兄,这件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对柳大侠说吗?他们总会发现的……”
“发现什么?”谢欢歪过身子往他凑近一些,“我对柳宫海所说虽然不全是实话,但也不耽误你们什么。关于魔教的流言,烈云也不知其来自哪里,他只希望承天教完全被世人遗忘的好。有心在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烈云与你们同样想要找到。”
“那天魔印……”
“那天魔印确是有人送到京城。”谢欢说,“虽然不是给我爹,似乎是想送到皇帝枕边,但是被烈云察觉。逃走时落下那印。烈云也想找到他,只是不好离开陛下身边。”
“因此正好借柳宫海他们去寻人?”梁徵终于明了。
谢欢一脸“何乐而不为”的神气。
梁徵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一年还好么?”
“老样子,不知道最近陛下跟我爹在做些什么,哪边都不肯告诉我。”谢欢仰了仰脖子看天,“陛下长大了。”
虽然从未关心朝中之事,但梁徵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问:“你想要他们怎样?”
“想要?那不是我能想的事情。”谢欢笑笑,目光与他一碰,“我希望我一家安身。但是恐怕从我开始想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他说完时表情一收,似乎对说出来的话感到后悔,但很快只是以释然的表情移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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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碧纨便已起来。出来看到他们两个人似乎惊奇,但并没有说什么,惯例伺候了谢欢从头洗脸更衣,准备去上朝。
“我公务在身,大约回来会晚。”临要出门了,谢欢对梁徵说。
“并无他事,我在此等谢兄回来再谈。”梁徵点头。
“我们谈都是些闲事,谈不谈也都是一样的。”谢欢摆摆手,“说起来,你真的不用帮着柳宫海他们去找人么?”
“柳宫海那边师父帮我推过了,我是不用管。”梁徵说,“但你若是在意,我能帮你一探。”
“为我啊?”谢欢往前探了探身,手指在梁徵胸前一点,轻笑,“为我就不用了。烈云的事而已,我不过随手帮他一帮,你就不用辛苦了。”
他手指刚好戳在承天玉的位置,谢欢感觉到了,没收回手反倒又去碰了碰,“你果真带着?”
梁徵默不作声,要去解了拿出来给谢欢看。
谢欢把他的手按住,“不用,我知道。”
靠得近,他便用碧纨绝不会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今晚我会去挽花楼。前半夜皇帝和烈云或许会在,后半夜可以来找我。”
梁徵轻微地点了点头。
许久不见,非但不觉生疏,竟觉得同他比先前要亲些。
谢欢一笑转身。
金婵正在镜台前梳妆,闻谢欢进来,往门口看了看,随口招呼:“谢公子。”
谢欢一边走过来,一边除冠去簪散了头发,往镜中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今天有谢府的人来过。”金婵从妆台边挪了挪,让他位置。
谢欢一惊,转头问:“我家的人?来做什么?”
“只是来问你来的。挽花楼人人都知道你最常来见薛雚苇。”金婵并不十分为他担心,“不过你风流公子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谢欢舒了口气,“我爹早不管我。也许是我娘担心,我过几日回去见她一见。你下去见他们了?”
“见了,你谢府可得罪不起。”
“也好,见过你,更猜不到我。”谢欢坐下来。金婵拿了梳子,站在他身后去与他梳头。
不多时,就与他挽起云鬟,晕开粉面,换了另一张面孔。
谢欢看向镜中时做了一副厌恶的神情。金婵朝他一笑,“怎么?总归还是你最好看,虽说是你学金蝉,但你可比金蝉好。”
“说些什么?”谢欢要站起来,金婵在他肩上用了用力,要他再坐一坐。
“在宫里时,陛下说金婵艳冠后宫。虽然说是要金婵出来做事说的好话,但陛下说话,总不会太瞎说。但金婵只不过与你有几分相似而已,哪有你这样的好相貌,公子若是生为女子……”
“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谢欢挣开她起身去换衣装,“我听着不顺耳。”
金婵果然没有再说。
夜里青皇来是来了,与谢欢也没什么话讲。他现在万事了然于心,需要问谢欢的也不多了。谢欢心头明白他来此用意,索性撇了青皇在房里,出来见烈云。
“我有事问你。”烈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