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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下)第14部分(1 / 2)

>黑暗中,男人环紧了爱人容易受凉的脊背,低声许诺道:「你我若是平安归去,这事——倒是可以准你一次。」

常留瑟的眸子亮了亮,无声地点了点头。

现在同样的黑暗中,垂丝君匆匆离开了尸陀林主的洞庭,在他身后,火光无声,却已舔亮了半壁石洞。

男人继续沿着雕了蛇纹的石廊奔跑一路点燃所有的帷幔布帘。

时机已经成熟。

很快地,就有教徒发现林主寝洞附近着了大火,于是大声呼救起来,一忽儿功夫以后,数百教徒如工蜂般倾巢而出。他们也见到了被俐落地处理掉的那些守卫,顿时拔剑声、命令声、扑水声与奔跑碰撞声响作一团。

垂丝君有意避开了喧嚣集中的地方,凭着记忆向尸陀林中心奔去。

他依照常留瑟的计策出了尸陀林,也找到了该要找的人,接着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奔波寻找的几天几夜,他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疲惫、辛劳,却都比不上心中铺天益地的焦虑。

他害怕常留瑟撑不住这漫长的等待,害怕狡猾的季子桑识破了苦肉计,害怕自己追到石林之中,看见的却只是常留瑟那具冰冷残缺的尸体。

男人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常留瑟,常留瑟,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应了你,只要你无事,只要你乖乖地,不再惹事生非,安稳地留在我身边——他这样许诺着,一边在黑暗中飞奔。

思想之间,就已看见不远处的石林那黑幽幽的洞门,里面透着火光,依稀拖出两条的黑色影子。

人果然是在里面。

垂丝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条影子,登时仿佛有了浑身的动力。

常留瑟应该已用化功的药汁牵制住了季子桑,那么只要自己能够及时赶到,不敢运功反抗的季子桑必然落了下风,到那时候……到那时候……男人紧了紧手中的太凤惊蓝,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耳边一阵阴风扫过,连带着衣袍振动的沙沙声响。

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阴暗角落里,贴着两个打扮古怪,神情一如昔日明妃般死气沉沉的人物。

是尸陀林中的高手。

他们二人开始时贴着石壁游走,继而一左一右逼过来,垂丝君被迫停了脚步,就在距离石林不到百步的地方,拔剑出鞘。

第七章

石林之内。

季子桑铁青着脸色,听完狼狈的教徒一番急告,他回过头来,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

垂丝君果然一路杀将回来,在林中制造了一团混乱,如今恐怕正朝着石林而来,一旦被他找到了,局势将雪上加霜。

在没有确定自己是否中毒之前,季子桑不敢妄动武学。若在这时遭遇了垂丝君,便只能进行撤退躲避。而作为保命的手段,就必须将常留瑟绑在身边,让他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这也正是常留瑟如此从容不迫,没有半丝惧怕的原因。

他算准了季子桑不敢对他下手。

将这其中的因果想了个通透,季子桑顿时恨不得将常留瑟生吞活剥了去,偏边时候靠在石桌上的人还不识时务地抬起头来,当即被他揪着衣领甩了三四个耳光,嘴角挂下血丝来。

常留瑟被他打了,却也不气恼,反而依旧笑嘻嘻地提醒道:「勿动肝火……小心走岔了内息……」

季子桑心中一凛,这才又记起了这点顾忌,立刻不露痕迹地深吸了口气,缓下心神上边却还不忘记威胁道:「你别得意,我若是活不成了,自然也会叫你下去交陪!」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略微将头偏了偏。

紧接着常留瑟显然地听见了什么响动,由远及近,铿锵作响。

是刀剑急速碰撞的声音。

「他已经来了,你的垂丝君……」季子桑低头捉住了常留瑟的手,猛地将他扯到自己怀中,「现在你跟我走!」说着他便架起了常留瑟,拖着就要往另一处洞口离开。

常留瑟自然挣扎起来,季子桑不敢使出武学来直接将他击晕,便从怀里取了枚朱红色的丹药凑到他嘴角上,威胁道:「吞下去……」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的刀剑声猛然停止了,紧接而来的是两道亡命时的惨叫声。

常留瑟闭着双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季子桑心中大骇,再顾不上塞什么丹药,愈发使劲地拽着常留瑟离开石床,紧走几步赶到了洞口——正好对上了一把青蓝色的长剑,兀然从洞外黑暗的直抵进来。

「哪里去……」垂丝君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他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液所浸透了,就连额前的头发也紧紧地贴在了面颊上。

石林里面的火把照亮了一双犀利如鹰隼般的眼眸。

面听见了他的声音,常留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确实如约来寻他回去了,这一瞬间常留瑟心中霎时既是欢喜又有忧虑。

垂丝君身上那么多鲜血,恐怕也是受了伤的。

在垂丝君将陆青侯抢回山宅之后,常留瑟确实也曾想像过男人为了自己而搏杀,当时只觉得是白日作梦,然而当现在真正地看见了,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得意与满足。

「大哥……」他试探着开口,将一切的担忧不安经由目光传达过去,而得到的竟是男人破天荒的一个微笑。

「我没事。」垂丝君说道,「你再忍耐一会,我们一起回去。」

获得了如此安慰的常留瑟,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他轻轻地喏喏了几声,最后也只百感交集地说了一个好字。

「你们都给我闭嘴!」季子桑狠狠地箍住常留瑟的脖子,拖着他疾退几步,依旧将那枚朱红的药丹凑到他嘴边,一面威胁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让常留瑟生不如死!」

仿佛是这时候才看到了季子桑的存在,垂丝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挽一朵剑花,干脆俐落地将太凤惊蓝插进了脚下的岩缝中。

「我不过来。」他说,「但你也绝对逃不掉。」

季子桑定了定神,用力拽着常留瑟躲进了石林中央繁茂的石笋群里,在他头顶上十余丈的高处,正是直通外界的一方岩口,从半空中筛落下凄凉的月色,投射在他黑色的长袍上,仿佛一缕游魂。

「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他的声音在尖锐的石棱之间缠绕,幽幽地飘荡过来:「想想曾经,我也算得上你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走到今天这步实在觉得感慨。」

「用不着假惺惺。」垂丝君厌恶地打断他:「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耍弄心计,会有今天这番下场也不足为奇。」

「咎由自取?」季子桑禁不住冷笑,他拍了拍胸口道:「十余年来,我如何对你天日可见,却竟然还比不上半路杀出来的一个小鬼,你可知道,当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心中是何种感受!」

垂丝君默然无语。

季子桑便主动接下去道:「是仇恨。」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常留瑟第一次来到临羡的那个下午。

义庄后门的小巷顶上蒙着人皮顶棚,下面堆满了各种古怪的物什,蛇虫毒物悄悄地潜藏着。

垂丝君虽然板着脸,却时不时地回头看顾,掩饰不了对于身后人的关注。

从那时起,季子桑便决定要仇恨常留瑟。

仇恨这个眼带桃花的青年,仇恨他看着垂丝君的目光。

那么专注幸福的眼神,不仅让季子桑想起了陆青侯也曾经透过自己脸上的面具,注视着归尘主人。

那个霸道地夺取了属于他的那份阳光的男人,那个游刃有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将世间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季子桑嘲笑自己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正因为归尘主人的一手遮天,大权独揽,自己才会被迫浸淫于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成为禁脔,在毒药般甜蜜的独占中,慢慢生长成为一条鲜艳而冰冷的毒蛇,永远盲目地追寻着别人的热度。

见他出神,垂丝君便趁机试探道:「你对我来必是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是第一个把你当作朋友的人,第一个把你当作季子桑,而不是归尘主人的影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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