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也就没啥关系了。”
关系论绕晕了离弦,不过分道扬镳这个意思还是听出来了。右眼里的金芒一闪,平凡的脸也变得狰狞,“你想离开我?”
“不想。”
回答异常干脆,弄得他懵了一下又欢喜异常,不由得缓了声气,“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我也不想离开他们。”
可是他总得吃饭吧?还有还有,肉身被毁是多没面子的事,他怎么可以说原谅就原谅?
离弦以沉默表示抗议,不用提醒就翻红薯去了。
“总之,你可以继续报你的仇,但从此以后,我做什么你都管不着,包括要找几个相公,包括……”
“我吃了他们!”离弦怒了,一挥袖掀翻了火盆。
“吃吧,天下男人多得很。雪蛟的没了,还有十二国的可以让我挑——啊,真是个好主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雪蛟是你罩的,总不至于……”
“我知道了!我不会动他们的!”
“真的?呀!离弦最好了,我最喜欢离弦了!”
一记响吻印上脸颊,离弦甜蜜而哀怨地默默流泪,把火盆恢复原状,刨出红薯递过去,“应该熟了……娘子。”
破笼卷 第十七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七)
雪静静飘落,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惟后院某处不见半片雪花,七八个火盆围着乘软榻,炭火通红,奋力向外散发着热量。
“怎么样,好吃吧?”
妙龄少女笑如春风,无端醉人。白皙的肌肤似笼着层幽幽的光焰,左眸内一抹金欢腾雀跃。
纵是离弦没有味觉,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于是更大一块红薯送到他嘴边,笑歌唇畔的笑意愈发地浓,“喂,妖怪啊,我们啥时候成亲?你该不会穿着我哥来拜堂吧?”
穿……离弦被噎了一下,伸长脖子努力把那对他来说异常可怕的热度吞下去,“不会。”
“那你打算让柯戈博跟我拜两次堂?”笑歌瞪得眼睛溜圆,“人家会以为我脑子有毛病的。”
啧,用得着拜两次堂?那躯壳迟早都是他的!
“不过你要是不在意名分,拜。一次也行。”她咬了口红薯,似漫不经心地道,“从此人人都会把你当做柯戈博,大相公之位自然也……唔,好甜~冬天果然还是吃烤红薯最舒服。”
“无妨,你知道就行。”想让他放弃那。煞费苦心弄到手的躯壳?没门!
“嗯,我当然知道嘛。”笑歌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地道,“就是想到以后再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感觉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我尽量不把名字叫错就好。”
可惜?这张脸么?离弦摸了摸脸颊,“你不是嫌我的长。相乏善可陈?”躯壳一定下,再用妖力改变样貌实在太难。何况如今应允了不动她家人的性命,想恢复妖力“乏善可陈又不等于难看。那些第一眼瞧着美的,看。多了也未必美。有的人乍看不起眼,时间长了倒觉着很耐看。而且银色的头发很特别,整个阳鹤大概就你一个人有吧……”
笑歌仰天望着灰蒙蒙的天宇,手指轻点着唇,一。脸憧憬,“银发高束于顶,紫金冠飘红丝绦,盘金绣麒麟送子对襟真红袍,以白马迎亲……呼,不知有多少女子会羡慕我有这样一位夫君……”
听起来好像不。错……离弦虽不屑那等俗礼,但看她向往的神情,不禁有点动心。
“啊,我说说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眼角余光捕捉到他面上掠过的那一丝犹豫,笑歌偷笑不已,却摆手道,“没必要为了我的虚荣心勉强你。尽管柯戈博那细眉细眼跟红色不怎么搭,到底也就穿这么一回,没关系的。”
这么说起来,从没见过柯戈博穿红着绿……难道他自己也觉得不搭,所以扬长避短,只穿黑衣?
离弦皱眉沉吟,越想越觉可疑,忍不住又摸摸脸颊,暗暗拿记忆中柯戈博的相貌同自己做对比。
三千多年来,他对凡人间的智谋心计之斗,观摩多实践少。能挟制笑歌一时也是因着她没把握掌控未知事物,这当儿三番四次栽跟头,不知不觉已露了弱点,笑歌怎会放过这等机会?
当下佯作不解,也伸手去摸他脸,“在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喂,你该不是生气了吧?”
她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拽着他的衣袖摇呀摇,“我知道你化形很费力气,我也就随便说说,不是有心要为难你的……对了,你不是说存了妖力在我体内吗?反正我也用不上,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看你脸色比以前差很多,多点妖力应该就不会那么累了……”
离弦心一软,揉揉她的头,低笑道,“傻瓜,我哪有生气?”想了一想,鼓起勇气拿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认真地注视她,“这张脸……你真的不讨厌?”
啊哈!上当了!笑歌嘻嘻一笑,屈指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胡说什么呢!我喜欢的是你,跟脸没关系。”
缠了许久都不曾得到的这句话,不经意间就朝他当头砸下。冰冷的那半边晶石心上忽然开出朵花,红晕就一点点爬上脸颊。眼里心里装的全是她,这一刻就算她说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你、你刚刚说、说什么?”只怕是梦,不由自主想要确认真实。
“咦,没听明白么?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笑歌笑微微地靠近来,眸光碎碎流转,似艳阳下的两汪春水,逼得他呼吸难继。
“我说呀,我喜欢的是你,跟脸没关系。”她微侧了脸,柔声细语,“虽然我更中意你现在的样子,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一定都能认出你。”
晕晕乎乎,像是腾云驾雾。右眼里的灿金昙花疯了也似地怒放。情不自禁地抱紧她,温暖如此真实,如一团火焰融进他的血液里,沉寂着的冰冷也似乎消融殆尽。
“我会想办法,笑歌!紫金冠飘红丝绦,银发,对襟真红袍,白马迎亲……我、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他语无伦次,喉咙里灌了太多的蜜,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柯戈博是柯戈博,我是我……我明白!我明白!”
过于激动,全然忘了控制力道,只想更紧地、更紧地将真实的温暖嵌入他身体里去。妖力所剩不多,对人类脆弱的身体来说却依旧致命。
作为刚取得空前绝后的恋爱版勾斗大胜利的女猪来说,喜剧顿时变成了悲剧——笑歌连抗议都没来得及,就被勒得昏死过去。
而尚未意识到已失去控制权的妖怪大人在兴奋地指天誓日之后,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这才惊讶地发现怀里的人脸色惨白,早是没了气息。
忽然明白过来他所犯下的严重错误,正心急火燎要施救,却见笑歌的面容忽然起了变化,刹那间就现出往日的轮廓。
眼皮微微一颤,长而媚的眼极缓慢地睁开来。左眸内的金昙花犹如浸在了血海中,红衬着金,暗光流转,妖异莫名。
离弦心底一震,目光却似陷落在那血海之中,拔不出挣不动,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住。
冰凉的指尖缓缓爬上他的脸,拂过唇,一步一步攀至他的右眼。如玉雕琢出的指甲尖且长,悬在离他的眼珠不到半寸的地方。
她歪着脑袋欣赏着他惶然的表情,唇畔忽然绽开抹古怪的笑,“白牡丹……竟然与我是同族,真是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