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拿那童音学大人说话,又赞得这般不伦不类,韩尤嘉忍不住大笑出声,颇觉有趣地回望他,“那你该就是笑歌来信常提起的捣蛋鬼笑兮吧?比我儿子晨曦机灵多了……”
“那是当然!”红笑兮的耳朵好像装了过滤装置,不理前话,只听后句。得意洋洋地跳到堂中打算展示自己的蜘蛛军团,“我可是药王谷……”
话音未落,就被红笑歌拎着领子提回来,顺带附赠威胁眼神一枚,“红笑兮……”
何季水莞尔,及时解围,“笑歌,人到齐,我们就吃饭吧。”
“不行!”他们异口同声地反对。
红笑倾苦笑着指指脚上那双沾满泥污的鞋,“水叔,嘉姨,我可不想让你们倒胃口……”
红笑兮也故意贴去红笑歌身上,使劲搓脖子上的老泥,“我也要洗……”
红笑歌本是含笑,“水叔,嘉姨,不如你们先吃……”眼瞅着那泥屑悉悉索索落在自己的鞋面上,避无可避,终于忍无可忍,“红笑兮,你再恶心我!我让惜夕一掌拍扁你!”
吼声一出,众皆瞠目,堂中霎时寂静无声。红笑歌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白装半天淑女!
半晌,韩尤嘉放声大笑,大力拍她的后背,“好!好丫头!真不愧是安姐姐的女儿!”又觑着夜云扬嘻嘻笑,“不过,别把新姑爷吓跑了才好……”
红笑歌更是脸红如着火,扭身便往后院跑——梳洗毕,出门便遇着已在外相候的红笑倾他们。环顾四周无旁人,她眉眼间淡淡蕴进点笑,“他们到地方了么?”
红笑倾点头,“我亲眼瞧着张前辈领他进的沐云巷……那边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露什么口风。不过,吃完饭我们还是过去吧——万一有人瞧见他拿那张脸装风liu大少,忍不住……”
“这倒是真的……”红笑歌颇有同感,“任他在庄里乱逛也不好,若是大伯父哪天心血来潮跑过来……”
惜夕也皱眉,“小姐,个人意见,还是把他关起来算了,免得跑出来吓人吓己!”
“依我说,干脆就告诉他呗!”红笑兮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治不好……”
“屁话!谁晓得那臭老头什么时候才能把解药弄好!”红笑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决定了!先放他逍遥几天再软禁他!”
夜云扬一直闷不吭声,此时却不禁嗤鼻,“若是怕他探走了你什么秘密,何必带他一起?他又不曾卖身给你做奴隶,你凭什么说软禁就软禁?”又冷笑,“难道就凭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山贼大伯父?”
见那四个忽然收声不语,只对他行注目礼,心底暗暗一惊,但仍是嘴硬,“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很对!”红笑歌突然无由发笑,清洌的眸子里掠过丝戏谑,“如果有天见到他,希望你也能当面对他这般说一回……”
红笑兮不耐烦地拽着她的袖子往出走,“小笑,别跟笨蛋计较——等他真见着大伯父,不要吓得尿裤子才好!”惜夕居然也赞同地点头。
夜云扬气结,“真要见到了,我一定好好问问他——什么叫上梁不正不下梁歪!”
红笑倾一拍他的肩膀,低低叹口气,眉眼却尽是笑意,“无知者无畏——妹婿,这回我可不挺你。”不等他开口,翩翩然随着众人离去。
夜云扬愣了会儿,心说这不过又是她几个用来吓人的伎俩,不禁冷笑一声。但身作客,不好让主人家久候,亦匆匆赶去前厅
勉为其难地坐去红笑歌身边,在惜夕“热情”的目光下,免不得又演回恩爱小夫妻——筷子来去,布菜不断,自己却是食不知味,只想快些离了这拘束地。
韩尤嘉与何季水似乎很是满意他的表现。反正没有下人在场,便问了他不少有关路上打劫的“事迹”。
听口气,显是已把他当做自家人看。可夜云扬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大仇未报,却已身陷囹圄,还不得不混充山贼一员答非所问敷衍几句,急于转移话题——瞧席中不见那韩尤嘉先前提起的儿子,顺口就道,“何老爷,贵公子不在家么?怎不见他一起用饭?”
大腿上一疼,低头却见红笑歌的手极快地缩回去,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再问。抬眼看,桌上除了韩尤嘉,已无人再动筷——她还满脸疑惑地道,“是啊,水哥。晨曦跑去哪里了?昨日先生还遣人来问,怎么好几天不见他上学?”
何季水淡淡瞥眼夜云扬,温声道,“嘉嘉,你好糊涂。不是我爹说想孙儿了,接他去乡下住几天么?”
韩尤嘉一拍脑袋,自嘲地大笑,“你看,笑歌!听说你们要来,我高兴得连儿子去哪儿了也不记得!”笑一阵,眼神便恍惚起来。呆坐一会儿,忽然满面歉疚,“不得了!人老了,吃饱就犯困……笑歌,明天嘉姨再带你去逛街吧。”
何季水也推开碗,“笑歌,你们还有事吧?就不用陪我们这些老人家了。嘉嘉,该吃药了,我陪你回房吧……”
一时间两人竟自顾自走开去。夜云扬瞧一桌人脸上皆流露出种怪异莫名的神情,忍不住轻声道,“怎么了?我究竟说错什么了?”
缘起卷 第二十二章 阳鹤。何家(三)
红笑歌连看也不看他,推碗起身,“走吧。”
夜云扬一头雾水,待要再问,惜夕却蹙眉摇头,拿眼神止住他,默默走去前头带路。
不曾易容,所以她选的都是些偏僻的小巷。只是那种古怪的沉默竟一直持续着。待拐到一处屋舍前,红笑歌淡淡瞥他一眼,面上居然浮起些凌厉之色,“记住,不要发问,也不准再提起何家的事——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夜云扬头回在她脸上看到这等神色,心底陡地一震,不由自主地点头——但,想不到……这会是离开何家之后,五天里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连张宁远和白云舒都不曾见着,他便被困在这所奇怪的宅院中……确切的说,五天来他活动的范围,仅是这宅子的一隅。他,甚至连那小院的门都出不去——无论何时,外头必有个灰衣男子相候。
那男子像是哑巴,问什么都不答。一旦夜云扬接近院门,得到的便是一个阻拦手势。哪怕夜深人静,他越窗而出,也会发现那男子幽灵般出现眼前并非夜云扬不想反抗,只是对方虽样貌年轻,太阳穴却鼓胀异常,分明是内功精纯的好手,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
莫怪红笑歌敢大言不惭说要软禁白云舒……若这男子出手,连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能有命退走以卵击石,大是不智。他倒也还没蠢到那个地步,拿命去做无谓的试探。
可,一晃五天过去,还是不见红笑歌她们,夜云扬越来越沉不住气——难道她想软禁的人不是白云舒,而是自己?难道她打算就如此将他囚禁过两年去?
胸口伤处已无碍,闲来无事便只好在院中练拳——心浮气躁,一套拳耍得乱七八糟。见那灰衣男子远远望着,唇角还勾起点蔑视的笑,更是火冒。
心念一转,蓦地跃身掠向高墙。那男子果然紧追而来,一闪身又挡在前方——夜云扬凌空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院门那方!
“找死!”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怒喝,阴郁低沉,满蕴杀意——噫!原来他会说话!
后头衣袂翩扬之声瞬间便靠近许多,夜云扬暗暗心惊,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前直冲——赫!哪里冒出来的红影,怎在这时候来挡路!
一时收不住脚,眼看就要跟来人撞在一起。一股力量却忽然从旁缠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拉
他一个趔趄,险险站稳。抬眼却望见惜夕慢条斯理地将一条鹅黄绢带收回袖里。而红笑歌正站在门前,却是望着他身后,眉轻扬,无端带点冷意,“陆仟,你说谁找死?”
夜云扬一愣,扭头回望——那灰衣男子早是跪在地上。明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