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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紧跑几步终于看得清楚了些,只觉得那人的背影十分眼熟,而他跑过去的方向,正是张起灵的卧房。
心头疑惑一生,吴邪也顾不得其他,当机立断追了上去,跑到张起灵卧房门口直接伸手推门。不出意外门并没有闩上,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内张起灵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身道褂穿戴整齐,床上的被褥也是平整的,一看就没有睡过。
吴邪关上门,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昏暗的屋子里没有点灯,那人一脸平静全无半点破绽,若不是适才看得清清楚楚,吴邪几乎都要以为他一直就这样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走廊里的那个神秘人只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的幻觉。
沉默好像有实质一般在屋里弥漫开来,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终于吴邪先忍不住开口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也不动,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雕像。
“这一夜你都没有睡,到底做什么去了?”
“……”
对于他的沉默吴邪早已习惯,也根本没指望他能痛痛快快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且不管张起灵此举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在吴邪看来他与霍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应该还不至于要害她们。只是如此怪异的举动,不能不让他心生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悠悠叹了口气,放弃般地轻声说道:“吴邪,无论如何我不会害你。”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低沉又清澈的声音让吴邪没来由地心中一宽。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对于不善言辞的张起灵来说,或许就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承诺的表达了。
“我一直都信你不会害我,但是小哥,咱们现下是在别人家里,凡事还是尊重些好,无论有什么问题,总要离开以后再做计较,你说是不是?”
“……嗯。”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大不了自己这几日警醒一些,多盯着他点儿,不要在这府里惹出什么麻烦也就是了。想到这里,吴邪心中稍安,困意一点一点袭来,眼睛也觉得有些酸涩。他又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再次劝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便转身出了门。
张起灵一直到他离开都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只是盯着那扇门出神,仿佛能够穿过门扉看到吴邪一边打呵欠一边远去的背影,素来清冷淡漠的目光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明灭闪烁,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第二天吴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未及洗漱就听见胖子在外面风风火火地敲门,落雷般地大吼:“小吴,你快起来。”
吴邪被他吓了一跳,只当出了什么事,连忙开了门。
胖子几乎是蹦了进来,在他屋里四下看了一圈,回头问道:“你看见张小哥了没有?”
“小哥?他不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么?”
“他不见了。”
“什么?”吴邪大惊,“你确定他不是跑到园子里玩去了?”
“我找过了,霍家的下人也都说没瞧见。今天一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人影,我还当他是睡得晚了,好心好意叫他去吃饭,谁知道他那屋子干净地就和没住过人似的,连行李都不见了。”
吴邪一怔,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张起灵不见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昨夜他当真在霍家做了什么?
胖子一屁股在他床上坐下,继续抱怨道:“你说他这个人也是,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急着走,连声招呼都不打,枉费我们这些日子掏心掏肺地对待他,竟然来这手不告而别。”转头看到吴邪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去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兴许他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走得急了才没和咱们说。等到下次再见面,胖爷定要好好敲他一笔竹杠,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心知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吴邪便是再担忧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心不在焉地去漱口洗脸。
这天吴邪格外留了个心眼,然而霍家上下皆是一派若无其事,安稳地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一来倒让他愈加为难,不知那人究竟是做了回贼还是别的什么,也不好贸然开口打探,只难受得坐立不安。
吃午饭时霍秀秀在吴邪和胖子之间看了一圈,奇道:“怎么不见张道长?”
吴邪尚未答话,胖子先笑道:“怎么?霍姑娘可是看上他了?这可不好,那张道长就长了张好皮囊,为人既不讲义气也不温柔体贴,更是江浙绿林道上出了名的匪类。你家高门大户的,要招这么个女婿进来,估计你奶奶第一个不饶你。”
霍秀秀被他说得俏脸一红,杏眼圆睁,啐道:“呸,你个死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过看你们三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心问这一句,你倒瞎编排起我来。”
胖子被她骂了也不恼,只管看了她嘿嘿直笑。
吴邪没心思跟他们说笑,淡淡说道:“他有事,先行离开了。”
霍秀秀“哦”了一声,想了一想又道:“怎么走得这般着急,行李都没来得及给他准备,路上万一缺东少西的可怎生是好?”
胖子听了这话又是贼贼一笑:“还说不是看上他了,替他考虑得这样周全,便是新媳妇也没你操心。”
霍秀秀脸上怒容乍现,银牙紧咬,抄起手边的筷子就往胖子头上掷去。她出手极快,准头又好,直打得胖子哀哀直叫。
这两日霍秀秀与吴邪三人厮混得极熟,与胖子更是没大没小打成一片,因此这半真半假的打闹很快变成了一场餐桌上的械斗。那霍秀秀将大家闺秀风范抛诸脑后,杯盘碗盏只要顺手,摸到什么都往胖子身上丢去,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吴邪看着他们打闹,心中却是半点也轻松不起来。张起灵就这样不告而别,原因不明,行踪不定,也不知下次见面又将是何时何地。那人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重重迷雾,好不容易拨开一层以为能够离他近一些,几步之后才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这样的感觉让吴邪很郁闷,只觉得自己交付出的信任和友谊都落入了一汪深潭,仅仅溅起了几片涟漪,过后仍是无声无息,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此食不知味地在霍家又住了几天,期间吴邪再提不起兴趣与霍秀秀一道游山玩水,每日里都显得心事重重。胖子明知他心中有事,却也忙不说破,依旧和他漫无边际地闲扯,言谈间偶尔说起张起灵,吴邪总是欲言又止,胖子也不计较,权当是没发现他的异常。
这天早上吴邪迷迷瞪瞪起了床,刚推开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冲他笑。那人身材高壮,面上有疤,正是他三叔吴三省的伙计潘子。
潘子一见到他就抱拳行礼道:“小三爷,别来无恙?”
吴邪有一瞬间的恍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却是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潘子,你……你怎么……”
“您离开临安也有些时日了,家里都担心得很。听说您在扬州霍家,三爷特命我走这一趟,接您回去。”
世事一局棋,诡谲风雷起。此心叹不出,聚散两依依。吴邪是否能就此回转临安,与不告而别的张起灵又将何时再见,且看下回分解。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15
十五、清溪不染浊中流
上回书说到,因为吴邪离家数月未回,家人甚是担忧,吴三省派了潘子前来扬州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