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用力切下去。
不论是切什么,哪怕是剁条鱼,都不能随便拿着刀去乱砍,得顺着肉贴着筋削骨结,那样看起来又漂亮,又节约力气,甚至不会让血溅得到处都是。
要剔骨就需要一把好刀。
要割肉就需要一双手艺。
我不敢耽误太久,虽然没将骨头全部分完,可是在天亮之前,婆婆醒来之前,我得喂了猪,把衣服都洗干净了。
我得跟平常,一模一样。
我狠了狠心,把昨天砍回来的猪草都煮了,就埋了火,回到屋里,打了桶水,自己擦了一遍身,换了衣服,把娘收到角子拿出来,这东西洗衣服最是干净,平时我都舍不得用。
把衣服放到背篓里;再带上把镰刀,我就出去了门。
外面还是静悄悄地,也不知道几时了。
我一步步得走着。
“平娘!”
我愣了下,眯了眯,原来是同村的喜儿,她也是才嫁过来不久,她男人是个木匠,手艺人,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富户了。当年她嫁来的时候,我曾去做过几桌席,得了一个猪头并十枚大钱,这也算是村里独一份的了。
“喜儿。”我淡淡应了。她们寻常不喜欢理会我,也只有喜儿跟我年龄近些,才有些话说。
喜儿小跑了跟我走到一起,“你也洗衣服啊。哼,我们家的婆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天都没亮呢,就让我起来了。”她说着,还打了一个呵欠。我瞧着她可能是因为起得急,连衣裳都没扣好,那脖子上,还有着红印。我心里一抖,忙低下了头。
“嗯。”
“我跟你说啊,我家那个婆婆,真不是个人。哪里有婆婆一天到晚往儿子房里钻的,生性我吞了她儿子似的!要不是青木哥对我还好,我就跑了去,看她能再找一个像我这样能干漂亮的儿媳妇不!平娘,你家婆婆这样不啊?”喜儿不是村里的人,所以她婆婆总防着她,要不是李媒婆写了血书保证的,说不定还不肯娶她呢。
我摇了摇头,在水边放下衣篮,反正天黑,也不怕让她瞧见那衣服上的血迹,我大大方方得搓洗起来。
喜儿见我摇头,“那可不是!哪里有婆婆天天粘着自己儿子的,同样是没了相公,你婆婆可不这样。活像是没了男人就不成了一样。呸,也是个浪…荡货!”喜儿嘴里说着,可也不敢不动手,也将她家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一边洗着,一边又拿了些从村里听到的闲话来说。她家男人常帮人做活,走的地方也要远些,也愿意跟她说,我知道的人里面,她的消息是最灵通不过的了。
还没洗好两件,陆续又有婆子媳妇来洗衣服。
一会儿洗完了衣服,就等做好早饭,叫男人起来,要不一起下地,要不在家里煮猪食出去捡柴缝补绕线,还得看顾着孩子。
喜儿见来了别人,自然也把我丢开一边,寻那愿意跟她谈话的去了。
我也就快快洗好了衣裳,婆婆虽然没醒,可我还得把猪草打回去,免得婆婆看出来了。虽然婆婆已经很久没管过喂食扫圈那事了,可我总还是有些担心……
正文 永不回来
骨磨豆腐
我洗完了衣服,跟喜儿还有一些相识的媳妇婆子们打了声招呼,也就离开了。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说我的闲话。
“哟,也不知道王家哪里来的那么好命,捡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回来。”
“可不是嘛,还有房子做的陪嫁,让那王家人受用不尽,又做了猪圈,赚了多少钱啊!”
“她爹就是厨子,烧菜都比别人强!又极听话!”
“可惜年龄太小了,没能生养……”
……
若是平时,我还会走慢些听听,我娘常说,人的话很重要,尤其是女人,没事的时候别去惹她们,尽量少说话多听话。可现在,我却是着急回去,随便砍了柴,将猪草盖在下面,又弄了一些猪草在外面,眼见天已经亮了,突然我又不想那么急了,也便慢慢背着往家回去。
我人小,年龄又小,大家都觉得我做不了事,所以一般我砍柴也只砍三分,弄猪草也绝不像喜儿她们弄得高高紧实的一大背……
我摇摇晃晃得才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了婆婆走到了我面前,把吓了我一大跳。
“婆婆……”我看着婆婆,见她神色有些不悦,只是她平时万没有起的这么早。
“大宝呢?我没瞧见他。”婆婆立马就问我。
我只好随便答,“我不知道。我起来的时候,相公还在睡。”
婆婆居然也没怀疑,走到我身后帮我把衣服拿下来晒,“把东西放下煮早饭去。”
我赶紧缩进屋里,一边应着,“是。”
我把柴随便一放,就到厨房烧火,习惯性的又在锅里倒了一桶水,又想起来今天的猪食不在这里,心中忐忑,又开始拿菜来摘洗。
地里种的菜是要卖的,我洗的菜是我自己挖的一些野菜,略略调味也是好吃的。
“平娘,又煮菜粥?昨个儿大宝吃剩下的白面还有没有?”婆婆突然进来,让看见我在淘米……
“婆婆,还有些。”不敢说相公昨天给的钱多,我也狠买了些。
婆婆便从怀里丢了两个钱我,“煮碗给我吃,你再去买些。”
我点点头应了,就舀了碗面起来揉。
婆婆虽然凶些,可米菜总不亏着我的,我揉了面,大大煮了一碗给婆婆吃。
我粥要慢些,见婆婆吃的正香,我就去捞了猪食把猪喂了,顺便用水冲了冲猪圈。
回到屋里,我洗了手盛了碗粥吃,就听见婆婆唤我。
“平娘,平娘!大宝昨晚上没跟你说去哪儿了?”
我小跑出厨房,想了下,“相公昨天吃了酒,没说什么……”
婆婆朝屋里看了看,“大宝这次赚了些钱,哪里会那么快出门的。许是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去地里看看,你在家里好好守着。”也拿起锄头背着篮子走了,随手便把大门也锁了起来。
相公不在家的时候,婆婆一出门,就会把我锁在屋里。
我答应了,然后就将猪草又狠狠剁了些煮了,等凉了,又喂了一次猪,不敢多喂,倒也让猪都吃的肚圆极了。
我看着没有多少的柴枝,暗自打算,明天怕也是要早些起来多打些才好。把大锅盖好,又打水洗了一回身,没敢换衣服,就拿出纱线来绕,不一会儿,我就觉得困极……
“平娘!平娘,给茶姑倒水!”
我依稀听到有人在叫我,立马醒过来,穿了鞋就往外面跑。
婆婆一脸的不高兴,我知道她肯定是恼我居然大白天的在家里睡觉,也不敢多说话,见是村里杂货郎的娘子茶姑,将家里那粗茶碗拿了出来,将相公过年时才拿出来喝的茶叶取了一点儿,泡了一碗给茶姑。又拿个小碗,将洗茶的水给了婆婆,这才在婆婆身后站着。
“不中用的,让茶姑见笑了。”婆婆笑眯眯道。
茶姑倒也没说什么,轻轻喝了一口水,也许是尝出来是茶叶,脸上的神色又好了些。
“茶姑,你说这纺线的钱怎么越来越少了,难道最近那些人都不穿棉衣了!”婆婆是个藏不住话的,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要问的。这事我倒是听喜儿说过,原这棉线一直价钱都是很稳定的,毕竟就算是有纺车,那速度也没办法快得起来,只是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一个什么脚踏的什么纺织车,居然可以直接将线拉直纺成布,那棉线的价格自然也就下来了。
喜儿说这话的时候,气的不行,想是恼那人什么不好发明,竟是要坏大家的财路,要知道虽然纺线的钱虽然没多少,可到底也是能补贴家用的。
我这样想着,又听到茶姑将喜儿告诉我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婆婆听,接着就叹气,“说句实心话,大婶子,大家赚的多了,对我方才有益处,我那杂货铺子,还不是凭着大家伙才能撑下来,那些个酒米酱醋盐,大家赚的钱少了,我看着那货卖不出去,我比大婶子你还心疼呢。可这有什么办法,我家汉子听说那发明那东西的可是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斜了我一眼,方又道,“可惜我们都是白吃粮食的,想不出那精妙的好法子。”
婆婆脸都愁坏了,我更加不敢出声。
“那可怎么办才好。”
茶姑把茶水都饮了,又说,“你家媳妇是个聪明的,最近城里特别热闹,你若是真缺了钱花,把你媳妇交给我,我送她去做个厨房娘子,每个月都少不了你的!”
一听这个话,我心里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跪下抱住婆婆的腰,“婆婆,平娘听话,别卖了平娘!别卖……”我娘常说,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生生的人去了,都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