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现在都尝不出味道来了,整天被灌一些苦的东西,不是补药就是伤药,我早受够了。
决战没有回到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不理会我,我就给自己台阶下,说:“我——也不是非吃饭不可,只是天天喝药——我想换个口味。”
他打开门,对着外面说:“备饭菜。”
终于有人在跟他对话的时候说话比他还少了,我听到有个人应道:“是。”
我现今很有些后悔自己要吃饭的举动,因为吃饭就意味着要用双手,而我的双手,不能用了。
勉强抬起那只没被撕裂伤口的手来,我准备拿筷子。决战说:“这个手臂上有鞭伤,别动。”
这件事也匪夷所思,我身上哪里有个什么伤口,决战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我私下里揣测:莫非,当初他救我出地牢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我身上的伤?
想起昔日自己血淋淋的样子,这个揣测叫我不寒而栗。若是决战见了那时候我破碎的模样,估计他现在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我。
房里安静的不行,我被安放在床榻上,决战往我嘴里塞东西。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就只有这一阵子,跟他平静的相处。等着我的伤都好了,能打架了,再跟他对决。
这样一想,我顿时就吃的心安理得了一些。
决战给我塞着塞着饭,突然对外面说:“来人。”
有人很快的推门而入:“属下在。”
决战指了指几样菜:“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撤下去。叫店里做几样点心,越甜越腻越好。”
我马上说:“那怎么叫腻?那——”
那侍卫可能没见过我这样不怕死的,敢与他家主上顶嘴,当即瞪着眼,惊怔的看着我。
考虑到决战现在的身份,我住嘴了。
我喜欢吃的几样点心,都深深的被决战所不齿。打从很久之前,只要是出门在外,吃饭之前,他吩咐别人上点心的时候,都是说“又甜又腻的”。每次他说完,我都得争辩一番,他改不了诋毁我的毛病,我也改不了跟他争辩的习惯。虽然他不喜欢我吃这些东西,每回我到他院子里,都能在他房里看到最甜最腻的那几样,整齐摆着。
放着菜的桌子就放在床边,我看着他们撤菜。
决战命令我:“张嘴。”
我正盯着一道红彤彤的菜,喊:“那个不要撤,那个放着。”
决战放下手里的筷子,摆摆手,侍卫马上果断的把那道菜拿走。门关上,我默默地憋屈着。那道菜我看得十分清楚,是道辣菜,他故意不叫我吃,才叫人撤下的。
我先前的时候,就喜欢辣菜,安准的院子里,曾经来过一个南方厨子,他的几道辣菜都做的很合我的胃口,每日快到午时,爹爹叫人传我过去吃饭时,我就回一句:“我去安准那里。”
在安准院子里吃的心满意足了,我就溜达回自己房中,睡到大下午,去决战那里待一阵子,到了夜里,再回安准院子里混饭吃。这样过了足足半个多月,有一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如同被无数只蚊子叮了,浑身都痒的受不了。
我把婢女喊进来,她先就惊呼一声,道:“您的整张脸都红了!”
借着灯光一看,我见自己手臂上的红色连成了一片。
我说:“我中毒了!”
婢女们赶紧去通知父亲,还有四师兄。最先赶来的却是决战。外面他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回事?”
婢女哭哭啼啼的跟他解释,说我中了不知道什么剧毒,容貌都毁了。
决战就要闯进来了,我马上用棉被把自己完全裹起来。正是夏天,这样捂着,我热的满头大汗。
决战一定是站在我床榻前面,他揪着我的棉被:“我运功给你把毒逼出来。”
我死死抓着棉被,捂着自己喊:“你出去!我的样子不能给你看!”
他二话不说,把棉被掀了,扔到地下,把我扯起来,我捂着脸,他说:“手都红肿了。”
我顿时忘了脸上的毛病,赶忙看自己的手,果然,手指都红了,粗了许多,萝卜似的。
决战坐到我身边:“好了,现在我看了你的脸了。能运功逼毒了?”
我不敢抬头,说:“我中毒了,容貌毁了,你快出去,走吧。”
决战压根也不能体会我被毁容的痛苦,他当机立断:“容貌毁了就毁了,先把毒逼出来。”
决战说着,就准备除去我的衣裳给我运功逼毒,这时候父亲他们都已经赶到了,惊讶的看着坐在床榻上拉拉扯扯的我和决战,我愣住了,决战手上的动作还十分利落,他直接把我的外衫脱了,四师兄赶忙跑出来,道:“我先给染染看看。”
他打量我一番,捉着我的手腕探了探脉,又神色诡异的望了决战一眼,说:“不是中毒,兴许是吃了味道重的东西才这样的。”
从那以后,有决战在的地方,就绝对没有我喜欢的辣菜。
现在记起那段过往来,当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决战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却一直都喜欢在我的饮食上计较,有时候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吃辣菜闹腾了一次,他就再也不准我碰,将辣椒当做毒药防备。
可能是因为好久都不曾这样正经吃点心,我一连吃了十几块,觉得腻了,才说:“好了。我不吃了。”
决战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是预备喂我的。他看了看我,将点心放回去,接着又回头看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他抬起手,眼里漾满疼惜,轻轻来擦我的嘴角。
~~~当当当,下章预告~~~
下章预告:在决战的严密看守下练一门见不得人的功夫。
决战喂我吃完饭,就站起身,说:“睡吧。”
我大睁着眼,正是精神的时候,哪里有一丝困意?现在的时辰,我估摸着正是丑时左右,除了伤口有些微的疼痛,我舒畅的很。
他见我不肯躺下,问:“是伤口疼?”
我在决战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他怎么忽然问我这么个问题——难道我的样子像是正在忍受着疼痛的一个人?不过,既然他问我,我就如实答:“不疼。”
他接着说:“把辣菜撤了,是因为你需要喝药,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所以,别跟我别扭了。睡吧。”
我也不明白他这番详细解释的理由,因为决战从来都不喜欢对人解释的。我还是点点头:“嗯。”
我应一声,接着就不理会决战了,借着灯光打量住下的这家客栈。布置的十分简单,但是干净,窗幔也合我的心意。
他坐在我的床榻前面,破天荒的劝解:“路上可能只停这一次了,你可以休息的好一些。”
我没料到他把行程都告诉我了,就再次点头,表示我听到了。
决战大概是怕我今天夜里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多,他居然俯下身,给我把棉被都展开了,仍旧跟我重复那一句话:“睡吧。”
我随口说:“我不困。”
他正把棉被往我身上蒙,听到我这话,手就顿住了。
“不饿,不疼,心里也不别扭,你为什么不睡?”他俯着身,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这正是决战怀疑一个人的典型的样子,他似乎是迟疑了一样,但还是冷冷的问我:“你不会是还记着自己撒的谎,为了装病才硬撑着夜里不睡吧?”
病?对,病,我跟他说我习性类似女鬼是因为得了一种病。
他还记得这事儿。反倒是我忘了。
我望着决战。
他刚才还那么耐心的喂我吃饭——当然,那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可是,他问我疼不疼,别扭不别扭,就是为了试探我不睡的原因?
我居然还以为他刚才是真的关心我?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真诚的说:“嗯。叫你猜出来了。我就是为了装病,骗你,身子凉就是因为我冷。白天的时候我是装作睡觉,夜里我再死撑着不睡。你放心了?”
他不说话。
我对决战撒谎的时候,从来也没指望他相信我。我倒不是有心骗他,只是刚好我撒的谎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