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
我过了几天就又找到安准,把告示交给他。
他打开看了一遍,皱着眉。
我说:“你得找对你万分忠心的人,在西南传闻有姬家人出没的地方贴告示。还得找传信的人,只有确定了,才能约定一个见面的地方。”
安准问:“找忠心的人不难,联系上姬家人也不难。关键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我问:“怎么这样说?”
安准迟疑了一下才说:“当年师娘嫁给师父,如果是姬家反对,她就算是背叛了姬家……现在,如果你被姬家人找到,也料不准他们对你做什么。”
我挥挥手:“被姬家人杀了也好过死在他手里。”我笑着对安准说:“你不觉得他不能亲手杀了我,会觉得很遗憾吗?”
安准的目光一闪。
我嘱托:“反正,就是小心一些便是了。现在天下追杀我的人也不少,多一个姬家也没什么。不必担心我,只要别叫他在告示里看出端倪来便可。”
“他看出端倪来也没什么,如果是他的人冒充姬家人揭了告示,我能查出来。”
“还是小心一些,三师兄现在可是他的人。”
我说完这句话,安准不出声了。
世上很少有三师兄想不出来的阴谋,他是决战的死忠,我去找决战的时候,十次之中就有八次能见到是三师兄与他在一起。如果是三师兄指使人冒充姬家人引我出来,难保我不上当。
战门内部的长老们,多半是与我父亲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在父亲被害之后,都被请到塞北修身养性了。其余手握重权的,大都是师兄弟们,他们之中,一部分被派到分堂,调出战门总坛,只有类似于三师兄和四师兄这样深得决战信任的,才留在了山庄里。
战门的人最明白江湖的道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能怪倒向决战的人,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自小在战门长大,离不开战门。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姓顾,还是姓决,战门都是最重要的。
他们未必对父亲没有师门情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了战门拼命,也算是对父亲的忠心。
安准当初能把我从决战那里救出来,这中间,除了搭上的那些人命,一定也少不了师兄们的暗中帮助。看守着我的人应当没有跟我比较亲近的几位师兄,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魔教的人。
因为是魔教圣女帮着决战造反的。
想到这一层关系,我问安准:“当初你带着我出来的时候,还有谁帮着我们了?”
安准答:“你自己想。”
“我记得昏过去之前,外面都是脚步声,该是被人发现了。那时候不是有人拦着我们么?后来怎么逃脱了?”
“老三和老四都在,还有老七和小九也在。”安准轻轻勾起嘴角,“我们进去救下你之前,守着你的侍卫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没想到出来之后就又被他们几个拦住,简直像是等着我带你出来似的。正中拦着我的就是老三。”
是了,我能记得那人影穿着黑衣,三师兄习惯穿黑衣,倒也符合他那满脑子的阴谋诡计。我昏迷之前,就只看到那个黑影。
“我叫他让路,老三还在犹豫着,你那时兴许是被那场面吓坏了,吐了一口血就昏过去,老三马上就不犹豫了,转身对着老七他们喊:‘快别打了,二师兄的人马上到了,护着染染走!’,他们关了院门堵住追兵,我才终于带着你出来。”
我笑了一声,眼里流着泪。
三师兄捉弄我,一次一个准儿,我每回被他耍了,都气急败坏的说一句:“记着你又欠下我一次!”
没成想,他还真的以为他欠着我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喊我染染,愿意放我走。
“那……他事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安准望着山洞外面,“那天他宣布登上主上之位,手下不敢随便进去打断,只有先派人过来堵我们,禀告给他的时候,也晚了。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估计老三他们早已经没人影了。普通的门众怎么可能发现老三他们。就是看到他们几个放走你,也不敢对他禀报。”
我放下心来:“没想到三哥关键时刻待我还是不错的。”
说完,我有些尴尬。
从三师兄往下,一直到九师兄,我都是直接喊哥哥的。只有安准和决战例外。
现在物是人非,我的三哥四哥到九哥兴许都接到了决战的命令漫天遍地的逮我,我却还是脱口而出给他们叫哥哥,岂不讽刺?
姬家
兴许是周誓中在花丛中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炫书)历久了,他对女子就格外好一些,尽管这个女子丑到了我现今的这个样子。
易容忌讳把自己弄的极丑或者极美,因为换一个容貌,本来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平庸一些才好。我的样子,根本再平庸不过,算不上极丑的。只是因为周誓中身边的女子都貌美如花,连选个丫鬟都得姿色过得去,他习惯看美女,再见到平庸的就受不了。我能理解他。他也没因为我丑就对我差一分,这让我很是感激。
重资色却不以姿色之分待人,周誓中的风流也算是恰到好处。
我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却是隔了这么多年,才能看清楚他一些。
这让我记起战门以前出过的一件事。
门下的一个分堂,位于西北,偏远之极。到了临近开春的时候,那边出了不小的乱子,有一个门众死里逃生,快马赶到山庄报信,说分堂主与人勾结,要叛教了。我至今还能记得他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样子,可怜极了。
父亲听完他的禀告,沉吟了片刻,只说叫决战处理了。
决战吩咐郎中给来报信的那个人治伤,治完伤之后叫人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他。
我心里一直不安,怕决战去血洗西北分堂。先前是有这样一个例子的,中原鲁地分坛叛变,决战和三哥带着几十人,从去到回来总共一天,叛变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他回来之后两天都没见我,我把他的门敲的震天响,决战隔着门对我喊话:
我身上全是血腥气,不能见你。
西北分堂与鲁地是不同的,那里终年寒冷,驻守分堂的人多半都过的十分苦,分堂主还是我父亲最忠心的手下之一。即使他们叛变了,我也希望别落得与鲁地一样的下场。于是那几日,我就总缠着决战,旁敲侧击叫他不要去西北。
只要他不去,那边的人总归就不会太惨。
决战当然知道我的心思,他只问:你这是不相信我?
我嘟囔:我就是太相信你了,谁不知道你心狠手辣的。
决战马上斜着扫我一眼。
我正想再说话,他截住我:去跟着你大师兄弹琴下棋去吧,别管男人的事儿。
他的意思就是弹琴下棋不是男人的事,这是贬低了安准,我气冲冲的就要站起来去告状,决战却拉住我:
如果我要杀人,至于拖到现在还不动手吗?
我听他的意思,是有转机,也就忘了安准的事,见风使舵的挨着决战坐下来问他:你是不是决定放了他们?你要怎么办?
他对我说:等着。
决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等了一阵子,果然就真相大白了。决战叫四哥带着人去西北探查,查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中间阴谋误会重重,反正总归不是分堂造反就是了,来报信的那人是来使离间计的。
我问决战怎么看出那人有问题的。
他对我解释:要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样子,不能靠眼睛看,不能靠耳朵听,甚至不能靠心里的感觉和头脑判断,只能等着。时日久了,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
现在想来,我们认识的这些年里,那段话兴许是决战唯一真心对我说的话。他也算是警告我了,只是我没听懂而已。我只看着他好,听着他好,心里想着他好,从来不曾想到他毁我毁的这么彻底。
倒是周誓中,我厌恶了他这许多年,等着真正落难了,还是他对我说“我家的院墙高”。
我先前只觉着易容真是最神奇的东西,学了之后受用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