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1 / 2)

>  梦里只有一棵树,开着粉白的花,周围静极,她独自一人站在树下,有偷偷落下的花瓣轻轻拂过她的面。她就那样站着,站着,满面泪痕,不知在等谁,似乎已经过了百年。

极致的恬淡,丛生出极致的寂寞。那是种无法言明的凉意,不剧烈却绵长,渐渐没顶,渐渐窒息。

云无痕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是何苦。”他呢喃了一句,伸手轻轻触碰清浅的眼睛。

自那日被宁子詹点了睡穴后至今,已十日有余,清浅睡得极安稳,从不说梦话,只是眼睛不停的流血泪,似要将这辈子的委屈都流尽。

“师父,药熬好了。”青衣小童端着铜盆,轻轻扣了扣门。

云无痕起身接过放在桌上,将烫过的白布浸在了药里,须臾又拎出来,拧掉多余的水分,轻轻覆在清浅双眼上。

“师父,安逸王为什么还不醒?”青衣小童看了看躺着的清浅,不解的转头问云无痕,她的师父,难道不是天下医术最了得的人么?

云无痕收拾了东西,摸了摸小童的头:“沫儿,让她睡吧,睡着了才不痛苦。”

被唤作沫儿的半大孩童听不明白,却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帮着云无痕收拾了药碗,替清浅关上了门。

云无痕望了望关上了房门,又一次长叹了口气。本以为安逸王这样身份的人,生活必定是顺风顺水,翻手云覆手雨的,却不曾想,里间躺着的这个人,出生便带了眼疾,病了那么些年,终于得一人心吧,却还颠簸流离,聚少离多,上天当真是薄待了她。

宁要布衣安稳日,不要天家风雨时啊……

而此时躺在内里的清浅,依然做着那个百年孤独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忽然多了谁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鸟鸣入耳,阳光刺目,清浅这才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清浅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完全无法动弹。四周入眼是一片青色竹屋,伴着淡淡的药香。

莫不是我又穿了?清浅勉力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便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子詹!子詹在哪里!

我睡了多久!子詹在哪里!

清浅形容狼狈,甚至比第一天穿越来这陌生的王朝还要惊慌,用手撑着身子就要下床,然而身体却奇软,只听砰的一声响,整个人已由床上滚到了地上。

沫儿本是来帮清浅换药的,在门口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焦急的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安逸王。

“这……您还不能动!”沫儿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盆,冲过去吃力的撑住清浅。

“师父!师父!”毕竟是半大的孩子,力气也不大,沫儿叫了两声,想将清浅往床上送,结果两人齐刷刷的栽倒在地。

云无痕闻声而来,见倒作一团的两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将沫儿提到了一边站着,又将清浅从地上拽起来,扔回床上。

“白清浅,你不要命了!”见清浅一副恍惚样,云无痕咬牙切齿恨恨道。

清浅却恍若未闻,莫名的勾起嘴角向云无痕笑笑,又要起床。

“不要逼我再将你打晕!”云无痕怒目圆睁:“给我乖乖的躺着!”这女人,怎么一醒来就不消停!

这句话终于起了效用,清浅从茫然状态醒过神来,却低下了头不言语。

云无痕无奈的看她一眼道:“安逸王,眼睛怎么样了。”

清浅一听,顿时才反应过来,她是被阳光照醒的,方才心神不宁,竟然没有发现,虽然依然是模模糊糊的,可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

“能看见么?”云无痕问,三分担忧七分雀跃。

清浅点了点头。

“能看清么?”他又问。

清浅摇头,如今的双眼,就如自己才穿越过来那会儿似的,看啥都是个轮廓,只是比那时清晰一些,如同一个高度近视加散光的人忘了戴眼睛。

“怎么治好了眼睛又成哑巴了。”云无痕推了她一把,又笑道:“不要担心,现在只是初见成效,既然这个法子有用,那我一定能让你看清楚,虽然不能比寻常人,但总比半瞎好。”

清浅不置可否,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望着云无痕:“无痕,我睡了几日。”由于多日不说话,声音很是嘶哑。

云无痕看她似丢了魂的样子,收起了笑脸:“二十三日。”

二十三日能够做什么,二十三日足够一个人丧命,足够一个王朝的更迭。清浅闭了闭眼,身体颤抖。

云无痕望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所知道的事情,便是当今年号还是启佑,没有变过。”

清浅豁然抬头看他,眼中尽是喜意。年号未变,代表皇权不曾更迭,代表皇位上的人还是她的亲姑姑安仲。

“那么……”清浅开口,却发现问题太多,不知从何问起。

云无痕搬了个凳子坐下,慢慢的解释:“六皇女已死,罪名是谋大逆。”

这一个消息如平地炸雷,清浅抖着声音问:“你……如何……知道……”

“圣上根本不是急病,而是中毒。圣上的毒是我解的,我自然知道。只是那时解完毒后我便匆匆赶回来照看你,没时间多呆。”云无痕解释。

如此说来,她的家人应当全部平安并且知道她在云无痕这里,只是,为什么不接她回去。

“你的眼睛天底下只有我能治,你且安心的留下吧。”似看透她的心思,云无痕拍了拍她的肩。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清浅咬着嘴唇,终于问出了口:“子詹……在哪里……”

云无痕良久不语,只定定瞅着她,久到清浅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答案了,最终万般无奈皆化作一股叹息,云无痕还是开了口:“下落不明。”

脑中似绷断了一根弦,清浅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吵得她几欲发狂,下落不明,下落不明……不是被处决了,而是下落不明,这样四个字,既能成希望,也能成绝望,一时间竟不知该悲该喜。

“你晕倒后第二日,李上侍偷潜入帐中将你一并押走,欲以你挟制白家家主,王君无意中发现你也在随行队伍中,一怒之下斩了数人救了你出来,奈何对方兵力甚重,王君又中了毒,我们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你,王君却去引了追兵,自此下落不明……”云无痕一点没瞒她,件件事交代清楚。

“子詹怎会中毒!”清浅目眦欲裂,从床上弹了起来,险些又滚倒在地上。

云无痕伸手将她按回床上,又掖了掖被子,这才解释:“李上侍为防他逃跑,给他下了毒。”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又继续说:“我不知是什么毒,但依经验看来,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只是受伤加中毒,不知王君能否撑下去……这一句话他还是生生吞了下去。

“后来白家家主似是使了个法子拖住了六皇女,便命我快马加鞭赶去京中替皇上看病,我一看之下才知道是中毒,待毒解之后,六皇女醒过神来,京中局势已尽回皇上手中,之后便是六皇女伏诛,皇上和你娘顾忌你眼疾,便将你留在了我这里。”言尽于此,事情皆已说清。

寥寥几句,一场宫变便消弭于无形间,清浅虽不知其中有多少惊心动魄,却晓得自己娘宦海沉浮那么多年,定是有几分本事的,若不是六皇女发难太突然,怕是连这场危机都不会有。

然而这些毕竟不是她要关注的事情,宫廷斗争她不拿手,她胸无大志,平生只愿得子詹一人,安平一辈子。

“无痕,你告诉我,子詹有几成机会活下来?”清浅垂着头,表情莫辨。

云无痕想了片刻,只觉那个男人委实给人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感觉,便晃了晃巴掌。

清浅看了一眼,五成。

“无痕,让我走吧。”清浅勾起一个笑容,却很快消失。

云无痕一愣,只觉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走,你个瞎子,能走去哪?”

“不管去哪,千山万水,我总是要去寻他。”五成的几率对她来说足够了。

“你疯了!”云无痕声音高了八度。

清浅却笑了:“是,我疯了。”但是即便是疯了,也得待得寻到他后再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可理喻!”云无痕终于气极,一甩袖子:“在我手上的病人,还没有医不好就让人走的说法!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哪儿也别想去!”说罢再不理他,啪的一声将门摔上走人了。

清浅坐在床边苦笑。在他们眼里,她是疯了,既疯又傻且痴,女尊王朝男人本就不值钱,哪见过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可惜只有她知道,这世上得子詹一人便是天堂,若失了他,便如梦中那样孤寂百年。早在子詹第一次对她笑,答应她求婚的刹那,她便已经泥足深陷,逃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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