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什么呢?”
“我说不要再为难她了。爱她,就让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吧。”
“那你怎么办?”
“我等她,我相信她会回来的。”郑世昌充满憧憬地说。“当她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走了。”
戏院里座无虚席,大幕徐徐拉开。姑娘们站在一侧齐唱序曲。陈涛在陈玲上台前,为她整整服饰,动情地说:“要是妈妈能活到这一天该多好啊!”
“有哥哥在,我就别无所求了。”陈玲望着陈涛深情地说。
徐海过来催陈玲上台。乐曲过门之后,陈玲踉跄上台:“……秋萍我惨遭蹂躏,从此再无清白身。愧对远方心上人,问天地我的冤仇何时伸……”
台下的观众被陈玲的表演深深地感染了,几个学生模样的观众站起来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观众们也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喊声响彻剧院。陈涛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妹妹终于被找回来了,九泉之下的父母可以安息了。
就在这时,坐在第四排正中的渡边悄悄掏出手枪,瞄准台上的陈玲。枪响了,陈玲慢慢倒下。陈涛冲上台,抱起陈玲:“玲子,玲子!”血从陈玲的嘴里流出,她望着陈涛笑道:“哥,我去找妈妈了。”说完,她歪倒在陈涛的怀里。
和渡边一起执行暗杀任务的两个日本特务拔出枪来,连连勾动扳机。枪声惊乱了观众,渡边和两个特务乘乱溜走了。
青莲在孟庄寻求心灵乐土的梦想很快被日军炮火震碎了。战火已烧到申城郊外,天空中飘荡的一缕缕黑色硝烟,代替了乡村往日的炊烟。炮弹是在清晨时分落在孟庄的,青莲正带着十几个孩子在山坡树林里练功,猛听到呼啸的炮弹划过头顶,接着看到村里腾起几个烟柱。人们顿时像炸了窝的蚂蚁,从各家各户出来,背着包袱,牵着牛,驮着干粮,汇成了逃难队伍。自然也有少数不愿走的,走不动的,怀揣一线希望留在自家屋里。
青莲跟着张妈一家逃到十里外的麻姑岭。熬了一天又半夜,张茂林和两个年轻后生潜回孟庄打探情况,天亮时他们安全返回。大家围住他们打听情况,张茂林说:“鬼子已经在村里住下了。这帮畜生把柱子媳妇给整死了,她还在坐月子呢。柱子跟鬼子拼命也被捅死了。看来家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大家得投亲靠友了。”
张茂林回到家人旁边,茂林媳妇说:“去我娘家躲躲吧,鬼子总不会到大山里面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张茂林点点头,问青莲:“他姑,跟我们一起走吧?”
青莲舍不得让跟她学戏的孩子们就此散掉,想了想说:“茂林哥,孩子们唱戏已经有模有样了,散掉太可惜,她们家里要是同意,我想带她们一起去城里。”
“小姐,城里肯定被日本人占了,您现在可回不去。”张妈说。
“张妈,他们占的是华界,我带孩子们去的是租界,如果能找到唱戏的地方,比东躲西藏反而安全。实在找不到,我们就住在小洋楼。”
“那要跟孩子们的父母商量。”张茂林说,“他姑,我把他们都找过来,你跟他们说说。”
商量的结果,有8个孩子的父母同意青莲把孩子带走。茂林媳妇只同意张芸去,死活不愿意放走儿子。临行前,青莲把猛子留给张亮,才让张亮破涕而笑。猛子意识到和主人要分别了,悲哀地嚎叫起来,青莲抱着猛子又亲又摸,猛子哭泣般地呜呜叫着,让青莲听得好不辛酸。
张茂林要母亲跟他们走,可张妈放不下青莲和孩子们,执意要陪青莲回城,茂林只好同意。在家长们千叮咛万嘱咐中,青莲带着孩子们上路了。
路上有惊无险,不一日,青莲和张妈带着孩子们进入到申城租界。路过一家包子铺时,早已饥肠碌碌的孩子们使劲吸着鼻子不愿走了。青莲看了看孩子们,停下说:“张妈,咱们在这儿吃顿包子吧。”
张妈为难地说:“小姐,别吃包子了,再往前走走,找家粥铺喝粥吧。”
女子戏班 第二十七章3(2)
“还是先吃吧,孩子们都饿了。”
“是,我看到了,可是钱……钱都快花没了。”
青莲摘下一个金耳坠递给张妈:“用它抵饭钱。”
张妈不想接:“小姐,一顿包子才几个钱,这只耳坠能把包子铺买下来,还是别吃包子吧。”
“张妈,现在只需要包子,不需要耳坠。孩子们都饿了,快去吧。”
张妈刚要走,她们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拿金耳坠换包子,不至于吧?”
青莲和张妈回头,见是一个身穿长衫的精瘦中年人。张妈认识,原来是兴隆客栈的侯老板。
“女菩萨,你终于现身了!”侯老板认出张妈。
“侯老板?您怎么会在这里?”张妈惊喜地问。“小姐,他是兴隆客栈的侯老板。”
“侯老板,幸会了!”青莲微微颌首行礼。
“青莲小姐,久闻大名,今日相见,侯某真是三生有幸啊!”侯老板抱拳行礼。
“落难之人,无须客套。”青莲说。
“青莲小姐拿金耳坠换包子,大概身上没有零钱了吧?”侯老板关心地问。
“是,这些都是我带的学生,他们饿了,见着包子铺迈不开腿了。我想先填饱他们的肚子再说,什么耳坠不耳坠的无所谓。”
“想吃包子好说,我请客。”
“初次相见,就让侯老板请客,这多不好意思。”青莲客气道。
“青莲小姐,你客气了,要是在过去,我请得到你吗?快进去吧!”
“那就谢谢侯老板了。”青莲说。
“别说谢,我还有事求你呢。”
张妈带着孩子们进了包子铺,转眼工夫,热腾腾的包子就让孩子们眉开眼笑了。侯老板和青莲单独坐在一张桌子,边吃边聊起来。
“青莲小姐,你带着这些孩子要去哪儿啊?”
“我们那里被日本人占了。我想带她们来租界躲一躲,比在乡下安全一些。”
“那倒是。看样子还没找到落脚地方吧?”
“落脚地方不难找。我是想找一个能唱戏的地方,给孩子们找口饭吃。”
“太好了!青莲小姐,要是不嫌弃,就来我的茶馆吧!”
“茶馆?你不是开客栈吗?”
“客栈被租界当局征用了,我改开茶馆了,也在租界,安全没问题。”
“好啊,谢谢侯老板!”
“先别说谢,我是有条件的。”
“请说!”
“青莲小姐要登台表演。”
“我也有条件,要管吃管住,还要有份子钱!”
“好说!吃住在我的小院,份子钱按月结算,每月10块大洋。”
“侯老板,你算得太精了吧?我的出场费每场都不止10块大洋。”
“青莲小姐,茶馆和戏院不一样,这样吧,我再给你加5块,能说定吗?”
“好吧,让侯老板费心了。”青莲不再争了,这不是她的长项。刚进城就解决了孩子们吃住和唱戏的地方,这已经超出她的期望了。
吃过饭,侯老板带着她们去茶馆。他做梦也没想到能把青莲请到茶馆登台表演,不管她的学生水平如何,有了青莲这块金子招牌,茶馆不火都难。这让他心花怒放,不由哼起《玉连环》的唱腔:“耳听樵楼初更传,店里营生已做(啊)完……”
偏偏张芸听不得别人乱唱,她不客气地说:“您唱错了,太难听了!”
“哦?那你说应该怎么唱?”侯老板有意测试一下青莲的学生。
“您听好了,”张芸人小鬼大,张嘴就唱:“耳听樵楼初更传,店里营生已做(啊)完……”
她这一亮嗓不要紧,来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