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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起把该说的话说了,已经沉默了半晌,他以为没事了,站了起来告辞道:“标哥,您要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就这样算了?”阿标拖着长音问。“一封信就能把我的好事搅了,也太小看我阿标了吧?”
白长起的确小看了阿标,阿标的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自古成大事者,不管黑道白道,都是百折不挠的主儿。他谦恭地问:“您的意思是……”
“把她留下!”
“雨虹确实怀孕了。”
“雨虹的肚子再大也大不过抗战,你说呢?”
“雨虹的肚子和抗战?”白长起被搞糊涂了。
“我告诉你,雨虹怀孕是青莲离开的理由,抗战救亡义演是青莲留下的理由。孰轻孰重,青莲应该能掂量得出来吧?”
“标哥想搞一场义演?”白长起听明白了。
“我早就想在大华搞一场抗战救亡义演,把演出所得送给抗日前线的国军。青莲参加这场义演,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标哥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白长起觉得后脊梁骨发凉,这个大流氓为达到目的真是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女子戏班 第十六章3(2)
“你不用想,去通知青莲就行了。”阿标用夹着雪茄的手挥了挥,淡蓝色的烟雾画出了几个惊叹号,惊叹号里裹着阿标那张布满煞气的脸。
白长起觉得自己变成了赛道上的一条狗,只能往前冲了。他让常乐开着车,又来到了青莲住的小洋楼门口,刚下车,就见张妈送一个警察出来了。等警察开车走了,白长起紧走几步拦住张妈:“张妈,请慢走!”
张妈一见白长起就哆嗦,她往后退了两步说:“白老板,你不要再来了,小姐马上就去香港了,刚才那个警官就是来送船票的。”
“船票都拿到手了?”白长起把目光投向小洋楼,一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张妈说:“你转告青莲小姐,我祝她一路平安,一生平安!”说罢,转身钻进汽车。
白长起把青莲拿到船票的消息告诉了阿标,阿标并没有给出他所期待的那种结果。阿标只是让他准备好演出场地,别的就不要管了。
“青莲走了也演吗?”白长起摸不透阿标的心理。
“你说呢?”阿标意味深长地问。
“标哥怎么说,长起就怎么做。”
“那你就回去准备,3天之内,我就要举办这场义演。”
“是,标哥!”白长起毕竟年轻,和阿标的老谋深算相比,他的确差着火候。
白长起离开之后,阿标就去了申城商会会长杨在亭的家。在杨在亭古香古色的客厅里,阿标慷慨激昂一番之后,提出了要求:“杨老板,义演只需要商会出个名义,其他的事情由我来操办就是了。”
杨在亭并不是那么好就范的,他怕和阿标扯上关系,推辞道:“以商会的名义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以赈灾委员会的名义去做会更好一些。”
“抗战是全民族的事,国难当头,靠赈灾委员会一家可不行,商人也爱国嘛。我听说你的珠宝行生意很火,日本人要是打进来,你那些珠宝还不都让日本人抢光了?”
杨太太插嘴道:“阿标说得对,说什么也不能让日本人打进来。”
“笑话!搞一两次义演,日本人就打不进来了?”杨在亭反问道。
“杨老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搞义演,是想为国军捐点儿钱,多买些枪炮,装备好了,吃得好了,士气高了,日本人就打不进来了嘛!”阿标毫不退让,“如果杨老板不同意,我可就在报纸上发表声明了,说商会拒绝主办抗战义演。”
“使不得!”杨在亭知道阿标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连忙缓和道:“容我和商会同仁商量一下。”
“只要你杨老板答应了,谁要说半个不字,那就是通敌叛国,我阿标就敢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标哥,千万别打打杀杀的,这事我尽力去办吧。”
“那我可就先登报了。”
“登报可以,不过事情既然由商会出面,演出的收入是不是也由商会来捐献给军方呀?”
“成!我要的是义演能搞起来,别的我还真没工夫操心。票款和捐献的事,就由你经管好了。”
“一言为定,商会一定要为抗战出把力!”杨在亭马上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女子戏班 第十六章4(1)
阿标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在杨在亭这里落实后,他马上安排阿钟去各报馆刊登义演消息。阿杜提醒阿标,义演光一个青莲还不行,要找一个班底。他介绍说有个韶华女子戏班正在雨花香茶园演出,清一色的大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阿标来了兴趣,直接去了雨花香茶园。
阿标驾到,齐老板心惊胆战,不过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标哥来了,您可是稀客!”
“听说你这儿请的戏班不错,过来听听。”阿标边说边往里走。
“一般吧,很快就换掉了。”齐老板以为阿标在怪罪他,连忙解释道。
“换掉?小杜,你不是说不错吗?”阿标问道。
“是不错,您看看就知道了。”阿杜吩咐齐老板:“快把最好的位子腾出来,请标哥入座。”
齐老板快步走到最前面的一张桌子旁,低头说了句什么,桌子旁的客人像炸了窝的麻雀,慌慌张张地让座,伙计赶紧收拾,齐老板返回来让道:“标哥请!”
阿标落座,伙计上茶,齐老板弯腰说:“标哥,您先听着,我去把戏班的班主叫过来,见见您!”阿标挥手示意他离开,眼睛落在了台上的高小菊和罗瑞英身上。她们正在表演《玉蜻蜓》“劝夫”一场。只听高小菊唱道:“你若是执迷不悟能如此,良言反作镜中花。”罗瑞英接唱道:“我姑苏要算大门楼,富比陶朱石氏羞……”
齐老板领着郑世昌来到阿标的茶桌前。齐老板介绍道:“标哥,郑班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郑世昌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标哥,久仰大名,请您多多指点。”
阿标用下巴一指台上说:“姑娘们不错嘛,唱功、脸蛋、身材都不错,上得了台面!”
齐老板小心翼翼地问:“标哥,您不想让她们走?”
“什么话?我是来请她们的!”阿标没再理会齐老板,而是直接对郑世昌说:“郑班主,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我想组织抗战义演,到这儿来是想请你的戏班参加演出。成与不成,就要你一句话。”
“恐怕不行。”郑世昌说。
“为什么?”阿标不觉奇怪道:“我阿标的面子不够大吗?”
“为抗战义演,郑某义不容辞,可现在是有人逼我离开申城,所以恕难从命。”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您问齐老板吧,他知道。”
“齐老板,你说,是谁要赶郑班主的戏班?”阿标的目光铁扫帚般扫向齐老板。
“这个……”齐老板一时语塞,心说,不是你要赶吗,还问我干吗?我敢说实话吗?
“齐老板怕说出来惹麻烦是吧?”阿标像是猜出他的心思,大手一摆说道:“不说也罢了。你可以把话放出去,以后谁再敢说赶走郑班主的戏班,我阿标就把他舌头揪下来。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标哥,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齐老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郑班主,这次义演青莲是主演,你这个戏班是给她配戏,明天就见报了。”阿标说。
郑世昌吃了一惊:“啊?”
“是你的荣幸啊!”阿标起身道:“走!”
齐老板和郑世昌送阿标出来。阿标临上车前,忽然转头对齐老板说:“姑娘们精神头儿差点,营养不足吧?”
“是,啊不,营养一定足!”齐老板语无伦次地表态道。
“齐老板,你这颗脑袋别老往钱眼里钻,钻不好,钱眼和枪眼就撞在一起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齐老板鞠躬道:“我懂,标哥放心!”
阿标抱拳道:“那就拜托了!”说完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