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也想为顾澈献酒,她也想对他说“你要多多保重”。可她最后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隔着人群,贪婪地多看他几眼。
在她贴身荷包里,也有一个精心编织的平安结,虽然并没有缀着有法力的玉璧。她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公主师父对她说过,嘉凝,术士注定是孤独的。
术士的命格本来就多是三弊五缺。三弊者,钱,权,命。五缺者,鳏、寡、孤、独、残。术士泄露天机过多,命中该遭天罚,是以人生总不能圆满。
所以云若辰前生无父无母,今生也是生母早丧,情爱上总不能如意。纪嘉凝六亲断绝,而她的爱情……
大概,还没有萌芽,就已经夭折了吧。
她自嘲地想,这样也不错。专心修行,追求术法至道,才是她应有的生活目标啊。
在送别的人群中,没有赵玄。
赵玄原本预定了要来,却在几日前突然病倒了。秋气主杀,他虽然一直辛苦修炼,但内功依然不够深厚,每到秋天时心疾就会发作。
云若辰从城外回来,特意去宋国公府看望了赵玄。
其实宋国公府就有很好的大夫,赵玄的毛病也不是一两帖药剂能养好的。
这些年里,赵玄的身体处在一个很矛盾的状况。
聂深为他选择的这门功法很适合他,他也将内功和暗器苦练到了相当不错的程度。但他的心疾,一直都没有好转。
在那年奔波行军的秋冬里,他的心疾甚至更严重了。最严重的一次,是京城外决战,他在云若辰赶来时昏阙了过去。
“玄哥哥,你还好吧。”
下人们都在门外,云若辰也没避讳什么,直接把着他的脉门,真气沿着经脉便输了进去。
赵玄苦笑了下,还没说话,便看到云若辰皱起了秀美的双眉。
“玄哥哥,我记得前些日子,你的病情缓和许多了,怎么如今又成了这个样子?”
真气在他体内奇经八脉走了三圈,云若辰才收回手,神色复杂地看着赵玄,等他回答。
赵玄没吭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这时下人来报,楚青波来了。
楚青波在外头就被人告知华容公主先他一步到访,见到云若辰自然不会惊讶,规规矩矩行了礼。
仔细算起来,她也有一两月没见到这位楚翰林了。
听说他近来越来越风光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翰林院里很有人缘,院里那些原来想针对他的老头子们也被他迷惑了,对他态度大有好转。
云若辰很喜欢这样的合作伙伴,聪明,省心,只要不算计到她头上就好。
楚青波并不知道赵玄病得奇怪,因为从他认识赵玄以来,就知道赵玄有先天心疾,时不时发作很正常。
有楚青波在,赵玄和云若辰不好聊什么,几人寒暄一阵,她便告辞离开。
“公主?您不舒服?”
从宫外回来到卸妆准备就寝,公主的脸色就没好过,和平常的和蔼可亲简直是判若两人。
夏虹都不敢多嘴,后来推了纪嘉凝来问,公主是不是在生气啊?
难道是……顾公子走了,公主很失落?
这个有可能哦!
别看夏虹表面上总是精明干练很懂事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也总是燃烧着一把八卦的小火焰啊。
她知道自己在公主心目中地位并不算高,属于“可用之人”,却不是心腹。她也不是没嫉妒过“半路杀出来”的纪嘉凝,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心态。如果她连这点小聪明都没有,早就被踢出重华宫了,还能当公主的贴身大宫女?
所以她现在和纪嘉凝关系很好,是真的很好,不是装出来的好。只有发自内心的融洽,才能让公主放心,把重华宫交她们来打理。
纪嘉凝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个像云若辰那样厉害的术士,夏虹的目标自然不是这样。她的人生目标很单纯,就是好好当她的大宫女,将来跟着公主开府,当公主府的女官,一辈子。
能够平安地出宫,愉快地度过晚年,已经是一名宫女心中最大的奢望。
纪嘉凝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担心自家公主师父今儿是否太劳累了。
没想到正在梳头的云若辰,却突然一摔梳子,甩了袖子就自己蹬蹬蹬蹬上床休息。
啊,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反常了呀……
帷帐内,云若辰面若玄冰,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顶住额头。
她的确在生气,却不是气顾澈的离开,而是气赵玄。
赵玄的问题,如果她没错猜错,可能是练功导致的走火入魔。
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玄也要定亲了
秋雨带来阵阵凉意,还没等文人墨客品尝够这秋的况味,寒冬的脚步又接踵而至。
时光从来如流水,不经意间就在你身后潺潺流走。
这一年秋冬的朝堂气氛也很冷,许多大佬突然发现有人在挖他们的墙角,逐步对他们的利益动手了。
北商集团和东南豪族的争斗牵涉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明里暗里,许多事情连云若辰都弄不清楚。
在这些事情上,楚青波比她厉害多了。
她也不会笨到把自己全都牵扯进去。别看她背后有皇帝的宠爱支持,可连她的皇帝亲爹,都还得靠她在暗地里帮衬呢,遇到大事真的帮不上她什么忙。
云若辰躲在幕后,坐观她的人和楚青波合作,在各个衙门底层开始挖坑,一步不让那些老头子陷下去。
例如,秋天时的黄河大洪水。
一场洪水,上百万百姓受灾,刚从诚王叛乱中缓过劲儿来的中原百姓又开始陷入绝境之中。
楚青波等“新党”——没错,和云若辰缔结了同盟关系的这些人,并没有被叫做公主党,而是新党,可见朝廷里预见到云若辰能力的人并不多——开始攻讦朝廷中存在的种种陈年旧疾。
每年拨下去修筑堤坝的银子钱粮被谁贪污了?赈灾时好些官员糊里糊涂的办事,激起民变,是谁的责任?那些发霉的赈灾粮食,是哪个大仓里调来的?为什么中原几省的吏治一团糟,谁是他们的保护伞?
有人跳出来责问,有人假装淡定地应对,朝堂上针锋相对的争吵,背后你来我往的博弈。
“一锅粥。”
云若辰气定神闲的吐槽,好像这一切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她每天在后宫里修行,教徒弟,玩扇子,还抽空去让人督促宗人府,好好地把自己开府和嫁人的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可别消极怠工哦。
大庆公主平均出嫁年龄是十五岁,她明年就誓死了。
其实云若辰对于成亲这件事并不着急,她只是对自己的公主府有兴趣。
那天聂深问起她箱子钥匙的事,她回来又重新凝聚真气,连续用了三十二种术法推演钥匙的去向,结果都是……无解。
这更激起了她对钥匙的兴趣。母亲既然留下遗言,说钥匙在靖王府里,应该不会是一句玩笑吧?
或许,等她再次住进那座府邸,才有机会找到那把神秘的钥匙?
也只能如此了,唉。
叶慎言就没她那么轻松了,他从一个“传说中的豆腐店少东”变身为“准驸马”,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负担,慢慢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今天学这个,明天学那个,真不知道当个驸马还耍先培训什么“皇家礼仪”,有没有必耍啊?
好吧,据说这是因为过去的驸马们出身都不怎么样,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融入贵族社会,宗人府才特地为他们量身定做了这一整套“驸马课程”。
按照云若辰现代人的看法,先培训再上岗,很好嘛!多么负责任的作法啊,宗人府不愧是伺候呈族的,在这种礼仪的事情上不是一般的上心。
只是苦了可怜的叶慎言……他有时半夜潜入云若辰寝宫,只为了向云若辰抱怨。
“公主,您行行好,让那些人少折腾我吧,我就除了绣花不用学,别的啥都要会啊……有没有搞错!我字写得难看怎么了,阿澈还是书香世家子弟呢,字比我还丑,也不一样当了将军么,我才不要练大字!”
“还有走路,天哪,走路的样子都耍一步一步纠正我,我都快不会走路了!我宁可被叶枞师父拿鞭子抽着学轻功啊……”
叶慎言的苦水有如大江黄河,滔滔不绝,只可惜云若辰很不给面子地笑场了。
“哈哈哈……学走路……”
她想象了一下叶慎言穿着锦缎长袍,一步一顿缓缓而行的样子,立刻又再趴在桌上:司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