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起,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聂深。
她睁开眼时,发现他们都已站在她身边。
“稍等。”
云若辰笑笑,两手提着石榴灯的边沿,弯腰将灯放进了甜水河。
夹着冰块的河水缓慢地流动着,很快就将她的石榴灯带走了。刚眨眼还能看见它在数丈外的水面上漂动,再眨眼的时候,那灯已经汇进了光流里,再也无法辨认。
如水滴流入大海,像砂砾掉落河滩。
她只愿她的感情,也可以这样自然而然地消失在时间的河流里。
…
小半个时辰后,云若辰被叶慎言护送进了靖王府的后门,赵玄和顾澈才放心地离开。再将顾澈主仆送回顾府后,赵玄回家,去向父王请安。关于今晚的小意外,他只字未提。
夜已深,城里还处处响着鞭炮、烟火与锣鼓编织成的乐声。不过这些声音传不到深宅大院里。赵玄的屋子,一如既往地清净。
他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烛火跳动,并无多少睡意。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她是个早慧的少女。能够不动声色地讨好出名难伺候的老皇帝,这份心机,真是少有人及。
那时他就告诫自己,这个女孩子太聪明,也太危险,他必须与她保持距离。
然而还是在那天晚上,他见她陪着靖王站在御花园角落里,瘦小的身子站得笔直,有种孤独的倔强。
那倔强是高傲的,他突然觉得,她有些像他。
她站到众人前高声宣扬靖王府的祥瑞,不管主动或是被动,无非是在为靖王府争取。
那一刻他突然想为她做些什么,可他能做的,也不过是顺手送上一只水果……
她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放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赵玄伸手沾了点烛蜡,看着软热的白蜡在指尖上逐渐变成硬壳。手指一捻,硬壳碎成粉末,簌簌地掉下来。
借由这无聊的游戏打发时间,他一遍遍地捻着烛蜡,桌面上很快落了大片粉末。
粉末又被他聚拢到一处,用手掌压成平平的一片。
然后,他用指尖在上头划了一个“君”字。
云若辰在许愿笺上写字的时候,或许不曾注意到,他就站在不远处,将那娟秀的小字尽收眼底。他并不是故意偷窥,但只扫了一眼就被那句诗完全吸引了目光。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赵玄很震惊。
她还这样小,心里已经藏着一个人。
第七十一章:黄侧妃动了胎气?
元宵过后,靖王府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却不是因为外界的风风雨雨,而是因为黄侧妃的产期已经近了。
府里从靖王、郡主到下人,无不小心翼翼。黄侧妃的日常用品、吃食都要经过好几道检查,她住的院子一个生人都不许进。
家务已全压到了云若辰身上,她直接全打包丢给曾嬷嬷,还有府里的那几个男女管事。
至于她本人,一天三趟地往黄侧妃院子跑,生怕不小心看漏了什么,让邪气之类的坏东西跑进来捣乱。
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但在靖王面前,她又得劝老爹别那么着紧。
“父王,您可别老是这么坐在娘娘屋里。”云若辰刚进门,就见靖王又坐在黄侧妃正屋里,不由得笑道:“您看把娘娘紧张的!”
黄侧妃肚子太大,没法在靖王下首陪坐,正斜靠在罗汉床上歇着。她闻言便也只是笑。确实,靖王一个大男人白天老在她屋里坐着,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虽然黄侧妃很满意靖王对自己的重视,但也更怕这胎生出来不是男孩,那不但之前的种种荣宠将要化为泡影,后半生的依靠也没了大半!
她年纪不比靖王小多少,这一胎之后想再怀孕,难度可就大了。重要的是,这胎子嗣关系着靖王能否被立为太子啊!
“父王,您呐,就赶紧忙您的大事去吧。内院的事情交给我们女人家就好。”
云若辰索性拉着靖王的手就往外推,老气横秋的模样惹得一屋子的婢女们嬉笑不止。也就郡主敢这么和王爷说话!
“父王,孕妇需要的是放松精神,这样大人和宝宝才能健康啊。您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娘娘都快笑不出来了,真到了生产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影响呢。”
云若辰把靖王推出去后,又忍不住多嘴说了他几句。
靖王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表示不会再没事就坐在黄侧妃屋里妨碍交通。
“辰儿,你看弟弟还没出生呢,你就已经像个小姐姐似的护着他了。”靖王忽然笑道:“日后你可要和弟弟友爱啊,知道吗?”
云若辰也认为靖王的说法没错,她的确已提前进入了“姐姐”的角色,自我感觉必须保护好那个还没出生的小婴儿。
弟弟啊……原来只是个称谓,没什么实质感觉。
过去想起黄侧妃肚里的孩子,她总是以这孩子对靖王府的重要性来衡量,还很少想过这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可随着黄侧妃产期的临近,她才慢慢接受了自己将要有个“弟弟”的事实。
那小生命有一半的血统与她相连,他会是这世上除了靖王之外,她最亲近的人。
“弟弟”——偶尔在无人时,她独自呢喃着这两个字,心里总有丝异样的情绪在涌动。
不过,这些情绪波动也是很偶然才会出现。大多数的时候,她满府里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想这些啊!
谁知道就这么阖府上下精心呵护着,黄侧妃还是出了意外!
“郡主,郡主!”
二月初二这天,云若辰正在前院偏厅里看曾嬷嬷指挥两个账房核对过年的账目,忽然银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立刻被曾嬷嬷狠狠一瞪!
“有话快说!”
云若辰倒是拎得清,知道银翘有多怕曾嬷嬷,若不是事情紧急怕不会失态至此。
“娘娘……娘娘动了胎气,见红了!”
“哐当”,云若辰正捧着茶杯的手吓得抖了下,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嬷嬷,请和我一道过去!”
她也不先追问了。丢下茶杯提起裙子就快步走出了偏厅。
“王爷呢?”
“王爷已经赶过去了!”
银翘喘着气,边跑边向云若辰解释,为什么黄侧妃会提前发动。
原来今天几位姨娘都到黄侧妃屋里请安,反正黄侧妃也没什么事要处理,就留她们多坐了会儿。几人的话题自然还是围着黄侧妃和小婴儿打转。
柳姨娘原是在黄侧妃身边服侍的,又在三个姨娘里最得靖王的宠爱,总爱现实自己的与众不同。
于是她便乐滋滋地拿出两套小衣裳来,说是自己亲手给小世子缝的。
黄侧妃好脾气地笑着说:“辛苦你了。咱们府里有针线房,让她们做就行了,你何必费这个劲。”
话说得平和亲切,却是意味深长,绵里藏针。
陈郑二姨娘都会意抿嘴直笑,说是呀是呀,你费这个劲儿干嘛呢。言下之意便是,你再费劲讨好也没用。
柳姨娘倒也有她过人之处,那就是脸皮厚度在靖王府里名列前茅。虽然被黄侧妃讽刺,被陈郑二人嘲笑,她还是一味讨好地要凑过去将她缝的小衣裳给黄侧妃展示一番。
哪知她刚起身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滑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哎呀!”
柳姨娘这跤摔得不轻,虽然屋里是铺了地衣的,她的额头还是磕到了地板上,顿时就眼冒金星。
当时她距离黄侧妃还有些距离,摔下去的时候也没牵扯到黄侧妃。黄侧妃见她莫名出丑,立刻就觉得晦气,唾了一口叫她们都赶紧退下。
陈郑二人都忍着笑先告辞,柳姨娘也满脸通红地爬起来,将那两件小衣服揣到怀里告退。
可三人才出了屋门,就听见后头黄侧妃也惊叫着摔倒了!
“是柳姨娘扯坏了地衣?”
云若辰一拍额头,恨不得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柳氏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