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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出书版)第212部分(2 / 2)

高思诚一怔,眼底透出一丝被寒烟浸过的灰:“连大人都这样说……”

我淡淡道:“王爷当知道才是。”

高思诚默默地看着我,我亦端坐凝视。良久,他方才垂眸叹道:“还记得小王曾与舍弟一道,也是在这方小小的琴室中,为于姑娘的事情请教大人。想不到数年后,竟只剩小王一人独坐无言。只怕再过数年,小王也不得在此了。”

昌平郡王高思谊曾在这里斥责我对锦素见死不救。也是在这里,我数度偶遇听琴的睿平郡王高思诚。这样想着,竟也有些物是人非的无聊感伤了。我低头道:“锦素的事,恐怕昌平王爷恨极了玉机。”

高思诚摇了摇头:“大人多虑,并没有这回事。其实……”他迟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我坦然道:“玉机是内宫女官,倘若圣上不问,玉机不能也不便为王公世子说项。即便有心,也不知从何做起。倘若王爷有头绪,不妨指点一二。”

高思诚露出感激的笑容,忙问道:“平西校尉文泰来参舍弟通敌,将往来书信草稿全部送了进宫。可是除了皇兄,谁也没有看过。不知大人在御书房可曾见过这些书信么?”

我摇头道:“其实玉机也是昨夜出宫后,听舍弟说起,才知道昌平王爷获罪下狱的原委。圣上从未向玉机提过只言片语,更不必说那些机密的书信了。”

高思诚又问道:“苗佳人与大人乃是知交故人,又曾在西北陪伴四弟数年,不知有没有向大人透露过书信的内容?”

“并没有。”顿一顿,我反问道,“苗佳人在王府中多日,难道从未提过一言半语?再者,王爷与昌平王爷时常通信,昌平王爷竟从未说过此事么?”

高思诚道:“小王与四弟通信,不过说些家务琐事。军中机要,四弟从不提起。至于他与那西夏将领交好之事,小王略有所知,只能一再提醒,却也无可奈何。至于苗佳人,小王几乎从不与她交谈。内子倒时常与她说话,却甚少听她说西北军中的经历。”

我叹道:“苗佳人当年和锦素、若葵在西北时,过得很苦。昨夜苗佳人还给我看过她们三人初到军中时所缝制的一只破旧麻枕。如今锦素和若葵都不在了,苗佳人自是不愿意再提起西北的往事,这也寻常。”

高思诚道:“小王曾在宫中、朝中四处打探书信中写了什么,却一无所获。如此看来,连大人都不知道,小王打探不出消息,也实属寻常。”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冰冷的杯子。盛了梅子汤于食盒中,冰块在慢慢融化,细细一道水流蜿蜒,延伸至墙根,如蛇迹般渐渐变浅,湮灭无踪。我咬咬牙,双唇抿得发麻,迟疑许久才道:“本来玉机不该说,然而事关书信之事,且若兰也既已不在,大约……说说无妨。”

高思诚又惊又喜,忙道:“大人放心,小王一定守口如瓶。”

第十九章 井泥不食

至今忆起在仁和屯遇见若兰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就像一篇已经抛弃的奏表草稿,不知被谁添了几笔,就成了一篇绝世妙文。锦素死后,我从未想过还会遇见若兰或是若葵。即便遇见,我也只是急于探听平西校尉文泰来的信息。之所以意外得知昌平郡王与那西夏将领之事,是因为若兰像信任锦素一样地信任我——这信任我受之有愧。

“玉机新年回宫之前,曾在宫外偶遇苗佳人。当时苗佳人尚未册封,因有孕去白云庵还愿。那日苗佳人说,昌平郡王与西夏的一位将领交好,时常通信,有时还会一起打猎。有一次那人病了,王爷派人送药去,彼此没有一丝猜疑。王爷说,这交情可比羊祜与陆抗、华元与子反。”

高思诚沉吟道:“如此看来,四弟也只是任性,应当并无反心。”

雪白的羽扇轻摇,柔软的羽尖缓缓拂着下颌。我淡淡道:“这只是玉机偶然听苗佳人说起的,虽与书信有关,毕竟不是书信中所有的事情。玉机与王爷一样,相信昌平郡王并无反心。然而,实情如何,却要看圣断了。”

高思诚眼中浮起沉沉幽暗:“皇兄绝不是这等昏君。”

我俯身斟上一杯梅子汤:“圣上是仁君,更是明君。若昌平郡王果真并无反意,自会安然无恙。”

我的宽慰和他的希望一样苍白无力,如此郑重地一说再说,就像走夜路的人自言自语为自己壮胆。然而前人早有言,“信不由中,则屡盟无益”'95'。言为心盟,都不过是言对心的“要盟”罢了。子曰:“要盟也,神不听。”'96'连自己都不听,况神?

高思诚牵着断弦,默然许久。不知不觉,断弦自他手中滑了出来,噔的一声轻响,依旧蜷缩起来。我不忍心看他,一杯梅子汤心不在焉地斟了又断,断了又斟。忽听他轻轻叹了一声:“大人知道平西校尉文泰来这个人么?”

自听李万通说起文泰来,便不能忘怀。文泰来告发昌平郡王,我亦丝毫不奇怪:“玉机听过文校尉的大名,久闻他在武威城外逆战的奋勇之事,如雷贯耳。只是无缘一见。”

高思诚道:“据小王所知,四弟与文校尉并不交好,不知他如何得到舍弟的书信草稿?又为何要弹劾四弟?如此无事生非是何用心?”

我正色道:“恕玉机直言,昌平郡王与敌将有私交的事,恐怕军中人人皆知。所谓‘人臣无境外之交’'97',昌平郡王与敌将过从甚密,本就不妥。文校尉身为边将,若得知此事却不上禀朝廷,那才叫失职。当年的羊祜与陆抗、华元与子反,哪一个人敢欺瞒君上?”

高思诚顿时语塞:“大人所言甚是,小王惭愧。”

忽然想起颖妃的信。昨天这个时候,高思诚夫妇当还在景园,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太后与皇帝因何争执。于是试探道:“倘若昌平王爷并无谋反,加之有太后在,必定不失富贵,还请王爷宽心。”

高思诚摇头道:“往常四弟再任性,皇兄看着母后的颜面,也不会重罚。这一次却在兰州下狱,小王总觉得事出蹊跷。”

高思诚一语带过,要么并不确知,要么不愿提起。既如此,他们母子四人之间的事情,我亦不宜多言。只听高思诚又道:“信王世子和裘郎中联名弹劾四弟度田不实,而世子却触犯军规被押回京了。这两件事撞在一起,难道只是巧合么?”

高思诚虽不肯出来做官,于官场之事倒也不是毫无察觉。然而对这件事,我更不便开口,只得明知故问:“此话怎讲?”

高思诚道:“大人典职枢机,恒参谋谟,又陪伴皇兄甚久,最得圣心。不知大人可否清楚,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我摇了摇头:“不敢当。玉机只是看些百姓的上书,真正的朝廷机密,恐怕所知尚不如王爷。信王世子的事,就更无从得知了。”

高思诚好容易进宫一回,我却一问三不知。他眼中透着深深的失望,随便愤然:“可惜小王不曾做官,消息闭塞。子曰:‘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98'大人可知道,‘愚’最不可及,是何处?”

我隐隐心惊,默然摇头。他又道:“‘愚’最不可及之处,便是不知道当今世道算‘有道’还是‘无道’,于是不知何时该‘愚’,几时该‘知’。”高思诚一向温和,这一次是真的恼了皇帝,竟在我面前大肆讥讽皇帝的“无道”。只听他又道,“所以无论何时,还是选‘知’更稳妥些。以免事到临头,手足无措。是不是?”

他不但恼了皇帝,也恼了我。我合目不语,良久,方欠身道:“王爷言重。玉机出来已久,也该回宫了。”高思诚也不留我,忙起身相送。

踏出琴室,白花花的日光刺得眼底生疼,忙举袖遮挡。明昧之间,只觉晕眩。忽听门后一声闷响,伴随着琴弦此起彼伏的震鸣,像滞闷时耳畔的心跳声,满是愤懑的绝望。

师广日在一旁道:“王爷素来爱琴,今天竟然摔了那架海月清辉。啧啧……”说罢口角含笑,浑若无事地推门进去了。

我的心也随着琴弦的震鸣重重顿了两下,不觉皱了皱眉头。绝望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各自绝望,不复得见,连一道守死的机会也没有。

回到小戏台前,只见梁艳生正拿着软鞭狠命抽打一个小旦,那小旦拱肩缩背,不敢闪躲。梁艳生见我出来,忙停了手在一旁行礼。

我忽而极其羡慕那小旦,他学艺不精,他的师父痛心疾首。即便出师,他也可以依靠唱本。倘若人生也有唱本可循,即便是绝望的人生,也能含笑赴死吧。

从梨园回来后,头痛得厉害,加之天气太炎热,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小书房,于是在漱玉斋补眠。

心事重重,勉强入睡。忽然置身于一片嘈杂与纷乱之中,耳畔有无数窃窃私语。远处有浑圆的五彩明灯,幽幽冷光如丝缎柔靡绮丽,又似万千际遇的点点魂魄。我看见我自己高高在上,掣起鲜红的竹筹掷出一阵天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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