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深深吸口大气,心想: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转过身,她眼光含怒地瞪视着站在她背后的皓诚,此刻他正微低着头注视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是一如往昔般的款款情意和几许尴尬。
“好久不见,有一年了吧,你好吗?”皓诚关怀的语气,令依寒心酸。
“你明知道我不会太好过的,不是吗?”依寒困难地吞了口口水,倔强地抬起下巴,极力保持着镇定和风度,然后又说:“我当然好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能说不好吗?”她语带嘲讽地应说:“怎么样,当新郎的滋味如何?你舍得丢下新娘子,不怕待会儿进去找不到人了。”
“别这样!依寒,我需要你的祝福。”皓诚压低嗓门道。
“哦!是吗?”依寒挑挑眉,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我该用怎样的贺词才能诠释你今天的心情呢?是永浴爱河?还是早生贵子?”
皓诚微皱皱眉,低哑着声音道:“我是逼不得已的。”
“哈!爱说笑,这可是我有始以来听到的最大笑话,这么说来,你可真是不幸哪!”她声调夸张地提高了几分。
“我还是爱你的……”皓诚不安地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这才说道:“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辈子我最深爱的人只有你。要不是她时时刻刻煞费苦心百般挑逗我,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和她……依寒,我曾要求过你好多次,你一直不肯,我实在受不了了,没想到那天我又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就把她当成了你……”
“我不要听!”依寒捣起耳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忽然觉得疲惫极了,当初自己的一番心意,他居然没办法体会得到。
“是她说有了我的孩子,不断逼我,要和我同归于尽—;—;我简直烦透了。依寒,相信我,我对你的心一直没变,不管现在还是将来……”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猛转过身,胸口积压着一股怒气,像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了一般,她握紧了拳头,青筋立刻清晰可见。
她吸吸鼻,仰头叹了口气,觉得眼睛干涩得难受,却又欲哭无泪。
“我明白了,依彤怀孕了,你必须负起责任。”她揉揉胀痛的额头,冷哼道:“好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她猛地又转过身,端详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对他好像一下子陌生了许多。
她再度开口,语调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切都过去了。你快去陪新娘子,免得久了,她起疑。”
“依寒,我—;—;”
“我们又碰面了,真巧!
突然间,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介入谈话,将依寒和皓诚吓了一大跳。
依寒转过头,正好碰上那炯炯锐利的眼神,她无由的打了个寒颤,嫌恶似的撇撇嘴。
“你总习惯以吓人为乐吗?”
“喔,不!”贺宇乔夸张地来回扫视着依寒和皓诚。“是我打扰了二位吗?真是抱歉。”
贺宇乔话一说出口,依寒霎时感觉秘密又被揭穿似的,窘得耳根发烫;皓诚则紧抿着嘴,不怀好意地瞪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气氛一下子充满火药味。
贺宇乔似乎浑然不觉气氛的紧张,他神情诡异的笑道:
“有什么不对吗?别客气,请继续你们的话题,就当我不在。”
皓诚狠狠的瞪了贺宇乔一眼,转头看着依寒,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忿忿地说道:“失陪了,我还有事,你们聊。”说完,即匆勿的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怒意的依寒和贺宇乔四目相望。
不知所措的依寒勉强向贺宇乔微颔首,迳自转身离去,她实在没心情再和他周旋,尽管如此,她依然感受得到背后那一双逼人的目光。
“你大可不必因为怕我发现了什么而感到心虚呀!”
贺宇乔说话的口吻很文雅,但却充满了自负的味道。
“心虚?”依寒迅速转过身,眼底蕴含浓浓的怒意。“你以为我会在乎你自以为是的发现吗?”
贺宇乔潇洒地耸耸肩。
“不过,我倒很怀疑刚才那位新郎先生处理事情的态度,他一向总习惯将难题丢给别人吗?”
“喔!你以为短短的几分钟就能洞悉别人的一切吗?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我不认为你自以为是的一切就是对的。”
贺宇乔凌厉的目光停驻在依寒脸上良久,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这让她更觉得窘迫不安。
其实,贺宇乔说得并不假,在她和皓诚交往的四年以来,他在处理人际关系或感情问题方面,经常有推诿迁过、避重就轻的缺点,她也曾因此而跟他有过好几次的争执,就拿这次的事件来说,又何尝不是他本身个性所造成的结果呢!
想到这儿,依寒的身子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跌入阴冷的洞穴中,浑身湿透般。
“你在发抖,需要我为你倒杯热茶吗?”
耳畔响起了贺宇乔充满关怀的声音,依寒眨眨睫毛,抬起头望望那一双充满疑惑又担忧的眼眸,感觉温暖了不少。
“不,我不需要,谢谢!”她牵动了一下嘴角。
“你在冒汗,很不舒服吗?你现在的模样就像表面很平静的湖水,但水面下却翻腾着不为人知的浪潮一般,这样子对你是很深的伤害,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依寒对贺宇乔能屡次看透她而感到害怕,但她与生俱来的倔强个性促使她强打起精神来,口气上表现得非常强硬,一点也不像她外表上温柔的模样。
她挺挺背脊,不轻易服输,却隐隐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贺先生,我想你的想像力大丰富些了吧!只可惜,我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个样子,感谢你多余的关心。”
“你很骄傲,似乎把别人的关怀都当成了攻击的目标。有时,你也真该懂得怎样去抒解自己的情绪,否则,只会让自己迷失得看不清事实的真相罢了,而且也会使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贺宇乔一针见血、慢条斯理的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依寒从未遭遇过如此肆无忌惮又真实的批评。
“我待会儿就要离开了,希望在你‘康复’之后,我们能再见面。”贺宇乔温和又优雅地向她点点头,唇边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可能了,我不住在家里,更何况,我的工作相当忙碌,你应该也是吧?”依寒相当笃定的说。
“或许吧,后会有期。”贺宇乔的眼神充满了神秘,脸上又泛起一丝漠然的微笑,温文有礼的转身走开了。
他—;—;究竟是谁?
依寒独自站在略显寒意的庭院中,只觉心底深处正升起一股莫明的恐慌。自母亲去世后,多少年来,她从不肯在人前宣泄自己深藏在内心的秘密;今天,她居然被一个陌生人数度看穿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个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究竟会对她采取什么样的举动呢?又有何目的呢?
想到这儿,她不觉畏惧了起来。
第三章
一道刺眼的阳光迫使依寒由睡梦中惊醒。她紧蹙眉头,记起昨夜忘了拉上窗帘,她低声嘟哝着,一面慵懒地将枕头直立起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转个身趴卧在上面,一动也不动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徐徐地睁开眼睛,转头楞楞地盯着窗边正飞舞个不停的白纱窗帘发呆。
她又作那个骇人的梦了。自十二岁那年,失足跌入那个潮湿的洞里后,恶梦就如同鬼魅般一直跟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