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豪强见敌军冲击小山,立时像是炸了锅一般,没法子,他们的子弟不是新兵便是皇帝陛下的随军文官,此时都在那座小山之上。
申经叫道:“我儿万不可有失!”带着手下百余人去救,一个人带头,其余人也随之行动,上千人喊杀着冲了过去,声势倒也不小,只是乱乱糟糟不成阵势。
突然前面有几个骑士飞马过来,喝令道:“皇帝陛下口谕,令尔等在小山两翼就近待命,保护新兵侧后,待敌军溃败,可自行追杀残兵,其余时候未得诏命,不得私自出击。”
申经急道:“正面之敌如之奈何?”
传令兵回手指着说道:“自有精兵阻之!”
申经见了大吃一惊:“我的天!步卒怎么能冲击骑兵?”
那一队着甲步卒正一步步向前,迎向对面奔腾而至的骑兵,他们步伐坚定,毫不迟疑,手中长刀齐齐向前,像一面闪闪的刀墙向前推去。
豪强们个个惊呼,步卒面对骑兵,不转身逃避已很不容易,而这一队步卒居然还要前进!
那不是找死吗?
这就是所谓的精兵?
两军相撞的一霎那,申经吓得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时,却发现步卒刀墙依然在前进,而他们对面的骑卒则惨不忍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头被整个削去,马上的人断成了两截,血从身上不断喷出,身下的白马变成了红马,带着满身的鲜血轰然倒地。地上到处是人马的残肢,人血马血混在一处,到处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而那些手持长刀的步卒,依然踏着步点,齐齐向前,仿佛是一个个杀人的机器,无悲无喜,无惧无怒,只机械地挥手中长长的斩马刀,将挡在面前的一切全都劈碎。
申经禁不住浑身战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动,“的确,是,天下,精兵。”
太可怕了!
骑兵上山本就速度放慢,现在又被斩马队阻住,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向上涌,而前面的人面对这可怕的刀阵,只想掉头逃跑,但是千军万马冲击之下,哪容得了他们回头,只有惊慌地看着闪亮的刀锋,心胆俱裂。
而山上的弩矢一刻未停,三排弩手轮番射击,对堵在山下的敌军造成持续杀伤。他们只有尽快突破斩马队的防线,才能减少伤亡。可是这只小小的队伍竟是坚韧无比,骑卒几番冲击都不成功。
三百人的斩马队人不多,但个个都是最强壮的士兵,他们以闪亮的长刀和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一道屏障,将敌骑死死地挡在山脚之处。
刘盆子抬起头,望向前方的主战场,他知道,斩马队虽勇,却也只是血肉之躯,以数百步卒面对上千骑兵,能挡住一时半刻便已不易,敌军付出一定的伤亡之后,依旧能突破这道防线。
真正的决胜之地还在那边,数万人的厮杀已到了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从小山上看过去,骑兵曲已对敌军完成了切割,羽林军的长矛方阵势不可挡,敌军阵式已乱。
只要斩马队多坚持一会,坚持到数万敌军崩溃的时候,这边的骑卒自然会退却。可是现在,山脚的骑卒还在发起着冲锋,试图一举突破防线,挽回局势。
刘盆子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刀柄,局势如此凶险,少不得要把侍卫队的两百人投入战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正要下令,忽听战场上杀声大起,震天动地,更始大军终于全线崩溃!
皇帝松开了刀柄,看着山脚下开始散开的敌骑,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敌军的溃散是突然发生的,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压力突破了临界点,士卒开始四散奔逃,互相踩踏,羽林军开始追击,收割胜利果实。
中军的崩溃很快传导到两翼,本来占据优势的更始军两翼也开始动摇。
王二楞子已不知杀了多少人,这次的仗打得十分过瘾,他挥舞着长刀,左冲右突,一刀下去,往往能杀死两个、三个,他像个疯子似的,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去,先还有一队人跟着他,不知不觉中,周围的袍泽都没了踪影,四周都是敌军,都是兵器,他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王二楞子的刀挥舞了无数次,一开始挥动得如此轻松,完全感受不到刀的重量,可是后来,手中的刀越来越重,每一次挥动仿佛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后来他干脆扔掉了笨重的斩马刀,拔出腰间更轻便的环首刀,这使他的威力大打折扣,本来不敢近身的敌军可以逼近到身前两步以内。
王二楞子知道,自己要死了,青州第一猛将已陷入绝境。可他并不害怕,对一个战士来说,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无敌的王巨人英雄了一辈子,在最后的时刻也要死得有尊严。
王巨人用颤巍巍的右臂举起环首刀,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冲!”这个他喊了无数次的字此时几不可闻,像风吹过柳叶的沙沙声响。
他迈着梦幻般的步伐向着眼前闪亮的刀刃撞去,就这样吧,结束了吧!此刻他眼前已看不到刀枪,而是突然浮现出一张俏丽的脸,带着羞涩的笑,那笑容真的好美。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哭喊:“王巨人,你醒醒,敌兵退了,咱们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前的笑容倏然消失,王二楞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地地上,方才还向他挥着刀的敌兵已掉头跑掉,还有更多的人丢掉兵器,跪在地上大声讨饶。
“赢了?”王二楞子有点发懵,“我没死?”
“王巨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当然活着,咱们打了个大胜仗,敌军都逃了!”
“妈了个巴子的那还不追!”王巨人顿时又恢复了神采,跳起身来将刀一举,大喊道:“冲!”
驻马坡之战,以皇帝指挥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载入史册,兵力对比是汉军一万对更始精兵两万五千,汉军大胜,所得粮草军器无数,初出茅庐的小皇帝威振关中。
后世评论这是皇帝陛下的崛起之战,从这一战起,左冯翊各县及豪强风起响应,纷纷投奔到皇帝的帐下,使他的实力迅速膨胀,一步步摆脱了傀儡皇帝的尴尬地位。
他曾经驻马的小山后来被称为驻马坡,成了文人墨客常去游玩吟咏之地,后世的诗人曾有“一龙飞起驻马坡”之句。
战后升帐,豪强皆匍匐而拜,不敢抬头,小皇帝一手拄着膝盖,一手指向申经,“你是何人?”
“臣乃重泉申氏宗主申经。”
“重泉申氏……申勇是你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申经激动万分,皇帝居然知道他儿子的名字,真是,真是天恩浩荡啊,“陛下,申勇正是犬子。”
“朕在山上,见你奋勇争先带兵来救,真是忠义之士。”小皇帝道:“申勇此战打得不错,立下了军功,他作战勇敢,又出自忠义之家,真是难得的人才,朕要对他破格使用。下旨,命申勇为新兵营屯长。”
申经禁不住涕泪并流,连连谢恩,自己的儿子一下子升了好几级,离开国将军又近了一大步。
其余豪强都十分羡慕,后悔当时患得患失,没有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像申经一样好好表现。
皇帝又指着毛丙道:“你叫什么?”
“臣临晋毛丙。”
皇帝挥了挥手,“拉出去砍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豪强们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突然要大开杀戒。
毛丙早吓得软倒在地,裤子已湿了一片,“陛下,臣,臣有何罪?”
“动摇军心,临阵脱逃,背弃主公,不忠不义,你们说,这厮该不该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毛丙带头要脱离战场,豪强们都看到了,还有几个人也差点随他走了,此时见到毛丙如此下场,不禁汗如雨下,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两名卫士上前拖起毛丙,向外就走,毛丙叫道:“陛下,陛下,臣的幼弟正为陛下效命,毛家,毛家还有数十人在羽林军,陛下,陛下看在他们的面上,饶了臣吧!”
郑深上前劝道:“陛下,毛丙虽然犯了死罪,可他是毛公长子,陛下一到临晋毛公就来投奔,杀其子恐冷了众人之心,况且他们不习战阵,不明军纪,念其初犯,请陛下法外施恩。”
皇帝挥了挥手,把毛丙叫了回来,说道:“念你是初犯,先饶过你一命,可若是不加惩戒,又失了大汉法度,这样,依大汉赎刑之例,让你父奉良田四百亩为“皇田”,再为临晋城运送军粮两千石,便免了你的罪过。”
毛丙连连叩头谢恩,心里却倒吸冷气,皇帝下手够狠的啊,一张口就要这么多,不过比起自己的一条来说,又算不得什么了,毛丙在庆幸之余甚至有点隐隐的骄傲,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条命如此值钱。
此战的降兵有五千多人,就地简单整编便送去了临晋,由征北将军田况自行消化,形成自己的战力。
大军启行,接下来这一路顺风顺水,再没什么风波,一路不断有豪强来投奔,缴纳投名状,小皇帝狮子大开口,一点也不客气,好在他封起官来也不含糊,依照各人奉献大小大送官帽子,豪强们虽然被皇帝敲诈得肉疼,为了在大汉朝廷中抢先占据一席之地,也只能是咬着牙出血,就当是上皇帝大船的船票钱。
皇帝格外赏光,驾临了平顶坞,毕竟乌春是第一个主动投奔他的大豪强,就算要把这个榜样竖起来给别人看,皇帝也要另眼看待。
在平顶坞,皇帝终于见到了乌家实际上的大当家乌夫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乌夫人虽已人到中年,却依旧称得上容颜秀丽,她言语爽快,举止自然大方,不像普通汉人女子那般低眉顺眼,看起来很有些异域美女的风采。小皇帝好奇地问起她的来历,乌夫人也不忸怩,将身世原原本本地细说一遍。
刘盆子猜得没错,乌夫人确实是混血儿,她的父亲是匈奴人,母亲是龟兹人,匈奴人是标准的黄种人,龟兹人是吐火罗人,属于白色人种,所以乌夫人是黄白混血儿,有着混血儿常见的出色容貌。
乌夫人复杂的血脉缘于汉朝时的属国制度。
自汉武帝起,汉朝开展大规模对外征服活动,打击匈奴,凿空西域,归附的外族人日益增多,这些人都被安置在边郡,由于其风俗、制度与汉朝人截然不同,不适合与普通国人同样管理,于是朝廷决定“因其俗”,让他们延续旧的风俗和生活方式,以属国制度来进行管理。属国的最高长官称为“属国都尉”,权力相当于内地的郡守,但是因为地处边郡,职责更多地偏重于军事。
上郡有“龟兹属国”,以龟兹都尉进行管理,乌夫人的母系就是龟兹属国里的龟兹贵族,她的父系则是内附的匈奴小王,祖上在几十年前带着整个部落内迁至上郡,归“匈归都尉”辖制,乌夫人便是两个内附民族之间互相通婚的产物。
乌夫人的美丽与乌春的粗鲁形成强烈对比,看着这一对夫妻,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鲜花和牛粪这两种经常被拿来相提并论的东西。
刘盆子关注的不只是乌夫人的容貌,更让他留意的是她的社会关系,乌夫人的兄长依旧在上郡,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乌米就是在其部落中长大的。乌夫人的母家也不是普通人,龟兹属国的现任主簿是她的表哥。
如果皇帝要经营上郡,这两个关系都可能有很大的用处。
刘盆子不由动起了心思,现在征北将军田况在临晋势单力孤,实力比起邓禹和公乘歙都大大不如,若只是固守临晋应该问题不大,但是皇帝和田将军却不甘心止步于此,两个人都惦记着东渡黄河,进取河东,要达到这个战略目标,田况必须要击败邓禹和公乘歙之战的胜利者。
这个胜者皇帝已从上世的记忆中得到信息,是刘秀的前将军邓禹。邓禹击破公乘歙之后,没有直击长安,而是北上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因为这些边郡没有独立的资本和野心,中原的主人是谁便归顺于谁,再加上邓禹军纪严明,镇抚得法,于是顺利地完成了权力交接。
可是邓大将军虽然政治水平很高,军事能力却很一般,他最后能高居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绝对不是因为战绩。历史上他后来进兵长安,却败于赤眉军之手,最后只带着二十四骑狼狈逃走,留下一个烂摊子,最后还是冯异出来替他收拾残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田况的军事能力肯定在邓禹之上,所差的只是实力而已,如果能抢先北上,引进属国援兵,甚至镇抚三郡,征发青壮,搜集粮草,增强实力,田况的处境便会大大改善,也更有了向东进取的资本。以此看来,乌夫人还有很大被利用的价值。
看来乌家也是这次出征开到的一个宝箱。
当天乌春大摆宴席,乌夫人也不避让,与乌春并坐于位,皇帝要各曲将领向主人敬酒。果然,乌春对王猛很是热情,就连乌夫人也不免多看他几眼。
皇帝对身边侍立的乌盖招了招手,低声问道:“令堂可出席待客,你妹……令妹怎么不见?”
这话相当无耻,你这一群大老爷们,想让人家没出嫁的妹妹出来待客,你什么意思?可皇帝陛下的脸皮厚比城墙,为了好兄弟的终生幸福,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
乌盖好脾气地微微一笑,“回陛下,舍妹方才还在。”
“啊,在哪儿,朕怎么没看见?”
“就在家母身后。”
刘盆子想来想去,好像乌夫人身后是站着两个女子,自己以为是侍女,没注意看,长什么样子也没印象。
看来乌小妹也是出来相亲的,非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汉朝女子还是相当开放的,尤其这些异族人,完全不像后世理学盛行之后那么封闭。
此时王猛和胡狗子过来敬酒,皇帝问道:“你们注意看乌夫人身后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猛道:“我注意了,看得一清二楚,先是烤羊腿,之后是胡饼,再之后……”
“谁问你吃的了?朕是问人!”
“人?男的女的?没注意啊!我就看着菜是从那儿端上来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纯粹的吃货。
而他的兄弟胡狗子就不一样了,胡狗子有一种本事,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而且不管现场有多少人,只要问到他其中一个,他都能准确说出其体貌特征。
此时胡狗子说道:“陛下,臣看着了,乌夫人身后先是两个女子,后来换了两个男子,陛下要问哪一个?”
“当然问女子。”
“左边的是尖脸细眉毛,右边的是圆脸大眼睛,你别说,都长得不错。陛下难道……嘿嘿。”
皇帝笑道:“不是朕,是咱们的王大曲长,乌盖的妹妹刚才来相看他了。”
“妥了,两个都是美人,不管哪个,娶了准没错。猛子,听我的,只管去提亲,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王猛嘿嘿地笑着,也不说话,看样子是放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道:“你若是满意,朕来替你张罗,你若是不满意,朕也不强求,成不成就等你一句话。”
王猛憨笑了一声,“我愿意。”
“这话你留着跟神父说去!”
皇帝力求稳妥,让胡狗子和乌盖去商量,乌盖立即跑去找他老娘嘀咕了半天,回来时满面含笑,传话说他们一家几口对王猛都十分中意。
“你妹,你妹中意就成了,你中意个什么?”
皇帝借着酒劲儿,立即向乌春提亲,乌春听了哈哈大笑:“陛下,这事儿好啊!”
一场婚姻就在一顿大酒之后定了下来。
有了这个由头,众人开怀畅饮,少数民族喝起酒来真不是盖的,乌春酒量已是不小,乌夫人更是来者不拒,每杯必干,小皇帝年纪还小,躲了许多杯过去,王猛可是十八岁成年人了,又是准新郎,顿时成了众多火力的集中点,被乌家人和自家兄弟灌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还是沉睡不醒。
皇帝急于启程,也不等他,直接就把王猛留下来了,理由是杨延寿从石里坞筹集了大批粮食,要送到郑县,让他留在平顶坞接应,几天后由他押运着粮食回去。
皇帝带着大军回到郑县,诸葛稚松了口气,赶着回丞相的话去了,王二楞子却第一时间回到赈灾现场,继续维持秩序,皇帝没料到他竟是如此敬业。
偏将军夏阳的使者正在郑县,已经等了小皇帝两天,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阳带了一千士卒从沈阳县城出发,奉皇帝之命镇抚附近郡县,先后平定了武城、湖、陕三县,如今驻兵在湖县,有部众数千人。本想入驻弘农县,却因为那儿有赤眉军两个营驻扎,以没收到号令为由,拒绝他们进入,夏阳便差人来向皇帝报告。
弘农位于左冯翊东面,是关中的门户,古代最著名的关口之一――函谷关就在弘农境内。
古代所称的“关中地区”有很多种解释,大致范围却都差不多,一般这个“关”指的便是函谷关,函谷关以东称为“关东”,函谷关以西称“关中”或“关西”。俗话说“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这是因为关西是古代秦国地域,秦国人善战,但开发较晚,文化水平差一点,关东地区就是传统的中华核心地域,开发早,文化水平高。
弘农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函谷关控扼狭长的“崤函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把函谷关一封闭,要想从东打进来难上加难。战国时期关东六国多次组织联军攻伐秦国,包括那场著名的以信陵君为首的五国伐秦,秦国虽然大败,但是没关系,他们只要退入函谷关,就将五国军队轻松挡在国门之外。
小皇帝给夏阳的命令是继续东进,占领弘农全境,把函谷关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然后进图宜阳,争取洛阳的更始大司马朱鲔。
至于赤眉军在弘农的各营,要争取与他们联合行动,一起把更始政权在弘农的残余势力赶出去。
皇帝现在还指挥不动各营将军,但是大家终归是一伙的,不会相互为敌,联合行动还是很有可能的实现的,至于能联合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夏阳的本事了。
皇帝立刻送出了一顶大大的官帽子,任命夏阳为弘农太守,征东将军,假节,可自行任命下级官吏。
他对使者说道:“卿即刻便回湖县,告知夏将军,朕将为他增兵数千,并为他筹集粮草,绝不使将军有后顾之忧。”
兵从哪儿来?当然是身边的豪强,这些人有钱有粮有人,是最好的薅羊毛对象,小皇帝暗暗为他们起了个外号:“两脚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夏阳县城,汉前将军邓禹的临时居所,一场小型军事会议正在进行。
会议主持者是年轻的前将军邓禹,他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却已官拜大司徒,以定河东之功受封为酂侯,食邑万户,为铜马帝刘秀手下功臣第一。
酂侯是汉初名相萧何的封号,自萧何之后,“酂侯”几乎成为汉代所有文臣的最高荣誉和毕生追求。从这个封号便可以看出,邓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将,他的功绩主要不在于攻城略地。
邓禹是南阳新野人,算是刘秀的同乡。他小时被誉为神童,十三岁就以文学著称。邓禹在长安求学时与刘秀同窗,一见到刘秀就认定他不是凡人,倾心结纳,两个人不仅相交莫逆,而且有姻亲关系,邓禹的叔父邓晨是刘秀的姐夫。因为这多重的关系,更因两人性情相投,刘秀和邓禹一向十分亲密。
更始皇帝即位后招纳贤才,邓禹一直蛰居乡里,始终不肯出山,直到刘秀持节巡行河北,他二话不说,单枪匹马跑去追随,刘秀见到邓禹大喜过望,问他想要做什么官,邓禹回答说不愿做官,只愿随其建功立业,从那之后便一直追随刘秀。
邓禹有识人之明,不仅慧眼认定刘秀这个主人,而且经常举荐人才,提出用人建议,他推荐的人都能胜任本职之事。刘秀十分信任邓禹,不仅信任他的忠心,而且信任他的能力。
邓禹在平定河北的过程中立有军功,刘秀认为他有领军之才,便分手下精兵两万人给他,让邓禹进图河东,两万人虽然看起来不算多,却是真正的精兵,几乎是刘秀手下精锐的半数。
邓禹击败了王匡、成丹等更始大将,略定河东,在当地又征兵数万,率五万人渡河西进,图谋长安。
这次为方面之将,独当一面,对邓禹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皇帝对他的信任无以复加,竟准许他自行选择手下将领。邓禹选的尽是无名之辈,几乎弃用了所有成名大将,从这也可看出他的骄傲自负。
二十余岁便功成名就,身居高位,邓禹意气风发,一心想要再进一步,建立不世之功,名标史册。而他手下的将领也极为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想要随着主将建功立业。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野心勃勃、极具进取心的团队。
王匡、成丹败走,退至长安,邓禹渡河后的主要对手便是更始中郎将左辅都尉公乘歙了,公乘歙此时驻兵衙县,手下有十万之众,虽然人数很多,但多是郡兵,战斗力不是很强。但是邓禹依旧担心长安方面会派兵支援,也担心关中的另一支武装力量赤眉军会来搅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担心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确实有一支精兵来支援公乘歙,赤眉军也确实来搅了这个局,但是这两个条件综合之后,却造成一个对他极其有利的局面,长安的更始援军与赤眉军遭遇,双方一场混战,更始军全军覆没。
邓禹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坐山观虎斗,眼看着两万余更始援军覆灭,对方的实力大大削弱,忧的是赤眉军战力如此强悍,使原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临晋赤眉军陡然变得重要起来。
“哈哈,伪汉军与赤眉贼先交上手了!狗咬狗一嘴毛,他们打得再热闹些才好!”军师将军左于很有些兴奋。
祭酒程虑道:“依此战赤眉贼的战力来看,临晋贼兵也不容小觑。”
“那不一样!”左于摆了摆手,“这一战是放牛小子亲自坐阵,他的身边肯定都是贼兵精锐,可临晋的贼兵都是临时征召,能不能上阵都不一定呢!”
“伪帝已带兵到了临晋,为何又匆匆南下?”程虑道:“大司徒,伪帝离开郑县,脱离贼兵老巢独自来到临晋,这事儿多少透着古怪。据说伪帝只愿放牛,不愿为帝,登基后几次逃走,都不成功,这一次北上,或许他也是逃出来的。。。不过如今又回去了,这就有些费解了。”
“也许他不是不愿为帝,而是不愿为无权无势的假皇帝。”邓禹冷笑一声,说道:“我还从未见过有谁会不贪恋权位和富贵,一个没见识的放牛娃陡然身居高位难免会害怕,开始时会逃避,可若是时间久了。。。人的心思会变,刘盆子虽然开始时不愿为帝,可等到他尝过了做皇帝的滋味,便再难回头去放牛了!”
邓禹虽然年轻,却会看人,也很懂人心,这是他的一种天生本领,虽然他只有二十四岁,眼光却像历经世事的老人一样老到。
程虑道:“大司徒所言极是,小皇帝若没有野心,也不会在临晋驻扎重兵。他想必是要坐山观虎斗,看我们双方恶斗,他好从中获利。可没想到他却和公乘歙先斗了一场,反倒让我们看了场热闹。如今衙县和临晋、朝邑都有敌军,我军该如何行事呢?”
邓禹道:“赤眉贼与刘玄在长安鏖战,双方都腾不出手来,我军一定要趁此良机,击破所有当面之敌!”
他站起身,下令道:“军师将军左于率军五千,防备敌军偷袭渡口,保护我军粮道。建威将军邓寻领兵五千向西南进发,监视临晋之敌,如非必要,不必主动与敌接战。军师韩歆率八千河东军驻守夏阳,居中策应。我将亲领精兵出城,与公乘歙决一死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军师将军左于领了军令,闷闷不乐地率军出征,押运粮草、保障大军后勤的事儿,凡是有野心的将军都不爱干。辛苦不说,不管前方立了多大功劳,都没有他的份,可若是稍一不慎,就可能犯下大罪。
虽然好友程虑安慰他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前方奏凯,大司徒自会记你一功,万一有个闪失,全军的后路都在你手里,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要看将军你,可见大司徒多么器重你。”
左于觉得这简直是胡扯,将军当然要上战场,在最前线拼杀。尤其是现在,全军挟败王匡、定河东之军威,士气正盛,更始军和赤眉贼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谁强谁弱是明摆着的,这摆明了的军功都是别人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只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于是他生着闷气上了路。
这一路车马不绝,都是渡口过来的民夫,河东的钱粮通过汾阴、蒲反渡河西进,源源不断地运到夏阳,供应大军使用。
大军行至半路,忽然迎面来了一队败兵,见到他的旗帜,赶紧来见礼,说道:“我等是押运粮草的河东郡兵,负责从渡口运粮至夏阳,今天押运了一千五百石粮食,离了渡口半天左右,突然遭遇一队骑卒,也不知从哪来的,足有几千人,个个骑射出众,一通乱箭,射杀了许多士卒,又以火箭射粮车,把军粮烧毁了大半,我等奋力反击,总算杀退了敌军。”
左于一听,这是粮队被劫了,前面的人数基本不靠谱,几千个骑射出众的骑兵,整个西征军都凑不出这么多,后面什么杀退了敌军,恐怕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看他们的狼狈样子就知道了。
“一群废物!”他怒气冲冲地道:“敌军向何处去了?”
那将领不敢抬头,只向南指了指道:“那边!”
保护粮道是左于的职责,上任第一天就遇到这种糟心事儿,他的心情更差了。左于看了看自己的军队,大部分是步卒,骑兵寥寥无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际上刘秀军中的骑兵总数不少,天下闻名的幽州突骑掌握在他的手里,但是这些骑兵大都集中在吴汉等河北将领的麾下,而邓禹属于朝中相对弱势的南阳集团,根本摸不到幽州突骑的边儿。
以步兵追骑兵,想想就不可能,可一千多石军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被一把火烧了也不是小事,邓禹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能拿这个来治他的罪。左于越想越憋闷,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于是把马鞭向南一指,大声道:“追!”
五千人马向南进发,追出去一个时辰,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左于暴跳如雷,却束手无策,只好下令回军,继续向渡口进发。
第二天,左于率军抵达渡口,扎下大营,刚要好好歇上一歇,又有人来报,说是刚刚又一个粮队被劫,损失了十几个士卒,几百石粮食,劫粮的依旧是一队骑射出众的骑兵。
左于拔出刀,一下子砍断了眼前的案几,大骂道:“宵小之辈,我必杀之!”
他口中的宵小之辈,乌氏义从的首领乌米,此时正在回朝邑的路上。
田况命他屯驻朝邑,与临晋互为犄角,不必在意杀伤多少敌军,只须带领乌氏义从不断骚扰袭击邓禹军粮道,便是大功一件。
“老田这招法还真是不错,连着烧了两个粮队,也够他们受的,要是小皇帝知道了,肯定会夸我能干!”乌米得意洋洋地想。
他自从随小皇帝出征打了几场仗之后,下决心要学万人敌,因为田况熟习兵法,便时不时向他讨教,对田况很是佩服,一度想拜入门下,田况没有答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郑县的刘盆子喜见自己队伍又壮大了许多。
刘茂留守接收各营子弟,整整训练出了六千少年兵,加上原来的军队和一路招收的新兵,羽林军人数轻松突破万人。
练兵这种事情已经不需要皇帝亲自过问了,他干脆把羽林军全部交给了二兄刘茂和军司马罗由,让他们两个人商量着统一整合。
皇帝回来后的第二天,丞相徐宣和大司农杨音求见。
徐宣上一次面圣还是皇帝刚登基后的第二天,当时樊崇还在郑县,几大首领一起拜见,三跪九叩,把只懂放牛的小皇帝吓得手足无措,樊崇等人便不再把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娃娃放在眼里,该干嘛干嘛去了。
杨音在行宫门口还曾见过皇帝一次,对他的印象早就有了改变,徐宣却是许久不见,虽然每天都能听到皇帝的消息,这时隔多日后的见面还是让他十分震惊。
小皇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在徐宣的印象中,皇帝还是那个头发蓬乱、穿着短褐的邋遢少年,脸上时时带着惶恐,众人向他礼拜便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少年模样。
可眼前的建世皇帝哪还有一分一毫当时的模样,他身着黑衣端坐榻上,显得庄重大方又不失英武之气,面对二人的跪拜没表现出丝毫不适,明显已经适应了皇帝这个角色。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位置就养出什么样的气质。
徐宣对小皇帝刮目相看,不得不把从前的轻视之心全都收起,举止越发小心起来,他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起身后在一旁垂首侍立。
刘盆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几十万军队的大管家,在历史上留名的风云人物。在前世那个放牛娃的视角里,徐宣是个令人敬畏的人物,年龄和地位让他显得深不可测。可是从现在小皇帝的视角来看,这个人和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吏没什么本质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宣身材中等,略有些消瘦,脸上一派恭顺神情。
“陛下,陛下离京整整三十五日,臣,臣无日不在思念陛下。”徐宣说着抹了抹眼睛。
皇帝还没想好是说“我想死你了”还是“我想你死了”。徐宣又道:“陛下不在京中,臣等如失父母,惶惶无所归依,臣恳请陛下莫再轻出,在朝主政。”
刘盆子龙躯一震,卧槽,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
朕还是个孩子,没有你这么又老又猥琐的儿子!
古代礼法有时就是这么变态,徐宣说得有毛病吗?没毛病!
“君父”对应“臣子”,地位就是君臣父子的关系,别以为年轻就不能当爹!
当年汉昭帝刘弗陵的皇后上官氏六岁便母仪天下,十五岁时昭帝驾崩,她升格为皇太后,算作是昌邑王刘贺的母亲,仅仅一个月后,刘贺被废,汉宣帝刘病已即位,上官皇太后又迅速升格为太皇太后,比她大三岁的宣帝从礼法上来说是她的孙子,见面得叫她一声皇祖母。
小皇帝开口道,“丞相,朕有一个梦想,你知道是什么吗?”
“梦想?陛下做梦了?”徐宣听不懂小皇帝那些现代词汇。
“不是梦,是梦想,就是……理想,就是……志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臣冒昧问一下,陛下有什么志向?”
“朕想让天下子民皆无冻馁之忧,卿等重臣安享荣华,青史留名,朕垂拱而治,做一个悠闲的皇帝。”
徐宣很意外,这话根本不像是一个放牛娃说得出来的,看来自己从前绝对是低估了皇帝。
他起身再拜道:“陛下英明仁慈,实乃社稷之福,臣能为陛下效尺寸之功,是臣的荣幸。”
刘盆子下了龙榻,亲手扶起徐宣,两只手握住他的,眼中含着热泪,说道:“卿等皆为朕之股肱也,君臣相得至此,何愁国家不兴?”
徐宣更是涕泪并流,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中心思想是感念皇帝的信任,他一定忠心耿耿为皇帝效命,请皇帝看他的表现。
两个人相对流泪,场面极其感人,旁边的两个太监牛头和马面都感动得不行,跟着暗暗流眼泪,感性的牛头甚至发出呜咽的声音,为了免于御前失礼,只好偷偷地退了出去,前脚他出了帐门,帐外立刻传来号啕大哭之声。
君臣都很激动,会面在极其感人的气氛中结束,等到出了宫门,徐宣脸色立时平静无波,向杨音道:“大司农,陛下所言屯田之事,你看如何?”
“丞相,这些年咱们东跑西跑,四处劫掠,自己不安生,百姓也不得安宁,要我说,咱们也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自己种点地了,总不能靠抢过一辈子。”
徐宣一笑,“若是大军都去屯田了,那么谁来打仗?谁去攻占长安,征战天下?”
“丞相,陛下只是想用饥民屯田,并未说要大军全去屯田。”杨音道:“若是屯田能成,每年都有粮吃,我军便可长驻关中,再不用四处颠沛,说不准还真能坐稳长安,号令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宣淡淡一笑,没再说话,看着杨音渐渐远去,心中暗道:“坐令长安,号令天下。可那时的长安到底是谁的长安,天下又是谁的天下?”
在行宫之内,刘盆子正和郑深对坐于案,研究着如何开始屯田。
小皇帝已草创了自己的文官机构“尚书署”,以郑深总理尚书之事,这个职位在汉朝还不像后世那么贵重,俸禄一千石,只及郡守的一半,但是因为是内朝官,可以处理天下奏章,位卑而权重。
因其权力大,品秩低,相互不匹配,故经常由朝中重臣兼领,如著名权臣霍光,便是“大司马大将军录尚书事”,从他之后,这个头衔便成为汉朝权臣主政的标配。
赤眉军的一帮泥腿子都不会写字,不会有什么奏章上奏,如今的文牍主要是在小皇帝的系统之内运转。
刘盆子的形势颇像霍光主政的昭帝、宣帝时代,所有权力都在权臣之手,皇帝被困在宫中,只是一个尊贵的囚徒。但是樊崇、徐宣不是霍光,没有霍光那种大政治家的气魄和能力,皇帝却比昭、宣二帝多了两千年的见识。他已挣脱了这个小小的囚笼,有了自己的班底,正在一步步试图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刘盆子知道,两套系统并行不是长久之计,他要把自己的影响力进一步渗透到赤眉军的大队伍中去,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合二为一,自己要么成为大权独揽的真正帝王,要么退回到笼子里继续做囚徒。
皇帝道:“子渊,依你看,丞相和大司农对屯田态度究竟如何?”
郑深道:“大司农似是很有兴趣,丞相虽也说可,但是臣觉得他未必支持。”
皇帝叹气道:“不是未必,是肯定不会支持,子渊,屯田之事还要安排周详啊!”
当年绿林军立了更始帝刘玄,经昆阳一战,击溃了王莽军主力,夺取宛城,占据洛阳,兵锋强劲。赤眉军当时正在濮阳,樊崇、徐宣等人见更始政权势大,几大头领集体跑到洛阳朝见刘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刘玄对这些人妥善安置,是真的有可能将他们和平收编,进而坐稳天下的。可惜刘玄没这个政治远见,对赤眉军首领一点也不重视,虽然也封了侯,但是只有空头衔,没有封地,态度上也很傲慢。
樊崇手下几十万人,实力还在绿林军之上,怎么能受他的窝囊气?几个人一商量,便逃出洛阳,回到濮阳,从此两大起义军正式决裂。
等到刘玄入主长安,成了天下共主,赤眉军在濮阳却又面临断粮。将士们离家数年,不免思念家乡,一个个都不想打仗,只想回家,以致于许多人日夜号泣。
几个头领商议说,若是回军向东,恐怕士卒会一哄而散,都回家去了,咱们就全成了光杆司令。还不如继续向西,断了将士们回家的念头,咱们直入关中,打进长安城,建立大功,也坐个天下玩玩。
如今长安城在望,眼看要大功告成,若是屯田开展起来,人人有地种,有粮吃,大家是会安心扎根过日子呢?还是会继续团结在樊崇、徐宣的周围,随着他们四处流浪?
每个人考虑问题首先从自身角度出发,关注事情对自身地位利益的影响,这是非常正常的,也许徐宣还没考虑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但是以他能做上这个位置的智商,怎么也会对皇帝的意图有所察觉。
饥民屯田只是第一步,皇帝的打算是进长安之后,将几十万大军打散,让其中大部分去种田,那样的话,几大头领的权力肯定会大大削弱。
徐宣若能想到这一层,必定会极力反对屯田,即便表面上不好对着干,暗地里也会使绊子。
郑深道:“陛下去长安,羽林军必要随驾,可郑县城外还有五个营,虽是‘我军’,其意难料,若无陛下的军马镇守,屯田难以推行。”
皇帝道:“那五个营也该敲打敲打了,总做墙头草,墙也有倒掉的一天。至于留守的军马,负责屯田的将军、校尉也有人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二楞子顺着长长的赈灾队伍走过去,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可是直走到队尾也没见到陈嫂的踪影。
一个相熟的泼皮叫道:“哎哟,王护军你回来了,是在找陈嫂吧?已经两天没见她了,只他的大儿昨日来领了两碗粥去……或许是病了吧!”
王二楞子一把薅过他的脖领,喝问道:“什么?病了?你快说!她家在哪儿!”
那泼皮脚尖踮着地,脸色煞白地道:“王护军,你放手,我,我不知道她住在何处啊!”
旁边有人道:“陈家啊,我知道,我知道!过了武库再往前,向东转,第三个门就是!”
王二楞子把那泼皮一丢,抬腿就走,走出几步,忽地转了回来,走到熬粥的大锅前,拿起旁边一个瓦罐,装了满满一罐子粥,也不嫌烫,抱在怀里大踏步地走了。
陈家是一座极小的宅院,有一道低矮的土墙,王二楞子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叫门,一头便撞了进去。
王二楞子眼前一黑,屋里的阴暗与外面的阳光灿烂对比过于鲜明,以致于他刚进来时什么也看不清楚。
等他适应了黑暗,看到那个女人躺在一床破旧的棉絮里,双眼紧闭、脸色通红、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她的两个孩子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儿地咧嘴大哭。
王二楞子二话没说,上前把女人一把抱起走出门去,她本来就比较瘦弱,病了几天愈发体轻,在身高马大的王巨人怀里,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
王二楞子硕大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怀里的女人就好像是他的亲人,他恨不得替她发烧,替她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发烧感冒也是能要人命的病,何况那些年连着灾荒和战乱,瘟疫流行,病死的人不计其数。陈嫂的病况若再拖下去,大概只有等死一途了。
王二楞子抱着人直接去了“太医院”,那是皇帝陛下设立的机构,就在一所离皇宫不远的宅子里,里面有许多医工,每天鼓捣些草药,说是搞什么研究。
一个野兽般的巨人抱着个美丽女子的画面给了太医们强烈的视觉震憾,以致于一个正在熬药的小医工把自己的手指当作柴禾伸进火里,随即嚎叫着跳了起来。
他的师傅,一个老太医立即惊喜地捉住他的手,迫不及待要给他试试自己新研制出来的烫伤膏。
陈嫂这个小白鼠同样受到太医们的热烈欢迎,刚刚熬好的一罐药汤立即用上,这本来是个治疗伤寒的试验药方,却好像正对了陈嫂的症,一个时辰之后,她出了一身的大汗,退了烧,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正被一双大爪子摩挲着,女人知道是谁,眼都没睁问了一句:“孩子们呢?”
“你放心,有人,有人看着他们……你说话,真好听!”王二楞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那绵软的声音像是小兔的爪子,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挠着。
女人好像在积攒力气,半晌才说道:“你救了我的命,按理说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便是随你四处走,去做强盗婆子……也是应该的。可是……”
她咬了咬嘴唇,又鼓起力气道:“陈家家贫,可也是读书人家,家世清白,这两个娃儿,若是长在强盗窝里,长大变成了强盗,我死了怎么去见娃儿们的父亲?”
王二楞子愣住了,他不知道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竟是个强盗。对于自己的身分,他一直的认知是战士,是猛将,是冲锋陷阵的勇士。可是仔细一想,这么多年,他们从东打到西,也从东抢到西,不是强盗是什么?
“那……我,我不抢了,陛下让我当安民护军,就是保护老百姓的。”王二楞子本能地觉得泰山将军、御史大夫和徐丞相都不靠谱,可是提到陛下或许就能打动女人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混人也算明白了一回,他赌对了。
“皇帝陛下……是个好人,那么小的年纪就想着赈灾救人,你若是一直跟着他,想必也不会再当强盗了。”
“你放心,我再也不当强盗了,以后就跟着陛下,做好人,做将军,让你过好日子,让咱的娃儿们好好读书!”王护军是个实在人,心里已经把两个娃当成自己骨肉,这多好,现成,不用自己费事儿。
女人手上用力握了一下,轻轻柔柔地说道:“做不做将军都不打紧,你若是不做强盗,下地种田也挺好的,听说就要分田地了,本来我一个人种不过来,你若是愿意……”
“愿意,愿意!”
王二楞子有一种脚踩云朵的感觉,出来时身子打着晃,一路走一路乐,有人见了他招呼道:“王巨人怎么乐成这样?要娶媳妇啦?”
他猛一回头,“你咋知道?”
“哎哟,真的呀,是哪里的女子呀!”
王二楞子已经走得远了。
他晕晕乎乎地走到皇宫,见了小皇帝,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您给我块地吧,我要种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道:“哎哟,二楞子,种地不急,来来来,咱们先切磋切磋箭术。”
王二楞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道:“陛下,臣不想与你切磋箭术,臣只想种地……”
“种地的事儿啊,好说好说,朕正有个好差事给你做!”
――――――
“什么?你要留在这儿种地?”崔老实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声道:“二楞子啊二楞子,你这脑袋是块木头疙瘩吗?眼看就要进长安了,不愁吃不愁喝,大把的银钱,成堆的娘儿们,你要啥有啥!二楞子,咱们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啦,你怎么就要留下来种什么地呢!”
“什么娘儿们让你鬼迷了心窍?她说让你留这儿种地你就留下?你还是不是个老爷们儿?在咱们大汉朝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女人只有伺候男人的份儿!还没娶进门就什么都听人家的了,将来还不被搓扁捏圆,想怎么着怎么着!”
崔老实在地上团团乱转,不知道该怎么说王二楞子了,只一挥手道:“不成,这事儿不成!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也出发,去长安!那边打得差不多了,咱们泰山营也得去抢碗肉吃,不能落到别人后头,到时连汤都没的喝。我可告诉你二楞子,你得给我第一个站上长安城头,等到那时候,我保你得一个校尉当当!”
“将军,我……我已经是校尉了。”
崔老实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二楞子,你傻啦?你说你是什么?校尉?哪个校,哪个尉,是不是笑得胃疼的笑胃?”
“将军,陛下封我做了屯田校尉,专门负责种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二楞子低头站在崔老实面前,做好了挨一顿胖揍的准备,这样明目张胆地改换门庭,火爆脾气的泰山将军岂能容忍?
可是崔老实竟半天没有吱声,王二楞子抬头看时,见他脸色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有生气,可是却比暴跳如雷更让自己害怕。
王二楞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叫道:“将军,二楞子对不住你,不能随你去长安了!我也是没法子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碰着这么个婆娘,我见着她,别的什么女人就都忘了,连我娘都想不起来了。我就想跟她一个人好,和她困觉、生娃,我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着她了。将军,我虽然做了校尉,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兄弟。将军,你,你打我骂我都成,要不,你要实在生气,照我这儿捅一刀,二楞子这条命可以交给你!”
“没想到,从来没打过败仗的泰山第一猛将竟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下。”崔老实嘟囔着,慢慢坐了下来。
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没想到王二楞子这样的铁汉竟然是个情种,小皇帝趁着这个机会,竟把他最得力的手下挖了去。
自己的儿子每天念叨着陛下,陛下,自己的小弟又转投到陛下麾下,这个小皇帝有什么魔力,让这些人都甘心为他所用?难道,那所谓的“飞龙在天”的传说竟是真的?
崔老实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他毕竟是混到将军地位的人精,不是傻子,立刻感觉到这事儿已不可挽回,目前要做的是尽量止损,甚至从中获取某些利益。
“王校尉。”他一开口,王二楞子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别,将军,你还是叫我二楞子吧!”
“二楞子,这是好事儿啊,你当上校尉了。”泰山将军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跟了陛下就要好好干,别给泰山营丢人。不管你去哪儿,泰山营都是你的家,我老崔就是你的家长,你成亲,老崔我一定要喝杯喜酒,不,我要去给你主婚!”
王二楞子当即眼泪就下来了,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边抽噎着道:“将军,皇帝,陛下说了,他,他要给我主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老实的思路又被打断了,妈的,吃屎都抢不着热乎的,这小皇帝下手太快,简直要把人逼得无路可走,老子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噎了半天,崔老实又道:“不知道陛下让你种多少田,给你多少人?”
“陛下说了,种地的事儿还在其次,让我主要是带兵,谁要是敢来给屯田捣乱,就狠狠地揍他,陛下说要给我三千人马,巡视左冯翊,陛下要在郡中开荒田千顷,争取明年种出百万石粮食。”
百万石粮食?崔老实心里一动,这可不是小数,有了这么多粮,咱们就不用再挪窝了。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要是他泰山营两万人也找个地方种田,他这泰山将军日子过得必定会很滋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种田虽然不错,可哪有抢来得快呀?这儿的百姓原来也都在安安稳稳种田,最后他们落下了什么?还不是便宜了咱们赤眉军?
不劳而获的事总是更有吸引力,崔老实的念头一闪而过,忽地一拍大腿,叫道:“三千人!三千人太少了!一个校尉手下怎么只能这么点人?我老崔再给你三千人!”
泰山营里良莠不齐,有能打仗的青壮,也有拖后腿的老弱,老弱上阵不行,但还是一样地费粮食,崔老实早就想甩掉一批人了。这正是个好机会,先甩个大包袱给小皇帝,三千人丢出去,他泰山营能省下来不少粮食。
还有一点,屯田校尉手下的兵是皇帝和泰山营各出一半,到时如果真的种出了粮食,是不是得多分给泰山营一份?
看着感激涕零的王校尉,泰山将军哈哈大笑,我老崔实在是太聪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马将军刘侠卿腋下挟了匹布,嘴里哼着小调,优哉游哉地溜达到尚衣库。
还没等进门,正遇到一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撞在刘侠卿身上,撞得他蹬蹬蹬退后几步,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谁这么毛手毛脚的,瞎啊!”老刘坐在地上,扶着老腰破口大骂。
“呀,义父!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坐地上了?”钱有回头一看是刘侠卿,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怎么坐地上了?还不是你小子乱跑,这么大的人了没个稳重劲儿!你不好好替陛下干活,跑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看我娘了!”钱有忽然凑了过来,涎皮涎脸地笑道:“义父,您不会也是来看我娘的吧!”
刘侠卿一个激灵,向后跳出一步,离门口远了一点,好像自觉安全了一点,斥道:“你个小兔崽子别混说!我看你娘干什么?本将军是来做衣服的!”
“您这衣服不是挺好吗?还做什么新衣服?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是上朝了,这可是大事啊!陛下说了,明天要召集郑县所有官员上朝,授印绶。”
“这事儿啊,那真是个露脸的机会,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就是,我老刘堂堂一个将军,当然要体体面面,看起来威风凛凛,有些将军的样子,要是去到宫里,别的将军都溜光水滑的……你父我总不能输给别人不是?”刘侠卿一高兴,竟忘记了自己曾下决心绝不认这个儿子。
钱有一把抓住刘侠卿的袖子,说道:“义父,啥也别说了,您跟我走!儿子孝敬您一套新装,绝对符合您天下第一将军的身份,保您威风凛凛,庄重大方,比所有的将军都更像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吗?穿起来真的像将军?”
刘侠卿对将军这个称呼有点执念,也难怪,他这个牛马将军本来是皇帝亲口封的,但是一直都不太被人承认,丞相和大司农还是一口一个刘校尉地叫着,各营的将军校尉平时见了他都打着哈哈,有的叫他老刘,有的叫刘校尉,如果叫了将军,那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拿他逗趣,一种是求他办事。
刘侠卿知道这些人心里不服气,从实力上看,他确实比其他将军差了许多,哪个将军手下没有上万人马?泰山营的崔老实足足有两万部众,而他刘侠卿呢,牛马吏加起来才一千多人,虽然他最近大肆扩充牛马厩,也不过又多招了几百人,就这样大司农已经嫌多,总是要扣发他的钱粮。
可刘侠卿却没有妄自菲薄,他时刻以“天下第一将军”自居,自觉比其他将军地位更尊贵。这次朝会正是一个当众正名的好机会,他一定不能被其他将军比下去。
刘侠卿张罗衣着的时候,崔老实正与他的儿子崔秀商量朝会的事儿。
“皇帝登基时不是上过朝了吗?怎么又要上朝?”
“父亲,国家大事那么多,不上朝怎么处置?人家皇帝都是要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的,当年文帝更是每天都要上朝,可陛下登基那么多天,这才是第一次上朝。”
“哪有那么多国家大事?有丞相忙活不就行了吗?他一个小孩子,哪会处理什么国家大事?这小皇帝真能折腾,好好在宫里呆着多好!”
崔秀被他爹气乐了,“要是皇帝都不上朝,那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干脆让御史大夫和丞相做皇帝好了!”
崔老实一声低喝:“住嘴!这话能随便说吗?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老子都得跟你倒霉!”
“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崔秀相当不服气,“父亲,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这次出征,几乎收复了半个左冯翊,各地豪强都来投效,在驻马坡,率一万军队击溃了两万更始精兵。御史大夫那么能打也办不到吧!”
“那还不是咱们家二楞子能干……当然诸葛稚也还凑合,要不然就凭你们一群娃娃兵能打得赢?”崔老实提起被挖了墙角的王二楞子还是觉得一阵肉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说什么呢!要不是我们羽林军,诸葛稚和王二楞子都得交待在驻马坡!”
“行行行,别吹了,去不去的,老子自然会斟酌。”
“您还斟酌什么呀?不就是上个朝吗?哪有大臣不上朝的?陛下可是要在长安坐天下的,将来那个皇帝宝座上坐的不是樊崇,也不是徐宣,而是当今皇帝陛下,父亲,您可别犯糊涂,死抱着那两棵老树不放。”
看他爹还是不吐口,崔秀急了,“父亲,这次朝会可是要授印的,您要是不去,这将军印可就没您的份儿了!到时别人都有,就您……”
“滚!不用你小子教老子!”
崔老实撵走了儿子,躺在他的碎花被上左思右想,儿子说的不是完全没道理,樊老大能打江山,可不能坐江山,将来他崔家的富贵,还得着落在小皇帝身上。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至少现在皇帝还不是老大,那这个朝他崔老实到底该不该去上?
按理说皇帝召集朝会,当然应该去,可是赤眉军的大老粗们哪儿上过朝啊?除了上次立皇帝时大家聚集在一起参拜了一次,然后就没有小皇帝什么事儿了。
各营从来都是听御史大夫和丞相的命令,如果丞相下令说参加朝会,将军们自然没有二话,抬脚就去了,可是这事儿丞相却从头到尾没发一句话,全是小皇帝的尚书署在张罗。
看来这事儿是绕开了丞相,小皇帝自行组织了这次朝会,这里面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崔老实本能地感觉到,如果皇帝一声令下,自己就贸然去了,是有可能得罪丞相和御史大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若是不去,便是不给小皇帝面子,那个小祖宗会不会秋后算账?现在崔老实可一点也不敢低估小皇帝,你看他一个闷在宫中的放牛娃,这些天从无到有挣出这么大一份基业,就知道他有多么不简单了。
小皇帝也不能随便得罪啊!
还有将军印呢?不去了还有印吗?没有印还算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吗!他全军第一大营将军没有印,那怎么成!
崔老实感觉这事儿不寻常,他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不行!我得去趟丞相府!”
丞相府今天格外安静,仆役们轻手轻脚地做着洒扫,压低着嗓音交谈,时不时抬起头望一下那扇紧闭的房门,丞相徐宣和谋士方阳正在里面。
徐宣道:“皇帝把丞相府撇到一边,自己张罗了个朝会,旨意直接下到各营,这是不把我徐某人放在眼里啊!”
方阳一笑,“丞相,皇帝召集众臣议事,本来就是应有之义,没什么可指摘的。”
方阳有时真是看不上这些人,一群土狍子,没什么见识,起事前都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就连最有文化的徐宣也不过是个狱吏出身,哪儿懂那些朝堂上的事儿?人家皇帝要上朝,还要你丞相批准同意?
小皇帝不跟丞相打招呼便张罗朝会,本身就是个信号,皇帝要表明自己是皇帝。
徐宣何尝不知,所以他才有点气急败坏,他也要表明态度,让皇帝认识到,没有樊崇,没有他徐宣,这个皇帝他刘盆子做不成,就是上朝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办不成。
“前方军情紧急,此处各营也正要西进长安,到处都在忙碌,他这时搞那些虚礼,让大家扔下手头的事儿都去朝拜他,这不是添乱么?我看这朝会不开也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旨意已下达各营,丞相若出手阻止,成则陛下面上无光,必然对您心怀怨望,丞相何以自处?若是丞相阻拦不成,则于您威望大大有损,徒然增加陛下的威望。”
“入长安之后,诸将齐全,御史大夫和我自然会为陛下召集群臣,论功行赏,那时有宫室仪仗,正可示天下以帝王之威,何其盛大?陛下何须如此着急?”
“帝王之威、群臣恩赏皆出自别人之手,再盛大又有何用?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封爵授印,正是君王之事。陛下此举,至少能让群臣知道,他们的功名利禄皆由帝王一言而决。”
不愧是谋士,方阳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儿不能明面上出手阻拦,有点说不过去,人家皇帝要见大臣议事,你做丞相的不让?还有就是,徐宣要是强行拦阻,他拦住了,皇帝大丢其脸,必定恨死了他,万一得势就会拿他开刀,他拦不住,丢脸的就变成他这个丞相。
徐宣不想撕破脸,那就只能明着出手,只能暗地里下绊子。
那么这次朝会,皇帝会有什么动作呢?
“难道陛下会对诸军将领有所更易?”徐宣倒是巴不得他动一下,若是他真敢做了,那可就有好戏可看了。
“这个……陛下之力尚不至此,不过是多安排些自己人罢了,羽林军诸将定会有所封赏。”
方阳觉得小皇帝不会如此鲁莽,着急去动各营的将领,将军校尉们都是实权派,又是大老粗,没什么涵养,逼急了难免弄出些过头的事来。
徐宣不以为然,“羽林军加在一起不过是一曲之数,还能封出几个将军不成?”
“便是只拜一个将军,也是陛下自己的将军,陛下已封了征北、征东两位将军,此次再封一位,便有了三个将军,三营之势可不算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有全军的十分之一了,徐宣冷笑了一下。
征北将军田况、征东将军夏阳都是皇帝自己封的,徐宣虽有不满,可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人家自己开的荒,硬变出来的人马,没动原来的蛋糕。可是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徐宣就不能由着小皇帝随意折腾了。
想到他一个多月搞出了两个将军,数万兵马,徐宣不由得大是忌惮,这要由着他闹下去,再过一阵子,恐怕赤眉军的天就要变了。
他们完全忘记了,小皇帝封的第一个将军既不是田况,也不是夏阳,而是牛马将军刘侠卿,刘侠卿若是得知丞相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天下第一将军,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陛下召集群臣自是没什么可说的,我做丞相的也不好阻拦,可若有什么事耽搁了朝会,那就怪不得旁人了。”徐宣脸上重又平静下来,他端起面前已经放凉了的稻饭,轻轻地扒了一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叫喊之声,“丞相,丞相,你这大门怎么关得这样紧,是不是在屋里偷吃什么好东西呢?让我老崔也来尝尝!”
“这个崔老实!又来探我的口风,奸滑得像狐狸一样!”徐宣笑着放下饭碗。
话音刚落,崔老实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子,整座宅院立时活过来一般,热闹非凡。
“哈,果然在吃东西,我就说嘛,正好我也没吃饭,”崔老实打开屋门,像在自己家一般向外唤着:“添双碗筷过来!”
仆役端着碗筷,刚到门口,就见丞相脸上带着笑,用筷子点着崔老实道:“你这是什么话?哦,陛下抢了你一个王二楞子,你就不想去领将军印?陛下要屯田,你就给他送了三千张嘴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歪着身子伸了伸腿,和郑深、罗由商议了半天,也跪坐了半天,他的腿都有些麻木了。
他在心里发狠,一定尽快把桌子椅子这两种东西普及起来,改变大汉朝百姓的坐姿,这么不舒服的姿势,难为古人竟坚持了几千年。
郑深坐得笔直,拱手道:“陛下,明日朝会,百官云集,恳请陛下万万按照礼仪正襟端坐,不可失帝王之仪。”
郑深觉得陛下什么事儿都靠谱,只有这礼仪意识极其不到位,通俗点说就是不讲究,坐着就是大大咧咧,随随便便,与手下也时常称兄道弟,乱拍肩膀,这在一个儒者看来简直不能容忍。
“唉,咱们私下的场合,就随便些坐吧,大家都舒服。子渊你放心,明天朕肯定坐得像标枪一样,挺胸收腹,绝不伸腿!”
刘盆子嘴上立着fg,却把两条大长腿极为舒展地伸了出去,脚丫子穿过了几案下的空当,露出在几案的另一头。
郑深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陛下的龙足,跟普通人一样,也是十个脚趾,此时正一点一点的好像打着节拍。他的第一个感觉竟是:这脚丫子可真黑啊!
自从郑深倾心投效以来,为小皇帝的教育投入了许多心血,恨不得双掌按住他的太阳穴,把自己的毕生功力直灌进去。刘盆子一般是虚心学习的,唯独对于礼教不太感冒,时常大放厥词。
你们这些儒家弟子,总是讲究礼仪礼仪,礼仪是个多么不舒服的东西!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礼仪这个东西大有用处,在常年累月的端坐、拱手、叩拜等礼仪的规范之下,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身份,各安本分。
别说什么人人平等,那个年代讲这个,连最底层的百姓都会认为你疯了。
刘盆子眼下的局势,权柄不在手,地位不被认可,正应当强调礼仪。让这群土狍子认识到皇帝的尊贵,知道谁是真正的老大,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这只是个开头,礼仪意识要日积月累地强化,一点一点地洗脑。当然这要有实力作为基础,一个多月前小皇帝要是搞这个,恐怕没有一个将军会鸟他,一个只有皇帝空名的放牛娃,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放p。可是现在大家见识了他的实力,更重要的是看到了他的潜力,对待皇帝的旨意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罗由道:“陛下如今有众数万,樊、徐有众数十万,看似力不能敌,可若是对樊、徐阵营分而治之,还是大有可为之处。如城外诸营,泰山、南城、濮阳、临沂、容丘,临沂与容丘是丞相的私营,陛下很难调动,濮阳营本就在青州军中受到排挤,陛下稍加恩遇,濮阳将军便可能率部投效,南城将军虽是大司农的亲信,如今却与陛下过从甚密,至于泰山将军,与几大头领关系皆密,却从不来拜见陛下,看似疏远,其子弟在羽林军中却是最多的,对于赈灾他可是出钱出人,恐怕早已心向陛下了。”
皇帝摇了摇头,“崔老实是个最现实的利益派,不用特意去拉拢他,只要利益符合,他就会自己主动贴上来。”
罗由欠了欠身,“陛下所言极是,我只是在想,明日须不须用些手段,在名号上做做文章,故意压制几营,抬高几营,使各营互相猜忌内斗,丞相也会生出疑心,少不了有几营在疑惧之下,无所归依,只好来投奔陛下。”
话音刚落,皇帝便道:“不可!天下纷争,虎狼在侧,大汉旦夕有倾覆之危,只能刀枪一致对外,绝对不能拉山头,搞内耗!”
罗由的法子是典型的分化瓦解,在各大头领和各营中制造矛盾,使他们互相猜疑,内部分裂,必会有一部分人来投奔小皇帝,寻找依靠,这种权谋之术还是比较有效的,运用得法,皇帝的力量会迅速壮大。
可是其缺点也显而易见,赤眉军不再是铁板一块,人人都要重新站队,内部矛盾迅速激化,大量的精力被牵扯进内斗之中,甚至可能刀兵相见,全军实力必定大大受损。
因此刘盆子立即一票否决,干脆得令罗由有些尴尬。
“老罗,仲宾,”小皇帝拍了拍罗由的肩膀,假装没看到郑深微微皱起的眉头,“你的计虽妙,可是不是时候,现在外面的敌人太强大了,不容许我们慢慢搞内斗,大汉只能快速整合,拧成一股绳,才能内安百姓,外抗强敌。樊崇、徐宣都是朕的臣子,各营将军都是朕的将军,数十万士卒都是朕的士卒,朕要公正对待,不偏不私,让他们都心服口服,甘心情愿地围绕在朕的旗帜之下,随着朕扫平四方,一统天下!”
郑深立即起身拜贺道:“陛下气量宽洪,志识高远,胸怀天下,有此圣君,实乃大汉之幸,万民之福也。”
罗由跪下谢罪,“臣浅陋之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浅陋,”皇帝扶起他,微微笑道:“你的法子其实也可以一用,不过要适时、适度,不能过界。”
还有一句话皇帝没说,这种权斗招式其实是必须的,但是不能用在明面上,要用得不动声色。
几个人正说着,牛得草进来,说是汉情局吴局长来了。
皇帝让郑罗二人稍作回避,立即让吴原进来。
吴原保密意识极强,他只与牛得草单线联系,汇报时也要求只有皇帝一人在场,其余的近臣,哪怕是皇帝的亲兄长,他也从不交结往来。
郑深和罗由知道有汉情局存在,但是对其详情不甚了了,吴原从未出现在皇帝的任何一场会议上,这次朝会的名单上也没有他。郑深对这个机构有些不以为然,如果他知道吴原曾秘密地调查过他,想必会更加反感。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被请回屋内。皇帝笑道:“徐丞相要忙死了,一早与方阳密谈良久,之后泰山、临沂和容丘三营将军都去拜见,临沂将军回营后,更是匆匆忙忙地点兵,看样子是要有所行动。”
罗由道:“此时调兵,必与明日朝会有关。”
皇帝道:“朕为天子,不过是要大家来上个朝,跟朕见个面,封几个官,发几颗大印。这等小事,竟然还有人看不过去,非得要搞些小动作。若是再不敲打敲打,他们的眼睛里就没有朕了。”
吴原的名单里其实还提到了一个人,但是被刘盆子忽略了,那就是前西安侯刘孝。
刘孝经常出入丞相府,当然出入的多是丞相府的府门,能不能进到厅堂见着丞相要看运气,因为丞相大部分时候都很忙见不了客,尤其当这个客人是西安侯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今天是个意外,丞相居然第一时间就接见了他。
徐丞相看起来和蔼可亲,笑着对他打着招呼:“哎哟,侯爷,今天是哪阵风把您这贵客吹来了?”
刘孝心里说我家的风天天朝你丞相府吹,嘴上却道:“本侯去深井巷体察一下灾民民情,正好经过丞相府,顺路来看看丞相。”
“有劳侯爷记挂,明日朝会之事,侯爷可准备妥当了?”
“咳,本侯以为,这种虚名的东西还是少张罗吧!我那个同宗的弟弟,他不思立身修德,只图这些排场,劳民伤财啊!有这钱财,还不如买粮食,多给灾民熬点粥喝。”
“侯爷,难道你没收到上朝的旨意?陛下,陛下竟没有恩赏给他同宗的亲兄长?”徐宣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刘盆子把他这个隔了n代的同宗亲兄长完全忘记了,根本就没安排他的职位。
“本侯是个闲散之人,本就对这些官场之事没有兴趣,这热闹,不凑也罢,不看也罢。”
“那怎么成!侯爷是陛下的同宗兄长,又身负大才,岂能轻易埋没?我这就向陛下进言,不能让侯爷你躲清闲!”
刘孝回到家里,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上朝的名单不是徐宣拟定的,原来传说是真的,这朝会之事不是徐宣张罗的,而是放牛的小子一手安排的。
他本来只想来徐宣面前露个脸,提醒一下他这个皇亲国戚没受到封赏,潜台词就是“还有我呢!”没想到竟得到这么一个好消息,人人都传说在朝会时会提拔一批官员,这些徐宣居然统统不知道,看来放牛的小子要自己扯大旗单干了!
那么樊崇、徐宣会甘心交出权柄吗?用脚趾头想也不会。刘孝虽不聪明,也是侯爷出身,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夺权大战要开始了,这个热闹不可不看。刘盆子呀刘盆子,你这真是自己找死,拿鸡蛋碰石头了。可你要是不找死,本侯怎么能有机会呢?
刘孝忍不住哈哈大笑,把身边的张五吓得直向后缩,侯爷这是怎么了?最近侯爷精神上颇不正常,虽然他总是不正常,可是最近不正常的有点不正常。侯爷总是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怪吓人的。
刘孝想的没错,大汉丞相徐宣现在很不甘心,他就没想明白,小皇帝是怎么一步步折腾到现在的程度,他已渐感力不从心,压制不住了。
早知道当初就用刘孝了,这个家伙虽然野心不小,可是人家本事不大呀,估计怎么翻腾也翻不出这么大的浪花来。
徐宣不由得开始考虑他以前一直极力避免的一种可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的那一步:换人。
“西安侯刘孝,我怎么就忘了,还有他呢!”
本来打算丢掉任他自生自灭的刘孝突然又有了存在价值,徐宣决定把他带到长安前线去。
先让樊崇尝尝小皇帝的厉害,再看看他是什么意思,毕竟他才是老大,小皇帝夺权最大的受害者,这个霍光还是要老大来当。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刘盆子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不想做皇帝,拼命折腾着想要换人,可怎么也折腾不成。如今他做皇帝上瘾不想挪位子了,反倒激起了别人换人的心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还未苏醒。
有早起的百姓出门,立刻就发现不对,今天大街上人格外的多,路两侧站满了手持刀枪的彪形大汉,街面上一派肃杀场景。
“奉丞相之命,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出门!”
这是一个卫士营的头领,正因为早起站大街觉得烦躁,对待百姓必然没什么好脸。
百姓难免觉得慌张,生怕这是又一轮洗劫的开始,急急忙忙退回家中,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乱兵。
被好奇心驱使,许多人从墙头和门缝中偷偷地向外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一支队伍从街头出现,身穿统一的军装,排着整齐的队伍,每个人手中挺着一枝长矛。
百姓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这是羽林军,郑县每个人都认识,看羽林军训练是全城少年最重要的娱乐活动,成为羽林郎几乎是每个郑县少年的梦想。
“没事儿,咱们羽林军来了!”
在郑县百姓口中,陛下是咱们陛下,羽林军是咱们羽林军,都是自己人。
羽林军的首领与卫士营首领交涉,先前不知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离得近的已能清楚地听到:“陛下上朝,来的都是自己人,又不是敌袭,你们戒的什么严!”
然后他向后一挥手。羽林军立即列队,站成密集的队形,其宽度正好塞满整个街道,每个人将长矛挺在身前,喊着口令开始前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一堵移动的矛墙,推过长长的街道,锋锐的矛尖指向前方。卫士营将士试图阻止,面对一堵刺墙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逼得一步步后退。一会儿的功夫,卫士营士卒全部撤离,整个街道都被肃清。
“这回知道咱们羽林军的厉害了吧!郑县还是咱们陛下的!”偷看的百姓们兴奋得像是自己打了胜仗。
这时天已放亮,整个县城喧闹起来,百姓们又开始了拎着碗去领粥喝的一天。每天一起吃饭,许多人已经互相熟悉成了粥友,排队之余便是交流各种八卦,于是各种消息在灾民队伍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