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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人家升了(1 / 2)

大汉丞相徐宣忙了半天,直到下午才吃上早饭。这个年代,一般的平民都是吃两顿饭,早饭叫作”朝食”,称为”饔”,晚饭叫作”餔食”,称为”飧”。一些豪门贵族是每天三顿,多了一餐”燕食”,也就是午饭。

作为大汉丞相,徐宣当然是有资格吃三顿的。但他实在是太忙,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一天能正经吃上一顿就不错了,常常要夜里加餐。

赤眉军几十万人,每天一睁眼就是各种麻烦事,徐宣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吃过早饭了。

今早很清静,到现在也没人来打扰。徐宣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静地吃个早饭了。他吃了口稻饭,饭香扑鼻,这是京师仓的稻米,从江南转运来的。

徐宣慢慢地咀嚼着,饭香在口中弥漫,直冲鼻孔,徐宣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人家江南的稻米,真是好吃啊!

有时他想,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再不用每天东奔西跑、打打杀杀,每天踏踏实实地吃几碗稻饭?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生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吗?赤眉军的前途在哪儿?自己的未来在何处?然后他马上摇头,把这种念头赶跑。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还是先把眼前喷香的米饭吃了再说。

他刚吃了半碗,大司农杨音和卫尉诸葛稚便来了。

为了便于商量事情,三个人的住处很近,诸葛稚得到消息,立刻出门,正遇到杨音,两人便一同过来。

诸葛稚急急地道:“丞相,刚有武库守兵来报,不知道是哪一路人马,以群牛开路,驱散了守兵,如今已占据武库,我这便领兵去夺,请丞相加强戒备,莫为敌军所乘。”

徐宣当即把碗放下,惊道:“难道有乱民……莫非是更始军?”

刘盆子虽然只带了一百多人,但是有牛群开路,声势浩大,守兵完全没看清人数,当即就跑去报信,因为丢失了武库,为了推卸责任,免不了有所夸大,所以诸葛稚得到的消息是大队人马入城,一举占领了武库,至于他们是什么来历,守兵也不清楚。

郑县现在是赤眉军的大后方,若是郑县不保,它身后的京师仓也就难保。前面进军长安的大部队会被切断补给,赤眉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徐宣一听,便觉得事态严重,连饭也顾不得吃了,立即便要调兵应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音道:“郑县就这么大,七个营的兵力摆在城外,敌军即便是来,咱们的兵力也足够,何况周围敌军大部已被我军打散,无力发动大的袭击。我看这事儿多半还是城里的那些人做下的,都是将士们劫掠无度,激起民变!”

杨音说起军纪就一肚子气,他是赤眉军中少数不赞成凌虐百姓的头领,但是军中大环境如此,不抢劫就没吃的,一抢劫就控制不住,一支以劫掠为生的军队是无法谈及军纪的。

徐宣应付道:“大司农言之有理……军纪的事儿日后再说,还是处理眼下要紧。”

“若只是民乱便不足为虑,命卫士营平乱,很快就会平息。只是我军的军纪也该尽早整治一下了!”杨音是打仗的老手,对局势有清醒的认识,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军纪。

卫士营归诸葛稚统领,现在就驻扎在郑县城内,营中将士都是全军挑选出来的壮汉,若是有其他各营啃不动的硬骨头,便派卫士营冲上去,无有不胜,可以说卫士营是赤眉军里最强悍的一支部队。若是区区乱民,用卫士营去平乱,已是用牛刀来杀鸡了。

徐宣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大司农说得对,看来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大不了,除非……他忽然问道:“陛下呢?今天是不是还在宫里?他这几天到处乱跑,可不要跑到外面去才好。”

杨音也猛醒似的说道:“武库就在行宫左近,乱民倾刻便可抵达,若是……快!快派兵去保护陛下!若是陛下落到乱民手中,那可就糟了。”

三个人都急了起来,大汉皇帝这块牌位可以放着不理,可是却千万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否则他们挟持天子号令全军,你听还是不听?

诸葛稚霍地站起来,“丞相,大司农,你们放心,我亲自去,现在就走,一定保护好皇帝陛下!”

没等他出门,牛马将军刘侠卿便到了。人还没进屋,喊叫声已经传了进来,“丞相,丞相,出事了,陛下出事了!”

屋内的三个人全都变了脸色,诸葛稚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喝道:“怎么回事?”

刘侠卿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丞,丞相……大司农……诸葛卫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诸葛稚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挨个打招呼,“快说,陛下怎么了?”

“陛下,在武库……”

徐宣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乱兵行动这么快,竟然已把陛下掳去了武库,“陛下……可还活着?”

“啊?”刘侠卿有点懵,“陛下,当然活着,他精神着呢!”

杨音性急,问道:“牛马校尉,到底是谁把陛下掳去?”

“大司农,我已不是校尉,陛下封我为将军了。”刘侠卿的关注点与三巨头完全不同。

“混帐!我管你是校尉还是将军,快说陛下现在如何,你再不说,老子砍了你的脑袋!”杨音怒了。”

牛马将军确实有抖m潜质,被大司农一骂,立刻就老实了,再不敢废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紧张地看着三巨头,担心因为没有看紧陛下而受到责备,却见徐宣大大地松了口气,伸手端起桌上的半碗饭扒了起来。

刘侠卿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丞相没把这当回事儿,自己又可以逃过惩罚。

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先得到一个吓人的坏消息,心理上受到严重的冲击,然后了解到这事儿远没有那么糟糕,两相对比之下,后来的坏消息立马就变成了一个好消息。

牛马将军运气不错,若是他先到,少不了会被申斥一顿,因他腿脚慢了一步,立刻变成为大家带来好运的那个人,连他那丑陋的脸都显得有些可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司农哼了一声,“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打仗游戏,你身为一个校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司农,我,我老刘不是校尉了,我……升了。”

三个人吓了一跳,生,生什么了?难道老刘还有这功能?看他那个胡子拉茬的丑脸,难道竟是个男装大佬?

“陛下已加封我为将军了。”刘侠卿怯怯地道。

三人同时舒了口气,不带这么吓人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刘侠卿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帛,向杨音递了过去。

“给我看什么?我能看懂那玩意吗?”杨音一拍案几,徐宣刚伸筷子夹菜,盘子被震得跳了一跳,里面的汤汁撒在案上。

诸葛稚劈手夺过布帛,交给徐宣,徐宣展开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刘侠卿。

杨音和诸葛稚伸着脖子看着,可那么大的字他们不认识半个,杨音叫道:“写了啥?上面写了啥?”

徐宣念道:“刘瞎卿辛苦啦!朕疯你做牛马将军,亲此!”

说着他“噗”一声,把嘴里的饭吐了出来,这疯颠的用词,差点晃瞎他徐大丞相的狗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皇帝的圣旨形同儿戏,字迹歪歪扭扭,让人不忍直视,不过这已经吓了徐宣一大跳。他心中疑惑,这小放牛娃竟然识字!而且还会写字,在赤眉军中简直可以称为博士了!

他哪里知道,刘盆子前世爱好历史,对古代文学也有浓厚的兴趣,为此他专门上了书法班,学了好几年的毛笔字,练了一笔好字。只是为了藏拙,才故意写得这么歪歪扭扭,形同儿戏,还故意整几个白字,否则怎么能符合他不学无术放牛娃的身份?

徐宣三个人对望一眼,这小皇帝还真长了能耐了,居然能张嘴封官了,皇帝张了嘴,你能说不好使吗?当初人家不爱当皇帝,可是你们非要人干,现在你能否他吗?否了他就是否自己!

可是他要是到处封官许愿,那怎么办?徐宣心道:“爱他妈封封吧,反正都是个空衔!”

实权都在几大头领手里攥着呢,光有名头没有实权,相当于没封。大汉别的都缺,就不缺官帽子,皇帝愿意送,随便送好了。

徐宣随手用圣旨擦了擦案上的菜汤,刘侠卿心疼的暗吸凉气,可却不敢伸手阻拦,等丞相终于擦完菜汤,将圣旨向案上一丢,他立即伸手抢了过去,也顾不得上面的油渍,宝贝似的又揣进了怀里。

徐宣笑道:“牛马校尉,看来陛下对你很是器重啊!”

刘侠卿立即本能地摇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陛下,陛下把我从行宫里赶出来了,他手下的兔崽子们把我丢在门外,把我老刘的腰都要摔断了。丞相,我,我无能,实在是看不住陛下,让陛下又闹出了事,要不,要不您换个人吧?”

心心念念要摆脱差事的人不光是皇帝陛下,还有牛马将军,皇帝即位不过几天,老刘已经被折腾得要心脏病发作了。

徐宣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刘,别泄气,好好干,我一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陛下交给你,御史大夫和我都很放心。”

刘侠卿已经算是比较尽职了,每天跟在精力过剩的小皇帝屁股后面东跑西跑,大事小事都来请示汇报,让徐宣随时能掌握皇帝行踪。若是再换一个,还真不一定有他这么得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皇帝折腾得生不如死的老刘,冷不丁得到丞相的夸奖,忽然鼻子一酸,哽咽道:“丞相,您这么说,我老刘就是累死……”

没等他表达完激动的心情,杨音就说道:“没想到陛下竟然懂兵法。”

徐宣道:“这是怎么说?”

“你想啊,陛下带着一帮孩子,赤手空拳的,若是用强,肯定不是武库守兵的对手,也难为他想得出这个主意,竟用黄牛开路,牛群势大,这么猛冲过去,就是大队人马也会被冲得手忙脚乱,何况仅仅五十兵丁,这就是所谓的借势冲阵,趁乱取之。”

徐宣笑道:“这孩子……陛下不仅会用兵,还通文字,真可谓智勇双全呢!”

刘侠卿忽然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徐宣,声音不知不觉压低了下去,“丞相,这事儿以前我还不怎么信,现在……您说,陛下难不成真是……天上下凡的真龙?”

“休要胡说!你再这样问,便可问你个谋逆之罪!”徐宣板起了脸。

在君权神授的古时候,皇帝陛下就是真龙,一切对于皇帝的怀疑都会被视为谋逆。

“是是,我就说嘛,陛下是什么人物?那是神仙选中的人,老天爷保佑着他呢!我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伺候我……哦不,我伺候陛下好几年了,早就看出他跟别人不一样,有一回他在牛棚里睡觉,我眼见着有一条真龙盘在草堆上,千真万确,我老刘可没撒谎!”

古人因为知识面所限,对于神鬼这些东西特别地相信。那三个人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禁有些疑惑起来,难道他们随便抽签立了个皇帝,当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选中了个真龙天子?

刘侠卿满脸自豪,“陛下以前就是条卧龙,除了我老刘,没人见过他的真身。自从他当上了皇帝,和以前是大不一样,以前我说什么他听什么,连个……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我的话他全当是个屁!当然,本来就该是陛下说了算,何况陛下是如此……智勇双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侠卿出了丞相府,一路走一路嘟囔:“人家明明是将军,陛下钦封的将军,非得叫人家校尉,哼!”

除了这一点让老刘不舒服,其余的事儿都还算满意,丞相让他继续伺候陛下,至于什么羽林军,让陛下自己去玩好了,武库也由皇帝占着,等他玩够了再接管过来便是,只要兵器不流入民间,大军的武库和皇帝的武库有什么区别?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

丞相还是那句话,只要圣驾安好、安在,其余的事儿不用管。

至于英明仁德智勇双全的大汉建世皇帝陛下,对于三巨头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他看出来了,这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换掉这个皇帝的,他想成为一个昏君实在是任重道远啊!

刘盆子已经作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既然他们的容忍度如此之高,咱们就慢慢玩,争取玩出新花样,否则便对不住大汉政权诸位高官对他的殷切期望。

小皇帝望着手下龙精虎猛的百余羽林郎,一颗热爱军事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好不容易穿越到古代,好不容易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小小军队,要不,先练兵玩玩?

可是看着他的小伙伴们破衣烂衫的样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羽林军也未免太寒酸了吧?要想成为军容雄壮的威武之师,首先得把这一身皮换掉。

小皇帝命后勤大总管翟兴把家底清点了一下,还别说,真找着了一屋子的布匹,那是为了他登基时制作新衣准备的,这些还不够,皇帝立即召见牛马将军,口谕,让他去找丞相要布,要多多的布。

在那个年代,布是硬通货,和钱是一样的,尤其在王莽货币改革后,国家金融体系几尽崩溃,货币混乱,民间贸易许多都是以物易物,作为民生必需品的布帛由于价值相对稳定,民间将它作为价值依据和支付手段,更加赋予了它货币功能。在那之后的漫长时间里,布帛长期作为中国古代王朝的赋税标的和重要的支付手段而存在。

皇帝要布,这就是要钱啊!

牛马将军想的是皇帝真败家,说出来却是:“陛下真是俭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俭省的要求,必须予以满足,否则陛下动不动就闹退位,刘大将军免不了要受责罚。

于是刘侠卿以“充实后宫府库”的名义提出申请,请求增加宫内布帛,成功得到丞相的批准。

皇帝一看,牛马将军很有水平,“充实后宫”四个字用得极是恰当,但是后宫不应只有粮食和布帛,最重要的是,后宫得有女人啊!

在牛马将军的启发下,皇帝陛下愉快地决定了:“就按刘卿的意思,朕要搜罗民间女子,充实后宫!”

牛马将军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是他的意思了?这个锅背得实在是莫名其妙,更荒唐的是,陛下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充实后宫了呢?

“陛下,这事儿不急,您,您还小……”

“说谁小呢?这不是遭践人么?朕大着呢,你那么虚,你才小!”

牛马将军当然不敢跟皇帝陛下比大小,人家是皇帝,当然是全天下最大。

刘侠卿以为皇帝陛下不过是说着玩,没想到当天皇帝的侍卫们集体出动,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金针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巧妹是金针巷的一个普通姑娘,自小就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女红,她做的衣服没一个人不说漂亮。金针巷本就是个巧手聚集的地方,很多人家都以裁缝零活为生,巧妹也不例外。因为她手艺好,生意比别家更兴隆些,便是城里的大户,也常常拿些上等丝绸来让巧妹缝制。

巧妹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弟弟,叫做八哥,姐弟两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倒也能维持温饱。可是自从赤眉军进了关中,眼看要打仗,城中人纷纷逃难,便没多少人上门做活了,等到大军进了城,四处劫掠,人人自危,更是家家闭户,能不被大兵劫掠就谢天谢地,谁还敢开门做生意?

如此过了些日子,巷子里整天冷冷清清,人们闷在家里,念着盼着这些贼兵快快离了郑县,让他们能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不少人家存粮不多,已经快要绝粮,只好冒险出去寻找食物。

八哥实在年幼,巧妹又是个年轻水嫩的姑娘,在这乱兵当道的时候,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因此两个人便闷在家里坐吃山空,好在姐弟俩饭量不大,靠着半缸米一直熬到了现在。

这一天,巧妹把缸底的碎米刮了刮,煮了锅稀得见底的粥,两个人喝了个水饱。可这已是家里最后一点米,从今天开始,巧妹家就算是正式断粮了。

她看着年幼的弟弟,心里很是焦虑,难道姐弟两个就没有活路了吗?巧妹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要想不饿死,只能冒险出去,到外边找些机会了。

听说深井巷在施粥,也不知真假,要不去那儿看看?

巧妹正要出门,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敲门喝骂的声音到处响起,她开门向外张望,看见不知多少人冲进巷子,挨家挨户地叫门。

巧妹吓得”呯”地一声把门关上,用门闩牢牢地拴住,回过身搂抱住惊恐的八哥,两个人挤在屋角,一动也不敢动。

半个月前有一群乱兵闯到这里,草草地劫掠了一番,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走了,之后巷子里一直还算安定。可以说,正是因为这里贫穷,所以才勉强躲过了兵祸。可今天的样子完全不同,那些人像是一户人家也不肯放过,硬要闯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弟两人谁都不敢吭声,屋子里静得可怕,巧妹心里呯呯乱跳,只盼着他们不要进来。一片寂静中,屋门被猛然敲响,好像平空打了个炸雷,吓得两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八哥刚要说话,被巧妹一把捂住了嘴。任凭外面敲得山响,屋内两人就是不吱声,终于门外的人失去了耐心,用力撞开木门,一个跟头跌了进来。

那人狼狈地爬起身,一边骂道:“非要打破门才好吗?是不是你们家门多?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巧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斥道:“你这强盗,怎么随便闯进来?给我出去!”

她愤怒的小脸涨的通红,外面的阳光进来,照在她脸上,像是着了火,亮得耀眼,为她凭空增添一股慑人的气势。

闯入之人呆了一呆,再开口时声音却轻了许多,“那个……吾来此地,只想问之,汝家中可有,可有裁缝否?那个……汝不开门,吾无法,只好撞之......此门尚可修之,要不吾给汝修之?”

巧妹愣了一下,这么怂的强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难道就是为了找个裁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巧妹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竟觉得那人稚气的脸上突然带了些红色。

他忽然别扭地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翟兴,乃是当今陛下之……贴身侍卫,来此地寻找,裁缝,不知姑娘可,可会,还是不会?”

他装模作样地说话,样子不伦不类,越发显得笨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才不懂什么陛下侍卫,她只是觉得这些人不像好人,说不定就是那些贼兵。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我家没有裁缝,你走吧!”

翟兴的手捻着衣襟,拿眼溜着巧妹,嗫嚅道:“有饭吃……裁衣管饭,干饭。”

巧妹的眼睛登时亮了,经过一番劫掠,如今粮食金贵无比,就是有钱都没处买,她正愁着怎么弄到粮食,现在粮食就送上门了,这可比给工钱好多了。

为了活命,说不得要冒这个险了。

“八哥也要去的,他要给我打下手。”巧妹指着弟弟道,她绝不会丢下弟弟一个人在家,没有了她,八哥肯定会饿死。

“行!莫忘携汝之裁剪工具!”翟兴很痛快地答应了。

巧妹姐弟两个出门的时候,外面已聚集了不少人,巷子里的女人几乎全出来了,有些人还被捆着双手,大声哭嚎着,少年侍卫们手持武器,把女人们夹在中间,好像押解犯人一样,一路护送到了一个大院子里。

这一路声势很大,也有不少人围观,可是没有人敢管,大家都是默默地看着,互相小声地说着话。巧妹由此断定这些人就是占了郑县的贼兵,心里越发忐忑,这些人……万一他们心怀不轨,女人们还不是随便人家怎样?

侍卫翟兴一直跟在她身边搭讪,他的笨拙反而给了巧妹一丝安全感,在她的印象中,贼兵都是极凶恶的,翟兴的样子却很朴实。

虽然巧妹不怎么搭理翟兴,可是八哥小孩子心性,却想不了那么多,这一路他叽叽喳喳的,已经和翟兴混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皇宫里真的有陛下吗?真的有饭吃吗?”八哥眨巴着大眼睛问翟兴。

“当然了,陛下大方得很,一定会让你们吃饱肚子。”翟兴对八哥很有耐心,跟孩子说话也不拽文,而且口齿流利,完全没有面对巧妹的笨拙。

“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呢!”八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哎呀,是不是要磕头?”

“要的要的,陛下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所有人都要对着他下拜。陛下很好,你活儿干得好,兴许他封你一个大官当当。”

“我姐的活计最好,她的手才巧呢,让陛下封她当官!”

翟兴偷觑了觑巧妹,说道:“行,我一句话的事儿,陛下可是我的兄弟……”

一路闲聊着到了皇宫,八哥大叫道:“这不是何太公家吗?”

这宅子在郑县很有名,是县里首富何太公的家,占地极大,高墙壁垒,县里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有进来过。何太公早在赤眉军来之前便逃难去了,他的产业便理所当然地被没收了。

众人像小鸡一样被驱赶进了大门,走过几个宅门,就见一个阔大的院子,里面三只大大的铜锅正冒着热气,远远地就闻到一股米香,八哥便雀跃起来,大叫道:“姐姐,是稻饭!好香啊!”

巧妹的心却是一沉,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年头稻米金贵着哩,光是做活,就能给香喷喷的稻饭吃?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却都被这饭香刺激得兴奋起来,连那些被绑来的女人都停止了哭喊和挣扎。士兵吆喝着众人,排好了三个长队,有人喊了声开饭,一个个冒着热气的满是稻饭的陶碗递到女人们手上。

香喷喷的稻饭配上咸香的豆酱,让女人们胃口大开,她们全都埋下头去,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被绑着的那些人见了,都急得大喊大叫。有侍卫笑着叫道:“不是不想来吗?有饭也不吃吗?你们的志气都到哪儿去了?”

他们磨磨蹭蹭地上来,故意慢腾腾地为她们解了绳索,嘴里还说着风凉话,“好了,没人逼你,你可以回家了!”

可是女人们脱了束缚,便像是野豹一样冲向稻饭,捧起陶碗,一大口下去,被烫得张嘴哈气,却说什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八哥连吃了三碗,才拍着肚皮连出了几口气,“太好吃了,要是能天天吃稻饭,我宁愿在这儿干一辈子。”

“瞎说!”巧妹斥道,“没志气,一碗饭就把自己卖了!”

她的忧虑并没有缓解,不过是身不由已,既来之则安之了。

直到她们被带到一个大大的厅堂里,身穿红衣的小皇帝拿出一块画着画的麻布,开口问道:“这个东西你们会不会裁剪?”

巧妹这才相信,她们真的是被找来做衣服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画的是最简单的t恤衫、平角内裤、短裤和马裤,是他琢磨出来给侍卫们做军服的。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又好做又适合活动。

当时人怎么也想不到,两千年后街上又流行起了汉服,许多人穿着宽袍大袖上街。汉服的特点是交领、右衽、广袖。上衣开襟,衣领在胸前交叉,左襟压住右襟,用带子系住,袖子又肥又长。

看电视里就知道,古人穿得长袍大袖,衣裙飘飘,非常飘逸潇洒。而下层百姓为了便于劳作,一般穿着短褐,甚至那时已有了裤子,可是像现代这种裤子却很少见,大部分只有两条裤筒,用带子系在腰间,有点类似现在的吊带袜。

刘盆子想做的是军装,t恤穿脱方便,不用来回系带,裤子更是又方便又实用,要是都穿个吊带袜,估计骑一会儿马,就会磨得相当蛋疼。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也是现代服装的大优势:省布!

他按照后世的样子简单画了几件,算作自己设计的军装,虽然画画水平一般,大概的样子已经出来,基本的需求也表达清楚了。

女裁缝们叽叽喳喳,纷纷摇头,这些衣服怪里怪气的,谁都没有做过,t恤看着还好,应该不是很难做,可是那个马裤,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这个怎么做?谁会穿着这个出门?这能好看吗?

而且,那上面一块一块像补丁似的方块是什么?干什么用的?刘盆子讲得口干舌燥,才解释清楚什么是裤兜。可是那些女人依然在摇头,不住声地表示说做不了。

“这个马裤,注意裤裆,千万不能小了,否则上马下马就扯开了,而膝盖下面却要细瘦,将来要塞进靴子里的。”刘盆子规划的军装里包括靴子,虽然他现在没有皮革,只能用布鞋暂时代替。

他用一句话结束了讲解:“这就是朕要做的衣服,能把这个裁剪缝制出来,你们就天天有干饭吃!”

女人们低声嘀咕,谁都不肯上前,沉默了半晌,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我来试试!”

巧妹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对着画布仔细端详,“这件短衣不费事,裁成前后两片,一缝即可;这条……马裤,看样子得多裁几片,缝制也要麻烦一些,我试试看吧!”

“好,好!以吾试之,请巧妹为吾裁制!”翟兴自告奋勇要做模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点了点头,“钱婆婆,劳烦你准备火斗,帮着熨烫衣物。”钱婆婆是巧妹的邻居,两家关系极好,平时常在一处做活。

八哥利索地递上工具,尺子、剪刀、针线,还有一个熨斗样子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几案上。

剪刀、熨斗当时也叫火斗这些裁缝专用工具,在汉朝时已很常用,样子虽然和现代有些差别,基本功用却相差无已。

巧妹开始量体,她温软的小手在翟兴的脖颈、肩膀处滑过,翟兴自觉心跳开始加速,脸上止不住地一阵阵发烧。量到腰围时,巧妹的头顶就在他的眼前,乌黑的头发,软软的发丝,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

他几乎已经伸出手去,可这时巧妹却闪开了,她淡淡地道:“好了。”

翟兴脸色通红,额头见汗,笑道:“啊,竟如此之快,一次量得准否?可要再来一次?”

巧妹眼皮都不抬地道:“你不放心……那好,钱婆婆,劳烦你来再量一次。”

“好咧!”胖壮的钱婆走上前来,左手捉住翟兴的肩膀,右手在他屁股上响亮地拍了一掌,“屁股收回去,你翘这么高怎么量!”

翟兴受惊似地向前一蹿,摆脱了钱婆子的魔掌,一溜烟地逃出门去,口中叫道:“信汝,吾信汝!准了,不必再量!”身后的女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巧妹不慌不忙,把布铺开、量好、画线,八哥递过剪刀,巧妹接过,嚓嚓嚓几刀,剪裁完毕,八哥早纫好了针线,巧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的功夫便缝制好了,拿起来一抖,一件t恤便展现在大家面前。

“啧啧,和画上的分毫不差!”

“好快的手法!好细密的针脚!不愧是巧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人们叽叽喳喳,对巧妹的手艺赞不绝口。有人心里不服气,取出布来,也尝试着剪裁缝制,却怎么也不如巧妹那般又快又好。

钱婆子早烧好了炭,放入“火斗”之中,将巧妹做出的衣物烫平。没过多久,一套军服便已备好,包括鲜艳的红色t恤、深色的短裤和马裤、面料软滑的平角内裤,全都服服帖帖地叠放在一处。

钱婆子笑眯眯地招呼着翟兴,“来来,娃儿,婆婆帮你换上,来嘛!别害羞!”

大妈们笑着起哄,“来孩子,先扒了这身再说!”

翟兴吓得面如土色,老鼠一样钻进来,抢过衣服便落荒而逃,对于大妈们的嘲笑理也不理。

当他打扮整齐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刘盆子禁不住频频点头,调侃道:“翟兴,没想到就你这个颜值,穿上军装也蛮精神的。”

翟兴美滋滋的显摆道:“陛下,臣的颜什么,颜值足矣,此军装着实妥贴,巧妹可是金针巷,哦不,是整个郑县最巧手之妹子!她亲手为臣缝制之军装,一针一线都是费了心思的。”

牛得草撇了撇嘴,“看把你美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狗子笑道:“那还用说,你看他那骚样,离八丈远都能闻到他的骚气!”

翟兴便急得追打两人,“乱言,乱言,吾不骚,汝等才骚,尔辈休要胡说!”

一阵笑闹过后,翟兴脸上还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巧妹好似对吾,有些许的意思,她动辄偷看吾面,那个……那个小小之脸蛋啊红扑扑矣……不过吾还未想好,尚须考虑考虑。”他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细细地检查了这第一套样品,从领口到口袋,从裤裆到裤腿,不得不说,古人的手艺就是好啊!虽说连个缝纫机都没有,可这针脚又密实又平整,比机器的也差不了多少。最令他满意的是款式,几乎是完美地实现了他的意图。

“perfect!”刘盆子打了个响指,“就这样了!”

随后皇帝当着全部八十九名裁缝的面,任命巧姐为尚衣库总管,钱婆做她的副手。皇帝口谕,令她们在明天天黑前为每名侍卫做一套军装和一双布鞋。

“尚衣库”这名是他参照“优衣库”取的,刘盆子对汉朝官署名称一无所知,只好自己随口发明创造了。

“朕的皇宫就交给你们了!”刘盆子回头叫道:“牛头、马面,宫里的事由你们两个安排,注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孙易,你召集兄弟们,带上家伙随朕出城,翟兴,别傻乎乎地看了,以后有的是你看的,咱们走!”

一阵忙乱过后,皇帝带着他的全部侍卫出宫,后面几辆大车,满满地拉着行军物资。

队伍刚出大门,刘侠卿就迎了上来,“陛下,陛下,您要去哪儿?”

刘盆子骑在马上,用鞭梢一下一下地敲着靴子,“牛马将军,朕要出城练兵,这后宫就交给你了。”

刘侠卿连连摇手,“不行不行,陛下的妃子……臣怎么好意思?”

“想什么呢?”刘盆子一鞭子抽在他头上,“我让你好好地护卫皇宫,不得让任何人进出!就连你自己都不能进去。否则朕阉了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帝强抢民女这事早报进了丞相府,徐宣和杨音两人意见完全不同。

杨音气呼呼地道:“他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儿呢?这不是昏君所为吗?”

若是小皇帝听到他的评价,定会握紧大司农的手,连说几声“知音”,他心心念念的昏君终于做成了。

可是徐丞相的想法不一样,他淡定地道:“大司农,你又不是不知道,抢女子这事儿军中向来就有,各营将士有家眷的还好,那些没老婆的憋得难受,可不就得抢吗?”

“这是什么话?按你这么说,他们还抢得有理了?话说回来,就算全军都抢,那个小皇帝也不能抢!他可是咱们的皇帝,全天下人都看着呢,传扬出去,天下人怎么说我们?”

徐宣暗暗撇了撇嘴,赤眉军的名声早就臭了,还用得着小皇帝来败坏吗?

“丞相,咱们刚起兵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没什么奢求,有口饭吃就行,找几个土豪大户,寻些粮食,就够满营将士吃几天饱饭了,有了余粮,还可救济一下挨饿的百姓,那时候还真当得起“义军”两字。可是后来,入伙的越来越多,大家的行径却越发不像话了,每到一处,也不管什么,就是个抢,什么都抢,钱财银帛布匹粮食,全都搜刮殆尽,连个活路也不留给人家,你说老百姓能向着咱们吗?人家都说咱是流寇,是强盗,是贼兵!现在要进长安了,咱不想当贼了,咱也立了皇帝,也当上官了,我以为这样就不是贼了,就能安生过日子了。可你看,还这样!连这么个没长大的小皇帝也学会了奸淫掳掠,前几天抢了百姓,今天又要抢女人,这样下去,咱们跟强盗有什么不同,就是戴着这官帽子,到老也是个贼!”杨音简直痛心疾首。

徐宣只能苦笑,他抚着杨音的肩,安慰道:“大司农,你先坐下消消气。皇帝虽是一个半大孩子,可十五岁也不算小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成亲了吧?古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咱们这皇帝却连一个媳妇都没有。要说这事儿也怪我没考虑周全,没早早给他选个妃子、立个皇后。少年人血气旺,一时冲动是常有的事儿。他又是在营里长大的,眼见的都是将士们四处掳掠,你说他能不学吗?”

“我十五岁娶媳妇,可我也没出去抢啊!我老婆那是三媒六证,吹吹打打,堂堂正正娶进门的,他是什么?绳捆索绑、哭爹喊娘的硬拉来的!”

杨音脾气火爆,对着樊崇也是想说就说,毫不顾忌。因其资格老,为人正,在军中很有威望,徐宣也不能不礼让三分。

他咳嗽了一声道:“军纪之事,一时半会也约束不了,等进了长安再说吧!陛下不过是抢了几个女人,也算不得多大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音怒道:“这还不算大事儿?满城都轰动了!听说那些侍卫们挨家挨户搜罗女子,都捆着出来,这像话吗?百姓怎么看我们?”

徐宣心里嫌杨音有点小题大做,抢女人算个什么事儿呢?咱们赤眉军的老婆不都是这么来的么?老婆死了,没事儿,再抢一个吧!孩子长大了,现代父母会逼婚:“怎么还不找对象?”赤眉军的父母也会逼婚:“怎么还不去抢老婆?”

不需要房子,不需要车子,不需要票子,只要一根棒子,打晕了扛走,多么美好的时代!

所以昨天刘侠卿来报告皇帝抢女人,徐宣根本没当个事儿,只说:“陛下长大了!”

“是啊,是啊,皇帝陛下越来越有丈夫气概了!”刘侠卿附和道。

小皇帝若是听到这话估计要绝望了,抢美女也能强行解释成有男人味,也真是没谁了。想当昏君,下辈子吧!

徐宣不想在军纪这件事儿上浪费精力,作为后勤大总管,眼下让他最犯难的还是军粮。

赤眉军进入关中,攻占华阴,随之占领了处于华阴的国家级大粮仓――京师仓,一举解决了军中的缺粮问题。

关中地区的土地质量和气候条件都不错,水利资源也极为丰富,农业生产一向发达。汉武帝时的搜粟都尉赵过推行“代田法”,使关中地区的粮食产量大幅度提高,一跃成为全国最主要的产粮区。

可作为全国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的伟大首都长安人口太多了,只靠关中一地产粮根本养不起,只好从其他地区调运粮食。为了方便粮食储存转运,汉武帝组织修建了许多粮仓,京师仓是其中比较大的一座,据后世出土的京师仓遗址实测,仅其一号仓的面积就有一千六百平方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伟大首都长安是穷全国之力供养的,在和平时期,关东的粮食源源不断地经大河及漕渠转运至渭水之畔的京师仓,再由京师仓转运至关中各地,以填补当地粮食缺口。

虽然历经战乱,仓中粮食储量有所下降,但还是让赤眉军大大地缓了口气,眼下的情景,至少三个月不用发愁粮食。但是长期来看,几十万大军的粮草依旧是大问题。

赤眉军之所以转战千里,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四处打仗,相反,许多人早就打够了,厌战畏战,整日哭泣着要回到故乡。只要有了粮食,这些流民才懒得去别处,天天趴在家里吃饭多好,谁愿意喊打喊杀地四处乱跑?

可是他们不得不走,不得不战,因为停下来就会饿死,没有任何一地可以长久养活这么一只庞大的军队,京师仓也只是解一时之困。几十万大军不事稼穑,光吃饭不干活,吃上几个月,再大的粮仓也会吃空,然后怎么办?还是得走,还是得战。

千里辗转只为粮,后世的“乞活军”也是如此。

樊崇、徐宣想停下来,在最繁华的关中大地享享清福,首先就要解决大军的吃饭问题。

虽然伟大首都富得流油,可是长安的城郭里长不出粮食。

如果说四处掳掠征粮是“开源”,徐宣想到的另一个办法就是“节流”,通过加强内部管理,各营粮食统一调配,统筹使用,减少损失浪费。

“向管理要效益”,是现代企业常说的话,在古代也同样适用。

赤眉军常处于缺粮状态,按理说应该珍视每一颗粮,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浪费也极其严重,这是由其军需供养机制造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军需调配,各营一向是各行其是。通俗来说,就是谁抢到就算谁的,抢得多的多吃,抢得少的少吃,抢不到的不吃。这就造成有的营中缺粮,吃不饱肚子,有的营中粮食多得只能堆着烂掉。

比如现在这三十营,粮食贮量差距就极大,屯驻在郑县城外的几个营是攻打华阴和郑县的主力,当时都抢了大量的钱粮,粮食储量远超其他各营,营中又没有很好的储存场所,万一下雨就面临损失,大量粮食发霉烂掉。而其他各营没有参与攻城,掳掠较少,有的如今还吃不饱饭。

如果结束自行其事的混乱管理状态,将全军粮食统一调配使用,按需分配,解决饱饿悬殊,粮草损失便可大大下降,大军能维持的时间更长一些,也许能捱到第二年秋收,再来一次掳掠,这样赤眉军便可长久地在一地扎根了。

可具体到各营,吃到嘴里的肥肉,谁会甘心吐出来?就拿贮粮最多的濮阳和泰山两营来说,徐宣要他们上缴一部分收归仓里保存,被断然拒绝,人家凭实力抢的粮,凭啥吐回去?宁可放烂了也不缴。

各营的理由也很充分,掳掠交公?这事儿坏规矩,这样的话,谁还会卖力气打仗?打赢了抢到了也不是自己的。

徐宣很愁,各方利益不好平衡,他这个丞相要被难死了。

这样的队伍难带啊!

若不是他们的领导层还算团结,樊崇等首领为人义气威望高,能勉强居中平衡各方,这支队伍早就散了。

“郑县几营富得流油,怎么想办法让他们吐出点来供前线大军使用。”徐宣苦苦思索,不得其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带着一百余人骑马出城,来到前几天早就选好的营地,那是东城外的一处缓坡,坡下有一条小河,河边是大片的空地,别说是一百人,便是几千人也能拉开来演练。

作为一个军事迷,好不容易来到了古代,刘盆子总算能圆一下自己金戈铁马的将军梦了。

上一世他就读过许多古代兵书,《孙子兵法》、《六韬》、《司马法》、《纪效新书》,从战略到战术,从练兵到用兵,古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要练出强军需要日积月累的努力,刘盆子对眼下这支侍卫队伍的第一次合练,只要求两个字:整齐。

上马要整齐,下马要整齐,列队要整齐,前进步子要整齐,转弯要整齐,拔刀要整齐,举起长矛要整齐,喊口号要整齐。

这一帮放牛放马的,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牲畜,马吏们骑术普遍不错,牛吏们就差了许多。翟兴骑惯了牛,总是嫌马跑得快;班登身材矮小,连马都上不去,只好找了只最矮小的幼马给他。

少年们平时没受过这样的约束,一开始练了个乱七八糟。别人都开始小跑了,班登还在费力地往马背上爬,没等下令冲锋,孙易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刘盆子下令左转弯,队伍立刻陷入混乱状态,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胡狗子和一个马吏撞到一处,马吏掉下了马背,差点被马蹄子踏到。

众人先是嘻嘻哈哈,连吵带笑,不到一个时辰,全累得气喘吁吁,怨声载道。刘盆子这才知道练兵有多难,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竟搞得乱七八糟。他不禁心里烦躁,只好挥手让大家休息。

胡狗子道:“陛下,营里练兵从来不排队,将军把刀一举,一声吆喝,大家冲上去就是杀。”

王猛立刻跟着大叫道:“就是!练这个能杀敌吗?练得再整齐有个p用!”

话音刚落,“叭”地一声,身上已挨了一鞭子,打得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哎,你,陛下,干嘛打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面罩寒霜,斥道:“打你怎么了?要是在两军阵前,只凭这一句话,便可治你个不遵号令、惑乱军心之罪,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示众!”说着又狠狠抽了两下,打得王猛左躲右闪。

旁边的胡狗子见势头不妙,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错了,臣胡说八道,请陛下责罚!”

王猛也跟着跪下了,“臣也错了,陛下,我也错了,我听你的话,不发牢骚,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刘盆子首先要明确号令,俗话说”慈不掌兵”,要想练出精兵,只能是严肃军纪,严格执行。

他对着侍卫们大声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管别的营怎么练,要想做朕的侍卫,做大汉羽林军,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有怕吃苦不想练的,现在提出来,马上回牛马厩去,朕绝不阻拦!”

众人一开始以为只是出来玩闹,没想到皇帝竟是来真的,连他最铁的兄弟都打,谁还敢轻易作死?再说少年人都有好胜之心,都想着出人头地,谁甘心回到那个牲畜圈去遭罪?于是都收起了玩笑之心,挺身应道:“臣等愿遵陛下号令!”

“好!”刘盆子伸手一招,“牛得草,你过来!这鞭子你拿着,谁要是不听号令,就给我狠狠地抽,用朕的鞭子抽的,就相当于是朕亲手抽的,谁不服,让他找朕来说话!”

他调整了军队,把众人分成两队,一队以孙易为队长,翟兴为副;一队以王猛为队长,胡狗子为副。两队分头训练,互相比试,由皇帝居中裁判,嬴的队训练结束便可以休息,输者却要负责晚上的扎营。

重新开始训练后,众人精气神立刻不一样了,一个个打起了精神,口号喊得震天响,行动进退立时整齐了许多,开始时还不时有人挨鞭子,慢慢地便没有了,等到了晚上,这只一百多人的骑兵小队已经看得过眼儿了。

皇帝认定孙易队更整齐一些,于是王猛和胡狗子只好带着众人,在另一队人的嘲笑声中干起了安营扎寨的苦差事。

少年们一起动手,先扎了皇帝的大帐,又在大帐周围连扎了十几座帐篷。然后在营地周围打上木桩、挖掘壕沟,每个环节都不能偷懒,就如同出征打仗一样。这些事相当繁重,好在牛马吏们平时都不少吃苦,早已经习惯了劳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正在忙碌,翟兴带人拉着一头牛过来,大声吆喝道:“兄弟们!陛下有赏,今天咱们吃牛肉!”

顿时满营欢声雷动,少年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连正在休息的人都跳了起来,帮着杀牛生火。

小班登一高兴,鼻涕越发多了,“陛下,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牛肉,上回打仗死了几头牛,都被别的营抢走了,咱们牛马厩就抢了一条牛腿,我跟着喝了碗肉汤……真好喝啊!”

刘盆子拍了拍他肩膀,“小班登,今天你就敞开肚皮,能吃多少吃多少,千万别客气!”

班登当然不会客气,少年们谁都没有客气,在吃肉这件事上,这支队伍战斗力爆表,爆发力和持续力都十分惊人,真正称得上是虎狼之师。

在汉朝,牛肉是很难吃得到的,因为牛能耕地,在以农为本的古代是极其重要的生产资料。要嫁女儿,丈母娘得先问一句“家里有牛吗?”那时的牛,相当于现代男青年的婚房,那是刚需。

当时唯一被立法保护的动物就是牛,汉律对于杀牛的惩罚十分严厉,犯罪者要诛死给牛偿命。普通人想吃牛肉,只能等牛自然死亡才有机会。

当然,刘盆子作为皇帝,虽然没什么实权,在吃的方面却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牛马厩已被他掌控,挑一头不适合继续工作的老牛,消灭它的肉体,升华它的精神,让侍卫们开个荤,这件事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这一次的吃肉大战,王猛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据说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不下十斤牛肉。饭后他直挺挺地躺在帐篷里,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叹息道:“为这一顿牛肉,死了都值了。”

鞭子令人畏惧,严肃了军纪,牛肉凝聚了军心,提高了战斗力。少年们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训练中去,到第二天午后,这支队伍已基本做到令行禁止、有模有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对目前的进度表示满意,不能指望练两天就能上战场,能听命令、能列队,是他这次训练的基本要求,从效果来看,已经达到了。

孙易异常兴奋,对于这样的操练丝毫不觉得苦,反倒是兴致勃勃,他问道:“陛下,咱们什么时候真刀真枪地拉出去打一仗?”

王猛也附合道:“是啊,我真想上战场,亲手砍几个人试试刀。”

刘盆子看着两个跃跃欲试的队长,微微一笑道:“咱们不打仗。”

“不打仗练的什么兵,练多好也没用啊!”王猛有些泄气。

“咋没用?练好了可以装逼!”

“装,装什么?”

“装逼!嗯,意思就是,你们要整整齐齐、精神抖擞,不论走到哪儿,要让人见了就心生羡慕,拍着大腿说:‘大丈夫当如是!’达到这个效果,这个逼就算装成了,朕也就放心了。”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好好装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侠卿本着丞相说过的“只要圣驾安好、安在,其余的事儿不用管”的原则,差了几人盯住城外练兵的皇帝,但是却未加干涉。

丞相是上司,他的命令不得不听,皇帝是真命天子,说话是金口玉言,当然也要遵守。

牛马将军执行了丞相的命令,也分毫不差地执行了皇帝的命令,他带人牢牢守住了皇宫大门,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就连他自己都没再踏进皇宫一步。

太阳渐渐偏西,金针巷的女人们已经进宫两天了,皇宫大门口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守卫的兵丁怀里抱着刀,坐在墙边的阴影里打起了瞌睡。

刘侠卿刚刚巡视了一遍,一切都很正常,他站在大门口叮嘱着手下,“都打起精神,别出什么茬子!”

“是,刘校尉!”侍卫睡得稀里糊涂,眼睛都睁不开似的,机械地点着头。

“要叫将军,牛马将军!”刘侠卿皱着眉头纠正。

侍卫却像是心不在焉,目光飘向远处,突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连嘴巴都张得老大。

侍卫指着刘侠卿身后,叫道:“校尉,将军,有,有敌袭!”

刘侠卿猛地回头,见到身后一大帮人冲了过来,男女老少足有几百人,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却没一件正经兵刃,棍棒、菜刀、砖头,扫帚......

当先一个小伙子一手拎着扫帚,一手向后招着,“乡亲们,杀!杀进去,跟他们拼了!”

刘侠卿边倒退边拔出刀来,挥舞着大叫:“乱民,快拦住,拦住!”可是他的刀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划过自己左边额头,连一片头发带帽子一起削掉了。牛马将军的头发一下子披散下来,几条血迹蜿蜒着流下脸庞,样子十分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卫们大喊:“受伤了,将军受伤了!快,快救将军!”手上刀挥着,嘴里大声喊着,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不经意间就把牛马将军留在了第一线。

刘侠卿不是不想后退,只是他的反射弧和腿脚都慢了一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腿脚却都不听使唤了,竟一步也挪不动,呆呆地站在当地。所以在人群冲过来的霎那,他恰好孤身一人留在前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孤胆英雄气势。

几百男女老少冲过来,看到一个丑陋的汉子拦在前面,一手提刀,面无表情,头发披散,半边脸全是鲜血,那刺眼的红色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悍,让牛马将军有了一种煞神的气质。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春秋吴越争霸时,面对吴国大军,越王勾践把三百死囚放在阵前,喊着口令一二三,一起挥剑自杀,把吴军全都看呆了,以为越军都是这么不要命的,一时都吓破了胆,未战先怯,以致大败。

如今的刘侠卿,正起到了三百死士的作用,人群本是气势汹汹地杀来,见了他这副样子,顿时心生怯意,全被震住了。

几百人在一个吓傻了的刘侠卿面前硬生生停住脚步。打头的汉子把手里的扫帚一挥,叫道:“你是谁,为什么挡我的去路?”

牛马将军话都说不出,只有眼睛斜向一边,他心里的意思是:“我站在这儿不能动,你就不能从我旁边过去吗?”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牛马将军这窗户肯定是几年没擦过玻璃的,传递出来的信息歪曲得要命。那领头的汉子看刘侠卿一声不吭,只转了下眼珠,心里竟涌出了一股钦佩之意。

看人家,一人面对几百人,毫无惧色,一句废话没有,只斜眼看人,眼看着是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别有一番睥睨天下的霸气。

对于这样的英雄,一定要尊敬,要讲礼貌!想到这儿,他竟然放下了扫帚,举起手拱了一拱,这一拱手就失去了刚才猛冲过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后面的几百人一看这架势,知道要开始主将互喷口水,相对bb的戏码,都很配合地停住了脚。原本一波势不可挡的洪流,竟然被刘侠卿漫长的反射弧给化解了。

那领头的年轻人道:“在下钱有,前几天出门在外,回来听说我娘被你们皇帝掳到宫中。我娘年轻守寡,一直未再嫁人,她老人家一个人把我拉扯大,谁见了她不竖大拇指,称她一声节妇?如今皇帝无道,竟做下这等事,败坏她老人家的名节,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侠卿依旧不说话,只斜眼看着钱有。心里的潜台词是:败坏你老娘的名节?谁他妈的眼瞎啊!

钱有被他盯得发毛,想必是想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又开口道:“我娘她老人家年老体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我,大不了与那个昏君同归于尽!”

后面有人喊道:“我老婆也被你们抢来了,你们还我老婆!”

“我老婆也进宫了,要是你们不放她出来,那,那就得赔我钱!”他身后一个老妇扯了扯他,叫道:“儿子,咱不要钱,要粮食!”

“对,要粮食!我三婶也在里面,也要赔粮食!”

“我家的丫头才十八岁,你们皇帝要娶,怎么也得封贵妃,得多下聘礼,送我们多多的粮食!”

“你家丫头那么丑都能当贵妃,那我闺女能当皇后了!”

“老黄头,那你岂不是成了国丈了?有皇后一口吃的怎么也饿不死你。”

“快放我姐姐出来!”

“放什么放?都被糟蹋了,安心做国舅吧,让皇帝封你做个大官!”

“我二姑在里面,你们得赔!”

画风转换得如此之快,本来像是要冲击皇宫,突然变成了大汉外戚大聚会,刘侠卿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依旧保持着孤胆英雄的姿势,横刀站在当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群人吵了半天,气势渐弱,又见刘侠卿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更是没了信心,看着刘侠卿身后几十个拿着长矛大刀的侍卫,有的人都想掉头跑路了。

可当他们转身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后路被断了,一排兵丁站在他们身后,呈半圆形将众人包围,为首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手里提着一杆长戟。

刘侠卿突然活了过来,好像嗑了半瓶盖中盖,腿也不麻了,腰也不疼了,霎时间便行动自如了,他叫道:“大司农,你来了!”

杨音冲着他点了点头,心里不禁佩服起徐宣的识人之明,到底是丞相,没有看错人,这刘侠卿果然是条汉子,把陛下交给他,放心!

他刚才在附近巡视,听说皇宫发生民乱,立即带人赶来,正看到孤胆英雄刘侠卿一人对阵几百人,临危不惧,顾盼自如,几乎靠一已之力稳住了局势。不禁对他大为激赏,牛马将军实乃真将军也!

百姓们见了杨音的队伍,更加慌乱,他们饱受赤眉军凌虐,畏惧已深。因为自己的亲人被掳进宫,又忧又急。在钱有的鼓动下凭借着一股血勇冲到这儿,若能一鼓作气,或许就直接冲进宫里去了,没想到被刘侠卿无意一拦,气势受阻,等杨音带人赶来,哪还有什么冲击皇宫的勇气,只剩下根深蒂固的惧怕。

百姓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钱有也心里发虚,却不肯输阵,把心一横,咬咬牙叫道:“皇帝无德,***女,凌虐百姓,我等不服!”

“胡说!陛下是有道明君,他咋会霸占别人的老婆?你娘……你看你长这样,你娘能好看到哪儿去,你娘她都多大岁数了?陛下哪能看上她!”牛马将军是真将军,说得都是真话。

“放屁!我娘才四十,她老人家可好看了!”钱有表示不服,力证自己老娘还具备被毁坏名节的资格。

百姓们各自不服气,但在大兵面前,多数不敢再出声,一个胆大的少年举着把菜刀叫着:“休要放屁,快把我姐姐放出来!”他娘在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叫道:“孩子,别瞎说,别去!你姐,你姐是做贵妃,享福去了。”

一个孩子哭叫道:“娘,我要见娘亲!娘亲,不要做贵妃!”却被他爹一把捂住了嘴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音皱了皱眉,对皇帝的行为颇不以为然。

赤眉军虽然残暴,但除了战场之外,很少大规模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几个头领曾定下规矩:“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这是军中仅有的法律,虽然对百姓时执行得不严格,平时也有零星的死伤,但很少有兵丁明目张胆地杀戮百姓,最多的还是劫掠,有的抢钱,有的抢人。

杨音本是个日子还过得去的富裕农民,因被下乡剿匪的官军杀了妻儿,一怒之下纠集人造反,杀官报仇。从自身的经历出发,他从骨子里对于欺压百姓之事十分反感。

昨天听说刘盆子去金针巷抢人,杨音就极为不满,一个才十五岁的小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地四处抢女人,被人骂一声无道昏君一点都不冤枉。

可是大司农的立场不允许他的屁股坐到百姓那边。皇帝再昏庸,也是他认可的皇帝。杨音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听不到有人在骂皇帝,然后尽量用安抚,而不是镇压,来对待这些百姓。

他向随从道:“给他们每家发粟米十斤,让大家伙儿回去吧!”

汉代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半斤,十斤粟米也就是现在的五斤,在那个动不动就饿死人的年代,够让一家人支撑不少日子了。

百姓们听了,都默不作声,其实很多人心中已接受了,一个女人换十斤粮食,此时已算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但是钱有依旧叫道:“十斤粮就要换我娘的命,不行!别以为给了粮我就不要娘,我不要粮,我要我娘!昏君,快把我娘放出来!”

有人弱弱地叫着他:“钱有,你家都断粮了,你娘回来也是饿死。”

钱有依然硬气,“谁没有一死,我钱有堂堂男子汉,宁死也不卖娘,大不了娘儿俩死在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孩子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哭着说:“不要粮食,要娘亲!”

这哭声好似唤醒了众人的亲情,许多人低下头去,哀哀哭泣起来。几个少年大叫着要拼命。年龄大的便跪下去哀求,求皇帝放了他们的亲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杨音跳下马,穿过人群,一直来到刘侠卿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刘校尉,这事儿……实在是不成样子,陛下也闹得够了,快带我去请旨,将那些人放了吧!”

“大司农,陛下昨天就出宫了,根本就没在里面,从昨天起,这宫门一直关着,没人出也没人进……还有,大司农,我,我老刘现在是将军了。”

杨音绷起了脸,“刘校尉,你骗骗百姓也就罢了,还骗我作什么?陛下年纪小,一时糊涂,你身为陛下身边的,将军,不多多劝谏,怎么还怂恿他胡闹?他抢了这些女子回来,当然会在宫中……怎么可能出宫去?”

“大司农,女子们在宫里,可陛下真的不在。”

“你闪开,我自己进宫去看!”杨音怒了。

“大司农,我说的是真的呀!”刘侠卿跟在杨音身后,想拦又不敢拦,大声道:“我老刘不撒谎,这些人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名节,陛下昨天带人回来,就把皇宫让给了她们住,他自己和侍卫们出城扎营去了!”

钱有听见,冷笑道:“真是好笑,你这狗屁将军,撒谎都不眨眼睛。难不成小皇帝抢了人回来,自己反倒出去住帐篷?我与你打个赌:我说你们小皇帝昨晚就在宫里!他要是在,你就是我儿子,他若是不在,我跟你叫义父!”

刘侠卿回头看看钱有的脸,“老子可不想要这么丑的儿子。”

杨音确信刘盆子现在就在宫里,只是不敢露面,派刘侠卿在外面应付而已。他喝叫侍卫开门,守门的侍卫不敢违逆,只好上前推门,没想到那两扇厚重的木门纹丝不动,竟是从里面拴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门内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叫道:“陛下说了,他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入宫!”

侍卫喝道:“休得无理,大司农在此!”

那声音又道:“大司农是朝廷高官,应知圣命不可违,难道他想抗旨作乱不成?”

杨音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他的副将撸胳膊卷袖子地道:“什么狗皇帝,敢跟大司农犯横,老子带人打进去!”

“混账!”杨音怒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撒野?难道真的想造反吗?”

看破不说破,有的事不管事实如何,是永远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再没用的狗皇帝也是皇帝。杨音虽然不满意,还是要替小皇帝擦屁股,何况他今日巡城,这聚众闯宫的事是他责任所在,不能不管。

百姓们不难打发,软硬兼施,吓唬吓唬,再发些粮食就好了,至于带头的钱有及几个胆大少年,直接抓起来就是。

众人正乱着,忽听马蹄声响,一队骑兵飞奔而至,当先一人红衣红帽,身子在马上坐得笔直。到了近处,他举手示意,身后的骑兵都停了下来。

刘侠卿立即扑了过去,拽住他的马头,“陛下,陛下你可回来了!”

刘盆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激动成这样?这人不是有毛病吧?

刘侠卿扭头道:“陛下回来了,陛下才回宫!他根本就没在宫里住!大司农,陛下圣明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刘盆子脸一沉,大声喝斥道:“你才圣明,你们全家都圣明!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圣明了?你说我是明君,经过我同意吗?他们这些人同意吗?”

他噼里啪啦地一通连珠炮,喷得刘侠卿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一句圣明竟惹得皇帝如此激动。

杨音上前见礼,问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若是体恤百姓,爱惜子民,自然是有道明君。”

“大司农想要有道明君?你看看朕像吗?不像是吧?要不你们换个人?”刘盆子一副浑不吝的嘴脸。

杨音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钱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扫帚一伸,指着刘盆子道:“昏君,快把我娘交出来!”

“看看,还是这混小子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朕是昏君。”刘盆子道,“你也不用吵了,你娘现在就能回家,还有你们的亲人,随时都可以回去,你们把手上的……那是兵器吗?不管是啥都放下,别吓着女人,都随朕来吧!”

说着他纵马向前叫门,皇宫大门应声而开,牛头马面快步迎上来,一边一个,准备伺候他下马,刘盆子却是不理,纵身一跃跳下马背。

金针巷百姓面面相觑,不知小皇帝这话是真是假,众人已认定他是一个***女的昏君,哪敢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放人?

大门紧闭时,他们都想冲进去看看,如今大门敞开,众人反倒踌躇,不敢轻易进去,若是进去,万一人家把门一关,来个关门打狗怎么办?

钱有把手上的扫帚一摔,说道:“去就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带着几个胆大少年迈步进门。

杨音随着进了宫门,在他看来,小皇帝没在宫里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他只是正巧不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刚进门,对面一个孩子走了过来,见到他们掉头就跑,边跑边大叫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几个女人自屋子里探了探头,都纷纷笑道:“可不是,是陛下回来了!”

女人们纷纷走出屋门,有说有笑,叽叽喳喳。杨音和钱有等人见了目瞪口呆,这些人不是绑来的吗?看这欢乐的样子可不像啊!

八十多个女裁缝来到院子里,亲热地打着招呼,

“陛下,您回来了!”

“小班登,你们这两天去哪儿了?”

“翟兴,有没有想婶子?”

刘盆子顿时自觉成了人民子弟兵,满满的军民鱼水情啊!

巧妹向皇帝行礼,“陛下,宫里的布都用完了,一共做了一百一十八套军装,二百零三双布鞋。”

钱有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街坊……不是应该哭哭啼啼的吗?怎么一个个面色红润,欢天喜地的。难道她们是被逼的?对,一定是有人逼迫,让她们强颜欢笑!

不仅逼着她们笑,还逼着干活,做苦工,真是毫无人性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有正义愤填膺,突然肩膀上挨了一掌,钱婆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你这个臭小子还是这么欢实,害得娘白白担心,真怕你饿死了!”

钱有一把扯住钱婆的手,“娘,跟我走,咱们回家去!”

“回什么家?家里粮食都没了,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养活娘?回去跟你饿死呀!”

“娘,你总不能为了吃饭就任由这个昏君……咱总得顾忌一下名节,你这样子……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

“你胡说啥?啥名节?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怎么就对不起你父了?”钱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个丧良心的混蛋,竟然,竟然这么说你娘,你娘我是那种人吗?你小子胡说八道、满嘴喷粪,看老娘不撕了你的臭嘴!”

钱有抱头鼠蹿,钱婆追在他后头连打带骂,母子俩一个追一个逃,绕着院子乱跑。

那些女人也围住几个金针巷少年,打听家里的情景。

杨音听着她们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唤,“怎么?我母亲也来这儿闹了?我这好好的,她瞎闹什么?”

“我不回去!回家饭都没的吃,在这儿凭手艺吃饭,有什么不好?你回去让我们家二丫也来,告诉她在这儿每天都有干饭吃。”

“这两天就我们这些女人在这院子里,一个爷们儿都没有,我倒是想挨欺负,谁来欺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个?你看不出来吗?那两个带把吗?那是爷们儿吗?你瞎啊!”

马面尖利的嗓门响起,“怎么说话呢?谁说咱不是爷们了?咱虽没有爷们儿的东西,可有一颗爷们的心哪!”

他的话招来一片嘘声,年轻的少女都满脸的羞涩,只是偷偷地抿嘴,年龄大的女人却不管这些,只管大声笑骂着,院子里的气氛竟是十分欢乐。

钱有愁眉苦脸地望着钱婆,“娘,我……我不小心认了个父亲。”

“怎么?你是看母亲孤单,帮我找了个老伴?”钱婆的嘴角哆嗦着,有点小激动,妈的,这个小兔崽子还算有点良心。

刘侠卿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膛、满脸的褶子,突然打了个哆嗦,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大声喝道:“不算数!那个不算数!”

钱有梗着脖子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生父亲!”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道:“父亲,母亲,儿终于父母双全了!”

钱婆的大巴掌“叭”地一声落在刘侠卿的肩头,龇着牙笑道:“怎么样?咱儿子还不错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郑县的街头人忽然多了起来。一夜之间,那些饿得将死的人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爬了出来,又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

所有的人都奔向一个方向,城南,深井巷。

听说大汉皇帝陛下赈济灾民,施放义粥,百姓们一开始都是半信半疑,毕竟把他们逼到饿死边缘的就是大汉的官贼兵。

那些凶恶的强盗硬闯进他们的家里,拿走几乎所有的东西,金钱、粟米、布帛,让他们家无余财,腹无余食,郑县百姓对这一批汉军真是恨得入骨。

他们要赈灾?难道强盗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这事儿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可信。

可是在家就是等死,境况好一点的家里还有些余粮,那是强盗口中漏掉的食物,更多的人家中没有隔夜食,全仗着每天出城采摘野果野菜充饥,情况最差的一些人,比如深井巷曾经的富豪们,已经有人饿死了。

形势逼人,让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就食的机会,于是一股股人流从城里各处出发,都涌向城南深井巷。

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杆火红的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赈”字,走近一看,十几口大锅下柴火烧得正旺,火红火红的,锅里是翻滚的粥汤,热气腾腾,带给人活下去的希望。

是真的,是真的有粥喝!人们哆嗦着嘴唇,热泪盈眶。

一个人站在高处,大喊道:“陛下初登大宝,不忍见百姓乏食,特用宫中之粮米,填万民之口腹,不论何处之饥民,皆可就食,望尔等互相告知……”

饥民们便高喊着:“万岁!陛下万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其实是最健忘的动物,昨天还充满仇恨的郑县居民,今天得到了一点粥喝,心中便充满了感激。他们对于那个十几岁的小皇帝原本没有什么认知,如今却自动地把他和强盗们分割开来。

强盗是不可能转性的,可是那不关小皇帝的事。这个孩子是放牛的苦出身,而且是汉室宗亲,被强行掳进军中硬推上皇位,他和大家一样,也是受害者。

随着一碗碗的粥喝下了肚,小皇帝不断地被人提起,博得了百姓的一致同情。

“可怜这个孩子,落进了强盗窝里。”

“还想着用宫里的粮赈济百姓,心肠真是好啊!”

“若是赶上大汉的好时候,必定是一个好皇帝,可惜……唉!”

经过新太祖王莽二十多年的不懈折腾,百姓们日子过得格外凄惨,对于不算久远的大汉盛世都充满怀念,虽然那时候日子过得也未必有多好,可是总不会惨过现在。

时间滤去了曾经的困苦,留下的记忆都是美好。

至于以绿林军起家夺得江山的更始汉,除了刚开始时给百姓带来一丝希望,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让人称道的作为,现在人们口中所称的大汉,绝不是更始汉,也不是赤眉汉,而是那个早已消失在历史烟云中的模糊背影。

大汉一次次被人提起,对那个强大王朝的所有美好想像,对未来日子的憧憬,都投射到眼下这个小皇帝的身上。

“是正宗的汉室宗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好的皇帝,也许真的能带我们活下去,过上好日子。”

可怜的百姓对于好皇帝的要求已经低到不行,只要能带他们活下去,能把日子过下去,便被他们寄于无限的希望,博得他们最真挚的爱戴。

如果郑县百姓知道这个好皇帝不过是想当一个昏君,甩掉这顶皇帝帽子,丢掉这些子民,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

在施粥现场,百姓们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小皇帝下旨了,说是再过几天便要扩大赈灾点,全城大赈,如今正在招募人手,搜集釜镬。

百姓们奔走相告,万众欢腾,“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同样的事,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感想也绝不相同。

刘侠卿感慨陛下仁德之余,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抽痛,全城赈灾,那得多少粮?陛下真是“俭省”啊!

徐宣听后只是一撇嘴,他只要小皇帝打个路边小广告,可人家非要搞成全球海报,央视标王,可着劲儿地折腾,到底是个孩子,不消停。

不过见惯大场面的徐丞相丝毫也不担心,反正他只给了每天二十石的定额,多了没有,至于牛皮会不会吹破,那是小皇帝自己的事,与他大汉丞相有什么关系?

心怀大痔的前西安侯刘孝在自己的小黑屋里冷笑,看来不用自己出手,那个小崽子便能自己把自己作死,他只要等着龙袍上身就行了。

他的唯一侍卫张五看着主子在家中演练登基过程,又不免为自己的小弟弟担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的小跟班们这两天都干劲儿十足,收获无数感激的少年们都生出了些英雄情结,心心念念地要把赈灾进行下去,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后勤大总管翟兴首先提出了问题,“昨日耗粮三石,今日耗粮二十一石,陛下欲多处施粥乎?粮秣不足矣,如之奈何?”

小皇帝一声断喝:“把舌头捋直,说人话!”

“粮食不够,没法子全城赈灾。”翟兴干脆地道。

“朕知道没粮,所以才让你们商量,怎么能找出赈灾用的粮食?”皇帝大剌剌地箕坐,看着他的小伙伴们。

胡狗子摇头道:“陛下,上哪儿找去啊?最有钱的人都在深井巷,他们的家底最丰厚,可咱们都看到了,那儿现在最穷了,谁家也没粮食,看样子整个郑县都没什么油水了。”

孙易道:“饿死了百姓,肥了各营的巨人,尤其是城外的几个营,个个都是肥得流油。”

赤眉军相互之间习惯上称呼巨人,见面一打招呼,“张巨人,你好!”“王巨人,你早!”让人登时有一种置身巨人国的感觉。

胡狗子说道:“就是!自从进了关中,巨人们个个都成了富翁,带的东西多了,行军都慢了,金银珠宝还能随身带着,布匹就太沉了,粮食更不用说。泰山营里的粮食和布匹都堆成山了,他们营里的人,每天吃四顿干饭,都撑得走不动路,就在营里睡觉!”

孙易道:“濮阳营里也是,我那些濮阳的兄弟们这些天都长胖了,有的几天就长了十来斤。”

此时胡狗子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别人偷听了去,“陛下,我听说丞相惦记上了各营的粮食,想让他们把多余的粮上缴大库,各营将军联合起来,暂时是顶住了,不过丞相好像是发了狠,一定要收,也不知将军们能否顶得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丞相管得了军中的大库,可管不了各营的小库,可各营的小库要是不足了,必定会向大库伸手。只要把各营的粮食掏出来,保证能让徐丞相肝疼。

凡是让徐丞相受不了的事,小皇帝都非常乐意去做,于是他说道:“就这么定了,朕要从各营筹集粮食。”

王猛摩拳擦掌地道:“陛下,您说,先上哪个营里抢?”

孙易哂道:“抢,你抢得过么?每营有一万多人,泰山营将近两万人,我们只有一百多个,怎么抢?要我说,不如陛下和各营将军好好说说,先向他们借点?”

胡狗子道:“咱们军中有句话,叫做,要我老婆行,要我的粮食不行,因为老婆比粮食好抢啊!想向那些人借粮,那还不如杀了他们,要不丞相怎么能碰了这么大一个钉子?陛下,我不是说你说话不管用,我是说,连丞相都……依我看,还不如晚上偷偷地套上车,去各营顺点粮食出来,他们那么富,咱们少偷一点就够用了。”

刘盆子四仰八叉地向龙榻上一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朕乃天下之主,怎么能偷呢?咱们不借,不偷,不抢,朕要让他们乖乖地自己送上门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胡狗子凑了过去,轻声问道:“陛下,您又有了什么馊……好主意?”

刘盆子成竹在胸,“不急不急,粮食不急,把赈灾的事交给那个老儒郑深好了,我看他挺能干。明天咱们接着练兵!”

不知不觉地,大丞相和小皇帝都把目光投向了郑县的几头肥羊,就看谁的刀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县城西南,连扎了七座大营,每营有一万到两万人,七座大营至少有十来万人,看上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马。

赤眉军各营都是一家一家地杂居,男女老幼都有,当然还是青壮年人居多,因为他们身体好,在漫长的集体流浪生涯中更容易存活下来。

王虎今年只有十八岁,却已经随着父母走南闯北了七年。军中如王虎这般的孩子还有很多,他们随着大队人马走,在行军过程中一点点长大,眼见的都是战场、杀戮和死亡,自然比一般的孩子更加彪悍。

王虎的爹是泰山营的一个小头头,手下有上百号人马,这让他劫掠财物的时候有了些特权,除了一些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抢、不得不挨饿的时候,一般来说,一家三口的日子还过得去。

近半个月的日子很是平静舒适,天气虽然热,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粮食充足,几乎可以敞开肚子吃。王虎本来身子就不瘦,十几天吃下来,足足重了十几斤,看起来很是强壮,已有些成年人的样子了。

他娘最近总是看着儿子说:“要是日子都像现在这样,不打打杀杀,只天天躺在营里吃饭,那该多好啊!”

他爹就嗤笑着连连摇头。赤眉军一向如此,干一票大的,就能多吃几天,过一阵舒服的日子,等吃光了,那就要再次起程,寻找下一个猎物。

抢来的东西用起来也随意,钱随手花,粮食可劲儿吃,不用攒着过日子。谁也说不准自己能活多久,万一哪天死在战场上,攒再多东西也没用了。

王虎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本来就精力旺盛,再加上肚子里有食,更觉得有用不完的劲,每天在大营里跑进跑出,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

这一天,他和几个兄弟商量着上山去玩,出了泰山营向东,过了南城营门口,忽见一个缓坡上新扎了一座小小的营垒,整齐簇新的帐篷,各色鲜艳的旗帜,看起来格外醒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哪儿的队伍?怎么看着不像咱们的人?”王虎狐疑地问道。

伙伴们都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支队伍的来历,但是他们都看出来了,这支队伍不同寻常。

一般的赤眉军没有旌旗、号令,扎营也相当随便,有家的基本以家为单位吃住,没家的就随便挤一个帐篷,这帐篷怎么支、支在哪儿,都随便,每一座赤眉军营都相当于一个临时居民点,充满着锅碗瓢盆的生活气息。

住惯了乱糟糟的居民点,眼前这个正规的军营顿时让人眼前一亮,再看那迎风飘扬的旗帜,各色的随风飘扬,这多来劲!

“这里一定有大人物。”几个少年一致得出结论。

他们猜对了,不一会儿,大人物就从营里出来了。

十几马狂奔而出,每人打着一面旗帜。马上的骑士都是年龄不大的精壮后生,身穿统一的红色上衣、深色裤子,看起来个个龙精虎猛。

这架势一下子震住了王虎等人,赤眉军几乎都是衣服破烂,即便谁穿得好些,也是杂七杂八,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哪儿见过这种统一服装的操作?

十几人后面,是一辆特别拉风的马车,由四匹雪白的马拉着,车上是红色的帷屏。车上端坐一个少年,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裳。王虎眼尖地发现,那人的黑衣上绣着盘龙。

“是陛下!”王虎兴奋地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真是陛下!”几个少年脸上泛着红光。

皇帝的马车后面,是一队骑兵,都穿着鲜艳的短袖上衣,深色的短裤。一百余人一齐放开马蹄,顿时烟尘滚滚,声势惊人。

“陛下的亲军啊!”

“真好看,太威风了!”

“我要是穿上那衣服,看起来也能不错吧!”

“跟上去看看!”

几个少年撒开两条腿,在队伍的后面跟着跑,不知道跟着吃了多少灰,好不容易等灰尘散尽,那队伍也早就没影了。

王虎觉得又兴奋又惆怅,对于那些人充满了羡慕,其心情相当于刘秀第一次见到皇帝卫队出行,发出那句流传千古的感叹:“仕宦当作执金吾。”

此时的王虎也恨不得身为皇帝卫队的一员,而不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

一个少年叫道:“看方向应该是去汶阳营,咱们去看看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半大小子本来就是闲着没事儿,哪儿有热闹往哪儿钻,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机会,个个踊跃着要去,连原本出来做什么的都忘了。

少年人有最大的热情和最充沛的体力,几个人你追我赶,一路奔到汶阳营,没见到皇帝侍卫,却遇到大批的少年自营中奔出,都急吼吼地跑着,乱喊着:“应该是去濮阳营了!”

人越多,他们越兴奋,所有人都嗷嗷地叫着奔跑,肆意发泄他们无穷的精力。又跑了不知道多远,忽见皇帝仪仗迎面而来,烟尘滚滚,旌旗猎猎,马蹄声轰隆作响。

少年们哄然散开,让出道路,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行人通过,那些侍卫们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肃穆、昂首挺胸,眼珠子都不斜一下,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看客的存在。

那些被忽视的各营少年却越发羡慕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嫉妒。他们看看那些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同龄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裳,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皇帝车驾突然慢了下来,骑兵们迅速地整理队列,排成整齐的四行,随着队长的口令和左右挥舞的旗帜,前后左右地前进,变换着队形。

少年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军队训练,平时各营根本不练,偶尔有些人挥舞几下刀枪,就能吸引一堆看客,更何况这种百余人的队列演练。

“到底是皇帝亲兵,看人家这军容!”

“是啊,多整齐!命令左转弯,就全都向左转弯。”

其实他们转得并不是很一致,有快有慢,排列也没有那么整齐,在任何一个经过军训的现代大学生眼里都算不上什么。可在这些从没见过正规训练的少年看来,这统一的军装,响亮的号令,统一的行动,无一不具有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就好像一个每天饿着肚子的人,随便吃点什么就当成美味。队伍不怎么样,可架不住这些少年没见过世面,起点太低。刘盆子这些侍卫经过几天训练出的队列,在他们眼里已是军队最牛逼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们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有人大喊一声:“拔刀!”霎时间百余骑兵一起拔出了环首刀,他们全都是右手持刀,端端正正地竖在胸前,刀刃闪着寒光,配着士兵们挺直的腰杆,坚毅的神色,简直不要太帅。

刀出鞘,军威加倍,看客们发出阵阵惊呼,现场气氛达到了顶点。没有人注意,队中一人拔刀时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现在正在暗暗地龇牙咧嘴,而另一人的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不敢下马去捡,只好空握着拳头放在胸前。

王虎觉得自己像是喝了酒,一举一动都有点晕乎乎的,他感觉脑袋已经停止思考,腿也不受控制,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人群,随在骑兵队后面。

那一条条耀眼的刀光像是烛火,而他已变成了一只飞蛾,烛光在哪儿,他就想飞去哪儿。

骑兵队小跑着前进,一百余人有节奏地喊着口令:“前进,装逼!前进,装逼,装逼!”

后面的少年们都互相打探,“他们喊的是什么?”

“装逼是什么意思?”

“真笨,就是前进,冲锋的意思。”

这时,骑兵队果然开始了冲锋,于是少年也跟着跑了起来,口中乱七八糟地呼喊着:“前进,冲锋,装逼!装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带着骑兵队回到了军营,趁着粉丝队伍还没跟上来,抓紧时间下马休整,放松一下绷了大半天的身体。

班登吮着手指,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王猛拍拍他的肩道:“我说小班登,下回可得小心点,别还没上战场,你就把自己的手指头割掉了。”

班登抽泣道:“猛子,我,我上不了战场,我还是跟着陛下,贴身伺候他好了。”

“那不是抢牛头马面的饭碗吗?他俩不得把你吃了!”

说到吃这个字,王猛立刻觉得饿了,他抬头寻觅着,“翟兴呢?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今天咱们吃什么?”

如他所愿,翟兴正赶着一头牛过来,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刘盆子叉着腰站在队伍前面,大声道:“兄弟们,今天的装逼,不,今天的训练很成功,为了奖励你们,也为了让人见识见识咱们羽林军的伙食,今天咱们还是吃牛肉!”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杀牛切肉、埋锅造饭、架柴生火,军营里又忙碌起来。

而各营的少年粉丝也不知疲倦地追了过来,伸头向营地里偷看。

其实他们完全用不着偷看,这个营地并没有扎严,而是只在周围简单地树起了几个地标,大概标出了营地位置,甚至营地边缘的围栅都没有树起。

这次训练本来就是做秀,就怕没人看,怎么会自我封闭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看客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营里的场景,羽林军的一切都让他们感觉新奇,他们吃的主食是粟饭和稻饭,这和各营里没什么区别,不过看着却比营里的好吃。

等众人看到了宰牛切肉的场景,一个个都惊呼出声:“天哪,他们吃的是什么?”

“肉啊,他们吃肉!”

“是牛肉!吃的是牛肉!”

“这么一大头牛,怎么也得有一千多斤肉吧?”

“那能吃个够了,人家牛肉管够吃!”

少年们这些日子吃了几顿干饭就满足的不行,可肉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稀奇的东西,猪肉倒是吃过几次,可是他们有几个人吃过牛肉?好多人恐怕这辈子也没吃过。

羽林军的伙食居然是干饭加牛肉,这个诱惑太大了。

“我真想吃牛肉!”

“谁不想?我还想做羽林军。”

“我也想,骑马,穿军装,吃牛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比在营里好多了,好一百倍一千倍。”

军营周围,人越聚越多,刘盆子带着百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着饭,一口扒去半碗饭,再塞一块大大的牛肉,虽然稍有点硬,但是香得要死,他们鼓动着强劲的腮帮子,用力地咀嚼着,咽下的时候有点噎,赶紧端起碗,灌一口牛肉汤,那浓香的滋味,让人舒服得想叹气。

王虎咽了口唾沫,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可是却舍不得回家去吃饭,只傻呵呵地在这儿看着别人吃肉。不由自主地,他迈过了那道并不存在的栅栏,越走越近。他身后的人群本来都远远地看着,不敢越雷池半步,此时也纷纷越界,进入到营地当中。

王虎终于鼓足了勇气,向着一个正在奋力撕咬牛肉的少年道:“敢问,你们还……还要人不?我想,我也想……”

“不知道,那得问陛下,”那少年嚼着牛肉,斜眼打量他一下,说道:“咱们是羽林郎,护卫的是陛下,那都是百里挑一的,你以为谁都能做?”

王虎缩回了身子,在这些人面前,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像样,低头暗暗扯了扯衣襟。这是父亲的旧衣服,有点肥大,前胸有个大大的补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羽林军吃过饭,又操练了半天,所过之处,几乎各营所有的少年都来看热闹。

王虎一直跟到天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家里,虽然饿了一天,可他却一反常态,面对着大碗的粟饭,居然有点吃不下去。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到底遇着什么事了?”

“没事儿!”王虎闷声应着,推开饭碗,钻进帐篷里睡了。

他睁眼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几个少年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地叫道:“总算醒了,我们喊你半天了!”“虎子快走!羽林军招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虎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吗?在哪儿?”

“就在营地!”

王虎连饭都没吃,和几个伙伴跑到羽林军营地,只见人山人海,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聚集在这儿。

几个人埋头向前,往人最多的地方挤,一直挤到一杆大大的旗子下面,那儿用木板搭起了一座高台,一个少年正站在上面,大声道:“各位,各位,都往这儿看!”

他扯了扯身边的旗子,将旗子展开,指着上面的四个大字,一字一字地念道:“参、军、光、荣!”

“参什么军最光荣?当然是参加我们羽林军!我们羽林军乃是皇帝亲军,天子近卫,比别的军队都要高出一等!羽林军统一着装,免费提供一年四季服装,保证一日三餐,两干一稀,也就是说,进了我们羽林军,吃得饱穿得好,而且吃穿都不要钱!”

这个条件还是比较诱人的,赤眉军哪管你吃穿?自己能抢着才有吃穿!可人家羽林军一天管三顿饭,三顿饭啊!这个年头,普通百姓就是一日两餐,顶多就一顿干饭。这一日三餐里有两顿干饭,已是达官贵人的待遇。况且王虎他们亲眼见到羽林军吃牛肉,这人虽没保证有肉吃,但看这样子,应该也会有的吧?

至于穿的,那更没的说了,昨天羽林军操练大家都见着了,每个人穿得一模一样,整齐得很,王虎等人羡慕极了,巴不得也弄那么一身穿上。

那人又道:“加入咱们羽林军,不仅能保障吃穿,而且能随时侍驾,与我们最亲爱最伟大的皇帝陛下亲密接触,必定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光宗耀祖!”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与权力中枢距离越近,升官的可能性越大,便是他们各营里的各级头领,好多都是将军和校尉亲戚朋友,王虎的父亲也因为是泰山校尉的远房亲戚,才当上的这个小头目。

这时已有人动心了,大声问道:“我要报名!”“我要参加羽林军!”“算我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又大声道:“各位别急,这名可不是谁都能报的。你想啊,要是在太平日子,哪个羽林郎不是权贵子弟?要加入咱们这羽林军,那也得不是一般人物。”

众人催促道:“什么人才能报名,快说,别卖关子!”

那人道:“要成为咱们大汉羽林郎,还要两个条件,大家都听好了!第一个条件是:年龄十四岁到十八岁,身体康健,没有疾病;第二个条件是:参军时每人要交六石粮六丈布,只此一次,往后就不用交了。好了,不够条件的也不用挤了,都回家凉快去吧,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兄弟,请去那边报名!”

话音刚落,众人立时就炸了,“要六石粮食,还要六丈布。这是参军啊,还是抢粮啊?”

“就是,六石粮,那可是七百多斤,够一个人吃一年的了。”

“可不!有六丈布够我做几年的新衣服穿,还用他们管什么穿着?”

那招兵之人笑道:“各位,各位,咱这不是征兵,而是自愿参军,你要是没钱没布,或者嫌这些条件太高,你可以不来,咱也不会逼你。一句话,愿来就来,不愿来就不来,咱们你情我愿!”

这时一个人走了出来,叫道:“这个名我报了,我替我家二小子报名,钱和布马上送来!”

王虎认得那人是南城营的校尉,校尉是营里将军以下的二把手,平日劫掠都比别人拿得多,这些东西在他那儿自然算不得什么。在他那个层次的人看来,钱财不重要,为儿子谋个好出身才是最重要的。

王虎掉头就往家跑,伙伴们在后面喊他也听不见,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找父母想办法,无论如何,他都要加入羽林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陛下为何非要每人六石粮六丈布?”翟兴站在地上,微微涨红着脸问道。

“图个吉利,六六大顺!”刘盆子随口答道,此时他正靠坐在龙榻上,任由牛头马面一个捶背,一个敲腿,跟着羽林军训练了一天,他自己没觉得累,可两个死太监心疼皇帝辛苦,非要来个全身按摩,以保证龙体康健。闲着也是闲着,刘盆子也就任由他们折腾了。

“行了行了,脚心不用按了,痒死了,给我捏捏肩。”小皇帝命令道。

“陛下,半日才报了六人,是否要价过高……胃口过大乎?”翟兴真有点急了,这样下去,根本弄不到多少粮食。

“是啊陛下,宫里已经没粮了,昨天我催牛马将军去要粮,刘将军说……这是丞相定的,每天二十石粮,不能再多了。咱们现在摊子太大了。不仅羽林军耗粮,还要养裁缝,还要赈灾,二十石粮根本不够,赈灾的粥已经稀得不行了,百姓们都在争抢,郑夫子说再没粮他也没法子维持秩序了。要是招兵不顺,我看咱们早晚得断粮。”一向有鬼主意的胡狗子也心里没底,不知皇帝这招管不管用。

翟兴道:“陛下,六石粮六丈布实在过多矣,试想何人能拿得出如此之多之财物?要不……降降吧!每人两石粮两丈布?实在不行一石粮一丈布,须抓紧筹粮救急哉!”

“一分一厘都不能少,绝对不能降低羽林军的逼格!”刘盆子用手指点着二人,“子曰: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孩子就是天下父母最大的软肋,他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舍得在孩子身上花大价钱,你们就等着瞧吧,赤眉军的父母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翟兴胡狗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儿,完全不知道子曰没曰过这种话,可是赤眉军穷到什么程度他们是清楚的,既便大军进关中后,众人都发了些横财,可是能否凑够六石粮六丈布,两人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刘盆子见识过现代父母望子成龙的疯狂,他们坚守一条铁律: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中国孩子的早教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学校教育都是中途跑,起跑线早就前推到了胎教,可以说,从一个受精卵开始,中国娃就开始接受教育了。出生后是婴幼儿教育,什么感统训练、习惯养成,不一而足。稍大一点,不管有没有艺术细胞,艺术教育必须上马,舞蹈绘画音乐都来一遍。月薪只有几千的工薪层父母,交孩子一千块一节的钢琴学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总而言之,中国父母从不吝于往孩子身上砸钱,造成现在教育机构空前繁荣,子曰小孩儿的钱是最好挣的。古人孩子多,恐怕没现代人那么疯狂,但是望子成龙的心情是古今共有的,赤眉军也不例外。刘盆子相信,只要努力挤榨一下,这些父母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笑道:“这么多东西,总得给人家时间去准备吧?朕是个善良的人,愿意与人方便。这样,你去通知他们,布和粮可以相互替代,没布的多交粮,没粮的多交布,都没有的也可以交钱,都按市价兑换。我猜后晌人就会多起来,你们两个去深井巷,多找些能写能算的人来,要多设报名点,坐等粮食……哦不,坐等报名的上门。”

翟兴二人答应着往外走,却又被皇帝叫住,嘱咐道:“记住,千万不能给报名的人好脸,面上不要带着笑,保持一种不爱理人的姿态,这叫高冷范,懂不?不能求着他们,要让他们求着咱,一句话,爱报就报,不报拉倒!”

这事说起来也真邪性,小皇帝不给他们好脸,还真就有人哭着喊着求着想报名。

王虎的父母正在发愁,孩子要死要活非要参加羽林军,让父母一定给他想法子。羽林军当然好,可是入门费用也太高了点,六石粮六丈布,你怎么不去抢!

女人抹着眼泪道:“人家都说,马上要打进长安了,皇帝要坐龙椅,以后再不用打仗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咱们年纪大了,跟朝廷要点地,回家种地就行……可是虎子他……你忍心让他像咱们一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怎么也得给孩子谋个前程吧!那个羽林郎,说是每天都在陛下身边,肯定差不了......你说那是多大的官?”

“也没多大,比将军差远了。”老王闷声插了一句。

“现在不是大官,可天天跟着陛下,混得熟了,要当官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随便在哪个县当个县长,那也是光宗耀祖,给你们老王家长脸。”

“嗤,县长算个屁!陛下侍卫要是下放,怎么也得是郡里的大官!”

“你看,你也这么说,这可是咱们虎子一辈子的前途大事儿,听说将军和校尉都在张罗报名,他们的孩子就比咱的金贵?你快点想想办法,抓紧张罗东西,别等名额满了,那时想报都报不上了!”

老王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名一定要报!皇帝身边的侍卫,那是平时挖门子盗洞才能抢上的好差使,他这种人只愁找不到门路,现在明码标价,给东西就收,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不用花大把的银钱打点,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石粮食虽然不少,相对来说还算好解决的一项,泰山营的粮食堆成了山,又看管不严,只需要背着人去粮堆上拿就是了。可是这六丈布……上次老王在郑县抢了不少布,足有两引,岂止六丈,只怪他自己大手大脚,都拿出去给别的野女人做新衣了,如今剩下的肯定不够六丈。没办法,只能动用点硬通货了。

“孩儿他娘,我在深井巷收了几块马蹄金,不是让你收着了吗?你去找出来,现在是用它们的时候了。”老王站起身,准备去给儿子张罗了。

翟兴和胡狗子各守着一面“参军光荣”的大旗,在军营旁卖力地吆喝着,营门前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长条几案,一溜地排出去,几十个紧急调来的文人站在几案后头,准备接受报名。

孙易、牛得草和班登等人带着牛吏马吏,赶了许多的牛车和马车,准备运送粮食布匹。只有王猛还带着一队羽林军在营地周围奔跑呼喝,继续训练装逼。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现场并不是很热闹,从早上到日中,确实有些军中将领把自家孩子送了过来,但是人不是很多,只有三十人左右。

羽林军和牛马厩一起出动,又动员了不少平民,这次募兵的接待人员足有几百,相比较而言,半天招三十人的成绩称得上惨淡。现场看起来像是现代的某些大商场,卖衣服的比买衣服的多多了。

胡狗子跳下高高的台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吆喝着,“猛子!兴子!来,歇会儿,反正现在没啥人。”

“累煞我也!”翟兴一屁股坐在胡狗子身边,嗓子嘶哑地说道。

“嘿,兴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天天这么文绉绉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文人呢!”

“胡兄,你说陛下这招到底管不管用?这都晌午了,为何还没有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知道呢?陛下好像挺有把握的,咱们就看吧,反正今天就见分晓。”

这时王猛走了过来,他也累得够呛,在马背上半天没有下来。看着此刻人少,就让队伍解散休息。

“猛子,来来坐这儿,别练了,反正也没啥人看。”

“早晨人不是挺多的嘛,现在都跑哪儿去了?老子这么卖力气地装逼,竟然连个观众都没有!”王猛有点忿忿不平。

现在羽林军基本都明白了“装逼”的意思,也学会了陛下口中的某些现代词汇,这就是上位者的优势:有话语权,说什么都有人跟着学。

“我看陛下这次可能玩儿砸了,咱们大军从青州走到这儿,凡是有人想加入,那是随时可以加入,哪儿用得着交什么钱粮?我王猛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入伍要交钱的。”

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叫道:“快起来,起来!来人了,来了一群人!”

三个人跳了起来,见山坡下来了大约一百多人,肩担手提的,都扛着东西,还有三辆装得满满的大车,几匹骡马身上也满载着东西。另有两人推着小巧的鹿车,车上几个大袋子,一看装的就是粮食。

众人立刻忙活起来,王猛紧着集合人去继续装逼,翟兴胡狗子跳上台子,扯开嗓子宣讲,报名处准备好竹简、笔墨准备登记,孙易等人备好了车马。

这一批人都是泰山营的,结伴带着孩子来报名参军,一批报了四十多人。还没等这一批登记完毕,又来了几拨人,报名处立刻排起了大队,你推我搡,热闹非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一下午再没消停过,一直到太阳落山,众人忙得抬不起头来,牛马车辆络绎不绝,不断地往来运送粮食。忙到入夜报名处才收了摊子,而运输队直忙到深夜,才把粮食运送完毕。

这一日报名者八百七十八人,共收粮食六千多石,布匹不计其数,还有其他金玉银钱等物,刘盆子赚得盆满钵满。

“我算是服了,陛下比那些算命先生都准,他怎么就知道这些人会抢着来送东西?”王猛叹道。

胡狗子笑道:“什么算命先生,陛下那是再世张良,算无遗策,真龙天子,那脑袋谁能比得了?”

“你们觉不觉得陛下自从成了陛下,好像变了个人?以前他可没有这么能干。”王猛有点疑惑。

“胡说!”

“放屁!”

“陛下是天生龙种,一落地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小时候我就看他头上有紫气!”

“那是,真命天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那是自个收着呢,现在登了大位,本事立刻都显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报名持续了两天,刘盆子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下令整编军队。这时他已收到了一万五千石粮食,一千二百引的布匹,大批的银钱。有许多将领在招兵的价码之外,又多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希望自家的孩子在皇帝手下日子好过一点。

刘盆子全都笑纳了,反正两千个兵也要不少大小头头,随便封赏几个,也算给这些人面子了。大汉皇帝陛下将卖官鬻爵那一套早早学会了。不过他只想卖小头头,各大头领还要按照资质能力来挑选,否则军队的战斗力会受到影响。

刘侠卿又帮着寻了一处院落,离皇宫不远,做为尚衣库的驻地,扩大到一百余人的女裁缝队伍整体都搬到那边,所有的布匹也存放在那儿。

尚衣库日夜开工,为羽林军缝制军装,皇帝要求先紧急做出每人一套夏装,其余的以后再慢慢做。有上次一百余套军装的制作经验,这次的速度肯定更快,而且不用每人量体,只按照常用尺码分成几个标准号,每个号缝制一定的数量,让士兵们自行选号。

皇宫一分为二,前院用作粮库和杂物库,从前门进出;后院是皇帝起居之地,从后门进出,收来的钱财珍宝也都放在后院,称为皇帝的内库。

刘盆子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家底儿有两千大头兵、一个尚衣库,一个粮库、一个武库、一个内库。没几天的功夫就攒下了这么大一片家业,他对自己还算比较满意,可见这皇帝名号要是用好了,还真是大大的有用。

他知道文人的重要性,有心想招揽一些。深井巷本是豪强大户聚集地,那里的人大都受过好的教育,前几天皇帝派人去送粮,为当地饥民救了急,顺便招了些人为已所用。

这些文人中有两个人比较突出,一个是郑深,四十八岁,学识渊博,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儒者,被刘盆子征召为郎;另一个叫罗由,也是大户人家子弟,只有二十五岁,刘盆子与他交谈之后,觉得此人非同寻常,便也征他为郎。

这两人带着一众文人,在羽林军的招募工作中出了大力。招募工作刚结束,刘盆子又下令,由郑深主持设立少学,组织人分头授课,教羽林将士们识字。

至于课本,按照皇帝的指示,越简单越好,抛掉常用的儒家经典,只教常用字,要求不高,每人先识三百个汉字再说。

在这些文人们看来,这个皇帝一点也不像造反的泥腿子。樊崇等人从不把文人当回事,让想投效的文人望而却步,赤眉军进城之后只知劫掠,使得民怨沸腾。小皇帝却不同,他不仅重视文人,而且在有了粮食之后,立即下了一道堪称仁慈的命令:全城赈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家底儿有限,经不起大手大脚,对于军民只能分别对待,简单来说就是厚兵薄民,羽林军每日三餐,两干一稀,赈济民众只供应两顿,而且全是稀粥。只要让百姓吊住命,不至于饿死即可,因为田地早就耕种完毕,只需等到秋收,各家各户自然就有粮吃了。

赈灾之事由郑深负责,皇帝又派金针巷的钱有做他的副手,由他们自行召集当地人,在县城东西南北四处定点定时施粥,让钱有带着一帮闾巷少年维持赈灾秩序。

对于一个军事爱好者来说,有一支自己的军队是极振奋的一件事,也是他前世做梦也梦不到的好事。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刘盆子暂时把作昏君的想法扔到了一边,只想好好经营这支羽林军,把他们建设成一支真正的强军。

大汉丞相府,刘侠卿正在向丞相徐宣和大司农杨音汇报皇帝近况。

“真是胆大,一人六石粮六丈布,真敢开这个口!”杨音简直有点佩服了,“居然还干成了!拉起了一支两千人的亲军,还榨出了七个营的万石存粮,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这么个主意!”

“这些将军一直说没粮没粮,那这一万多石粮食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人,从来都是打自己的小算盘,没一个为大局着想!”徐宣阴沉着脸。

也难怪他不高兴,徐宣曾三番五次向各营调粮,却屡屡碰壁。没想到小皇帝一出手,这些人竟争着抢着送人送粮又送钱。这一对比,显得他这个丞相......唉,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一万多石粮,够两千羽林军吃一年了。刘校尉,这样,你去和陛下商量商量,借点粮食来供大军食用。”杨音主管全军钱粮,第一个想法就是如何把这一万石粮抓到手上。

“大司农,恐怕这个不成……陛下说了,他的宫中钱粮和羽林军的军需,还是要大司农按月供给的。”刘侠卿笑得很难看,心道你说得轻巧,人家凭实力忽悠来的粮,凭什么白白送你?各营的粮你调不来,又来打皇帝的主意,难道小皇帝比各营将军好说话?还有就是……人家明明是刘将军,你凭什么叫人家刘校尉?

杨音有点惊愕,“什么?如今他可是大财主,还要跟我要钱粮?我这大库可是要供几十万大军使用的,动一动都是钱!他那两千个人,守着一万多石粮,还嫌不够么?”

“大司农,依我老刘看,还真不一定够……粮食是不少,可架不住消耗大呀!”刘侠卿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按下去,“两千羽林军每天要吃三顿饭,两顿干饭,那些半大小子,饭量比大人还大,那可真是拼了命地吃;还有那些裁缝,虽然是女子,可那饭量比男人小不了多少,还有那些个文人,还不如裁缝,裁缝还能做军装,可文人除了费粮食还能有什么用呢?您算算,这些人得吃掉多少粟米?还有,最耗粮的是,全城吃不上饭的百姓如今都吃着陛下的,那可是上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听说了,说全城都在赈灾施粥,到底怎么回事?”徐宣问道。

“这个我知道,从昨天早晨开始,西城金针巷、南城深井巷、还有东城、北城共设了四个粥点,早晚两次放食。我巡视时路过,每一处都插着黄旗,现场真是人山人海,好像全城百姓都来了。开始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暴民闹事,结果是虚惊一场。人虽然多,还算守秩序,谁要插队捣乱,立马就有人来管,轻则呵斥,重则鞭打,把那些人都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杨音叹气道:“原本我总觉得陛下孩子气,不免有些胡闹,可依此事来看,陛下确实是天性淳良,行事有度,唉……是个好孩子。”

徐宣皱着眉头说道:“前次收税粮,如今又施粥,咱们这位陛下心思变得快呀!他要养百姓......旁人虽然称我们是赤眉军,说到底也是百姓,陛下若是能养咱们自己的百姓,则数十万人以死报之,若是养郑县百姓,恐怕这钱粮都要打水漂啦!可惜,可惜!如此养法,任他有多少粮也不够,百姓勉不了还是饿死。”

杨音脸上有些泛红,“那可说不定,如今山野皆有可食之物,佐以粥食,足可维生,再过两个月秋粮熟了,百姓也有粮可吃了。此次七营劫掠太过,致使百姓无食,这也算是陛下替他们还了欠的债吧!”

徐宣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再过两月......恐怕我军军粮也所剩无几了。”下半句他没说出来,不过杨音懂他的意思,没有军粮,那还得抢呗,说到底倒霉的还是百姓。

杨音叹了口气,“但愿能早早打下长安,长安城豪富,到时何愁无粮?”

徐宣道:“大司农,依你看,皇宫和羽林军所需钱粮,咱们给还是不给?”

“宫室之用,自当公中供给,可这养军之费,依我看,莫不如参照诸营之法,除大战之时外,皆自行筹措。反正陛下有一万多石粮,实在没粮可以再招兵嘛,我倒想看看,陛下还有什么高招,莫非他能变出粮食不成?”

“好,就依大司农,粮食就这么多,是养兵还是养民,让陛下自己掂量吧!”七营的粮食徐宣多次要而不得,被刘盆子轻而易举拿在手里,徐宣也没脸去找他讨要,只好眼看着这大块肥肉被小皇帝整个吞下。

在回去的路上,刘侠卿遇到了刘孝,前西安侯就像后世某些把马路当成自家客厅的人一样,突然就出现在牛马将军的马前,险些酿成一起碰瓷式交通事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兄,刘兄!欲往何处去?”刘孝扯住刘侠卿的腿,一声声地唤着,那个亲热的样子,好像是女人见到自己好不容易回家的丈夫。

刘侠卿无奈下马,满面带笑地寒暄着:“我老刘还能去哪儿?这不是刚从丞相那儿过来,赶着回去伺候陛下嘛!”

“陛下如今赈灾饷民,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我听了真是忍不住要流眼泪,这样的仁德之主,真是自古难遇啊!”刘孝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

“可不是,我老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皇帝,这也是咱们的造化,能遇到当今陛下。”

刘孝肚子里冷笑,赤眉军从来缺粮,徐宣已被粮食愁白了头,如今刚能吃几天饱饭,这个败家的刘盆子却拿军粮去喂那些贱民,徐宣不气死才怪。

他肚里嘀咕,嘴上却说道:“不忍见黎民受苦,拨军粮而使百姓饱腹,足可称之为仁,想必丞相和大司农也对陛下赞誉有加吧!”

“那是!不只是丞相和大司农,只要是长了心的,谁听了这事儿不得赞一声仁德之主?”刘侠卿骄傲得好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般。

刘孝脸色一变,丹田里升起一股怒气。他妈的,还讲不讲理了?他去深井巷劫掠是为大军筹粮,英明之主,现在送粮又是为百姓解困,仁德之主,不管咋样,他刘盆子就是好,没毛病是吧!

刘孝憋着一股火看着牛马将军离去,转身就往深井巷方向走,奶奶的,老子也喝粥去,白给的粥谁不喝,不喝是傻子!让他有粮!我让他仁德!

刚走出两步,忽觉身子一热,一种熟悉的疼痛自一个熟悉的位置袭来,刘孝双手护腚,欲哭无泪……这痔疮是没个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在牛马厩找了顿打之后,刘彪一直趴在床上哼哼,让他的叔父心疼不已。其实他皮粗肉厚的,那点皮外伤早就养好了,可这小子就是赖着不起床。

虽然刘侠卿向皇帝求了情,让他随时过去效力,可刘彪是个要脸的人,被人当众羞辱了,还上赶着去表忠心?这事儿是牛马厩小霸王干得出来的吗?

皇帝拉起一支小小的侍卫队伍,他不为所动,皇帝带着侍卫们出城装逼,他冷眼旁观,皇帝开始招兵,他稳趴钓鱼台,等到皇帝真的召到了两千人的羽林军,眼看着一车车的粮食金银拉进皇宫,刘彪神奇地一夜康复了。

没办法,再趴下去肉都被别人吃光了,他连汤都喝不到。

你看那个孙易,现在人模狗样的,还有王猛、翟兴两个笨蛋,居然成了陛下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刘彪啥时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过?

刘彪搬了把人形梯子,他的叔父刘侠卿,一起去向皇帝报到。

刘盆子并没有难为他,只是大度地一挥手,“回来了就好,正好我这儿缺人呢,四个曲长定了三个,再晚来位子就没有了,你就做第四曲的曲长吧!”

“彪子,你是曲长了,那可是能管上千人的大官啊,还不快谢陛下大恩?”刘侠卿大喜过望,赶紧扯着刘彪跪下谢恩,刘彪还晕乎乎的,四个曲长,那怎么也得五六千人,哪有那么多人?

可皇帝陛下不管这个,官帽子就要戴大的,虽说手下一共只有两千人,去掉辅助部队,分成四个曲人数是有点非常不够,但是那是编制,咱们有空编不行啊!

赤眉军的军制本来就随便,羽林军又是皇帝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老子爱怎么编怎么编,别人管得着吗?

刘盆子把两千人编成一军,亲自统领,由罗由做军司马。全营下辖四个曲,四个曲长分别是王猛、孙易、刘茂和刘彪。

胡狗子和王猛是铁哥们,两人平时就总在一处,王猛勇猛有余,智计不足,胡狗子却是有名的狗头军师,鬼点子多得很,两人在一起就是绝配,于是胡狗子成了王猛的副手。

刘茂这个曲长是皇帝硬塞的,虽然这个皇兄现在有点消沉、谨慎过头,可是小皇帝知道二哥从小看的是兵书,骑的是烈马,从骨子里向往着铁血杀场,只是后来遭遇变故受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就凭他保护弟弟时那股拼命劲儿,就绝不是个弱鸡。刘盆子暗地里希望自己的二哥能振作起来,再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战斗部队的四个曲之外,还有一支小小的后勤部队,由翟兴负责,这小子打仗不行,张罗点事儿还是挺周到的;除此之外,还需要一支皇帝亲兵卫队,这个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全,必须得用一个靠得住的人,最认真最忠于值守的牛得草入选。

“陛下,我不爱打仗,你知道的,平时在牛马厩里挨揍最多的就是我,我......我不下队伍了,就在你身边,帮你洗洗衣服洗洗脸,做你的贴贴贴身侍卫吧!”班登拽着皇帝的衣袖苦苦哀求。

“先把你自己的脸洗干净再说!”刘盆子嫌恶地看着他鼻子下面的两行清涕。

就这样,小屁孩儿班登在牛头马面波涛汹涌的白眼中当了皇帝身边的勤务兵。

关键岗位安置好了之后,其余的职位就等着新兵来角逐了,当然有的位子也预先定下了,小皇帝靠这个充实自己的内库。

汶阳校尉的儿子带来了二十具铁甲,得到一个队率职位,泰山将军的儿子带来三十五只猪羊,也预定了一个队率位子。南城将军送侄子参军,同时送上一份大礼:一百三十匹战马,刘盆子大喜过望,当即甩了一顶屯长的帽子过去。

士兵们惊奇地看到,他们的皇帝把一百多匹马细细地看了一遍,几乎一匹也没有落下,而且眼光都在下三路徘徊,当少年们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皇帝是个连马都不放过的流氓时,小皇帝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他们都怀着崽儿多好!”

骑兵是古代战场上的王者,战马是稀缺的战略资源,刘盆子格外看重,当然希望越多越好。

有一些新兵自带马匹过来,自动成为骑兵。连同原来一百余名骑兵,加上南城将军的大礼,总共可编出四百余名骑兵,占到整个队伍的两成,对当时的军队来说,这个比例已相当可观。

刘盆子非常想有一支独立的骑兵队,作为自己的王牌部队,但想来想去,感觉时机还不成熟,从他的骑兵数量和质量上来看,目前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应该是侦查、骚扰、迂回穿插,作为辅助部队存在。

放眼全国,大规模的骑兵队伍很少,主要集中在边境,比如刘秀手下的幽州突骑,是为了对付匈奴而训练的精锐骑兵。自己这几百匹马如果遇到大队的幽州突骑,大概分分钟被碾成渣渣。

高级将领要配备马匹,皇帝的贴身卫队需要骑兵一百,除此之外,三百余名骑兵将被编到战斗营中。几个曲长都盯着这块肥肉,尤其是孙易和刘彪,他们都是马吏出身,骑术高超,又熟悉马的习性,对骑兵更为渴望。

刘盆子没有确定骑兵的分配,而是暂时交给牛得草来集中整训,等到训练结束之后看情况再行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亲自制定了为期十二天的第一期训练计划,野心勃勃地要在羽林军中施行。同时,他和罗由一起研究制定了严明的军纪,要趁着训练的机会统一推行。

对于从小在赤眉军长大的少年们来说,军纪是个新鲜玩意。几个牛马厩出身的曲长参加了前几天的装逼训练,领教过小皇帝的马鞭,对此已经有了认识,唯有刘彪缺了这一课。

他对此提出了质疑,当然不敢针对皇帝,只能向军司马罗由说话:“军司马,咱们平时打仗从来不讲军纪,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家都习惯了,谁耐烦等指挥下令?这么多条哪儿记得住,这也,也行不通啊!像这一条:按时集合,迟到要吃军棍,还有这条:晚上不睡觉,在营里走动也要吃军棍,那弟兄们起来拉屎怎么办?这个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兄弟们受得了吗?”

罗由微微一笑道:“胡曲长说得有理,各营将士是习惯了不遵号令,自行其事。但羽林军要成为天下精兵,自然要与他营不同。若是寻常兵卒,已惯于目无军纪,重新训练定会十分困难。陛下正是虑及此,才将我军年龄限制在十八岁以下,此等年纪的少年尚未沾染军营风气,假以时日,定可磨砺成才。依罗某看来,经过严格训练,羽林军定可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而诸位,也将成为能征惯战之强将,随吾皇扫平天下,建功立业,名标青史。”

几个少年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建功立业名标青史,这个饼画得真是又圆又大。

皇帝发话了,“胡曲长,前几天朕亲自带队训练,这几位曲长都练过了,就你没赶上。这样,你找别人多问问,心里有个数。从今天起,每天的训练内容都会提前一天下发,诸位照此执行,不容私自改动!练兵这事儿朕就仰仗诸位了,要是谁觉得做不到,现在就提出来,说实话,有的是人求着要当这个曲长!”

王猛孙易等人七嘴八舌地大叫:“有什么做不到的?要是这都不行,陛下你撤了我!”

刘彪怎么甘于落在这些牛马吏的后面,便也跟着大叫道:“这有何难,我的曲保证做得到,不信咱们就比一比!”

“朕就是要你们比上一比,每天都要比!朕把肉都准备好了,让你们每天都有的吃!不过……”几个少年听到有肉吃,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刘盆子把脸一正,接着说道:“不过,只有赢了的才有,输了的可没肉吃,朕决定,每天训练垫底的曲,吃素!等到最后一天,咱们来个大阅兵,好好地比上一比,看看到底谁能得第一名!”

少年们听了,个个摩拳擦掌,憋足了劲要争这个第一名。刘彪已经琢磨着找自己的兄弟们,抓紧补上前几天落下的课,再好好研究下明天的训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虎昂首挺胸走进羽林营,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了羽林郎,心里开心得不行,更开心的是,刚进营就领到了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子,而且接待的人说过两天会再发一套换洗的。

营地西南角的一块空地是一排三班驻地,帐篷要新兵自己动手来扎。王虎刚到,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两个人正虎视眈眈地对峙着,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

“你瞅啥?”

“瞅你咋地!”

“你不服吗?”

“不服咋地!”

旁边几个少年都眼睁睁看着,面上泛着兴奋的红色,满脸都写着“怎么还不开打”几个字。

王虎一向是个热心肠,乐于为人排忧解难,见此情景,忙上前道:“二位,咱们都是袍泽兄弟,以后便朝夕在一个帐篷里生活,有什么事儿不好说,非要动手呢?”

一个小个子拉住他道:“你别管!队率说了,每帐十人,得公选一个什长出来,他们两个互相不服,要争抢这个什长位子,这不,都瞅了半个时辰了,就是不动手,急死人了!”

王虎听了,用力将包袱向地上一摔,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叫道:“算我一个!来,比比,看看究竟谁是老大!”

两个人转过头来,齐齐望向他。王虎晃了晃钵大的拳头,问道:“谁先来?你?你?算了,你俩一块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迟疑片刻,忽地齐齐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殷勤地叫道:“老大,你怎么才来?让兄弟等得好苦!”

“什长,你累不累?赶快歇一歇,我给你倒碗水……”

第三曲什长王虎带着全班支起了大帐,整理好床铺,将个人物品摆放整齐。这都是军纪规定,如果长官见到帐篷里乱糟糟的,整个什都要受罚,他这个什长更要加倍。

所有人都要去河里洗澡,然后才能穿上新军装。小河在营门外一里地光景,里面像下饺子一样,全是羽林军新兵蛋子,那场景别提有多壮观。

洗干净身子换上新衣,王虎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看这个羽林营怎么看怎么顺眼,虽然众人来来往往显得有些忙乱,但是统一的服装,整齐干净的居住环境,让他顿觉神清气爽。

王虎从小到大生活的泰山营,从来不讲什么卫生,整个就是个超级脏乱差的大杂院,与其相比,羽林军营地实在是太干净了。王虎很满意,觉得这才是正规军营应有的样子。

在第三曲全体动员大会上,刘曲长重申了军纪,交待了训练要求,最后说道:“刘某提醒诸位,军法无情,奉劝各位不要以身试法,收起你们的野性子,羽林军需要的是服从命令的勇士,而不是没有规矩的莽夫!每个人都要做好份内的事,不要总想着和别的曲比。只要我们把自己的事做好,胜利自然属于我们。”

晚上躺在铺位上,王虎还是有点晕乎乎的,这半天像是做梦一样,而到了现在,真的需要闭眼做梦了,他却兴奋得睡不着。

“哎,你们知道吗?咱们曲长是陛下的亲兄长。”

“怪不得,看他挺瘦的,样子也斯文,根本不像个带兵的,还以为怎么当上的曲长,原来是这样。”

“都闭嘴,睡觉!”王虎低吼一声,众人立时收了声,不一会儿,帐篷里便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大早王虎便被急促的鼓声惊醒,他噌的一下跳起身,大喊道:“起来!都起来!”

按照规定,晨鼓响过之后,士兵需在半刻之内收拾好,在训练场上排好队列。时间很紧,也就够早起的排泄、简单的洗漱,王虎几乎是揪着领子把两个赖床的家伙提了起来,总算让全帐十人按时出现在训练场上。

刚一站定,各曲便开始点名,这一点才知道,今早三曲足足迟到了四十个人,全都在旁边排队等待受罚。

王虎以为不过是训斥,没想到竟然是打军棍!每个迟到者都要脱了裤子,当众领受五军棍,别说五下,一棍子下去,屁股都肿了。受罚者惨叫连连,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哭着喊道:“别打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做羽林军!”

曲长不动声色地道:“此时你还是羽林郎,要受羽林军军法处置,等行刑完毕,你便可以回家了。”

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把他摁倒在地,扒了裤子,两棍下去,那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地上不起来,被人抬了下去。他成了第一个被淘汰的士兵。

迟到士兵的什长都被处罚,王虎默默地看着,庆幸自己早晨没有心软,把大家都揪了起来,保住了自己的屁股。

士兵们受到惊吓之后,都老实了许多,乖乖地排着队列跑出营地,一行人跑过一处原野,顺着小路上了山,不一会儿,便有人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息,但是听说早操偷懒也要挨军棍之后,便不敢再停留,强撑着跟上队伍。

上山对于王虎来说是家常便饭,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带好自己的手下,让全体十个士兵都能跟上队伍,他边跑边催着后面的袍泽,几乎是一路拳打脚踢地把他们赶上了山,刚喘了几口气,又吆喝着众人下山,最后终于满身大汗地带着全什回到营地。

许多偷懒的士兵挨了打,有两个什长速度很快,早早跑回营地,竟然也受了罚,原因是他们只顾自己狂奔,却把手下士卒都扔在了后面。

“在战场上,袍泽就是你的后背,把后背留给敌人是很危险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永远不要丢掉袍泽兄弟。”曲长声音不高,说的话却像锤子一样打在王虎心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士兵们都累得不轻,好在早饭后是识字课,可以恢复体力。那一个个方块字也同样折磨人,但必须要学会,因为这是集训考核的一项重要内容。

王虎手里拿着木棍,在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人”字,这是他这辈子学会的第一个字,那简简单单的一撇一捺,在这一刻好像是活了过来,歪歪扭扭地迈步向前,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

他王虎也会写字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他们王家从祖辈到现在,从来没出过一个读书人,他可是家族几代以来第一个会写字的人。

王虎正在自我欣赏,忽然有人接过他手中的木棍,将那“人”字短小的一捺拉长,王虎抬头一看,顿时跳起来行礼道:“见过陛下!”

刘盆子丢掉木棍,说道:“为人者,须正身,这一撇一捺就如同人的双腿,要长度相仿,才能站得平稳,似你这样一腿长一腿短,那不是瘸子吗?”

众人哈哈大笑,王虎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陛下教他写字,陛下开他的玩笑,陛下真是又有学问又有趣,一点架子也没有,真是可亲得很哪!

大汉皇帝亲临训练场,做集训总动员。站在高高的台上,他显得身材高大、英气勃发。很多士兵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皇帝,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却又带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都想在训练中脱颖而出,让皇帝看看自己的本事。

王虎本以为皇帝会来长篇大论,没想到他只说了几句话:“兄弟们,好好练!训练多流汗,战场少流血。等你们练好了,就随朕大杀四方,一起打天下,踏平九州!到时想吃多少米就有多少米,想吃多少肉就有多少肉,漂亮女子争着抢着嫁给你!”

这朴素又颇具蛊惑性的话让王虎热血沸腾,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扯开了嗓子,和两千士兵一齐高呼万岁,训练场上一片沸腾。

短暂的激动过后,是一上午枯燥的队列训练。第一天基本就是站军姿,全营排得整整齐齐,在大太阳底下干站着,别看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可比走路跑步还要累人。

一个士兵因为开玩笑说:“上了战场不用冲锋,就往那儿一站,吓死他们!”结果被教官一通训斥,差点挨了军棍。之后士兵们都学会了闭嘴,再不敢废话,只留耳朵听命令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军姿也不是随便站的,里头的说道多得很,低头不行,含胸不行,塌腰不行,腿并不紧不行,队列不整齐不行。王虎直挺挺地站了半天,出了不知多少汗,脖子和腰都酸痛的厉害,膝盖好像再也不会弯曲,正当他觉得再也忍受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教官喊了声解散。

下午第一个时辰是队列训练,全曲士卒排成数列,在教官的口令下前后左右不时地变换队形,一旦有人走错了,教官抬手便是一鞭子,错得严重的还会挨军棍,众人练得疲累不堪,有几个体弱的士兵顶不住烈日曝晒中暑倒地,当即便被抬了下去。

总算熬过了队列训练,之后是兵器和武技训练,相比较而言,士兵们更喜欢这些,拳打脚踢、舞刀弄枪,是绝大多数精力过盛的青春期少年的最爱,在根本没有娱乐生活的古代,更是少年们挥洒荷尔蒙的唯一渠道。

这些少年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自小玩的就是刀枪棍棒,耍起兵器来轻车熟路。一见到训练场上堆积如山的刀枪,他们便忍不住跃跃欲试。

王虎一眼便盯上了斩马刀,这是一种双刃长刀,柄长五尺,刃长四尺,一看便知威力极大。他记得泰山营最勇猛的王巨人用的便是这种刀,据说王巨人一刀下去,能将敌军的人和马一起斩断。

瘦高的刘曲长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提着一枝长矛,双脚前后开立,向着面前的草人狠狠地一刺,枪尖从草人后背透了出去。

曲长收了枪,说道:“兄弟们!从今以后,这刀枪弓弩便是你们的手,你们的身体,绝不能轻易丢弃,在战场上,靠得住的只有两个:一是手中的兵器,一是身边的袍泽。”

兵器训练完全不是士兵们想象的刀剑上下翻飞,而是用尽全力的一劈一刺,朴实无华,甚至可说是单调无趣。

半个下午,长矛手刺出了千百枪,用作靶子的假人散了架;弓弩手累得抬不起胳膊,箭靶已被射得稀烂;王虎也把一招简单的劈砍练了无数次。直到他累得再也举不起刀,才得到解散的命令。

当天晚上回到大帐,王虎一头扎在铺位上,立刻睡死了过去,就连在睡梦中,他都感觉到全身无一处不在酸痛。而这场魔鬼训练才刚刚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头马面一边一个站在皇帝身边,一个端着热水,一个举着糕点,马面心疼地道:“陛下,您说您练兵,便让他们去练好了,为何非要亲自上阵?您这可是天下第一贵重的龙体!万一有什么闪失,磕了碰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来……您尝尝这块!”

“狗奴才,你懂个屁!”刘盆子一口吃掉点心,一边说道:“生命在于运动!每天久坐不动,什么癌症啊心脑血管疾病,都容易找上门来。朕跟着一起训练,又能锻炼身体,又与士卒同甘共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牛头松开刘盆子的肩膀,双手捶胸,大哭道:“陛下说得太好了,陛下文武全才、宽以待民、爱兵如子,真是,真是感天动地啊!”

刘盆子不耐烦地一挥手,“你个死太监,背这么多成语干嘛?要参加中国成语大会啊!”

汉代的宦官并非全是阉人,即便是阉人,那时也没有“公公”“太监”这种称呼,但是皇帝陛下习惯了这么叫,两个宦官也就欣然接受了。

小皇帝口中总是冒出些现代词汇,反正他是老大,想怎么说怎么说。开始时总是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时间长了众人也就明白了词汇意思,甚至身边的人也开始跟着说,感觉说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班登站在一旁,不住地抹着鼻涕,有牛头马面在这儿,他发现自己无事可干。两个宦官随时黏在皇帝身边,伺候得针插不进水泼不透,根本没他什么事儿。不得不说,死太监的控制欲太强了,在华山那个狗都不去的夏宫里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皇帝,那还不往死里伺候?

好在小班登是皇帝一个牛棚里长大的兄弟,两个人不只是主仆,而且是玩伴,有很深的兄弟情分,这个是死太监代替不了的。因此三个皇帝身边人不知不觉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进了寝帐,皇帝就归牛头马面伺候,出了这大帐,班登便寸步不离。

前世刘盆子有赖床的习惯,可这具身体的原主习惯黎明即起,两相中和,皇帝陛下既不像别人起得那么早,也不像前世赖得那么迟,他起床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士兵们的早饭时间。所以刘盆子不出早操,起床就吃饭,然后随士兵一起训练。

皇帝当然不用练队列,他的训练内容是骑射和格斗,原来的放牛娃他留下了一具棒棒的身体,还有不错的骑术,为他修炼武技打下根基。

刘盆子知道,在这个乱世里,有武技在身是极为重要的,在关键时候甚至可以用来保命。他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习武,几位御用武术教头是刘侠卿帮忙找来的军中高手,有的擅长拳脚,有的擅长刀枪。

皇帝练武的伙伴便是小班登,有时候牛得草也在,但他是侍卫队长,身上有一摊事儿要管。只有小班登,作为最忠实的跟班,皇帝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随时为皇帝递上刀枪,擦拭汗水,也每天都跟着练习拳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才几天的功夫,刘盆子就发现,瘦小的班登很有武术天分,尤其是拳脚功夫,他学得又快又好,虽然对练时还不是皇帝的对手,但那是因为身小力弱的缘故,只要他一拉开架势,就让人觉得特别像样,很有李连杰年轻时的感觉。

“班登,你好好练,要是练好了拳脚,朕就封你为御用大拳师,做朕的贴身保镖。”

“嗯!我一定好好练。陛下,你是第一个让我吃饱饭,又把我当成兄弟的人,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别嫌弃我就行。”班登抹着鼻涕傻乎乎地笑。

“那你别娶媳妇了,天天跟朕在宫里呆着。”刘盆子就喜欢逗他。

“那可不行!我是家里的独苗,必须要生儿子,否则我家的香火就断了。我要是不娶媳妇儿,谁替我生娃呀?我自己又生不了。”

他还知道一个人生不了娃,看来古人的生理知识也没有那么贫瘠。

“班登,跟朕说说,你想找个啥样的媳妇?”

“回陛下,我想找个大大的媳妇儿。”

“什么大大的?要胸大的?”刘盆子有点吃惊,这小屁孩儿居然这么早熟,还知道要大的。

“胸大有什么用!我要找个肚子大的,肚子小了孩子往哪儿装?”

“噗……”皇帝把刚喝的水喷出来了。

刘盆子练了半天,出了一身的汗,放下兵器,接过班登递过的布帕擦了擦脸,说道:“走,咱们去箭楼上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羽林营是一个规整的四方形,营地四角都有临时搭建的箭楼,用现在的计量单位来看,大概有十几米高,站在上面能俯瞰整个营地。有士兵在上面日夜巡视,随时观察周围情况。

刘盆子现在只是个低配版的皇帝,没有庞大的随从队伍,他也不喜欢那么前呼后拥的不得自由。平时去到哪儿,皇帝一般只带几个人,在羽林营中更是谁也不带,只和班登两个人穿过营地。

二人爬上西北角的箭楼。罗由带着两个军吏正在那儿,见了皇帝连忙行礼。皇帝问道:“军司马,今天训练得如何?”

“回陛下,今日各曲阵形大大强于前几日,四曲进步最为明显。”

第一天的评比,刘彪的四曲垫底,别的营都吃肉,只有他的部下全体吃素,究其原因,是因为刘彪本身就没怎么把军纪放在眼里,也未严格约束手下军士。

刘彪对评比结果不服气,气势汹汹地找到罗由,指责他故意针对四曲,当场拿出牛马厩小霸王的威风,大发了一通脾气。罗由二话没说,直接带他上了箭楼。

自上而下望过去,各曲训练情况尽收眼底,士兵的阵形和精神面貌看得极为清楚。整个训练场上,只有四曲的队列散乱错落,毫无章法,兵士们三三两两,懒懒散散。更为明显的是,旁边的三曲队列严整,一举一动都透着精气神,一看便觉得士气昂扬。四曲与之一对比,简直就没法看。

刘彪看了半晌,那股气势便一点点地泄了,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走了。第二天一早,传言四曲有三十余人挨了军棍,棍棒的效果很明显,四曲第三天就吃上了肉。

刘盆子扶住木栏向下张望,心里暗暗地点头,虽然刚练了四天,看来这规矩是初步立下了。纪律是一个军队最基本的东西,没有纪律,再好的战术都无法贯彻执行,第一期集训的目的也就是立规矩,让士兵们学会执行命令,知道什么能做,该怎么做,什么不能做。

据说一个习惯的平均养成时间是二十一天,一个动作,重复二十一天就会变成习惯性动作,一个想法,重复二十一天就会变成习惯性想法,一个观念,重复二十一天,就会变成内心深处的信念。刘盆子希望通过第一期的训练,使军纪成为羽林军从上至下所有人的信念,等到习惯成自然,羽林营能做到令行禁止,那时便可以演练更为复杂的战术。

万事开头难,前几天是最难过也是最关键的,把这几天熬过去,整个军营的行为模式就初步建立,以后只需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强化即可。

目前看来,这几天效果不错,到底是少年人,可塑性强,要是换那些老兵油子来,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道:“军司马,再给这些小子加加压,从明天起,每天各曲士兵要淘汰十分之一。”

“陛下,若是如此,那几天过后,这羽林军……恐怕只剩下一半了。”

“不,不是直接淘汰,是先淘汰到预备营,进行复活训练,通过了复活训练,还可以再回到各曲。要是复活训练也通不过的……最后一起打包,都扔给翟兴,做辅助兵种,让他们押运粮食!”

引入竞争机制、优胜劣汰,是任何一个团队保持活力的前提,只上不下,那不成了铁饭碗了吗?不行!必须得让士兵有危机感,明白自己捧的是泥饭碗,肉可不是白吃的!

罗由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有时他简直不理解,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皇帝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为什么总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主意?想来想去,没有别的解释,只能说是天生龙种,非凡人可比。

罗由只有二十五岁,出身并不算高,只能说是书香门第。但他一向胸怀大志,周围人每天看的是儒家经典,他却爱看史书、兵书、纵横之书。他自认为学了一身的本事,一直想着报效朝廷,施展才能。

去年他入长安游学,想找机会接近朝中权贵,谋求进身之阶,可长安的所见所闻却令他大失所望。更始政权就是个草台班子,更始帝刘玄更是上不得台面,从上到下只知道纵情享乐,没人想着招揽贤才,治理天下。更可气的是,那些权贵根本不把他这个小地方来的文士放在眼里,把他当成上门要饭的叫花子一样呼来喝去。

罗由一气之下回到乡里,闭门读书,等待时机。一年间天下豪杰四起,赤眉军强势进入关中,罗由本想去见见樊崇,没等找到机会,赤眉军就来找他了,当然不是请他出山,而是打劫。

罗由家里被洗劫一空,吃饭都成了问题。深井巷里饿死了人,他以为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了,没想到小皇帝刘盆子出手相救,给了罗由一条活路。

一开始他为皇帝做事,只是为了吃口饱饭,心里抱着随时出走的想法。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受到赏识,得到了一展所长的机会。士为知己者死,即便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

罗由兢兢业业地为刘盆子谋划,小皇帝的所有想法,都是通过他化为具体的计划和行动。而他也总是能做到计划周密、滴水不漏。

小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罗,你辛苦了,等这期训完,咱们一起喝酒,好好放松放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由恭敬地施礼,目送皇帝远去,他享受这种偶然的亲昵举动,这表明皇帝把他当作自己人。

刘盆子回到大帐,抚着酸痛的肩膀,叫道:“来来给朕好好捏一捏,累死了。”

牛头马面轻车熟路地为他捶背捏腿,小皇帝舒服地享受着,指点着两个人道:“朕觉得用不了两个人伺候,一个就够了,从今天起,咱们要引入竞争机制,优胜劣汰,你们两个谁伺候的好,就留下,伺候得不好,淘汰!”

话音刚落,只觉后背挨了重重一击,喉头一咸,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腿上也一阵剧痛,那感觉类似小时考了倒数第一,回家被老娘动了大刑。

刘盆子大喝一声:“你们两个要干什么?是按摩还是刺驾?”

一回头,见牛头马面已打做一团,两人争着叫道:“我来,我来!我按得好!”

“胡说!你怎么伺候的,看把陛下捶的,你是捶背呀还是打铁呀!”

“你还有脸说我,你看看你,把陛下大腿都捏青了!”

“你这狗奴才,还敢和我……”

这竞争机制见效之快超出刘盆子的意料,当天晚上小皇帝就寝时,只觉得全身都在疼,好像挨了一顿暴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早,刘侠卿哼着小曲出门,迎面碰到一个人,老远地就打着招呼:“哎!刘将军,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什么?您不记得我了?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陈留营的刘氓啊!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本家兄弟,我祖上也是泰山郡的,大概是我的七代先祖迁到了陈留,说起来咱们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兄弟……对对对,都是实在亲戚……刘将军,这是一点小意思,亲戚的情份而已,您千万别客气……您看,您的侄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哦哦,不是,不是刘曲长,是兄弟我的儿子,长得特别像我,别人都叫他小刘氓。刘曲长是您亲侄子,小刘氓也是您亲侄子啊!对对,都是亲侄儿……您看能不能让您的亲侄子到您的亲侄子手下当个兵,哦,就是小刘氓想跟刘曲长混,自家亲戚用起来总比别人顺手不是……什么,要六石粮和六丈布?这个,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刘将军能不能通融通融?您可是陛下的身边人……好好,预备兵也成啊,以后有机会转正不是?我知道您为难,明天我再凑些,多凑些,请刘将军帮着打点打点,千万让您的亲侄儿当上羽林郎。”

刘侠卿看着刘氓远去的背影,暗暗抚摸着怀里的一小块马蹄金,温暖的触感让人格外舒适,幸福感从每个毛孔滋滋地往外冒,此时若是有人问他:“你幸福吗?”刘大将军肯定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幸福,真tmd幸福!”

刘侠卿从来没这么舒心过,虽然被挤出了皇帝身边,却得到了将军的封号,侄子刘彪也得到了重用。阴差阳错的是,他自己突然成了军中的大红人,地位竟消没声地水涨船高了。如今经常有人找他套近乎,目的是通过他与皇帝陛下搭上线,把自己的娃儿送进羽林营,以此获得一个远大的前程,这使他从众人口中的“老刘”一跃而上升为正牌的“刘将军”。

这个称呼确实比老刘和刘校尉听起来更加顺耳,别的将军都是御史大夫和丞相封的,唯有他牛马将军是皇帝御口亲封,御史大夫和丞相能大过皇帝吗?不能!所以,别的将军能大过他牛马将军吗?当然不能!

如此说来,他刘侠卿岂不是天下第一将军?没毛病!

带着这种自信,刘侠卿的脸上常常挂着一丝迷之微笑,这使他显得高深莫测,别具一种神秘的亲和力,尤其在他的一亩三分地――牛马厩,新来的牛马吏对他们的将军又恭顺又敬慕,见到他过来,都侧身让路,低头施礼问候。

牛马将军奉行以德服人、以礼服人的原则,总是微微颔首回应,自觉有礼有利有节,十分庄重,又十分亲民。

他踱着方步,缓步向前,向两边频频点头招手,神情高贵,意态悠闲,这污水横流的牛马厩黄泥地,硬是让牛马将军走出了戛纳红毯的感觉。

周围大多是新面孔,从前的牛马吏大半进了小皇帝的口袋。可牛马厩并未因此凋零,反而越发兴旺,最近想进来做牛马吏的人排起了长队。

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后院,牛马吏更容易进入小皇帝视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直接转为羽林郎。那些没能挤进羽林军的少年纷纷投身于此,以致于从前不受人待见、只有孤儿才栖身的牛马厩一下子变得炽手可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侠卿可以对少年们左挑右拣,看不顺眼的直接淘汰,时常还可以收点贿赂,卖个把牛马吏的资格。这小小的牛马厩成了刘侠卿的摇钱树。

巡视了自己的领地,刘侠卿带着极大的满足感离开,直奔丞相府报告皇帝行踪,一到相府门口,他立即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嘴脸,嘴角从上翘转为下撇,略带着些恰如其分的忧虑,一直挂在脸上的迷之微笑也迷一般地消散了。

其实刘侠卿并不担心,也不忧虑,作出这副表情只是为了显出对工作的重视,适当的诚惶诚恐是对上司必要的尊重。

如今照顾监视皇帝的任务极为简单,因为皇帝就在那儿大张旗鼓地练兵,并不需要他追着到处寻找,他只要把皇帝的行踪按时报告就行了。

一开始徐宣对于皇帝练兵之事很有兴趣,对此反复询问,等知道了练兵内容后,便有些不以为然,“每天只是站着不动,这是在干什么?比耐性吗?”

“真是胡闹,要是娃娃们都能上阵打仗,那要我们这些大人做什么?”卫尉诸葛稚笑道:“不如把羽林军都送到长安城下,列队站上一天,城上的伪汉兵说不定直接献城投降了呢!”

“随陛下的便吧,他愿意练兵就让他练去,有点事儿干省得到处乱跑,反正又不费咱们的钱粮,等有一天钱粮耗尽了,这个羽林军也就散了。”

徐宣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若是只养这两千娃娃兵,节省点的话,一万五千石粮食足够一年的吃用,可是皇帝还要赈灾,虽然只是施粥,也是极大的消耗。

郑县是个大县,原本有六七万人,兵祸之下,许多人离乡出走,但余下的仍有大半,经过赤眉军一番掳掠,大都要靠救济才能生存,几万人吃两千人的口粮,一万多石粮食能撑多久呢?

刘侠卿对着丞相唯唯诺诺,心里却替小皇帝担心起来,灾民费粮食,粮尽了羽林军就得解散,羽林军散了还要曲长干什么?他的侄子刘彪岂不是要失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者说了,没有了羽林军,还有人给他牛马将军送马蹄金吗?还有人排队求着要进牛马厩吗?他刘侠卿还会这么红吗?

在刘侠卿的心里,粮食绝不能耗尽,羽林军绝对不能散。

可是,看小皇帝这个劲头,赈灾这事儿不能停。唉,到底是年轻人,意气用事。刘侠卿暗暗地叹了口气,三心两意地听完了丞相的最新指示,没精打采地出了相府。

因为赈灾,街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郑县恢复了些往日的热闹,原来藏在黑暗角落的百姓纷纷露面,而附近的饥民闻声而动,竟有不断向郑县汇集之势。

刘侠卿看着大街上往来奔走的百姓,心里的忧虑又多了一层,不知不觉便向着附近的施粥点走去。

街对面是长长的队伍,迤逦蜿蜒了整整一条街,前后望不到头,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人挨人人挤人的,每人手中提着一只陶碗。

钱有正带着人在队伍中穿梭,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时不时抡起手中的鞭子,威吓地甩上几下,若是有人插队,那鞭子就毫不客气地抽到身上去。在这种强力维持下,排队的人虽多,也还算有秩序,看来钱有还是比较称职的。

随着施粥规模不断扩大,钱有不断召集人手,不管是胸怀大志的雄健少年,还是在闾巷中横行霸道、偷鸡摸狗的地痞无赖,都纷纷投到他的麾下,眼下他已搜罗了三四百人。这些人分散在各处,维持着全城的赈灾秩序。

饥民没有不认识钱有的,一见到他,都老老实实地排队领粥,不敢喧哗捣乱,在民众眼中,他的威慑力丝毫不亚于名义上郑县的最高治安长官卫尉诸葛稚,许多人甚至暗地里叫他小卫尉。

这个施粥点是全城最大的一个,是一块二十丈见方的广场。原本是个集市,因兵乱,无人再出来做生意,集市萧条,场地空了下来,正适合饥民聚集,郑深便选定在此地施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场地上支着十几口大锅,柴火烧得很旺,锅中的粥咕嘟嘟地冒着白泡,翻起一些绿色的菜叶,旁边的健妇持一柄长长的木勺,在锅中不断地搅动,嘴里大声吆喝着:“下一个!”手一起一落,那勺粘稠的粥便倾在陶碗之中。

以大锅为起点,队伍长长地延伸开去,穿过广场,顺着大街伸出来很远。

刘侠卿顺着队伍慢慢向前走,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见一个汉子捧着陶碗急匆匆地过去,蹲到一旁的墙角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每喝一大口都大张着嘴,哈哈地呼着热气,眼见那粥十分滚烫。

旁边的女人叫道:“你这死鬼,这么着急做什么?好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了似的!”

汉子嘴里含着米汤,含糊地道:“人太多了,领不到粥,昨天就没吃到,我都快饿死了,你说急不急?”

女人道:“饿死便饿死了,早晚都是饿死,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分别?”

男人已喝完了一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一直有粥喝,或许就熬过去了,等到秋收就有东西吃了。”

听了这话刘侠卿打了个哆嗦,秋收……难道这粥要施到秋收?那还得两个多月呢,得费多少粮食?这可是羽林军的粮食!

看着望不到头的长龙,牛马将军觉得头昏脑涨,这么多人,谁能养得起?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领到了一碗稀粥,走开几步来到一棵大树下,正把碗送到嘴边,被一个大汉劈手夺了过去,三步两步走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孩子哭道:“我都两天没吃粥了,好不容易排到一次,现在连碗都没了……”

钱有提着鞭子过来,叫道:“来人,给这娃儿一只碗,让他不必排队,直接到前面领粥喝,谁敢再抢,我扒了他的皮!”

他扭头看到刘侠卿,惊喜地叫道:“义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不是你义父……”刘侠卿掉头想走。

“怎么不是?您不是牛马将军吗?”

“我是,可我不是……”

“那就对了!牛马将军就是我钱有的父亲!来兄弟们,都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常说的,一人独当几百人的牛马将军,那是真正的横刀立马大将军,是我钱有的义父!”

“大将军好!”

“一个打几百个,太牛b了!”

“钱兄就是我亲兄,钱兄的父亲就是我亲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轻侠少年们热情地打着招呼,一口一个父亲叫得牛马将军脑袋嗡嗡作响。

钱有一个便宜儿子就够他头疼的了,没想到一下子又多了这么多儿子,你们这么热情,怎么不把老娘送来给俺老刘开后宫?

淡定,淡定!以德服人~

刘侠卿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迷之微笑,他含笑向少年们一一打过招呼,转头向着钱有道:“钱有,这么多人,一天得费多少粮食?”

“现在……一天一百八十石吧!”

“一百八十石!怎么这么多?”刘侠卿的笑容倏地消失,一天一百八十石,那一万石岂不是只能顶两个月?

钱有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父亲大人,您还别嫌多,这一天一百八十石还有许多人领不到呢!您看看这儿有多少人,此一处粥点儿就有数千人,全城像这样的粥点儿一共八处,加起来好几万人。真奇怪了,也不知从哪儿跑来这些人,反正是越来越多。开始时只须四个施粥点,一天用粮四十石,第二天就吃了六十石,到了第五天又增加了四个粥点,一天要一百石粮才够,昨天熬了一百五十石,今天是第七天了,看这样子,差不多要一百八十石,明天谁知道又要多少?”

刘侠卿喃喃道:“一天将近两百石,上哪儿去找这么多粮食?”

“这事儿自有陛下和郑先生操心,我只管让他们好好排队!”钱有大声道:“哎,那边那个,你怎么能抢别人的粥?你给我放下,看我不打死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哎,老刘,兄弟!哦,刘校尉……刘将军!怎么你也来喝粥了?”一个人提着碗,向他大声地招呼着,随着称谓的变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走到刘侠卿面前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刘侠卿认得此人,那是泰山营里的一个老卒,如今众人都称他为韩巨人,从前两个人曾经一起做过牛马吏。

“老韩兄弟,你怎么在这儿?你们泰山营里断粮了吗?”

韩巨人嘻笑道:“哪里,营里吃的多着呢,可那不是得自己费劲做吗?这多省事儿,有人替咱做饭,直接领了喝了,这几天不少兄弟都在此朝食,稀是稀了点,滋味还不错……就是这队伍有点长,不过咱们兄弟吃个饭,还用着着排队吗?”

他手握住环首刀,恶狠狠地向队伍旁边一站,队里的人全都向后躲,把前面的位置让了出来。

一个轻侠少年路过,假装没有看见,想必也知道惹不起这群大爷。

“你们到哪儿打发时间不好,非要来这儿,你们把粮吃了,饥民吃什么去?”刘侠卿莫名其妙地发火了。

韩巨人却不敢得罪这个大红人,依旧脸上带笑,“老刘,说起来这粮还是从我们营里出去的呢,兄弟们怎么就不能吃一口?再说了,就那么几碗粥,能费多少粮食,陛下不会这么小气吧?”

牛马将军气哼哼地走开,见树下有人向他招手,忙趋步过去,笑道:“侯爷,这地方人员混杂,都是些吃不上饭的叫花子,您这么贵重的身份,怎么到这儿来了?”

前西安侯刘孝悠闲地站在树下,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扇子上有寥寥几根鸡毛,活像一把掉了毛的掸子,却让他挥出了诸葛亮的感觉。

刘孝脸上春风和煦,冲着刘侠卿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本侯虽然忝为汉室宗亲,可与百姓一般,皆为大汉子民,民为贵,君为轻,贵重的是百姓,本侯何贵之有?反倒是牛马将军,乃陛下身边之重臣,贵重无比啊!”

“侯爷您可别自谦了,我老刘虽然是陛下唯一亲口封的将军,可也比不过您,您可是皇亲国戚,是当今陛下同宗的亲兄长。”牛马将军在这位前朝列侯面前,多少有点没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孝道:“唉,我这个陛下的亲兄长,从前未能好好教导他,以至于他办了糊涂事儿,唉,我这个亲弟弟呀,还是太年轻,他想做仁君,可仁君是那么好做的吗?就说这赈灾施粥,本是天大的好事,可你看这事儿办的……”

“怎么?让大家伙都有饭吃,这不办得挺好吗?”虽然刘侠卿也不太赞成施粥,嘴上却依旧维护小皇帝。

“呵呵,好,好么?刘将军,你好好看看墙边那几个,看他们的样子,像是饥民吗?”

墙边阴凉处坐着几个人,正围成一圈喝粥,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喝一口咬上一口,嘴里咂咂有声,喝完了一碗,向身边的人说道:“这粥干喝着没味,可就着这咸菜疙瘩,我就能有滋有味地喝上几大碗!不过这队伍实在太长了,我领完了一碗,就得立即重新排队,在队伍里就手把这碗粥喝了,如此方有可能再领一粥。这第二碗么,便可就着这咸菜疙瘩,好好享用一番了。好啦,头晌的两碗喝完,后晌再来!”

他旁边一人道:“你这老家伙,家里米缸满满的,还到这儿作甚?是不是贪图便宜,来蹭这不要钱的粥喝?”

中年人唬得脸色都变了,连声道:“胡说,胡说!我家里哪还有粮?我家的粮早献给汉军了,反倒是你家,后院地窖里藏的是什么?你家里有的是吃的,还带着一家老小到这儿排什么队?”

那人忙赔着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咱们都是穷苦人,家里粒米不剩,哪有什么吃的?多亏陛下施粥,才让咱们保住一条性命。”

中年汉子脸色便也缓了下来,狠狠地咬了口咸菜,道:“一样,一样,都一样!都穷,没吃的!感谢陛下,陛下万岁!”

刘侠卿又仔细看了看饥民队伍,见有的人面黄肌瘦,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也有不少人精神焕发、谈笑风生,不像是来接受赈济,倒像是乡里乡亲凑到一起聚餐一般。

“赶情他们都是来拣便宜的?”刘侠卿禁不住又有些火大。

刘孝叹道:“陛下想赈济饥民,可这里到底有多少饥民?人心不古啊,有多少人来这儿吃白食?便连各营士兵都来凑热闹,真正的饥民恐怕连半数都不到,将军你说,这得虚耗多少粮食?”

“是啊,侯爷说得极是,这帮王八羔子……你说陛下好不容易征来的粮,好好地养兵不好么?”刘侠卿紧皱着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正说着话,刘孝的跟班张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两手捧着一只大海碗,碗里腾腾地冒着热气。

“侯爷,侯爷!快,今天的粥还挺黏乎,您趁热喝,我去试试还能不能再领一碗!”

张五兴冲冲地过来,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两个人在聊天,而刘孝的脸已经瞬间黑了下来。

前西安侯好像学过川剧变脸一样,刚变了个黑脸,转眼间又变了个笑脸,他的脸色变换如此之快,以致于刘侠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刚才那张黑脸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自然地接过了大碗,笑道:“与其每日闷在家中替我那个亲弟弟忧心,不如深入民间,真正体会一下民生疾苦。不在这赈灾现场喝上一碗稀粥,与灾民交谈一二,怎知这种种乱象?唉,我那个亲弟弟啊,他就不懂这个道理,每日只是在家中纸上谈兵,哪里晓得他的粥都被那些黑心之人白喝了去?”

刘侠卿连连点头称是,体会民生疾苦嘛,应该的。以前在老家种地的时候,每年春天,县令都会亲自下到田间扶犁耕地,虽然只是比划那么一下子。

张五巴巴地看着刘孝小口地抿了口粥,谄媚地问道:“侯爷,粥好喝吗?”

刘孝没理他。

张五提起地上另一只大碗,急匆匆地要走,被刘孝厉声喝住:“站住,不准去了!本侯喝粥是与民同甘苦,你这狗奴才,家里缺了你的粮吃么?非得跑到这儿来争食!”

张五不敢违抗,停了脚步,低着头嘟囔道:“您不是说不喝白不喝吗?家里又没开火,不领粥吃什么?我还饿着呢!这几天为了给您领粥,我每天起大早来排队,自己只能喝一碗……”

“住嘴!”刘孝的脸又黑了,随即转向刘侠卿,勉强笑道:“这些奴才只知混说,做事不识大体,牛马将军见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碗向张五手里一放,挥着鸡毛扇道:“似这般不对饥民加以分辨,一体赈济,则饱者亦来争食,饥民反未得利,赈灾无功,虚耗粮食,徒招民怨。待到粮食耗尽,陛下无钱无粮,羽林军势必解散,彼等花了大价钱送子侄来羽林军的各营将军、校尉、大小头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到了那时,陛下便算是将整个军营都得罪光了。那些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能吃了这个闷亏,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彼辈会将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吗?我那个亲弟弟,他的位子还坐得稳吗?每虑及此,我这个作兄长的,都忍不住替他担忧,也曾暗自为他筹谋,可想来想去也是无法,谁让他如此不知深浅,非要养天下百姓呢?”

刘侠卿心里咯噔一下,侯爷说得对啊,再这么下去,恐怕这皇帝都当不下去了,自己这个靠着小皇帝红起来的牛马将军,还能这么吃得开吗?老刘家的未来,刘彪的前途怎么办?

这时他深深地体会到,他们老刘家已与小皇帝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陛下蹦不动了,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侯爷,您是有学问的人,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这么多人里头,怎么把饥民分辨出来?”

刘孝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大喝道:“分辨饥民,惩处白食者,就是一个字:打!胆敢抢食者,棍棒伺候!打得这些刁民再不敢过来为止。”

刘侠卿被他的突然发飙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刚走过来的钱有接话了:“打不过来啊,这种人太多了,一万?两万?我这一共就几百号人,怎么管得过来?八个施粥点,从这儿赶走了,从那边又冒出来。”

刘孝又冷笑道:“若实在人多,法不责众,那只有杀一儆百。那本侯再换一个字:杀!附送两个字:抄家!抓几个刁民,斩首示众,家财充公,用作赈灾之用,看何人还敢再来!”

钱有道:“你说得倒轻松,杀头,抄家,那得多大的罪过?乡里乡亲的,不过是贪图些小便宜,哪里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若真将他们杀头抄家,乡亲们的口水都能淹了我钱有。”

刘孝摇着扇子道:“即如此,那便无法了,无雷霆手段,要想辨出饥民,绝无可能。”

三人正聊着,忽见翟兴带着人,赶着几辆牛车过来,钱有忙迎上去招呼,翟兴道:“在下奉皇命,为尔等送粮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有喜道:“来得正好,今日这粮果然不够,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那是,陛下早料到会缺粮,来人,卸粮!”

“用得着吗?一天一百八十石还不够吗?”刘侠卿看得心都疼,这一袋袋可都是粮食啊!怎么就这么败家呢?

“陛下说了,此粥啊,谁想喝便喝,不准阻拦!大家皆可敞开肚皮,可劲吃喝乎哉!”翟兴大着嗓门道。

这话引起了一阵欢呼,众人都欢呼道:“陛下万岁!”

刘孝依旧摇头叹气,“我这个亲弟弟啊,少年气盛,沽名吊誉,自不量力,祸不远矣。”

翟兴提了只木瓢,从袋子里舀了岗尖的一瓢,哗啦啦地倾入大锅之中。

“黄的,是黍米吗?好粮,好粮!”众人被那金黄的颜色晃得眼睛发亮,都鼓噪道:“多来点,多来点,让我们吃顿饱饭。”饥饿的人也不管生熟,只要是粮,多放点总是好的。

翟兴便又舀了满满的一瓢,贼兮兮地笑着,“那,再加一瓢乎?”

“加!加!”

众人的呼喊声简直山呼海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翟兴笑着,一连向锅里加了满满三瓢,嘴里不停地道:“诸位莫急,稍安勿燥。此粥须好好地搅上一搅,搅匀了,加把柴,再煮之片刻,盛粥时须轻捞慢起,给大家都捞点干货,莫让其沉底也。”

“对,来干货,莫沉底!”

“这几天的粥比老子的尿都稀,总算来点干货!”

“是啊,这下有饱饭吃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十几只大锅都被加了料,翟兴向四周拱手道:“诸位慢用,在下告辞。”带着人扬长而去。

柴火烧得很旺,火苗舔着锅底,众人的脸兴奋得发红,饥饿的人盼着吃一顿饱饭,蹭饭的人想着多占点便宜。

可当他们领到粥时,呼喊咒骂之声四处响起:“这tmd什么玩意,把老子的牙都咯掉了!”

“我操他姥姥,什么黍米,这是沙子,沙子啊!

“居然往粥里加沙子,这,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周围一片喝骂之声,前西安侯刘孝连连摇头,又向着刘侠卿抱歉似地一笑,“刘兄,见笑见笑,我这个亲弟弟太过促狭,竟以沙子赈灾,此事亘古未有。”

刘孝话里是抱歉的意思,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刘盆子到底没什么见识,为了省粮食,竟使出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招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他倾尽钱粮赈灾,即便支撑不到秋收,也会收获民心,饥民必定愿意追随他,几万人都可以成为小皇帝的力量。没有粮食也没关系,四处去抢就好了,几十万赤眉军就是这么来的。有了几万人的力量,他在队伍里就有了话语权,有望摆脱傀儡皇帝的地位。

可刘盆子偏偏就出了昏招,竟然用沙子赈灾,沙子能吃吗?当然不能,唯一的用处是坏了这一锅锅熬好的粥。打着赈灾的旗号,却连碗粥都不让好好喝,饥民定会恨死了他。如此下去,小皇帝必定会民心丧尽,白白损失钱粮。

刘孝越想越开心,想笑却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强忍着。刘侠卿却在一旁高兴得哈哈大笑。本来他一直揪着心,看着别人喝粥就跟喝他的血似的。现在用了沙子,好啊!这样省粮,让他们都吃沙子去!

“老刘,老刘!”韩巨人气呼呼地走了过来,连刘将军都忘了叫,“你那个小皇帝搞什么鬼,你去问问他,凭什么往我们的粥里加沙子?”

刘侠卿正色道:“这话说的,这是你的粥吗?老韩,这可是陛下赐粥,他爱加什么就加什么。你不爱吃可以不吃,陛下又没逼着你吃!”

韩巨人无法反驳,只用力地甩了下手臂,转身就走,“这粥没法喝了,我回营吃饭去!”

旁边树下的中年汉子,手里还举着剩下的半块咸菜疙瘩,踟蹰道:“沙子粥能喝吗?我这牙可不好,要是蹦掉一颗就得不偿失了,算了,算了,回家得了,明天再来。”

好像是为了断了他的念想,那边钱有的大嗓门远远地喊道:“别急,别急,沙粥天天有!嫌少啊,明天再多加点!你,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靠边去,给别人腾地方……那个,你!怎么把粥倒地上了?有沙子不能喝?不喝你领什么?领了就得喝!把他给我摁住!让他把地上的粥吃干净,大家都看好了,糟践粮食的就这个下场!”

这一下子,原本还要先领了再说的人都犹豫了,为了一碗稀粥,排半天的队不说,领到了还不一定能吃,不能吃还不能扔,只得硬喝下去,那还领什么?不如回家开火,自己做饭去。

许多人或无奈、或愤恨地转身离开。而那些家无粒米的饥民,虽然也对这沙粥不满,却无别处觅食,不得不留下来继续等待。

经过一阵子的混乱之后,施粥点慢慢平静下来,饥民又排起了队,而这队伍却比原来短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来混吃白食的居民和各营兵士都已离去,剩下的都是真正的饥民。一眼望去,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刘侠卿看到众人走了一半,心情越发好了。

“哈哈,你们这些吃白食的,走吧,都走吧!走了省粮。哎呀,陛下可真是聪明!他怎么就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对呀,有粮的人谁肯费这么大劲吃沙子?可没饭吃的就不一样了,他不吃这粥就得饿死!就是给他半碗沙子,他也得一粒一粒地挑出来,喝剩下的半碗粥。这不一下子就把饥民分出来了吗?好主意,真妙……侯爷,侯爷,刚才您还说没法子分辨饥民,您看,陛下可有法子,这真龙天子还真是不一样,陛下英明啊!侯爷,您说呢?”

刘孝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方才喊打喊杀喊抄家的劲头已无影无踪,只使劲摇晃着鸡毛扇,力气之大让扇子颇有点承受不住,上面仅有的几根鸡毛几乎全飞了出去,只余一根在上面摇摇欲坠。

前西安侯冷笑道:“刘盆子纵有些小聪明,成得甚事?如此施粥,将多日赈灾之功葬送殆尽!彼等贱民皆为无义之辈,食之以沙粥,必为彼辈所恨。哼!刘盆子他是又出粮,又挨骂,最后免不了鸡飞蛋打。”

“哎,你骂谁呢?什么贱民?什么鸡飞蛋打?你说谁无情无义?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比别人高贵?”旁边一个后生看着刘孝,一脸怒容。

刘孝伸出羽毛扇指着后生,最后一根鸡毛在上面不断抖颤,“贱民!此等贱民,不知感恩,翻脸无情,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后生将碗向地上一放,跨步上前,一把将刘孝的羽毛扇抢过来,两手用力,折成两半,向地上一摔,啐道:“拿个鸡毛掸子装神弄鬼!是不是找打!”

他身材高了刘孝一头,虽然每天吃不饱饭,瘦骨嶙峋,可身架子尚在,怒气冲冲地一喝,颇有些威势。刘孝本能地就向后缩,嘴里叫道:“护卫,护卫何在?”

他唯一的护卫张五,本来还靠着树站着,一听他召唤,突然身子一软,顺着树干溜了下去,烂泥似地堆在树下,嘴里叫道:“侯爷,我,我饿,没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生揪住刘孝的衣领,指着他的鼻梁骨骂道:“陛下好心给我们饭吃,怎么就招了你的恨了?难道吃的是你家粮食?”

刘孝吓得不轻,勉强争辩道:“那都是沙子,怎么吃?”

后生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叫道:“有点沙子怎么了?老子不嫌!挑出来就是了,不还是粥么?是粥就能吃,能活命!”

旁边一个老人道:“不怕有沙,就怕没粥。前几日没有沙子,我一大早排队,一天也未必领得上一碗,那些本来有食的也来凑趣儿,我挤不过他们,粥都被抢走了,如今有了沙子,他们嫌弃,我等才能轮得上多吃两碗,要我说,还是放些沙子好,就是挑起来费点事,小心些,不要硌了牙就好,总好过没吃的,饿肚子。”

“就是,陛下虽然年龄不大,办事可是老道,难为他想得周到,让我等人人有粥喝,陛下……英明啊!”

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哭叫道:“赤眉军都是贼!不拿我们当人看,我的家都被抢空了!只陛下是个好人,不但不抢,还给我们东西吃,这样的好皇帝上哪儿找去!你,你这厮居然还在这儿挑拨离间,诬蔑陛下。你,你还是个人吗?”

“这个人我见过,每天都来喝粥,他吃着陛下的粮,还骂着陛下,最是狼心狗肺了!”

群情激愤,眼看要动手,吓得刘孝双手抱头,蜷缩在地。

刘侠卿有心拉架,又不敢上前,只溜到一边,说道:“别打了,要打……要打也轻些,轻些打,这可是侯爷。”

“侯爷?那是有钱人喽,家里有的是粮吧?有粮还来这儿抢我们的救命粥,不要脸!要没有你们这种人,陛下肯定好好地给我们熬粥,怎么会往里加沙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怪他们争食!”

“打他,打!”

众人喝沙粥,本来就有怒气,可是这也怪不到皇帝头上,要怪就怪那些来蹭粥的,此时正好把一肚子气撒到了刘孝身上,几个小伙子上来拳打脚踢,打得侯爷不住地哭嚎。

钱有见了忙跑过来,向着众人喝道:“我义父在此你们还敢闹事?对付你们这几百号人,他老人家一个就够了,他可是陛下亲口封的大将军……又出了一锅新粥,还不快去领!”

众人哄地一下散开,争抢着向前奔去。刘侠卿没想到自己的名头如此响亮,已经达到了一提就能吓退众人的地步,激动得脸色发红。

刘孝逃过了一劫,不过身上少不得挨了几脚。他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回应刘侠卿的关切,低着头向外疾走。

方才软成一堆泥的张五立刻爬起来,急急地跟了上去,见侯爷后面衣服上全是土,边走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本来是个拍马屁示好的动作,却不知触动了刘孝的哪片逆鳞,前西安侯转身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没用的奴才!还有没有点规矩?动手动脚地做什么?滚!”

张五捂着半边脸,低声嗫嚅道:“侯爷,我没吃饭,滚不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有驱散了众人,没来得及跟自己敬爱的父亲说几句话,就被几个小弟喊走,原来是有人闹事儿来了。

几十条壮汉结队走了过来,以一个极为高壮的大汉为首。他们人人都挎着刀,手扶在刀柄之上,看打扮是赤眉军的人。

饥民们像见到了瘟神一般纷纷躲避。一时间所有的队列都散了,人全挤在街道两边,中间空出来宽宽的一条大道,好像是夹道欢迎一般。

钱有愣了一下,这是干什么?来找茬的吗?

每天来喝粥的人中有一大批赤眉军人,极为强横霸道,从来不会好好地排队,在他们眼里,百姓就是随便揉捏的泥人,老子说抢就抢,说打就打,让老子乖乖地排在老百姓的后面,怎么可能?那样岂不是扫了青州军的威风?

维持秩序的轻侠少年也不太敢招惹这些军士,赤眉军士们打过仗、见过血,比少年们更加凶悍,对于他们的蛮横行为,少年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装作没看见,从不太敢较真儿去管。

除了钱有。

钱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若要让他低头,除非有让人信服的本事。他佩服的人除了英明神武的大汉建世皇帝陛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第一大将军刘侠卿。

钱有常以他的亲生父亲刘侠卿鞭策自己,要学习他老人家的大无畏精神,即便面对强敌,也要毫不畏惧。不过是几个蹭粥喝的小毛贼,怕他个毛!敢捣乱,打!

打来打去的还真打出了些威风,一般来说,只要钱有在,那些强横无比的赤眉贼都会收敛几分,并不敢过分与他对抗。偶尔有军士们被惹毛了,也会拔出刀来做出火拼的架势,可钱有一声吆喝,几十个兄弟就聚集过来,各个腰间挎着刀。那军士自觉寡不敌众,只好骂骂咧咧地收刀走人。

刘盆子占据了武库,一点也不缺少兵器,为了赈灾之事能顺利进行,他为钱有及手下人每人配备了一柄环首刀。多亏了这过硬的装备,让钱有有了与这些军士叫板的底气。几十个腰中悬刀的少年一起,足以镇住那些强横霸道的人。

可今天这架势明显不一样,几十个赤眉军士一起,人数已不比钱有少,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老兵,轻侠少年们能敌得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有却一点也不紧张,心中反而隐隐感觉到刺激和兴奋,皇帝陛下把维持赈灾秩序的事儿全权委托给了他,是对他钱有莫大的信任,在这要紧的关头,作为这儿的老大,众人的主心骨,他绝不能怂,绝不能丢人,绝不能辜负皇帝陛下的重托。

怕什么?干就完了!

何况,他的最亲爱的父亲天下第一将军刘侠卿就在现场,那可是一人独挡数百人的勇士!作为他的儿子,会怕这些闹事儿的毛贼吗?

钱有下意识地用目光搜寻刘侠卿的身影,可方才还站在树下优哉游哉的牛马将军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如果钱有仔细寻找,就会发现那棵大树后面露出的一个衣角,他的最亲的亲父亲,天下第一将军刘侠卿正藏身在那儿。

刘侠卿又一次被他过长的反射弧坑了,一见到有人闹事,他的第一反应是伸头去看,第二反应是立刻开溜,因为那个领头的人他认识,那是赤眉军三十营中响当当的人物,号称青州第一猛将的泰山营王巨人。

王巨人真名王二楞子,巨人这个称呼不只是一般的尊称,也因为他的身材真的特别高大,完全当得起巨人这个称呼。

王二楞子身高接近九尺,换算成现在的单位,应该在一米九以上,接近两米的身高,在身材普遍矮小的古代,完全可以一览众山小。他块头大,力气也大,是当之无愧的巨人。

在战场上,王二楞子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平时在营中也是横行霸道。有一次牛马厩向泰山营运送军需,正好是王二楞子押运,因为车夫套车动作慢了一点,王二楞子脾气上来,在牛马厩大发神威,一气打倒了十几个,连刘侠卿都差点挨了打,好在他腿脚够快,飞也似地逃走了。

从此牛马将军遇到王二楞子都是躲得远远的。

谁承想今天居然在这儿遇到了他,刘侠卿来不及逃走,又不想让他看见,只好藏身在树后,希望能躲过这个瘟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钱有还在他父亲的大无畏精神鼓舞下,准备迎接这个青州第一猛将的挑战。

王二楞子带着人直冲到广场上,指着一口大锅喊道:“砸!把这锅给我砸了!”

“晃当”一声,一口大锅被推倒在地,热气腾腾的粟粥流得满地都是。不知哪儿来的一条野狗跑了过来,伸出舌头去舔,却被烫得身子一缩。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数千饥民看着流得满地的黄澄澄的粟粥,一时间都心疼得停止了呼吸,这可是救命的粮食,这是他们的命啊!

王二楞子还在大声叫嚣:“给老子砸,把这些锅都给我砸了!这粥就是拿去喂狗,也不给这些杂碎吃!”

饥民们都排了一早上的队,有的人还没有领到一碗,眼看着有人毁了他们的粮食,都憋了一肚子的气,恨不得上前把王二楞子撕碎了,可是看看他铁塔似的身子,穷凶极恶的样子,又立时生出恐惧之心,把满腔悲愤生生地压了下去。

又一口大锅被砸成了两半,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老婆婆眼里噙着泪,嘴唇哆嗦着,不断地低声念叨:“罪过,罪过!”而她身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后生则双手攥拳,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王二楞子等人愈发嚣张,其中一个瘦削的汉子大声叫道:“让那个姓钱的小子出来,咱要问问他,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跟咱们兄弟抡刀动枪的?他不过就是会熬点粥,有什么了不起,竟然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

另一个矮壮汉子也叫道:“对,让姓钱的出来,和我们王巨人说话!”

此时钱有的手下人都跑过来,聚集到他的身边。这个施粥点饥民最多,维持秩序的人也最多,总共约有七八十人,人数比闹事的还要多一些。

“钱兄,那不就是那个瘦猴吗?上次在这儿打了人,被你几鞭子抽得抱头鼠蹿。”一个少年随在钱有身边,指着那个瘦削汉子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轻侠少年们每天都在这儿,对一些刺头都有印象,看那一队赤眉军士,大半倒是眼熟的。

“那个矮子,就是昨天来捣乱的那个,当时还拔刀出来,威胁着要杀人。这是带了靠山来,想把场子找回去吗?”

“这个王巨人可了不得,听说他是泰山营里最能打的一个,看那个块头,谁能打得过他?”

“钱兄,这些军中的人咱们惹不起,赶紧去找郑先生,不,郑先生也管不了,还是找陛下,让陛下派羽林军过来。”

“这点事儿就要惊动陛下,惊动羽林军,那要我们何用?”钱有低喝道。

此刻他的眼睛都红了,砸锅就是砸饥民的饭碗,也是砸他钱有的饭碗,砸这帮兄弟们的饭碗。

“我钱有要是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那这差事也不用干了,兄弟们,跟我冲!”钱有大喊着当先冲了过去。

轻侠少年们大声应着随之向前,脚步却绝不超过钱有,就像水中行船的波线,船头两边的水迹斜向后方。

钱有一马当先,左右都没人与他比肩,而他却浑然不觉,整个心思都在那个铁塔般的王巨人身上,就是他了,干掉他!

钱有迅速地奔跑起来,距离那个似乎不可战胜的巨人越来越近,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他的环首刀已提在手中,而那个巨人也转过头来,看到了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有的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了一个画面,那就是他最亲爱的父亲刘侠卿一个人大义凛然地站在皇宫门口,面对数百人毫无惧色,脸上的血迹更显得他勇武非凡。

钱有只觉热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英雄儿好汉,绝不能给自己的爹――天下第一将军丢脸!

在刘侠卿的精神感召下,钱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狂吼着冲了上去,向小山似的巨人王二楞子狠狠地劈出了一刀。

王二楞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作为一个战场上最凶悍、最高效的杀人机器,钱有的这一刀在他看来漏洞百出:脚步太浮了,胳膊甩得太开,刀劈得歪七扭八,一看就没学过技击之术,完全没有章法,不过是市井打架的招式而已。

王二楞子甚至都没有拔刀,根本用不着,他甚至也没有后退躲避,而是向前迈出一步,直接迎了上去。他相信,只要他稍微侧身让过刀锋,伸出长长的胳膊,拿住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的手腕,轻轻一拧,就能让他手臂折断,疼得鬼哭狼嚎,然后跪在地上向他哀声讨饶。

对他来说,这个难度比战场上的任何一次杀戮都要低,这个对手远远弱过那些战士。至于他身后的那些人,根本不用去理。只要制服了这个为首的,那就是树倒猢狲散,剩下的没人敢上前。

旁边的赤眉军士们谁都没有动,没人想过来帮忙,凭王巨人的身手,对付这些小子绰绰有余,还用得着别人伸手吗?等着瞧好吧!

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所有人都是面带微笑,轻松得如同看戏,瘦猴甚至连两只手都抬了起来,就等着鼓掌喝彩了。

钱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小山向他移了一步,突然就到了面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太阳都被遮住,一股强大的无所不在的气场笼罩全身,钱有心里莫名地一紧。

这种压力旁人无法想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饥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小卫尉,为了保住大家伙儿的救命粮疯了一样扑向王二楞子,两个人的身材对比如此强烈,在那个传说中可怕的青州第一猛将王巨人面前,钱有单薄得像个孩子。

“唉,这娃……”饥饿的老婆婆叹着气,为钱有惋惜,而他身边的少年双眼瞪得滚圆,两只拳握到胸口,好像要挡住随时会跳出来的心脏。

没有人看好钱有,他怎么能斗得过呢?对面是一座铁塔,是一座山啊!王巨人的胳膊比钱有的大腿都粗,小卫尉……飞蛾扑火,飞蛾扑火啊!

刘侠卿从树后探出脑袋,看着钱有玩命的一刀,不禁直了眼,第一次对钱有产生了一些正面的看法,这小子,这拼命劲,真有点像自己年轻的时候,想当年,他老刘……

可是,为什么他要惹这个野兽呢?这可是打遍青州无敌手的王二楞子,泰山营头号战将……没有一点的胜机,一丁点都没有,唉,钱有这小子肯定会死得很惨,看在他追着叫父亲的份儿上,刘侠卿有点于心不忍,不忍看他死得很惨的样子,于是摇着头闭上了眼睛。

无比自信的王二楞子一步跨上,正好让过刀锋,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准确地抓向钱有的手腕,一切都如他所料,都很完美,王二楞子很满意。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左脚正好踩在一堆黄澄澄的粟粥之中,那是刚才打破的大锅里流出来的粥,粘乎乎的米汤里面混杂着沙子,溜滑无比,而他的大脚板在发力之下,突然冲出了那双破旧的草鞋,像鱼儿入水一样,一下子钻进大堆米汤之中,这使他的重心猛地一歪。

王二楞子察觉不妙,两手张开,两脚用力蹬地,努力想要站稳身体,可是滑溜溜的米汤和他自己巨大的体重无一不在助长这座小山滑倒的速度,战场上所向无敌的王巨人干脆利落地摔倒在地,激起了一片黄汤。

钱有的眼前瞬间失去了对手,惯性之下,他的身体依旧向前扑去,脚却绊在堆成一座山的王巨人身体上,身体也失去了平衡。钱有空着的左手胡乱抓向空中,随着膝盖落地,竟一把薅住了王二楞子的头发。他止住了向前的势头,右手垂落下来,手中的环首刀正好落在王二楞子的脖颈之上。

刘侠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无敌猛士王二楞子倒在地上,钱有的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的环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刀上隐约可见一丝血迹。

怎么回事?难道是王二楞子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侠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赤眉军士都处于懵逼的状态,那个瘦猴蓄势半晌,此时两只手掌终于拍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他嘴里叫道:“好!”

矮子给了他杵子,“好什么好?王巨人输啦!”

瘦猴吓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喝错了彩,而是他心目中战无不胜的王巨人居然输了!这不可能!

仿佛他的喝彩开了个头,片刻的沉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好!打得好!”

“不愧是小卫尉,一刀斩巨人!”

“杀了他!杀!杀!”

刚刚还在叹气的老婆婆眼中忽然闪现出神采,嘴里连声道:“这孩子,这孩子……”

她旁边的少年正向空中挥舞着拳头,额头青筋暴露,随着众人狂吼着:“杀!杀!”

在饥民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钱有脑袋一热,手中的刀差点就割了下去,可他看到了王二楞子的脸。

王二楞子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吃惊,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说实话,他还处在懵逼状态,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滑倒了,为什么就这么被人一招制住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不科学,不科学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巨人的面无表情让钱有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松开了左手,右手刀稍稍离开对方的脖颈,说道:“只要你不捣乱,让大家伙好好地有口粥喝,我,不杀你,饶你一命!”

王二楞子没说话,眼睛好像是看着钱有,又像是没看。钱有就当他默认,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王巨人爬起身,身上满是粘乎乎的米汤,他也不去拂拭,只低着头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亲身站在巨人的身边,巨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钱有拼命地仰着头看向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鸡,随时会被这个怪物一只手提起捏死。于是他又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刚刚尝到失败滋味的前无敌猛士王巨人呆站片刻,转身走开,巨大的背影像飘走的乌云,让出了日光,仿佛所有的阳光都照在了钱有的身上,让他的身体金灿灿地发亮。

那些赤眉军士垂头丧气地跟在王巨人后面,灰溜溜地走掉,有的人回头看着钱有,眼睛里已有了畏惧。

轻侠少年们向着钱有欢呼,像是对着他们崇拜的英雄,饥民们兴高采烈,像过节一样,受够了赤眉贼的欺辱,今天总算是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而被他们奉为英雄人物的钱有,此刻正面色茫然,眼睛四处搜寻着,直到见到站在树下的刘侠卿,才像是找到了依靠,他嘴一瘪,哽咽道:“父亲,我没给你丢人~”

刘侠卿也莫名地有点激动,乃父之风,乃父之风,这小子,真像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父子俩隔着人群默默对视,目光中真情流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郑深出身于郑县豪门,精通易经、鲁诗,曾在哀帝时举孝廉入朝为官,王莽篡汉后便回乡隐居,专心治学,教习弟子。

郑深平时为人低调,不甚出头,族中邻里有什么难办之事,却都向他来问计,此时他也不推托,往往欣然答应,而一旦郑深出手,事情都能妥善解决,众人无不心服口服。郑县人都叹曰:“郑氏之子可宰天下,惜生不逢时,时乎?运乎?”

更始兴起,百姓皆以为天下有主,儒生齐向长安汇集,试图借机入仕,在新朝廷中找到一席之地。郑深的弟子们劝他出山,他只淡淡地说道:“更始虽为汉室之裔,其重臣多为盗贼,虽侥幸上位,只知劫掠,不能治国,其势不能长久。吾等文人必不为其所喜,何必去遭人厌弃?即便侥幸见用,为其臣子,食其俸禄,待其败落之时,守之不智,弃之无义,岂不两难?”

他不为所动,闭门谢客,埋头在家治学。反倒是他的弟子们,许多人都奔去长安寻找机会。

等到儒生们不被朝中新贵所喜,纷纷铩羽而归,灰心丧气之余,不免想起郑深当时的话来,若早听了他的,何必去碰这一鼻子灰?

儒生钦佩他的见识,更愿与他亲近往来。郑深却常常回绝,门户关得更紧,平日也少与人交际,只埋头在家读书,几乎是足不出户。

赤眉军西来,兵锋直指关中,众人不知所归,有弟子来问计,郑深叹道:“更始不久矣!关中不免矣!传言青州军暴虐更胜绿林军,如此则百姓苦矣!此地已非久留之地,若欲避乱,恐只有去往河西、陇右之地,或可保全。”

弟子劝他一道出走,郑深道:“吾老矣,不忍远离故土,寄食他乡,亦不愿受道路颠沛之苦,汝等且去,不必以吾为念,贼兵至,吾有自全之法。”

郑深命长子郑清带着家眷出走河西,自己却不肯离乡,他的幼子郑白不愿父亲独居险地,执意要留下来陪伴,更有一些弟子愿随老师留下。

郑深带着子侄和门生,在宅中挖了几座隐蔽的地窖,将粮食全埋了进去,却将大半金银布匹留在明面上。郑白还要再挖两座收藏金银,被郑深制止。

“若贼兵破门而入,劫掠无所得,免不了拷掠众人,催逼财物,甚至于杀人害命。必令其有所得,方能保家宅平安。彼得金银,吾等保身。而吾等有粮,足以度过兵乱。”

等赤眉军占领郑县,暴虐城中百姓,郑深让子侄和门生不要反抗,任由他们抢掠,郑宅被搜刮一空。赤眉军掠得大量金银布匹,人人欢喜,果然没有再为难郑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城中百姓饿肚子的时候,郑家却将地窖中的粮食挖出来食用,一直未遭受到饥饿的折磨。

郑深预见了一切,甚至料到皇帝可能会征召他,但他没有料到,小皇帝竟如此倚重他。

刘盆子命郑深主持少学,教羽林将士学文化,并且让他一力主持赈灾事宜,这几乎是把财权全部交给了他,皇帝除留了数千石粮军用,其余粮食都交给了郑深用于赈灾,这一交就交得彻底,从此皇帝对钱粮之事再不过问。

刘茂问过小皇帝,为何如此信任这个儒者,刘盆子道:“我不是信任他,我是信任他的名声。郑深是有名望的大儒,人人说他品德高尚,有宰辅之才,说明他确实有本事,也很爱惜羽毛。儒者将教化一方视为已任,将仁德和百姓时刻挂在嘴边,主持赈灾、教书育人,是他们最乐于做、也无法推辞的事。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名声,郑深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而依照他的能力,他也肯定会做好。”

事实证明,郑深确实尽心尽力,也的确能干,赈灾的每一笔钱粮都从他的手上过,却杂而不乱,物资调配秩序井然。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统一协调,也依赖他的人才资源,郑生的名望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儒生都乐于在他手下做事。郑县百姓听说郑深主持赈灾,人心大定,郑县迅速恢复了平静。

可他在小皇帝面前从未表过忠心,郑深总是温文而雅、就事论事,绝不多说一句。他样子恭顺、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总是让人感觉到距离。

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但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只是临时帮忙,并不是你的臣子,也不会对你效忠。

这几天牛头和马面因为竞争上岗的事产生了矛盾,二人争宠,互相看不顺眼,但对于郑深,看法却出奇地一致:不喜欢。虽然当面挑不出他的毛病,但就是看着别扭,因为对于他们无比崇拜的英明神武的大汉昏君皇帝陛下,郑深显得不够热情。

他们哪里知道,郑深曾私下对其子郑白叹道:“身居盗贼之中,不失其赤子之心,以一已之力,施仁德于万姓,其圣君耶?惜哉,处此必死之地。”

郑深虽然认为皇帝不错,但他并不看好赤眉军,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与没有前途的小皇帝绑定,他只想埋头做点实事,为家乡尽一分力。可看着迅速消耗的粮食,郑深越来越忧虑,这么赈灾,就是坐吃山空啊!

自从施粥以来,郑县仿佛活过来一般,大批民众被从饿死的边缘拉了回来,靠着这施粥吊命。最近两天甚至出现了外地的饥民。

赤眉军进入关中以来,百姓破家者不计其数,无数人沦为赤贫,到处乞食度日。饥民若知道郑县有粮,定会蜂拥而至,郑县会出现一波人口大爆炸,人数或许会突破十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供养这么庞大的人口,即便是稀粥,每日耗费也无法计数,一万多石粮食又能顶多久呢?待到粮尽之时,郑县必定饿殍遍野,沦为人间地狱。

因为郑深管理皇帝的钱粮,组织赈灾,被一些人私底下称为小司农。可郑深知道,自己这个小司农名不符实,他没有筹粮的手段和职责,要筹集钱粮,还要依靠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十五岁的小皇帝才是赈灾的主心骨,是所有饥民的依靠。

郑深的眼前浮现出那张英气勃勃、稚气未脱的脸,心中充满疑虑,这个没有实权、只是一个摆设的小皇帝,真的靠得住吗?

郑白快步走了进来,施礼后垂手道:“父亲,今日钱有领粮两百石,耗粮一百二十石,剩余八十石,他说明日只需领五十石便够了。”

郑深惊诧道:“为何如此之少?”

郑白道:“听说陛下在粥中加了料,领粥的人便跑了一半,那些有粮的都回家去了。”

“哦?”郑深奇怪了,冒充饥民蹭粥之事禁之不绝,管也管不过来,每日都要虚耗许多粮食,他也曾为这事儿头痛,可是却没什么好办法。小皇帝加了什么料,居然让这些人自愿离开?

“陛下居然派人拉了几车沙子过去,在每锅粥里都加了少许,今天喝粥的不知有多少人要崩坏牙齿。”郑白摇头笑道:“这招数,真亏他想得出来!”

“加沙子?”郑深沉吟片刻,捋着胡须叹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他哪里知道,往粥里加沙子是一部老掉牙的清朝电视剧里的情节,剧中的大奸臣和珅便是用这个法子分辨饥民,小皇帝只是照搬过来而已,没想到还真是管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泰山巨人大闹赈灾现场的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刘盆子下令召见郑深和钱有,两个人去军营见驾。有士卒把他们送到校场,指点道:“陛下就在里面。”掉头就走。

小皇帝正在练箭。

偌大的校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皇帝眼睛瞥到二人,却并没有停手,依旧瞄着几十步开外的箭靶,不断地开弓放箭。

钱有跟在郑深身边,停住脚步在旁边观看,突然“嗖”地一声,一枝箭从他的耳边飞过,吓得他一缩头,“妈呀”一声叫了出来,左右看看,除了小皇帝,并没有旁人,肯定是他放的箭。可是自己离靶子至少二十步远,这得瞄得多歪,才能把箭射到这儿来?

刘盆子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箭靶,继续发箭,郑钱二人却悄没声地挪动脚步,向着与箭靶相反的方向走了十几步。刚停下步子,“嗖”地一声,钱有感觉大腿内侧一凉,好像一阵小风吹过,低头一看,两腿间的短褐下摆已露出一个洞,明显是被箭射破的。

钱有当时惊出一身冷汗,看这架势,若他不是正在迈步走路,而是并腿站立,现在就不是穿裆,而是废了。这是非要射中他不可吗?还有完没完?

此时郑钱两人已是和小皇帝平行站立,要射出这个效果,小皇帝需要身子向左转九十度,才能正对着钱有瞄准。

箭射到这程度,还瞄什么准?这都横着飞出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钱有简直怀疑小皇帝是故意的。

郑深依旧走得不紧不慢,钱有却撇下他,撒腿狂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小皇帝的身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道:“这回好了,怎么也射不到了。”

念头刚落,胸口便挨了一箭,钱有惨叫一声,向后便倒。

“射中了,我死了,我要死了!”钱有大声惨叫。

郑深走上前来,用衣袖在他胸前一拂,那只箭就掉落在地,原来竟是箭尾在前,虽然射中了钱有,可这箭只挂在衣服上,完全没有入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箭竟然还能倒着发?皇帝陛下真是无所不能啊!

钱有被吓得魂飞魄散,突然爬起来跪在地上,嚎叫道:“陛下饶命!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私藏粮食了!”

“原来皇帝陛下是以箭来惩戒,怪不得……这事儿自己也不甚清楚,陛下是如何得知?”郑深拱手肃立,满腹狐疑。

小皇帝却收了弓箭,大叫一声:“班登,验箭!”

小班登答应着,从墙根下一个洞里钻了出来,另有一人从树干后伸出头来,两个人一起东张西望地叫道:“可以出去了?陛下射完了?”

空荡荡的校场一下子热闹起来,七八个人像是大变活人,从各个旁人见不到的角落出来,一起向箭靶跑去。

刘盆子转身笑道:“钱有,你想要粮食,直接和朕说就是了,干嘛要背着朕呢?郑先生,以后钱有要多少粮,你就给他多少,不用问朕。”

钱有伏首道:“陛下,陛下你这么说,我真是羞愧死了。我,我一心想和兄弟们吃酒寻欢,竟趁着领用赈灾粮之便,私留了几石粮食用来酿酒。我,我有罪,陛下,你责罚我吧!”

郑深低头拱手,长长一揖道:“陛下,钱有私藏粮食,臣竟不知,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一并责罚。”

钱有战战兢兢地拜倒在地,等着皇帝龙颜大怒,可是小皇帝竟半晌没吱声,钱有心道死了死了,看皇帝刚才追魂夺命连环三箭的架势,恐怕今天自己在劫难逃,处罚肯定轻不了。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哈哈,酿酒,你还会酿酒?”

“我,我家祖传酿酒的手艺,当年我父亲还开过酒坊,不过自他死后,因我年纪幼小,不会经营,酒坊便关了门,只有靠我娘做些针线补贴家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皇帝笑了两声,又沉默了,钱有伏在地上,没敢起身,突然听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是朕无能啊,朕愧对你们,卿等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本来都应该高官厚禄、酒食无缺,可现在大汉缺钱少粮,连你们应得的俸禄也发不出来,想起这个,朕的心里就不好受,唉,此事……朕之过也!”

钱有听了这话,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他一把抱住小皇帝的腿,哭道:“陛下,陛下,您别这么说,您哪里有错了,要错也是我的错,我钱有不是人哪!要不是陛下,我们母子早就饿死了,可陛下重用我,还有我娘,您让她做了尚衣库副总管,让我们娘俩都有口饱饭吃,我竟还是不知足,还想着吃酒!陛下为了筹粮费尽了心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我等小民不至饿死,有一条活路吗?可我,我干的这是什么事儿?我钱有真是猪狗不如,罪该万死啊!”

他越说越是激动,忽然站起身,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向自己脖子上一架,大喊道:“我,我要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感觉手腕剧痛,整个身子被扯得前倾,随即天地翻转,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伴随着刀落地时的呛啷声响。

刘盆子拍了拍手,俯视着地上的钱有,说道:“你的命要是自己不想要,那就归朕了,没有朕的命令,你不得自行处置!”

“我,我都听陛下的,陛下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钱有疼得龇牙咧嘴,欲哭无泪,他不过是悔恨交加,一时冲动,这刀虽架上了脖子,未必就割得下去,没想到皇帝这么实在,居然当了真,当了真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一下子就把他撂翻在地。

“陛下真是身手矫健,英武非凡。”

钱有虽然身上疼痛,心里却有点美滋滋的,陛下对他真心不错,不仅不怪罪,反而出手相救,这么看来,陛下还是很在意他的,他钱有算是跟对了人。

这时班登跑了上来,边跑边用力抹着鼻子,脸上涕迹纵横。他叫道:“陛下,陛下,你什么时候学的这角抵之技?我怎么没见过这招?”

秦汉时期,中国人还不像后世那样流行娘炮,男人以阳刚为美,民间尚武,男青年普遍习武,拳脚功夫叫做手搏,摔跤叫做角抵,还有贵族子弟比较喜欢的剑术。

刘盆子这一招是柔道的单臂背负摔,这是他前世时练过的,刚才一着急就拿出来用,正好派上了用场,挽救了一个大好青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挺了挺胸脯,那样子好像胸前挂了块亮闪闪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我是好人”。

郑深躬身道:“陛下,钱有在圣驾之前亮兵刃,惊了圣上,臣驭下不严,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他一副恭顺领罪的样子,样子却毫不惊慌。刘盆子知道这是正常操作,作为顶头上司,钱有的任何错误,郑深都得背上一锅。

刘盆子抚着郑深的肩膀道:“行了郑先生,小钱嘛,就是做事冲动一点。朕哪有那么胆小,就受了什么惊吓?即便他有错,这事儿赖不到你头上,郑先生这么忙,哪能事事顾得到?就说少学和赈灾,哪一项不是一大摊子事儿?多亏先生一力主持,这一方百姓才能安稳地吃上一口饭,朕的羽林将士才能认几个字,先生所行之事,乃是立德之大事,只有功,哪里有过?”

“陛下真是宽厚仁德之主,微臣铭感五内。”

郑深的心里起了些波澜,工作业绩被人肯定,工作上的辛劳有人体谅,总是让人很舒服的一件事。他的心里突然起了一种知己之感,同时也有一点那么一点遗憾,如果这是个真正的皇帝……

郑深轻轻地出了口气,把心里不经意拱出来的一点想法压了下去,他不能轻易把自己和家族的命运押上去,在乱世中要是跟错了主人,极有可能导致家破人亡,清名丧尽。

刘盆子想的却是,按剧本他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吗?老家伙还真绷得住。不管怎么样,这种又有学问又有正义感又有影响力的大儒,还是要费心拉拢,好好笼络,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大汉皇帝当牛作马。

此时一个侍卫走过来,手里捧着五只箭,说道:“陛下,共有五只箭上靶,有一只正中红心,陛下真是神箭无敌!”

几个侍卫一起道:“陛下神箭,例不虚发!臣等皆不及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有苦着脸站在一边,是啊是啊,例不虚发,全方位全覆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射,直射平射倒着射,陛下神箭无所不能。

班登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嘟囔道:“脱靶的箭都拣了吗?数过了吗?恐怕五十只都不止吧!五十发一中,什么神箭,费箭还差不多。”

“神箭,神箭,今天这箭真是神了!”刘盆子哈哈大笑,没想到这指哪不打哪的蹩脚箭术,居然挖出了一个隐藏的小贪官,难道这就是真龙天子的威力?

此时小贪官开口了:“陛下,您的法子真管用,粥里掺了沙子之后,这两天饥民少了一半,这下可省粮食了。”

“所以你就觉得有余粮酿酒了?”刘盆子厉声喝道:“钱有,你别以为没事儿了,你这个祸祸粮食的大蝗虫,朕要处置你!你自己说说,是要胳膊还是要腿?要不……来个宫刑,你来贴身伺候朕好了!”

钱有吓得身子一软,跪下哭嚎道:“陛下,陛下饶命啊!等酒酿好了,臣就给陛下送来,臣是一口也不喝,陛下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盆子板着脸道:“不行!只有abc,没有d,胳膊、腿、腿、必须选一项!”

郑深轻声咳嗽,慢条斯理地道:“陛下,钱有虽然有罪,但他为赈灾出了大力,是有功之人,其功可略抵罪过,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刘盆子沉吟道:“先生说得有理,不能光罚不赏,朕一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这样吧,为了表彰钱有的功劳,朕……赏你两个美人。”

钱有乐得一蹦多高:“真的呀?谢陛下!我母亲天天逼着我给她生孙子,她要是知道我娶媳妇了,而且一下子娶了俩,她老人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皇帝又道:“功劳论过了,该论罪过了,钱有胆敢欺瞒朕,贪扣赈灾钱粮,按律当宫!班登,把这厮给我拉出去切了!”

没等钱有瘫软在地,两个侍卫已过来,一边一个架住了他,拖起来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深目瞪口呆,先切了,再赏两个美女,这是什么操作?

钱有已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脸色煞白,任凭侍卫将他拖到墙角,面朝墙站立,褪下裤子。

“我来,我来!”班登拖着两条鼻涕,笑嘻嘻地跑过来。他高高地举起了刀,刀光晃得钱有眼睛都睁不开。

“完了,这下生不了儿子了。”钱有的话卡在嗓子眼,还没有说出口。忽然班登呀地一声大叫,刀光一闪而过。

“妈呀!”钱有鬼叫一声,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半晌没有知觉,只隐约觉得有人在拍打他的脸,“老钱,醒醒!”

“母亲,我对不起你,没让你抱上孙子……”钱有嘟囔着睁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下溜去,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咦,这怎么回事儿……没切啊?我说怎么不疼呢!”

钱有一蹦高起来,欢快地跑了回来,突然又泪流满面,离多远就拜倒在地,“陛下,陛下,您真是宽厚仁慈,谢陛下不切之恩。”

“朕改主意了,念在你们娘俩对我大汉有功,允你功过相抵,但还是要对你施以惩诫,从明天开始,不准你再喝酒,要是沾上一滴,宫无赦!”

“您说明天,明天开始?那……那是不是说,今天还能喝?”钱有眼睛里放着光,激动得脸色通红,他一把扯住旁边的班登,“小班登,好兄弟,你有没有酒,给我喝两口?”

看他那样子,他说的两口绝对是大得吓死人的两口。

班登边挣扎边道:“老钱,你,你别拽这么紧呀,我,我还是个孩子呢,从来没喝过酒,哪里会有酒,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钱有盯着班登的眼神,颇像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记得牛马将军总好喝两口。”

钱有扭头就跑,嚎叫着冲出了校场:“牛马将军,义父!义父呢?义父上哪儿去了?我要找我父,最亲的父亲啊!”

刘盆子叹道:“小喝移情,大喝误事,钱有要拢住一帮兄弟,少不了喝酒赌博之事,可他没有节制,饮酒无度,朕怎么敢放心大用?”

郑身施礼道:“陛下英明,钱有敢于任事,可堪任用,若是能戒了酒,便更让人放心了。”

小班登说道:“可怜的老钱,他怎么这么胆小呀?都要吓尿裤子了。牛马将军刚才还夸他有胆量呢!陛下,老钱这个胆子,真的敢单挑王巨人吗?”

“刘侠卿来过?他说什么了?”

“将军刚到门口就被侯爷拉走了,非要请他去吃饭。将军急匆匆地交待了我几句,说是要您当心点,钱有打了泰山营的人,泰山将军崔老实脾气不好……陛下,那个崔老实一点也不老实,还特别护短,当年因为他们泰山营的一个人被打,他带人打上门去,楞是把琅琊校尉给绑了,用鞭子死命地抽。”班登打了个哆嗦,“陛下,您说泰山将军会不会带人来……咱们羽林军可打不过他。”

“他敢?”刘盆子眉毛一挑,“让他泰山营放马过来,就羽林军这两千军马,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陛下您就吹……您还是小心点吧!”

刘盆子看了看郑深,“郑先生有何高见?依你看,泰山营之事该如何处置?”

郑深沉吟片刻,说道:“陛下,泰山将军护短不假,可也要看他所护者是谁。凡护短者,只论亲疏,不论是非,万万不可与之理论。可是若论亲疏,王巨人固然是他手下爱将,却无论如何也亲不过他的亲生儿子。”

班登拍手道:“哎呀,泰山将军的儿子崔秀不是在羽林军三曲吗?还是个队率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深微微一笑,道:“正是为此,臣以为泰山将军决计不会与陛下为难,陛下自可高枕无忧。”

刘盆子打着哈欠道:“他与不与我为难,这个我倒没想过。说实话,就是他装不知道,朕还要与他为难呢!泰山营将士聚众闹事,扰乱赈灾,殴打赈灾官员,损毁施粥的钱粮,这些是不是该治罪?此等劣行若不问罪,国家法理何在?故此,泰山营应对受伤官员进行亲切的问候,致以诚挚的歉意……还有,郑先生,你清点一下,咱们共损失了多少赈灾物资,折了多少米粮,当然,不夸大……那是绝对不行的……反正泰山营有的是粮食,你拉个清单出来,让崔老实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地送过来。记住,一定要心甘情愿!朕是个讲道理的人,绝不会做仗势欺之事,即便崔老实再不讲理,咱们也要跟他把道理讲清楚,有教无类嘛,一定要让他从心底里服气。”

郑深伏首答应着,刘盆子又道:“朕今日叫你来,就是要你去办这件事,到泰山营里传达朕的意思,别人去朕不放心,先生若是出马,定能马到功成。对了,泰山营的人先生不熟,我差那个崔秀护送你去,就带着他的那个队,崔老实要是不老实,崔秀就不用回来了!”

郑深一一答应着去了。

班登看着刘盆子,奇怪地道:“陛下,您的记性挺好的呀,当年我欠了您两个钱,过了好几年您也没忘,天天追着我要。今天这是怎么了?您是不是记错了,王巨人没有殴打老钱,是老钱打了人家。”

“你懂个p!肉票都在手上了,当然得好好利用,碰瓷懂不?敲竹杠懂不?”

刘盆子懒得解释这些高级词汇,厉声道:“告诉钱有,他现在是个伤员,不要到处乱跑,这两天给他放假养伤,让他在家老老实实地躺着,敢从床上爬起来,打断他的狗腿!”

班登一脸懵逼,钱有正活蹦乱跳地到处乱跑呢,哪里受伤了?还有什么是肉票?什么是碰瓷?敲竹杠啥意思?他还想再问,却见小皇帝拿起了弓,在上面搭了一枝箭,端起来瞄准。小班登吓得掉头就跑,一头从墙上的狗洞钻了出去。

侍卫们四处奔逃,好像个个身后有老虎追着,一眨眼的功夫,偌大的校场只剩下小皇帝一个人。

事实证明,根本不用小皇帝叮嘱,钱有当天烂醉如泥,被人拖回家中,摊在塌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看样子一进半会起不了身,踏踏实实地在家“养伤”。

据说牛马将军刘侠卿家里进了贼,别的没损失什么,只有珍藏的十几坛老酒全部报销,家里酒尿横流,臭气扑鼻,酒坛子碎了一地。刘侠卿回家后跳脚大骂,从贼人的祖宗十八代骂起,骂毛贼全家不得好,母亲走路掉坑,父亲出门撞墙。骂得正来劲,一不小心一头撞到墙角,当时天眩地转,倒地不起,和他亲爱的儿子钱有隔空做起了病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什长王虎此刻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他们一队四十多人护送着郑深,正在泰山营中行军,旁边人山人海,仿佛全营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

“瞧,那步子迈得多齐,就像一个人似的!”

“这精气神,太足了,这都是哪儿来的兵,怎么这么精神?真是精兵强将!”

“你是不是眼瞎了,那个小将军不就是咱们将军的儿子崔秀吗?人家现在是羽林军的队率,羽林军知道不?那可是皇帝亲军!”

“哎你不说我还没认出来,这小子原来不是个罗锅子吗,天天走路弯着腰,像是要捡钱似的,怎么现在腰杆这么直?几天不见,怎么出息成这样!”

“快看,那个是我儿子,虎子,虎子,我们在这儿呢!”

王虎不敢转头,只用余光溜了一眼,见自己的父母都在人群里,老王正向他拼命地挥手,而他的母亲则垂下头去,撩起衣角擦着眼睛。

“看我儿子多出息,人家可是大汉羽林郎,将来要当大官的。”老王满面红光,嗓门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如今他觉得送儿子做羽林郎,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唉,当初舍不得那几丈布,要不我家的娃儿也是羽林郎了。”一个人懊恼地说着,转过脸向着老王,“王巨人,现在羽林军还招不招人,我也想……”

王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腰板挺得更直了。这些天的辛苦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为了这一刻的荣耀,平常训练再苦再累也值得。

从他们这一队的军容来看,训练的效果是极其明显的。

不过是十来天的军训,士兵们都好像变了个人,刚入营时行为散漫,不听号令,队伍都排不齐整,如今令行禁止,步调统一,几十个人四个一排,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除了嚓嚓的脚步声,没有一点多余的杂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虎瞥了眼身边的队率崔秀,此刻他面容严肃冷峻得像石雕一样,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军人气质。

两人是同出自泰山营的兄弟,平时没人的时候,崔秀曾向他抱怨,训练太辛苦了,整天站队列累得要死,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可现在崔秀的眼睛盯着队伍,谁的脚步稍微乱一下,都会招来他的大声呵斥。

“羽林威武,预备,起!”崔秀话音刚落,几十个少年便异口同声地高呼:“羽林威武,大汉之光,虎奋三军,千里鹰扬!”

呼声整齐高亢,配着整齐的军容,效果十分震撼。

王虎扯着脖子,不留余力地呼喊,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整个身体轻飘飘的,随时会飞上半空。

在这种梦幻般的状态下,队伍像检阅一般通过了人山人海的泰山营,到了一座大帐面前。

王虎看到那个著名的坏脾气、总是臭着一张脸的泰山将军崔老实站在大帐门口,含胸拱手,笑容满面。

郑深径直走过去,目不斜视,“泰山将军,准备接旨吧,陛下有口谕。”毫不客气地当先进了大帐。

崔老实保持着笑容,半弯着腰,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王虎这样的小兵没有资格跟进去,只好眼看着队率崔秀一起步入大帐,余下的士兵列队站在帐外,就像一座座石雕,一动也不动。

连站了十来天队列,士兵们已经习惯成自然,不觉其苦,说起来当兵确实能磨炼身心,当然,像赤眉军这种军队另当别论。

大批的赤眉军人拥在大帐周围,嘈杂混乱、毫无法度,就连守卫大帐的侍卫也是乱糟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虎心里升起莫名的自豪感,不比不知道,咱们羽林军就是不一样啊,这下可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军容雄壮。

“这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这是干嘛呢?”一个大嗓门突兀地叫道。

人群中突出来一个大大的脑袋,王巨人鹤立鸡群地站在那儿,表情楞呵呵的,与他的名字颇为符合。他的狐朋狗友们都站在一边,看着羽林军嘻嘻怪笑。

“一群小屁孩儿,看着挺吓人,能上阵打仗吗?”

“在战场上,谁能比得上我们王巨人?”

王巨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崔老实旋风般地冲出了大帐,狂吼一声:“混帐!你个混帐二楞子,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将军下令了,侍卫们立刻一拥而上,把王二楞子放倒,用几道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崔老实提起鞭子,向王二楞子身上抽了两鞭,指着他骂道:“你这楞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去捋陛下的虎须!你上哪儿发疯不行,非要去搅和什么赈灾的事儿?说!谁让你去捣乱的?营里缺你一口吃的了吗?你这混小子,呆子!眼睛长到驴屁股上去了?也不看看惹的是谁?我,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崔老实拖着他,一路拖进大帐,他的那些兄弟都缩着头,慢慢退回到人群之中。

众人只听大帐内骂声不绝,鞭子声劈啪作响,一声声好似爆豆一般,想来是打得十分用力。

泰山营人人都知道,王二楞子是崔老实的爱将,平时十分受宠,将军总是把二楞子挂在嘴边。“有什么啃不动的硬骨头,让二楞子上,二楞子一个人顶半个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二楞子也十分给力,每到大仗硬仗,打不下来的堡垒,他把衣服一甩,光着上身,提着斩马刀就冲上去,所过之处敌人像韭菜一样成片倒下。

没想到今天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王巨人居然受到了这顿打骂,看来将军真是气急了。

郑深向崔秀低声说了几句,小崔队率转身进了大帐。过了一会儿,王二楞子从帐门滚了出来,头发像乱草一样。崔将军随后出来,叫道:“二楞子,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儿都交给我,你的老母亲我派人照管。”

王二楞子带着哭腔道:“将军,一定记得按时给她老人家送粮啊!”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看这个意思……这是有去无回吗?

王虎和一个兵丁从两边挟住王二楞子,押着他向营外走,本来想着他挨了毒打,一定会特别狼狈,可除了脸上有道鞭痕以外,衣服撕破了之外,王虎没在他身上看到第二道伤痕。

那么密集又响亮的鞭子声,是怎么打出这个效果的,挺有技术含量啊!

郑深带着一个队去泰山营走了一圈,泰山将士大闹赈灾现场的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

崔老实态度极好,全盘接受了皇帝的要求讹诈,主动赔偿赈灾损失,送来的军粮足足拉了几十车,还有一车食盐,全是硬通货。

皇帝陛下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第二天,军营中宣布了几个最新任命,数名将士因为训练中的出色表现而晋升,其中三曲二屯一队队率崔秀晋升为屯长,队率位置由王虎递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二楞子依旧很楞,他只听泰山将军一个人的话,对于其他人,即便是大汉皇帝陛下,也没有放在眼里。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并没有降罪,而是以德报怨,和蔼可亲地与无敌战士王巨人切磋武艺,主要是研究箭法,主要方式就是把英勇无畏的王巨人绑在一个木桩上,放了个杏在他的头顶,小皇帝站在三十步开外开弓放箭。

那个杏非常之小,即便是箭法超群的皇帝陛下也不是每次都能射中,皇帝开了几十次弓,有一箭擦着目标的脖颈飞过,留下一条血痕,还有一箭射中了目标的草鞋,箭头插入王巨人两个脚趾之间的泥地上,其余的箭都偏出甚远。

王二楞子觉得肯定不是因为自己脚趾间距过大,而是皇帝陛下过于仁慈,手下留情,才故意偏得这么精准。他一时间万分感激,竟至于涕泪并流,痛哭失声,总之一向流血不流泪的泰山第一猛将很崩溃。

班登却说,王巨人是受不了持续不断的精神刺激,才当场失态。毕竟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一直瞄准着,一箭又一箭不断朝自己飞来,不知道哪一箭射中自己哪个部位,这种持续的精神压力不是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小皇帝严厉斥责了班登,因为这种说法不只是污辱了无敌战将王巨人本人,也是对全体坚强勇敢的赤眉将士的污辱。

总而言之,经过一个时辰亲切友好的箭术交流活动,王巨人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小皇帝脚下,发誓唯命是从,任由皇帝驱使。

皇帝被他的忠诚所感动,任命他为安民护军,令他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暂时代替在家养伤的钱有,负责维持施粥现场的秩序。

小皇帝亲切地拍着王二楞子的肩膀,说道:“好好干!干得好了朕提拔你当校尉、将军。”

“不用上阵打仗也能当将军?那也太容易了!”

“你可别小瞧了这差使,要是像你想得那么容易,钱有就不会被打得在家养伤了。”

“他受伤了?是谁打得?我找他比试比试去!”这个真正的凶手对自己的罪行一无所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二楞子有一个奇怪的逻辑,唯一赢过他的钱有是不容别人战胜的,谁要是赢了钱有,他无敌王巨人就一定要再赢了那人,如此方能维护自己的名誉。

此时在冥冥之中已经形成了一个连环套,刘侠卿曾一刀吓住钱有,钱有又一刀胜过王二楞子,而王二楞子曾打得刘侠卿落荒而逃,那么,这三个当世强者谁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作为一个有道昏君,刘盆子对于几个人之间的打打杀杀毫无兴趣,他只关心赈灾的事能不能办好,他的人事安排是否合理有效。

“朕的义粥,是给饿肚子的饥民吃的,若是再发现有人来蹭食,不管是本地居民还是营中将士,都拿你是问……朕也不会责罚你,到时你就安心与朕精研箭术吧!”

“不不,我一定好好干,谁敢来吃陛下的白食,我打得他父母都不认识!”王二楞子吓得赶紧表决心,立即走马上任。

事实证明皇帝陛下选人很准,王二楞子比钱有更适合这个差使,因为两个人的威慑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和他的前任钱有不同,王护军手里没有鞭子,也从不大声吆喝,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威慑力。那雄壮的身躯、醋钵大的拳头、高高隆起的胸大肌和肱二头肌,无不在昭示着他超高的武力值,而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更为他添了一丝凶狠的气质。

这样一副战神似的尊容,以及打遍青州无敌手的泰山第一猛将的名头,还需要用鞭子和吆喝来为他的战斗力加持吗?

每当王护军顺着长长的队伍向后走去,目光在饥民身上一个个掠过,那些饥民便有些手足无措,有的讨好似的讪笑着,有的则讷讷地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饥民们怕他,却又盼着他在场,只要他在,施粥现场的秩序好得不得了,人人守礼,个个谦让,谁也不用担心有人插队,或者被谁抢了粥去。他就像一尊神,镇住了所有敢于跳出来捣乱的小鬼。就连平时强横霸道偶尔来蹭粥的赤眉军将士,见到了鼎鼎大名的王巨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碗背在身后,掉转脚后跟悄没声地溜走了。

低气压持续了几天,直到有细心人发现了王护军的秘密。

他在偷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二楞子每天都在偷看一个女人,那是饥民队伍中的一个,郑县本地人,相熟的人都叫她陈家嫂子。

虽然已有了两个满地跑的孩子,陈嫂依旧很耐看,很多人都愿意看她,免不了有胆大的言语撩拨,甚至动手动脚,她从来都是被挤在队伍中间,前心后背都贴着人。陈嫂羞恼万分,可没法子,家里粒米没有,只有两个饿得嗷嗷叫的孩子。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幸陈嫂就是个寡妇,而且是个姿色出众的寡妇。

自从王护军见到陈寡妇双眼发直的那一刻起,饥民队伍的素质忽然大大提高,浮浪子弟浪子回头,好色之徒色心顿消,所有人都变成了正人君子。

陈嫂的活动空间大大扩充,前后左右三尺内不见人影,只余她一个人孤零零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低垂着头,任凭王护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到她的耳朵变成了红色。

随着这件事成了公开的秘密,赈灾现场的气氛有了根本性的改变,王护军一脸严肃地来回巡视的时候,总有人大喝一声:“陈家嫂子呢?今天怎么还没来?”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按钮,随着这一声喊,王护军紧绷着的脸便立即放松下来,就像是快速解冻的面团,由硬梆梆的死硬疙瘩立即变成软软的一团。

他便也含着笑,伸着脖子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嘴里还念叨着:“是呢?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方才还紧绷的气氛便一下子活跃起来,甚至有人敢和王护军开开玩笑,“只一天没见,王护军便想得不行了!”

王二楞子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搓着手嘿嘿地笑,“想必是娃儿们贪睡,她舍不得叫起吧!”

等到那个袅袅婷婷的人影终于出现,王护军便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两只大眼直勾勾的,再不能从陈嫂身上挪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现场的气氛便达到了高潮,甚至可以说是欢声笑语了,饥民们忘了吃不饱饭的苦恼,只拿这两个人来打趣。

“咦,刚才王护军不是还念叨陈嫂子么?怎么现在连句话也不敢说了?”

“人家害羞嘛!”

王二楞子回过神来,故作凶恶地喝道:“再胡说揍你!”

可是他这威胁竟丝毫不起作用,众人只是轰笑。有人叫道:“王巨人你还往釜里填沙子,不怕硌了陈嫂子的贝齿吗?”

王巨人便蹬蹬蹬地大步跑到大锅前面,把正往锅里填沙的汉子拨了个跟头,“去去去!好好的粥乱填什么沙子?”

在场的众人因为不用吃沙粥,全都高兴地鼓起掌来。因为是借了陈嫂的光,众人便把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向前推,“去吧,你先,你先!”

那美丽的女子却不肯去,固执地站在那儿,捧着粗碗,低着头。

于是两个人便遥遥相对着,一个从不抬头,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另一个从不低头,只是直勾勾地看美女。

王二楞子没有想到,大汉皇帝陛下给他安排的工作竟是如此有趣,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帝完全没想到自己做了月老,成就了一段好事。他正在主持一场重要的御前会议。参会人员只有寥寥几人,都是他的核心班底,羽林军军司马罗由、羽林军后勤负责人翟兴、赈灾总管郑深,主要议题是粮食问题。

刘盆子在正中箕坐,这种坐姿在汉朝时既不礼貌、又不正规,可是谁让他是皇帝呢?谁让他穿了平角内裤呢?只要无走光之虞,小皇帝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郑深和罗由二人端端正正地跪坐,他们都是受到良好教育的儒者,行为举止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尤其是郑深,年纪更大一些,人也更讲究礼仪规矩,身子坐得笔直端正,只有头微微低着,表示对皇帝陛下的尊敬。

最苦的就是翟兴了,又没资格像皇帝一样怎么舒服怎么坐,又不习惯规规矩矩地跪坐,屁股在后脚跟上挪来挪去,身子时不时地歪一下,让自己尽可能地舒服些。

皇帝陛下是老大,当然不能先表达意见,他把议题抛出来,让几个人发表看法,在这中间并不插话,而是让手下畅所欲言。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易耳,征之则可!”年龄最小的翟兴率先发言,“吾军自青州始,至此数千里矣,经数百战,屡克兮强敌,不仅未之亡也,反而愈加壮大之,已达数十万之众,何故也?”

翟兴本来说话就爱拽文,如今是在最高规格的御前会议,当着两个文化人的面,越发文绉绉起来。

一句“何故也”没人接茬,翟兴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盖因吾军征粮之故也,所到之处,尽征乎民粮以为军用之,民无所食,必随吾军行,此所谓撒尿活泥丸,愈活愈大矣。”

他说话不伦不类,意思倒是表达清楚了,核心只有一个:抢!继续抢,持续抢。

这是赤眉军一直以来的作法,也是他们壮大的根本原因。到哪儿把哪的粮食抢光,抢得当地人没有吃的,留下就是死路一条,只好随他们一道走,走得动的一直跟着,走不动的只好半路饿死,完全是自然发展法,军中虽然总是死人,奈何新加入的总比死去的多,因此军队规模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翟兴的话音刚落,罗由就冷笑一声,“听翟曲长这话,不须再赈灾了,那些饥民有了饭吃,便不会加入赤眉军,赈灾之举,岂不是断了军中兵源?”

翟兴道:“唉,由着饥民饿死……也不甚好。”

其实道理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就另当别论,翟兴本性还算淳朴,虽然知道赤眉军的壮大之道,但真让他照做却很难,眼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在眼前饿死,任一个良心未泯的人都会心肝发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由跪直了身体,拱手道:“陛下,若按翟曲长所说掠食于民,则我军与盗贼何异?赤眉贼拥兵数十万,威震天下,却飘零四海,几无容身之处,何也?皆因其暴虐百姓,所过残破,海内怨望。陛下难道要将羽林军变成另一个赤眉军吗?”

罗由有点激动,连赤眉贼都说出来了。翟兴吓得赶紧起身,到门口四处张望,却见班登迎了上来,说道:“都被我赶走了,这几个都是自己兄弟,你们就是扯着脖子喊都没事。兴子,军司马说得对,什么赤眉军,就是贼!咱们可不能再当贼,你别瞎出主意!”

罗由接着说道:“陛下,更始帝刘玄已得天下,却不勤政事,不修仁德,纵容臣下横暴三辅,使天下复乱,豪杰四起,亡国只在旦夕之间。前事不远,愿陛下以之为戒,徇大道,行仁义,收民心,则天下可定,大事可成。”

“军司马勿忧,朕的羽林军绝不会劫掠百姓!”都tmd被赤眉军抢光了,想劫也劫不了啊!

刘盆子道:“朕要将羽林军练成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明日便要宣布最新的两大军纪,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抢民众一粒米。”

“陛下真乃英主也!”罗由避席再拜,折腾了一番才回复原位。

刘盆子心道:“偷个军歌就英主了,老子以后就英给你们看,反正有的是现成的东西,拿来用就是。”

“陛下,臣以为,粮食虽有不足,尚可勉力支撑。如今急的不是筹粮,而是招兵。”罗由道:“近几日又有数百人欲投陛下,加入我羽林军,又带来米粮一千担。”

最近来投的就不止是驻在郑县的几个营了,如今关中一带是赤眉军和更始军杂处的态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日不战,互相攻伐。赤眉军攻打长安的主力最为集中,有十七八个营,郑县大本营集中驻扎了七个营,陈留营走后剩了六个,其余各营都分散在各地。皇帝招羽林军的消息散开后,郑县附近的各营头领也坐不住了,纷纷送子弟过来。刘盆子专门设了个预备营接收新兵,单独训练,等名额够了便再成一军。

翟兴道:“新兵所带粮食仅够其食用之,并无余粮赈灾者也。”

这几日的新兵以外地的居多,因路途较远,不便携带粮食,大多带的金银,因此数百人只收了一千石粮,比第一批招兵远远不如。虽然金银大大地增多了,但是这个年景,有钱未必买得到粮。

罗由道:“微臣以为,即便一粒米也不带来,仍旧要招兵,羽林军多多益善。一者经过训练,陛下可得精兵数千,此举可壮大声势,不必仰人鼻息;再者待各营头领的子侄都在陛下麾下,则各营皆受陛下所制,到了那时,陛下之旨,谁敢不遵?依臣看来,赤眉军必将攻破长安,长安城中官仓私仓众多,米粮极丰。陛下只要掌控了赤眉军,粮食便不必担忧。到那时,陛下据关中京师重地,大兴农桑,广积粮草,行仁义大道,天下可传檄而定。”

他的意思很清楚,说是招兵,其实是夺权,只要刘盆子成了赤眉军真正的老大,打破了长安城,那里有的是粮食,等度过了今年粮荒,明年好好种粮,可以进一步争夺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记得,赤眉军进了长安之后,确实过了阵好日子,可只持续了几个月,便又闹粮荒,只好退出长安,继续流浪,先受阻于隗嚣,后败于刘秀,在历史的舞台上正式谢幕。

能夺权做真正的老大,当然是好,可樊崇等人虽然是大老粗,也不愿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逼急了说不准遭其反噬,夺权这事儿只能是慎之又慎。

“郑先生有何高见?”刘盆子转向了一直没有发话的郑深。

翟兴是皇帝的发小,罗由是皇帝的死忠,郑深却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罗由的那番话当着郑深的面说出来并不合适。万一他向樊崇、徐宣告密,对刘盆子大大不利。

可是小皇帝并不担心,赤眉军一向不待见儒者,儒者也视其为盗贼,二者势同水火,若是郑深这种爱惜羽毛的大儒做出这种事,那真会清名丧尽。

郑深缓缓地道:“陛下,臣以为,为得民心定天下计,赈灾还应持续,但如今确有粮食短缺之虞,为解一时之困,臣请陛下动用内库,买粮!”

刘盆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裤,买粮就买粮,为什么总是盯着朕的内库?

确认自己的龙内裤安然无恙,刘盆子又道:“郑先生,你可知有什么商路,可以买到粮食?”

郑深道:“回陛下,由此向东,陆路经崤函道六百里而至洛阳,为平日之商路,中原之宝,由此进出,若是粮食,大半由大河漕运而来,可如今更始大司马朱鲔屯兵洛阳,据住了陆路通道,铜马帝刘秀盘踞河内,控制漕运,二者皆与我大汉为敌,故此向东之商路不能通行;由此地向南,为武关道,绵延千八百里,虽山路为多,行走不便,但因其直通荆楚之地,向来商旅众多,奈何楚地连年灾荒,盗贼蜂起,民生凋敝,恐怕难有余粮;此地向西,经长安、右扶风,通陇西、河西之地,其地地广人稀,近年来并无天灾人祸,可谓粮谷丰实,只是眼下大汉与更始激战正酣,道路不通。”

刘盆子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耐烦,这不通那不通的你说来干嘛?这些知识分子就爱拐弯抹角,出主意也总整个上中下三策,让他说商路,他就先来了个三不通,直接说哪儿能通不就完了吗?

郑深又道:“如今四处争战,烽火遍地,商路断绝。要说最富庶安定的所在,应是巴蜀之地,可惜蜀道艰难,转运不便。除此之外,若说还有可通商之处,恐怕唯有向北,上郡、北地、安定三郡,未罹兵祸,人烟稀少,但多谷米牲畜,或可通商购粮,虽赤眉军与更始军杂处,但多互相据守,不似长安一带日日争战,或可有商路可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道:“先生想必有合适人选,可助我军与外界通商。”

“臣以为翟曲长可主持购粮事宜。”

“陛下,臣……军中事务繁杂,臣实实脱不开身。”翟兴是真心推辞,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翟兴等人其实都是半大孩子,自小生活在赤眉军营中,熟悉营中之事,对外界了解有限。羽林军就是赤眉军的娃娃兵,是他熟悉的环境,因此可以胜任管理工作。可是出去贸易,尤其是战乱时期,非得行惯了商,有固定的进货渠道,熟悉各地情况的人不可,否则很容易摸不到门路。

翟兴有自知之明,所以不肯接这个差事。刘盆子也觉得他不合适,看郑深的样子,他肯定有合适人选,但是为了免除以公谋私的嫌疑,不肯直说罢了。

刘盆子道:“赤眉军买粮,恐怕……难以取信于人。这事儿,郑先生多操点心,用多少钱帛,都向翟兴领用。事关数万饥民的生死,先生你就别再谦让了。”

郑深不好再推,只得说道:“本地大商孙氏,商路通于四海,常去上郡、北地购买皮毛等货物,其子弟孙八达与我有旧,或可倚仗其商路,购得粮食。”

“郑先生,虽然库里还有粮万石,但依朕看,这几天饥民会越来越多,不知多少临近郡县的民众会闻讯赶来,几天之内,有可能突破十万之数,粮食缺口还是很大啊,朕需要粮食,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救民如救火,饥民冲着这口吃的来,数万人口,嗷嗷待哺,朕心急啊!”

郑深道:“臣定催促孙八达,让他明日便出发,两个月左右,便可……”

“不行,两个月太慢了,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一月之内,运两万石粮过来,粮价么,比时价高三成。”

“高三成?陛下,内库之钱……够用,够用!”翟兴舍不得钱,可是他是挨过饿的人,知道那种滋味,关键时候粮食就是比钱好用。

“还有,”刘盆子又道:“朕要好麦种五千石,就是三晋的那种冬种秋收之麦,这个不急,可以缓些时日。孙八达要是能在一月之内筹到两万石粮,以后可以作为羽林军的长期供货商,如果办不到,那朕只好另找别人。”

“臣会带孙八达来,与陛下亲自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一挥手,“这些事都交给郑先生办就行了,朕放心得很!”

“陛下,内库存钱与布帛在内,购两万石粮足矣,但麦种之价数倍于粮,五千石之麦种,钱……不够用啊!”翟兴都急得说大白话了。

“所以朕说不急,再等几天,那些傻……那些亲爱的各营将领会送更多的钱过来。”

“陛下要宿麦种作什么?陛下又不用种田。”

郑深和罗由也对此有疑问,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小皇帝。

刘盆子微微一笑,“朕就是要种田,不仅朕要种田,还要让百姓种田,饥民种田,朕,要屯田!”

屯田,是东汉末年曹操从众多割据势力中脱颖而出的不二法宝,也是明太祖朱元璋夺得天下的重要举措。在这种兵荒马乱的特殊时期,屯田积粮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西汉常在西北边郡屯田,解除了从内地运粮的麻烦,节省了大量军费,更偏远的西域更是常驻有屯田兵,没办法,太遥远了,运粮成本太大,只能让驻军就地解决,自力更生。

可是在内地,还从未有谁尝试过屯田,这个……真的可以吗?三个人心中都满是疑惑。

刘盆子道:“赈灾之道,救急不救穷,施粥只是一时的法子,如何能长久?难道明年百姓也不用劳作,等朕熬粥喂他们吗?朕可不养白吃闲饭的人,饥民应该艰苦奋斗,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咱们军士也可种田,自给自足,减轻民众的负担。”

“好一个自给自足!”罗由击掌道:“民以食为天。高皇帝当年占据荥阳,据敖仓而争得天下。如今我军据住京师仓,已有争霸之资,陛下若发动饥民,军民一起屯田,则关中沃野之地将变为粮仓,军民再无冻馁之忧。此霸王之资也!”

刘盆子道:“军司马,军屯之事你来谋划,郑先生也辛苦些,规划一下民屯之事,这样,先四处踏勘一下,寻找合适的屯田地点,再组织儒生,统计饥民劳力,这些事儿都很繁杂,先生恐怕要好好地忙上一阵了,明天就让钱有伤愈,帮你张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小皇帝向前弯了弯腰,“先生,你方才说的那些,把四周的商路都说过了,可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条。”

“还请陛下明示。”

“那些路都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朕还知道最近的商路……那便是咱们脚下这片土地,关中!”

旁边的翟兴有点听不下去了,“陛下,本地之粮,不是全被汉军征用了吗?”

“没有,汉军虽然征了不少钱粮,可更多的还藏在民间,依朕看,依旧大有可挖掘的余地。”

郑深微笑道:“陛下说的极是,关中豪强众多,存粮无数,若是都能拿出来补充军需、赈济百姓,自然不愁无粮。可是恕臣直言,此前汉军征粮之行与盗贼无异,百姓视之如寇仇。本地豪强纷纷纠合宗族乡党,屯聚堡坞,据险自守,每坞少则数百人,多则可达万人,存粮可供其数月甚至数年之需,堡中居民择其精壮者,每日操演兵械,磨刀霍霍,贼来则阖族与战,因关系每人生死,皆拼力死守。臣听闻汉军入关中时,方出崤函道,便遇数座坞壁,汉军虽攻克了几座,但也有不小的伤亡。等到了弘农连山堡,几万人连攻数日竟不能克,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只好弃之不理,直向西行。豪强据守坞壁,本就易守难攻,汉军又一味用强,故其皆闭门自守。有些豪门也曾想投效,派人送来牛酒,可未等送到,便在半路被汉军抢劫一空。陛下,汉军行为失当,人心尽失,关中百姓不肯归附。陛下虽仁德,但豪强畏惧大汉军威,对我军避之唯恐不及,陛下若想从他们手中购粮,可谓难上加难。”

“谁说朕要买粮?”刘盆子抽冷子来了一句。

郑深愣了,“陛下的意思?还是要抢……征粮?”

刘盆子笑道:“先生,这不只是为汉军征粮,更重要的是为了赈济灾民,是救千万人的大事,咱们得相信,关中百姓都是有觉悟的,尤其是那些豪门大户,都是读书人,圣人门徒嘛,读书知礼,更应明辨是非。若实在不辨是非,觉悟上不去,咱们还有羽林军嘛,是不是?在先生的教导下,羽林将士现在都能识字了,能给别人讲道理了。这样,军司马代朕写几份诏书,差人去附近各坞壁传旨,让他们多送钱粮至郑县行宫。从前有汉军抢劫之事,那是朕未正位之时,兵士多不知礼,有朕在,保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郑深听得云山雾罩,羽林军识字了,能给别人讲道理了,怎么讲道理,还不是要打嘛?就凭这些娃娃兵,能打下哪怕一座坞壁吗?这不是闹吗?

会议又开了许久,依照小皇帝的意见,定了几种筹粮方法:购粮、征粮、屯田,购粮由翟兴准备钱帛,郑深联络孙八达,利用其经商渠道来完成;征粮之事,小皇帝要亲自来抓,罗由辅佐;罗由还负责军屯,饥民屯田则由郑深负责,钱有做他的副手。

至于赈灾,已渐渐步上正轨,由于王二楞子对赈灾行动极为热爱,并迸发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城内赈灾秩序前所未有的好。但是定下屯田的基调之后,恐怕要慢慢转变赈灾方式,目前先由儒生们做些人员统计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后郑深立即去找孙八达,并带他来觐见皇帝陛下。孙八达是个面貌憨厚、内心精明的人。了解到皇帝的要求之后,孙八达表示,上郡的商路他们已做熟了,若在平时,一个月购到两万石粮食有很大的可行性,因为粮食这种大宗商品,沿洛水的一线的甘泉、雕阴、洛川等地平日都有屯货,不须再从上郡临时收粮,粮船可顺流而下,直抵华阴,但是由于最近兵乱,商业活动已陷入停滞状态,因为沿途有更始军和赤眉军相互争战,要是不幸遇到了,不仅会血本无归,而且有性命之忧,所以一月之期还是显得比较紧张。

刘盆子知道这是讨价还价的前奏,若是生意没的做,他才不会巴巴地跑过来说这么一大堆。皇帝陛下当即表示提价,从原来的加价三成提到加价五成,加价幅度让旁边的翟兴直吸冷气。

孙八达苦笑道:“说起来,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几倍的价钱,小民也不敢去做。可小民知道陛下购粮为的是赈灾,为的是救三辅百姓的性命,这都是小民的父老乡亲,小民虽然鄙俗,也想尽一份力,就是一个钱也不挣,小民愿意去做。可如今……不是粮价的问题,而是运输。”

上郡之粮可顺洛水南下,一路曲折、多峡谷,航路虽不是特别理想,却还算平稳,可以通行。麻烦的是郑县并不通水路,要想运到郑县,必得走一段陆路,而陆路上的风险就大得太多了。孙家既使手眼通天,遇到盗贼出身的更始军和赤眉军,甭管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大汉皇帝陛下充分理解了孙八达的困难,并且表示,就在渡口交货,陆路部分的运输由羽林军负责。双方经过反复磋商,决定以重泉渡为交货地点,价格比时价提价三成,交货时间为一月之内。

重泉位于郑县以北两百余里,到时少不得要动用牛马厩去接货了。

孙八达出来后不断地抹着汗,向郑深低声道:“郑先生,我可全是看你的面子,才冒死做这笔生意,这小皇帝真的能说话算话?不会像赤眉贼一样动手抢吧?粮到了他手里,还会依约付钱吗?”

“你既有此担心,为何又推辞了定金?”

“不敢不敢,现在拿了定金,说不准回家路上就被抢了,还是在重泉渡钱货两清的好,正好将钱帛随船运过去,上郡如今倒还算平安。”

郑深道:“你今日所为,乃是造福家乡的好事。若是日后皇帝陛下得了天下,你们孙家更有机会做大,甚至有机会成为天下巨富。”

孙八达也知道,这就是一笔风险巨大、收益也巨大的投资,这一票要是押中了,孙家将有机会背靠大树,大做皇家生意,从中得到巨大的利益,那可是能富贵几代人的好事。正因为如此,他才未借机抬价,充分表示了诚意,相信此举会给小皇帝留下很好的印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郑深忙到很晚才回到家中,他走进书房,搬开架几上沉重的竹简,取出一个木盒,盒子里面是一副素布,用细绳松松地缠着。

他解开线绳,将素布展开,一副舆图便展现在面前,这是他当年踏遍三辅,用自己的双脚一寸一寸量出来的舆图。他的手指从舆图上抚过,在一个地点略微停留,这里是他的家乡郑县,南面是西岳华山,北方横亘着渭水,这里是肥沃的关中平原,供养着三辅数百万人口……经过饥荒和战乱,如今恐怕不足百万了。

几十万赤眉军来了,关中猛然多了几十万张嘴,关中百姓的日子更没法过了。要想活下去,确实要开荒种地,多多地种粮,即便不开荒,就是把那些因死亡逃散而撂荒的地重新种起来,也能大大缓解饥荒,屯田,屯田确实是好法子,是有远见的妙手。

郑县东北角的那一块荒地,郑深熟悉得很。那里有一个湖泊,附近渔民不少。湖的周围全是荒草,要是把那儿全开垦成良田,怕是有数千顷,数千顷良田,能产多少粮食!

可是,屯田是个慢功夫,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初见成效。小皇帝想得是长久,可是他有这个时间吗?有这个条件吗?周围虎视眈眈的那些人,容许他慢条斯理地种粮吗?

不会的,郑深摇了摇头,将舆图慢慢收起,努力驱赶着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一句话,“若是日后皇帝陛下得了天下……”

这是他今天说过的话,当时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现在细细一想,这并不全是鼓动孙八达运粮的说辞,好像这个设想已被他当作了一种可能。

这是一个不知不觉的改变,原本他根本没考虑过这种可能。郑深一直坚信,这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皇帝没有丝毫前途,他只是一个蹩脚的俳优手下的蹩脚的提线木偶,一个命中注定的历史过客。

刘盆子是个小小的放牛娃,年龄幼小,没有根基,更没什么权力。他的处境甚至远不及当年的更始帝刘玄,刘玄虽然也是被人硬推上皇位,可他有自己的家族势力,虽不能大权独揽,至少获得了部分权柄。

即便小皇帝获得了权力,掌控了全军,依旧是前途渺茫,赤眉军是纯粹的盗贼,几乎没有任何具有政治能力的人才,甚至及不上更始政权的前身――绿林军,绿林军也是盗贼,但是后来与南阳豪强融合,有了一些具有政治眼光和治国能力的官员。

郑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牢牢把握着尺度,只是帮着做事,绝不会倾身投效。没想到仅仅十来天过去,他的看似牢不可破的想法居然有了一丝缝隙,以至于偶尔会有一些想法钻进脑袋:也许这个小皇帝也有资格成为天下竞逐的参与者?或者更进一步,能成为最终胜出的那个?

无论如何,这仍旧是一个可能性非常非常小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深努力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冷静地分析,而不是任由自己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今天罗由的话让他心中一动,该来的终于来了,小皇帝起了野心,有了夺权的想法,这是早晚的事,即便他现在没有,也会被手下人的野心推着向前走。

虽然招兵、赈灾几件事小皇帝都做得相当漂亮,但那是在他极其弱小,樊崇和徐宣忽略他的前提下。一旦皇帝有了实力,引起了几大头领的注意,他们就会收紧手中的提线,将这个自己制造的木偶牢牢掌握在手里。凭着他那几千娃娃兵,能和手握几十万大军的樊崇争锋吗?

胜算太小了。

郑深从罗由的话中嗅到了危险,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如果站了队,就要承担可能的失败后果。罗由已经坚定地站在小皇帝一边,郑深还没有下注。但只要他在刘盆子的手下,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同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樊崇也许不会怎样小皇帝,对于他们这些人却绝不会心慈手软。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作为一个半生不得志,一直独善其身的儒者来说,明哲保身是已经习惯了的日常操作。

也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叫来了儿子郑白,这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后生,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郑白刚刚听说皇帝要屯田的决定,正想着如何统计饥民人数,分配田地,忽然听到父亲让他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和孙八达一道出发去上郡。

“父亲,上郡的商路,孙八达常年在跑,熟悉得很,根本用不着我,我去能做什么呢?”

“你直接去上郡郁郅县,拜见义阳侯,之后便留在他那儿,不要再回来了,过些日子我会去与你会合。”

前义阳侯傅长是因斩楼兰王而立功封侯的傅介子的曾孙,被王莽除了封国,闲居家乡,是当地颇有影响力的望族。郑深年轻时在皇帝身边做郎官,与时在长安的傅长颇为相投,二人时常往来,即便分开之后也常通书信。此时郑深想要出走上郡,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白心中一惊,说道:“父亲当初不走,如今怎么反倒要出走?”

“当初是为了避盗贼,如今是为了远离他们君臣之争。盗贼虽凶只图财,朝堂争斗必流血,内斗更胜于兵祸。我们父子不必为了贼人互斗而搭上性命。”

“可当今陛下不是贼!古往今来,哪里有赈济灾民的盗贼呢?用自己的钱粮养天下百姓,这样的君主不正是父亲常说的仁主吗?”

郑深摇头道:“陛下虽贤德,奈何生不逢时。年龄幼小,不能服众,身处众贼之中,势单力孤,无人辅佐,纵有天纵之才,也难成事。”

“男子十五岁已算成人,况且陛下早慧,虽然年幼却明白事理。此时无人投效,不代表永远无人辅佐。陛下赈灾,仁德之名已传扬出去,天下贤才定会慕名而来。此时陛下之势尚微,父亲若倾心辅佐,必得陛下厚待,日后有望成就酂侯一样的功业。”

郑白今天格外胆大,竟隐隐有与父亲争辩的意思,他觑着郑深的脸色,说道:“辅佐贤主,平天下,布仁义,不正是父亲一直以来的理想吗?”

“你个黄口小儿懂些什么,在此胡乱说话,速去!”郑深莫名地有些烦躁,少见地斥责了儿子,虽然这个“黄口小儿”已经二十岁了。

他不会改变一直以来的谋划,大儿郑清已去河西避难,保住郑家的根脉,自己则留下来等待机会。当初他执意不走,也是功利心不死,不肯远离政治中心,表面上闭门授徒,实际上坐观天下局势。

他不看好更始,也不看好赤眉,但仍想亲眼看一看,赤眉军是否真像外间传言的那样,是一群纯粹的盗贼,结果不出所料。郑深马上断定,这个开玩笑一样建立的王朝必定是昙花一现。

要说有什么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那便是这个小皇帝了。他的施粥赈灾之举,绝对让郑深感到意外,而他从无到有建立羽林营的一系列操作也让人眼花缭乱。可见其是个有节操有本事有手段的人。从其行事看来,小皇帝仁智双全,足可令儒者纷纷投效。

可郑深依旧不肯下注,不仅因为他谨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好友,邓禹军中的祭酒程虑曾差人传书,书中大大夸赞了一番刚刚在河北称帝的刘秀,催郑深速速东去,投入刘秀阵营,争取一个从龙之功。

刘秀身上有各种光环,他在昆阳率数千兵马破王莽四十万大军,一战而名扬天下;他单骑收河北、灭王郎,击破铜马军,无中生有地变出一支几十万的队伍。他以神奇的速度壮大,两年之内便成就一番帝业,因其收编几十万铜马军起家,关西都称其为“铜马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重要的是,刘秀是个读书人,这是更始军和赤眉军一帮泥腿子比不了的。刘秀是地方豪强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年轻时入太学,研读《尚书》,本身就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一个英明睿智、文武双全、与儒生天然接近的皇帝对郑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程虑的劝说让他十分意动。可刘秀尚未下旨征召他,主动去投奔难免有点丢份儿,再加上道路不通,朱鲔据住洛阳,堵住了东去的出口,赤眉军以破竹之势席卷关中,他想东去也不可能。

本来他可以坐等刘秀进兵关中,可刘盆子的征召,又打乱了他的筹划,如今眼看要卷入赤眉军内部的权力争斗,郑深才下定决心出走。

现在刘秀的前将军邓禹占据河东,其势早晚必渡河西进,之后若不能直取长安,必会循北道攻取上郡。他若能成功出走上郡,可以靠着程虑的关系加入邓禹阵营。虽然比起皇帝的征召起点低了许多,但总比坐困贼军强上许多。

郑县是他的家,河西是他预先埋下的支脉,上郡就是他为郑家营造第三窟,狡兔三窟,方能保全身家。

至于小皇帝刘盆子的厚意,看来只能是辜负了,谁让他没有前途呢?郑深叹了口气。

此时的郑白也很郁闷,他是个孝子,十分尊敬自己的父亲。可对于出走上郡之事,郑白颇有些不情愿。在他看来,小皇帝如此倚重父亲,父亲却要弃之而去,未免有些……不仁义。

郑白这些天帮助父亲忙活赈灾之事,虽然每日辛苦忙碌,但眼看着万千饥民因此而得以活命,成就感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听说马上就要开展屯田,这是要将饥民都安置起来,为日后做长久打算,更是建设家乡的大好机会!

投入到这些事情中去,踏踏实实地做些事,不比闭门读书有意义得多吗?书中所讲的道理不就在这些事里实现了么?

二十岁的青年,心中满是热血,没有饱经世事的顾虑和瞻前顾后的犹疑。郑白觉得,有人欣赏,得到重用,能做实事,可以实现心中的理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吾辈应牢记,起!”翟兴的手用力向下一挥,两千士兵的声音像冲出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吾辈应牢记,牢记两军纪。

凡事听军令,步调应一致。

不取百姓物,百姓才拥护。

除去两军纪,还有四留意。

礼仪要留意,莫要打和骂。

爱护田和地,不可踩庄稼。

买物要给钱,不可强取之。

价钱应公道,不可勉强要。

若是损人物,须照价赔偿。

军纪和留意,大家要牢记

人人应自觉,莫要违反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首歌歌词浅显、节奏紧凑、朗朗上口。几千人一起奋力合唱,大气磅礴、威武雄壮,再加上羽林军整齐的服装、笔直的队列,一个个挺拔的身躯,场面极具震撼力。

在一边参观的预备营都看傻眼了,不愧是比他们多当兵十二天的“老兵”啊,这气势、这阵仗,绝了!受到感染,新兵们也不自觉地跟着挺直了身板,嘴里哼唱起来,慢慢地血液上涌,自豪感油然而生,咱们也是羽林郎了!

三曲二屯一队队率王虎站在全队几十个人的前面,扯着脖子,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在唱,他喜欢这首歌,简单易学还好听,越唱越有劲。

听说这是皇帝陛下亲自写的歌。

王虎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小皇帝刘盆子,眼神中充满了崇拜。皇帝陛下不过是放牛娃出身,又没人教过他文化,怎么就会写词、会谱曲呢?听说人家还是个神箭手,啊,皇帝陛下怎么能如此优秀!如此多才多艺!

看来传说都是真的,他就是上天派下来的真命天子,要不怎么会在牛马厩里放牛?据说天子代天牧民,咱们的皇帝想必是先牧牛操演一下,然后再牧民,不是有那么句话:一牛不牧何以牧万民?

王虎的想法几乎代表了所有羽林郎的想法,两千余人个个对大汉皇帝陛下崇拜无比,虽然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但是他只要站在那儿,皇帝的威严就不知不觉地散发出来。

就连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也慢慢地对他多了些盲目崇拜。因为他当上皇帝之后,真的是变了个人,一副天下大事尽在掌握的架势。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大家都有些忘了他从前放牛娃的样子,眼里只有现在这位黝黑英武、霸气侧漏的皇帝。

今天是第一期军训的大比武,各曲苦苦练了十几天,等的就是这天,个个铆足了劲,把训练成果尽力展示出来。

刘盆子知道,不能指望十几天就练出一支精兵来。他要的是大家守纪律,要的是大家的精气神,有时候还真是形式带动内容,每天要求他们昂首挺胸,大声说话,任一个人都会不知不觉地斗志高昂。

军训不只是高强度的身体训练,还有残酷的心理折磨,自从引入竞争机制以来,有大约六百人曾经被淘汰,之后只有一半通过训练成功复活,重新加入到正规军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战斗部队、后勤大队、骑兵大队、新兵预备营,三千多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高台上的小皇帝身上,等待他宣布本期大比武的第一名。

小皇帝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格外精神,他大声道:“将士们!你们的表现非常好,朕很满意!但是,冠军只有一个,那就是……”

皇帝陛下停顿了一下,台下数千人鸦雀无声,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结果。王虎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一,二三……

“三曲!”随着这两个字落地,王虎的脑袋里好像有烟花爆开,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欣喜,身边的袍泽们欢声雷动,王虎也发出一声怒吼,渲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看到屯长崔秀脸上的笑,队里最小的小豆子大咧着的嘴,那个最瘦弱的竹竿子在抹眼泪,最后王虎的目光停在曲长身上。

刘茂苍白的脸上有一丝血红色,虽然微微上撇的嘴角显示他也在高兴,但总体来说,他的脸看起来很平静。

三曲获胜是意料之中,自小就熟读兵书的侯府公子比这些牛马吏曲长更懂得战阵,当年他就在府里训练过家兵,当别的营还在懵逼的时候,刘茂已经对带兵驾轻就熟。

可他私下对那个皇帝弟弟说过,不要点三曲为第一名,以免挫了其他营的士气,而且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以为皇帝偏向自己的亲兄长。

当时小皇帝笑着道:“二兄,将士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孬大家一看就知道,我能做到的只是公正二字,要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兄长,便剥夺了三曲的争冠资格,那么三曲的将士们会怎么想?他们的士气怎么维护?”

刘茂思虑虽多,也觉得盆子说得有理,此刻听到这个结果,心中当然也很高兴,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能不愿意得到别人的肯定呢?

皇帝亲手将一面锦旗发到三曲长刘茂的手里,上面有一行小字:羽林军大比武第一次,下面是大大的两个字:冠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茂将旗子高高举起,全场欢声雷动,第一个冠军就这样花落三曲,三曲隐隐有了全军主力的意思。

刘彪的眼睛向自己的队伍里一瞥,四曲一屯一个矮个子少年立刻出列,大声道:“报告陛下!”

刘彪喝道:“公孙准,你捣什么乱?回去!”

刘盆子压了压手,说道:“有什么事?让他说!”

公孙准毫不怯场,大声道:“三曲队列齐整,谁也比不上,可是大比武第一名……打仗只靠队列行吗?”

刘彪眼睛一瞪:“这是陛下亲自评定的,陛下指定三曲是冠军,三曲当然是冠军,你怎么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罗由道:“胡曲长,此事不是陛下指定,这是评审团的公论,陛下虽是评审团的团长,但陛下所说的结论代表整个评审团,经七位共同评审决定,三曲以绝对优势夺得冠军,毫无疑议!”

公孙准又说话了:“陛下,臣愿演示箭法,请陛下赏鉴!”

刘盆子乐了,大手一挥:“来!公孙准,让朕看看你到底准不准!”

不一会儿的功夫,箭靶安置妥当,公孙准手持弓箭站在靶前八十步,远处靶心上鲜艳的红色清晰可见。

全场几千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他的身上,公孙准略有些紧张,持弓的手在微微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垂下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道:“这没什么,就和平时射箭一样,就和射杀那头野狼一样。”

他还记得那个寒冷的雪夜,十二岁的自己面对那匹孤狼,两个不同的物种同病相怜:双方都是饥寒交迫,急需对方的肉体补充能量,狭路相逢,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活下去。

在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紧张得微微发抖,可一旦拉满弓瞄准,他便忘记了害怕,眼中只有对面的目标,小小的身形稳得像山,松开弦的瞬间,他便知道,那只正朝他扑过来的恶狼已是一堆死物。

当他带着一只狼尾回到大营,他的父亲,当时汶阳营的首领,猎户出身的公孙巨人,回身摘下自己的弓,双手递给了儿子,说道:“归你了!”

公孙准将箭搭在弓上,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他拉满了弓,稳稳地瞄准,现场的几千人已不复存在,只有远处那一点鲜红。

他松开了手,全军的目光都追随箭矢飞出去的方向。公孙准却看也不看,回手取出另一只箭搭上。

这时现场的欢呼声已然响起,公孙准竟充耳不闻,他的第二只箭已出手。

又是正中红心!

欢呼声还没落下,又轰然响起,校场上一片沸腾。

刘盆子在高台上远远地望见,大叫一声“好!好箭法!”

如此箭法,怎不叫其他神箭手技痒难耐,他回头大叫道:“班登,去,把朕的宝弓拿来!”他要下台去比划。脚步刚动,已被一个人死死地扯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登双臂抱住小皇帝的一只左臂,急切地恳求道:“陛下,陛下,不能射啊!您一出手,这队伍就散了啊!”

小皇帝平时练箭,侍卫们都四处躲避,因此从未出现过伤亡事故。可若是在这数千人的校场上,小皇帝的横扫八荒六合无敌箭法一亮相,说不准伤着了谁,羽林郎们非得四散奔逃不可,这好好的比武大会可能秒变大型踩踏现场。

刘盆子使劲向回扯着胳膊,一边低喝道:“放开,抱这么紧干嘛?你个死变态,松手!你鼻涕都蹭我袖子上了,这可是定制的新装,今天刚上身!”

班登突然哭了,他索性把头埋在皇帝肩上,狠狠地蹭了一下,眼泪鼻涕黏糊糊地挂在刘盆子衣服上,“呜呜呜,你要射箭,我,我,我就蹭你一身鼻涕。”

两人正僵持不下,罗由从右边扯住皇帝的衣摆,轻声道:“陛下神箭,世人皆知,何必与一小卒比试,胜之亦不足喜。”

刘盆子一下子停了手,军司马说的对呀!咱是有身份的人,堂堂天子,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小兵呢?算了,不射了!

三个人在台上的小插曲只是短短一瞬间,看起来好像是班登没站稳,一个趔趄扑在皇帝肩膀上,小皇帝扶了他一把而已。并没有引起台下太多关注,几千人的目光此刻都在公孙准身上。

公孙准慢悠悠地射中两箭,忽然加快了速度,抽箭、搭箭、开弓、放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眨眼间竟又接连发了三箭,只听“咄咄咄”连声轻响,三枝箭接连中靶,与先前两只一起,一个挨着一个,全都扎在红心之上。

顿时彩声雷动,几千人的校场沸腾了。

“神箭啊!”

“太厉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箭法!明天到朕的演武场,咱们切磋切磋!”刘盆子回头瞪了班登一眼,“朕说的不是现在,是明天,小校场,你可以钻狗洞!”

四曲长刘彪哈哈大笑:“咱们四曲啊,确实不会站队列,可是咱会射箭!刘曲长,你们三曲有这么好的箭手吗?站出来比试比试?”

刘茂在牛马厩时一向沉默寡言,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平时受点委屈也从不吭声,只有他的弟弟刘盆子被欺负到时才偶尔发飙一次。对于刘茂做曲长,刘彪一向不以为然,如今三曲竟然拿了第一名,压了他的四曲一头,刘彪心里极度不爽,就是要杀杀刘茂的威风。

四曲的将士也大声鼓噪道:

“站得好不如射得好!”

“四曲第一!”

“锦旗该归四曲!”

罗由轻声道:“陛下……”

小皇帝打断了他,微微笑道:“别急,再等等看。”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人奔出队列,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那匹雪白的骏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个骑士扬鞭跃马,冲上演武场,先是嗒嗒嗒小步慢跑,接着放开马蹄,越跑越快,一人一马绕着校场疾驰飞奔。

“谁?那是谁?”

“谁的马术这么好?”

“好像是三曲的刘曲长!”

“曲长!是曲长!”三曲的将士都惊呼起来。

“曲长要干什么?”

“不知道呀!”

“啊啊他摘弓了,曲长要射箭,骑射!”

“曲长会骑射?怎么没见过?”

“好好看,别说话!”

刘彪嘴角含着笑,心道:“刘茂这厮骑术还行,可是他会射箭吗?不过是出乖露丑罢了。你三曲想压倒我四曲?做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校场上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

刘茂纵马绕了校场半圈,速度已冲了起来。他突然直起伏在马背上的身体,将手中的弓拉满,向着正前方的箭靶毫不迟疑地放出一箭。

没等人上去验靶,刘茂已一扯缰绳,一人一马远远地兜了个圈,绕过箭靶,向前加速直奔,跑出百步左右,刘茂在马上猛一回身,刷地又放出一箭。

一人一马毫不停留,绝尘而去,真个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从他上马,加速,马上开弓连射两箭,这一系列动作让人眼花缭乱。靶上的红心已被公孙准的五只箭羽覆盖,谁都没有看清刘茂是否射中,直到两个小卒举起箭靶,指着上面密集排列的七个箭尾,大声喊道:“两枝,正中红心!”欢呼声才轰然响起。

刘彪一脸的错愕,真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刘茂居然有这么两下子,相比起来,他刘彪骑术上或者不输,但是射术……不行,回头得加紧练练!

刘盆子黑黝黝的脸上泛着红光,残存的幼年记忆相继浮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刘茂,每日扬鞭纵马于山林之间,见一处山,一片林,一泓水,便指指点点,大论兵法。诵读兵书之余,便是舞枪弄箭,一刻也不愿歇息,仿佛体内有无穷无尽的活力。

刘茂就像是一块封印的宝玉,沉寂多年后重新被激活,发出熠熠的光采,此时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他忘记了隐藏,丢掉了害怕,重新站在阳光之下,变成了那个跃马横刀的英俊少年。

刘茂这一手立时便把公孙准比了下去。骑射比之步射难度大了许多,静止状态下的射击与高速运动中的射击不可同日而语。公孙准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命中率十分稳定,两个人都站定了射,刘茂未必是他的对手,可公孙准不通马术,他的强项就是步射,是稳稳瞄准后的一击必杀,他就像一汪水,而刘茂则是一团火,热情的火永远比沉静的水更惹人注目。

三曲的将士们乐得够呛,若不是被军纪束缚,这几百号人能当场跳起来,他们私下里不止一次偷偷议论,曲长是不是因为是皇帝的兄长才坐在这个位置上,可经过这次军训,全曲在他的系统训练下夺得冠军,大家就都有些服气了,刚才他又露了那么一手,这下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

王虎很是兴奋,他高兴自己处于这个集体,有这么一位出色的曲长,他听到旁边的人说:“这下四曲长该服气了,不服他也上去比划一下呀!”“咱们三曲就是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三曲就是棒,冠军曲!

他正跟着傻乐,却见屯长崔秀向他招手,王虎立刻端起双臂,以标准的军姿跑步过去,双脚立定,身体站直,大声道:“屯长,有何指示?”

崔秀说道:“咱们曲成了靶子了,孟大娘子好像要挑战。”

王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激凌凌打了个冷战。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

那个全军第一巨人,二曲的曲花孟愤正伸出兰花指向着三曲喊着什么,样子看起来有点生气,因为他嘟起了厚厚的嘴唇,时不时地跺一下那双五零号以上的大脚。

孟愤身高体大,块头在羽林军中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位,传说他的体重有五百多斤,换算成现代的重量单位,大概是二百六七十斤,样子活像大鲨鱼奥尼尔。

可这么一个大块头的家伙,浑身上下竟充满了娘气,走路总是款摆腰肢,尽管他的腰是全身上下最粗的地方。说话捏着嗓子,嗲声嗲气,眉眼乱飞,动不动就翘起兰花指。

因为这种种奇葩行为,孟愤得了个外号叫“孟大娘子”。

他的动作在胖子里算是灵活的了,但在比他体积小了一倍的少年人中间,难免显得有些笨重,二曲队列行进的时候,他总是鹤立鸡群,比所有人高出一大截,让整个队伍都看着极不协调。

二曲长孙易却没有淘汰他,坚持把这个大块头娘炮留在队伍里,因为孟愤也是濮阳营出来的,两个人是老乡,听说关系还不错,结伴打过群架、上过战场,是一起拼过命的“兄妹”。

现在孟愤走出来对着三曲喊话,肥壮的身躯来回摆动,粗壮的手指翘成一朵巨大的兰花,随着话语的节奏在众人眼前不断地挥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场太乱了,小皇帝下了命令,传令兵把手中的表示待命的黄色令旗一举,全体将士立刻停止了议论,个个静默肃立。

此时孟愤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怎么了嘛?你们这个什么冠军曲,就没人敢出来和人家比试比试吗?哼,你们也好意思自称什么爷们,还不如人家一个……爷们。”

崔秀几乎是贴着王虎的耳朵问道:“虎子,你看你能不能收拾得了孟大娘子?”

王虎只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心里在来回掂量着。崔秀见他不接茬,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行,别人就更不行了!看他那嚣张的样子,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崔秀无奈地松开了拳头,凭他一米六几的个头,孟愤用兰花指就能捏死他。

三曲被人堵着门口叫阵,将士们都忍不下这口气,可看看人家的块头,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几两肉,这完全没法打啊!谁上去都是白给,除非……

几百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王虎身上。

王虎的武力值是泰山营一帮少年的no1,在三曲也是没有敌手的存在,三曲要想争这口气,只能指望他了。

孟愤已停止了叫阵,袅袅婷婷地向前走去,他硕大的玉足落在地面上,每一步都激起一阵尘土。

他走到兵器架前,拈起一杆短矛,两腿前后分立,单手握矛,尾指习惯性地翘起,另一只兰花玉手前后摆动,眼睛瞄了瞄正前方几十步外的一棵大树。然后他上身后仰,手引着矛尽力后扯,直到身体与地面形成一个六十度的斜角,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两秒,孟愤突然起身,肥壮的屁股一拧,口中娇叱一声,手中短矛已猛地飞了出去。

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锐响,短矛快速飞过几十步的距离,“扑”地一声钻进树干,随着树冠簌簌抖动,几片树叶飘落。一片惊呼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透过去了!扎透了!”

“看,矛尖出来了!”

那柄短矛竟穿透了两抱多粗的树干,矛尖钻出,矛尾还留在另一头,两截矛身横插在树上。

王虎听见崔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他妈的,这力气……怪物!”

“这个大娘炮是个好投枪手啊!”刘盆子在台上伸颈张望,嘴里啧啧称奇,一转头看见拖着鼻涕的班登,叫道:“班登,你要是能来这么一下子,朕赐你一百个老婆!”

“不要!那么多老婆太费粮了,臣养不起!”

小皇帝捏着刚钻出几根绒毛的下巴,沉吟道:“这个家伙不知道一顿能吃多少,哪天让他和王猛来一场大胃王比赛。”

孟愤一枪投出,震动全场,他自己也高兴地跳着脚,两只手幅度很小地连连拍击,这娇俏的庆祝动作让承受能力一向不弱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思考着能不能把这个家伙放到阵前,让敌人集体呕吐从而降低其战斗力。

孟愤指着短矛说道:“你们三曲的爷们都听清楚了!谁要是能拔出这枝短矛,人家就承认你们是冠军,要是拔不出,哼!”

话音刚落,有人一声大喝:“我来试试!”王虎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几千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王虎毫不怯场,三步两步来到大树前面,对着短矛左右打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矛尾露在外面三尺长短,可以用双手抓住,可是矛的前面有突起的棱角,相当于枪尖的倒刺,硬拔的话一定会卡在树干里,所以只能从另一头下手。

王虎仔细看了看矛尖,在外有两尺长短,却全是锋利的刃口,完全没法下手。

他抬头看了孟愤一眼,那个大块头正仰着脖子,斜着眼,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说实话,这个难度有点大,超级大,就是让孟愤自己来拔,恐怕也做不到。

几千羽林郎都是半大的少年,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年纪,不断有人起哄道:“上啊!拔啊!拔出来就认你们是冠军!”

王虎回头看了下三曲,他的袍泽们似乎意识到了困难,脸上都少了些兴奋,多了些忧虑,一个小个子喊道:“咱们冠军,不用别人承认……”立刻引起其他曲的嘲笑。

这时校场上空突然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吼,“加油!”

这一声龙吟虎啸,声震长空,一个人盖过了几千人的喧闹声,所有人都抬头望去,然后有人激动地喊:“是陛下!是皇帝陛下!”

大汉天子刘盆子正站在高台上奋力挥舞着右臂,大声吼道:“加油!”

“是陛下在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喊的什么?”

“加油?这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陛下让加油,咱们就加油!”

“加油!三曲加油!”

“加油!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加油万岁!”

开始是是皇帝陛下的侍卫们,然后是三曲的将士,最后是全场几千人,人人都挥着手臂,伸长脖子,狂吼道:“加油!加油!”

王虎已然热泪盈眶,全身的血都充上了头顶,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充满着力量。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三曲,为了荣誉,拼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之后的史书中,曾经有这样一段记载:皇帝陛下在校场大点三军,红日当头,朗朗乾坤,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皇帝陛下真身显露,一条龙腾空而起,盘旋在校军场上空经久不去,军士们高呼万岁。

飞龙在天,大吉之兆。

编造帝王的有关异像是史书常见桥段,什么“赤光照室”“路斩白蛇”,就是当时身在关东的皇帝刘秀,也有老同学强华送上“赤伏符”,上面写着:“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不过关于建世皇帝刘盆子的这个记载,却是有根有据的,当天校场上有许多目击者,在之后数年一直对此事津津乐道。

羽林郎都看到了,一条青龙盘绕在皇帝陛下的头顶,样子好像是一顶皇冠。王虎虽然离得远,但也看得清楚。他坚信,这是上天的预兆,真命天子真身显灵。而正是因为神一般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亲自为他加油,才使他脑中灵光乍见,力量源源不绝。

他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柄斧子,这是一种少见的兵器,很少有人专门练习战斧,恰巧现在兵器架上有一个,也或许是谁顺手放在那儿的一柄工具。

王虎抡起斧子,对准短矛的尾部砸了下去,他的力量十足,砸在坚硬的矛杆上丁当作响,他一连砸了三斧,每一下都比前一次用力,直到矛尾完全消失在树干之中,变成一个圆点。

这时矛头已经露出五尺有余,王虎转过去,让过矛刃,双手握住矛身,脚蹬大树,使出全身的力气,在数千人震天动地的加油声中把短矛拔了出来。

孟大娘子很气愤,用兰花指点着王虎,叫了几声“你,你赖皮,人家不干!”可他的声音立刻淹没在几千人的山呼海啸中。

这天的大比武令人热血沸腾,三曲大获全胜,其他几曲心服口服。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当即喝令翟兴杀猪宰羊,大饷三军。

小皇帝下了高台之后,一根翠绿的柳条从他头顶掉落。原来有一棵柳树靠着高台,不知怎么枝条垂落下来,挂在皇帝头顶,成就了一番青龙在顶的异象,羽林郎们对此津津乐道,皇帝陛下对此还浑然不觉,若是他知道自己戴了半天的绿帽子,不知会不会穿上那套绿色新装配合一下。

经过这一番比试,刘盆子高兴地发现,羽林郎中有许多人才,神箭手公孙准,大力士孟愤,还有王虎,那个小子不仅身子骨壮,看起来脑袋瓜子也挺好使。

皇帝陛下相信,除了他们,羽林军中肯定还有不少出色的人才,少年人可塑性强,要争取把他们发掘出来,加以培养,让大家发挥特长。

他兴致勃勃地对罗由说道:“朕要建个大型体育场,综合体育场,带看台的,至少容纳两万人。外面一圈是跑道,能赛马、短跑,长跑;中间场地可以射箭、投枪、摔跤、拳击;还能跳高、跳远、举重,不光是让士兵们,也让勇武的百姓各展所长。哦对了,再建个球场,踢球,对!组十个队,踢中超,不,踢汉超!一定要卖票、卖广告、还要赌球,哈哈,有的是钱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由一个字也没听懂,只是微笑着连连点头。跟在皇帝身后的班登不断地擤着鼻涕,在不抹鼻涕的间隙偷偷地撇嘴。

新兵继续军训,而刚刚军训过的首批两千羽林郎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大多数人选择了回营探亲,两千人撒到十来万人的几个大营中,就像是泥鳅进了鱼窝,立刻搅动的各营热闹非凡。

没过多久,营中的男女老少对小皇帝和他的羽林军都已经耳熟能详,关于皇帝陛下的种种传说甚嚣尘上,皇帝陛下头顶青龙,皇帝陛下英明仁德,皇帝陛下运筹帷幄,皇帝陛下多才多艺。

泰山将军被这些传闻磨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他的儿子,羽林军屯长崔秀这一天来不停地念叨。

“住嘴!陛下陛下,你都叨叨了一天了,满嘴都是皇帝陛下,他给你喝了迷魂汤了?”崔老实不耐烦地骂道,“小兔崽子,从来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我又没瞎说,这些都是真的!”崔秀有点委屈,他凑近崔老实的身边,求恳道:“父亲,皇帝陛下真的特别有法子,什么事儿也难不住他。你可得跟他搞好关系,羽林军马上要扩军了,你得帮我争取个曲长当当。您去见个驾吧,跟陛下多走动走动,总会亲近一些。要不……咱们营里粮食还不少呢,您再送点给陛下?”

崔老实道:“你才吃过几年盐,就来教老子做人的道理?现在小皇帝闹得挺欢,将来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儿呢!”

崔秀急了,“陛下可是樊头领徐头领他们一起推上去的,当时在城阳景王灵主前抽的签,为什么别人没抽着,就他抽着了呢?这不是天意吗?”

奇怪的是,一向信神的崔老实并不认可,他拨楞着脑袋说道:“我一直纳闷,要立城阳景王的后人,那个狗屁侯爷刘孝不是现成的吗?为啥就非得要抽签?还就他这个小放牛娃抽中了上将军,难道是因为他老实,年纪小?”

崔老实忽然直起身,“行了,行了,这些事儿你不用多想,只管听为父的话,在羽林军好好地干,但也要多个心眼,小心别把自己的命轻易卖给别人。”

崔秀年轻,完全不理解他爹的心思,他一个立正,大声道:“皇帝陛下是当世明主,崔秀愿意一生追随,鞍前马后!”

“行了行了,上你的皇帝陛下面前表忠心去,别在老子面前碍眼!”崔老实有点不耐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秀又求恳道:“父亲,你就去一趟呗!跟陛下好好说说,那个曲长……”

“滚!要去你自己去!轮不到你来教老子!”崔老实发了脾气,崔秀也犯了倔,一跺脚,转身钻出大帐,找王虎那些兄弟们去了。

崔老实虽然粗鲁,但一向以小张良自诩,他绝不会轻易站队,把自己的本钱一下子全押上。他的大儿子崔蒿是樊崇的贴身侍卫,二儿子崔苗在徐宣身边帮着处理军务。他和几大头领都非常相熟,虽然崔老实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护短,动辄和人拳脚相向,但那得分对谁,对樊、徐等几个大头领,他从来是既随意又透着亲近,能让他们开心,也能让首领们充分感受到尊敬。

至于小皇帝刘盆子,崔老实只是小小地押了一注,反正他有三个儿子呢,安置一个进羽林军,只是多留一条后路而已。

崔老实知道谁才是赤眉军真正的主人,小皇帝虽然能干,无中生有弄出个羽林军,可他那三两千人马,能和几十万大军相比吗?自己若与皇帝走得太近,樊崇会怎么想?这么快就投靠新主人了?还当不当人家是老大了?

这事儿不行,对他崔老实不好,对小皇帝也不见得是好事。

至于给皇帝送了点粮食,让泰山营的人帮着维持赈灾秩序。那只是些小事儿,谁让王二楞子砸了皇帝的锅呢?旨意一下,他能不接旨吗?这可是头领们公认的皇帝,徐丞相曾反复叮嘱要尊敬皇帝,守礼,见面跪拜,现在他给皇帝面子也是给遵照丞相的吩咐。

崔老实为了这事儿专门去向徐宣认错,说是自己冒犯了皇帝,请丞相责罚。徐宣只笑着问他,为什么不去向皇帝认错,反倒跑到他丞相府来了?崔老实当时就觉得这一趟来对了。他回答说和皇帝不熟,不敢去惹皇帝生气,还是请丞相代为转达。

“你们愿斗就斗去,不要崩老子一身血。可是这些大神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呢?”

崔老实躺在他的花褥子上胡思乱想,慢慢地有点犯困,迷迷糊糊中,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整整衣服走出大帐。不行,他不能光听崔秀一个人瞎说,得出去听听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难道小皇帝头上真的出现了青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天过后,报名参加羽林军的人数暴增,以前还在观望的人也咬着牙纳了投名状,把粮食和布帛送到小皇帝的内库里,身在外地的各营子弟更是纷纷来郑县参军,这些人送来的都是钱财等方便携带的东西。正在新丰与更始军激战的琅琊将军最是夸张,他几乎把营中所有将士的子弟都送回到郑县,一共一千余人。

这支队伍虽然带了些金银珠宝,但是一粒粮食也没有。琅琊将军带话来说,只有从后方向前线运粮,没有从前线往回运粮的道理,皇帝陛下要求的六石粮六丈布,琅琊营都折价成金银了,请皇帝陛下笑纳,这些娃都是营中将士的骨血,他们的老子在战场上拼杀,不能贴身伺候陛下,就让他们的娃来报效陛下吧。

这支来伺候皇帝陛下的队伍浩浩荡荡,一半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最小的一个只有六岁。这也要参加羽林军?到底他妈的谁伺候谁?

牛头马面很高兴,强烈建议皇帝把娃娃们留下,作为宫里的人才储备,两个人做着由唯二的宦官升级为中常侍的美梦,却被小皇帝起脚踢飞。刘盆子是讲究人权的现代人,能做这种断子绝孙的恶事吗?

更加离谱的是,琅琊营的队伍中竟有不少女孩子。这个伺候伺候还行……小皇帝不禁心潮澎湃,琅琊将军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朕广开后宫?

翟兴清点了一下所谓的金银珠宝,按照皇帝陛下的标准,这些钱只够一百个人进入羽林营。

小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他们的娃想参加羽林军……理应打折!”

他的心里早把琅琊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他妈的是让老子给你们养孩子吗?老子开的又不是孤儿院!

为了不冷前线将士的心,皇帝还是捏着鼻子把这些人收下了,两百余个女孩子们全部发往尚衣库,交给了巧妹和钱婆,随着羽林军扩大,金针巷的几十个裁缝已经忙不过来了,正好给她们输送点学徒。至于十二岁以下的男娃,皇帝打算全送给牛马将军刘侠卿。

刘将军赶紧推辞,牛马厩早就爆满,哪儿有地方安置这么多孩子呢?要都这么往里塞人,这人都比牲畜多了,总不能两个孩子养一只鸡,三个孩子照顾一只鸭吧?再说了,公中也不会给发这么多的口粮啊!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他没有说,你一下子把牛马厩塞满了,他刘将军怎么对外出卖名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皇帝本想强塞给他,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不要人也可以,这些孩子朕也可以安置,但是他们不能没有事儿干,这样吧,要么你收下这些人,要么把牛马厩的牲畜拿一半过来,朕成立一个畜牧营,利用这些人手,专门牧养牲畜。”

一半牲畜?那也太多了!刘侠卿反复求恳,最终还是免不了出血,送出去了几百头牲畜。小皇帝以第一期军训中淘汰的牛马吏和琅琊营孩子为班底,组建了畜牧营,训练畜牧人才,还专门拨发了钱粮,要他们大肆收购牛马猪羊鸡鸭鹅,开展动物繁育伺养工作。

一番折腾之后,适龄适性的琅琊营子弟四百余人加入了羽林军,准备参加第二期军训。

待训的新兵数已突破了三千,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羽林军突破万人只是时间问题,摊子大消耗也大,现在粮食问题愈发突出了。

屯田是中长期规划,短期的粮食问题需要迅速解决,孙八达虽然应下了运来两万石粮,但小皇帝不能把宝全押在他的身上。好在关中的豪强们是有觉悟的,这不,罗由前些天派去几个使者做周围各地豪强的思想工作,今天就回来了一个,这是一个深井巷的儒生,他一路向东北方向,刚过了渭水,听说前面在打仗,没敢再向前,就掉头回来了。

一路上他经过了十几座坞壁,其中规模比较大的有三座,分别是杨树坞、平顶坞和石里坞。

杨树坞的杨老太爷很是客气,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焚香,十分正式地跪接了皇帝的旨意,并表示他早就想来朝拜皇帝,只是处处兵荒马乱,道路不通,恐怕路上遭遇伪汉乱兵劫掠,到时不仅不能孝敬陛下,反而会资敌,故而不敢妄动,请陛下格外见谅。等到局势稳定,道路能够通行,他一定赍牛酒来郑县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平顶坞的坞主名叫乌春,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样子很有些粗豪,对待使者比较随意,说话也不是很客气,大概意思是上次我去给各位头领送过礼物,可是刚进郑县,就被人抢走了,乌家人被打伤了好几个,我好不容易逃了性命回来,哪里还敢再去?你们先管好自己的人,再来要我归顺。

“陛下,乌春不肯归附,却编造什么曾赶羊担酒来郑县的谎话来欺骗陛下,真是大逆不道。”看使者气呼呼的样子,想必是在平顶坞受了不少窝囊气。

石里坞在渭水边,是这个使者经过的最大坞壁。传说坞里面有数万人,守备极为森严,但使者并没能一窥里面的风貌。

石里坞拒绝了使者的进入,唯一的理由就是,非本坞者不得入内,不管拿着哪个皇帝的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对石里坞十分好奇,“那堡垒就真的那么封闭,无人能进出?”

“回禀陛下,距石里坞十里,便有游骑出没,见臣等三人,便上前盘问,之后一路尾随至坞,坞门有重兵把守,反复盘查,有人进去回禀,一个时辰方才回来,不准臣等进入。但坞内之人可以进出堡垒,下田劳作,上山打柴。”

“这就是个小军镇啊!”

罗由道:“陛下,对于杨树坞,臣倒是略知一二,其家主杨玉,是沈阳县第一豪强,祖上从山东迁居而来,历经几代,子孙繁衍,家族日渐兴旺,家中世代有人为官吏,自伪新朝之后,天下大乱,杨家为求自保,便筑坞自固,坞中储粮食军器,自行法令,俨然一个独立的侯国,官府也拿他没有法子。”

刘盆子对坞壁比较熟悉,这就是民间自发建成的一个个堡垒,从王莽天凤年间开始,各地豪强带着宗族、乡亲及一些依附者大搞基建,规模堪比两千年后的房地产建设,大大小小的堡垒矗立了几百年,形成了独特的坞壁经济,自给自足,自我保护,连皇帝都不怵。五胡乱华时,石勒在冀州得不到豪强的支持,大怒之下,带兵连下坞堡百余座,那些坞主才害怕了,纷纷送儿子过去,表示归附。

如今是坞堡刚兴起的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么遍地都是,但在连年兵乱的三辅地区已经很普遍了。一座座坞壁代替了县以下的最基层的行政单位“乡里亭”,独立于政府管理之外,自治度非常的高,这大大强化了宗法家族制度。作为现代人的刘盆子知道,在那之后宗法制又延续了两千多年,直到现在还具有影响力。

现在有钱人都缩进龟壳里,皇帝要的粮食从哪儿来?屯田怎么搞?

刘盆子暗暗琢磨,看来是要开个副本,打开新的地图了,只是不知道能否开到什么宝箱。

当然,先得把军队整编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校场上又热闹起来了,王虎带着全队早早就到了,他受命组建一支全部使用斩马刀的材官队伍。

唐代的陌刀兵给刘盆子的震撼极大,他想建立一支这样的队伍,可惜汉代没有陌刀,但是郑县武库中有斩马刀三百余把,堪堪可以代替陌刀,因此皇帝陛下想建立一支全体使用斩马刀的王牌步兵队伍。

除去军训淘汰的三百余人,四个营还剩下一千九百人,这些人都要在校场各展所长,看看到底适合什么兵种。曲长、屯长、队率则主要是看人,看看哪些人看得过眼,可以加入自己的队伍。

这个由皇帝陛下钦定的双向选择原则,让将士们都有点紧张,一是怕选不到好兵,一是怕选不到好将。

王虎选兵的道具很简单,一块大石,外加一柄斩马刀。凡有兴趣加入斩马队者,先把石头抱起来走几步,再拿起斩马刀舞弄几下,王虎在旁边一看,基本就能掂量个差不多了。

他的标准比较严格,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只选到十几个,这么选下去,啥时候才能选出一百个?

他四下打量,看到公孙准的周边围着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地都挤在那试射,但是射得好的不多。

对于赤眉军这种流民队伍来说,靠谱的弓箭手不多。要训练一个成熟的弓箭手,没有几年功夫是不成的。这些穷苦人从小学的都是怎么种地,哪有那个闲心练射箭?

但是少年们情况好一些,因为他们基本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从小就摸各种兵器,而且大都是各营大小头领的子弟,比一般的少年有些优势,因此颇有一些可以操弓的少年箭手。

王虎眼看公孙准选了不少,不免有点着急。再看另一边的孟愤那儿,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王虎走过去一看,见孟愤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正和一个大个子在掰手腕,孟愤只用一只右手,那个大个头却用两只手。

两个人正处在僵持阶段,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大个子脸上青筋暴跳,汗珠顺着额角滚落,而孟愤翘着尾指的右手依然挺立不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忽然孟大娘子娇哼一声,大个子的两只手一起倒了。

孟愤道:“你不行,力气太小了,还有人没有?两只手掰得过人家一只手,就有资格使用威力最强的大黄参连弩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几个人立时叫道:“我来!”“我试试!”

“原来劲大的都到他那儿去了!”王虎暗自嘀咕,看孟愤那儿闹得欢,自已提了斩马刀,带着选好的十几个兵,来到墙边的几棵树前,指着其中一棵约半抱的树,大声道:

“斩马队里都是最勇猛的勇士,入我队者,必须要斩断一棵树!”

说着手起刀落,大树咯喇一声,应声而断,巨大的树冠缓缓倒下,周围人立时发出喝彩声。

这个声势比较浩大,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有不少人跑了过来,本来在围观孟愤掰手腕的也一下子散了。

王虎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一个又一个少年挥舞着斩马刀,有的可以一刀断树,引起一阵喝彩声,有的却把自己震了个跟头,引起一片轰笑声。

整个上午,王虎的招人现场都是最热闹的,孟愤气得直跺玉足,可也无可奈何,因为掰手腕怎么也没有砍大树好看。

半天功夫,王虎招满了一百人,心情十分愉悦,但是他的好心情立刻被泼了一盆冷水,皇帝陛下说了,既然斩马队那么爱砍树,以后全军砍柴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两天时间,一千九百人整编完毕,组成羽林军龙骧营,因为是皇帝陛下亲自统领,没有设立校尉,下辖三个战斗曲,孙易、王猛、刘彪分任曲长,军队的兵种主要有长兵、弓弩兵、刀盾兵以及少量骑兵,都成建制编队。另外有直属营部的斩马队,是屯的编制,队长王虎为屯长。翟兴带领淘汰后的三百余人组成龙骧营后勤队,一共两千两百三十二人。

以牛得草为首的一百二十个精锐骑兵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卫队,不在龙骧营编制内。

余下的三千多名新兵,皇帝陛下交给了预备营,由自己的兄长刘茂负责训练,之后再分别补充到正规军中。

整编结束后,皇帝陛下下令进行三天的磨合训练,他自己则回到帐中睡大觉。前一天晚上他和罗由商量到深夜,急须补充睡眠,毕竟人家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迷糊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刘盆子颇有点烦躁,喝道:“什么事儿这么闹?”

小班登稚嫩的声音从帐门外传了进来,“陛下,牛得草抓到了一个刺客。”

“带进来!”

刘盆子翻身坐起,刺客?这个可新鲜,是谁要来刺杀自己?

刺客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着一套普通的羽林军服,脸上黑黢黢的不太干净,整个人的样子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羽林郎。却没有一般的羽林郎那么精神,这个人略微佝偻着身体,看起来有些猥琐。

皇帝略有些失望,就这副形象,也好意思当刺客?荆轲、聂政、豫让,那些有名的刺客,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他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说道:“牛得草,你没搞错吧?他这个样子,怎么会是刺客?是百姓走错了路误入军营吧?”

牛得草急了,“陛下,他都摸到您的大帐……”

他的话被刺客打断了:“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陛下,您不要因为臣的相貌不佳,就小看了臣,失去一个又忠心又能干的臣子。”

小皇帝乐了,翻过身来,用手撑着脑袋,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又忠心又能干的?”

“我的忠心只对陛下一人,这些话也只能说给陛下一个人听。”刺客跪了下来。

牛得草喝道:“胡说!你鬼鬼祟祟的溜进军营,在陛下大帐外来回逡巡,到底要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挥了挥手,让帐内的人都出去,牛得草不情愿地接受命令,又上上下下把刺客身上搜了几遍,确认没有兵器,才转身出了帐门。

刺客说道:“臣名叫吴原,是湖县人士,因家中无粮,听说陛下在郑县大赈天下,故而带着全家来此就食。”

刘盆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朕困了,你要不赶紧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就老老实实下去受刑吧。”

“陛下,臣说这些都是极有用的,臣的意思是,臣的全家老小都在这儿,请陛下安置,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

“朕要你的家小做什么,朕养的人还不够多吗?”

“如此方能使陛下相信臣的忠心。”

“好吧,就算你有忠心,那你究竟有什么用呢?”

吴原向前膝行几步,直抵皇帝龙榻,他将头深深地低下,轻声道:“陛下,臣曾潜入湖县县令官署,在府内耽搁了两日,打探到许多秘事,直到走了也未被人发现。”

“你打听到什么了?”

“县令小妾与家仆通奸,少君有隐疾,还有就是我的真正目的,县令贪没府库钱粮的证据。因为臣提供的证据,一个月后县令便丢了官职。”

“你和县令有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臣与他无私仇,只是县令暴虐百姓,民皆恨之,臣只是行道义,为家乡百姓除暴而已。”

刘盆子嘿嘿一笑,“这消息你卖了不少钱吧?”

吴原叩首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陛下真乃英睿之主。其实不能说是卖,是县尉念着臣的功劳,送了臣万五千钱。不过臣真的不是为了钱,臣心中道义……”

“这次你来,是有什么消息要卖给朕吗?”刘盆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陛下,臣愿将此身卖与陛下,臣愿尽微薄之力,助陛下成就大业。”

人家妓女都总是卖艺不卖身,这个猥琐男居然要卖身给他?

刘盆子嫌弃地低头看了看,只见到吴原的后脑勺。

小皇帝现在搞清楚了,这个人就是个间谍,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间谍一般来说让人感觉到阴森可怕,但是他们发挥的作用是极其巨大的,如果吴原真的有这个能耐,也可以考虑让他为我所用。

“陛下,臣常在闾巷中厮混,往来的都是些流民、车夫、家仆,儒生、小吏,这些人来自八方,他们的闲话中有无数的消息,也许旁人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臣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大有用处。”

“比如呢?”

“比如,巴蜀粮贱,河东粮贵,邓禹似要渡大河入关。还比如,徐宣要将汶阳营送上前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刘盆子翻身坐了起来。

他并没有得到消息,这个有点奇怪。羽林军中汶阳营战士有许多,要是汶阳营上前线,这些羽林郎早就吵开了。

“陛下,丞相府的洒扫僮仆与我相善,据他说,今早徐宣召汶阳将军进府议事,汶阳将军嗓门大了一点,被他听到了一两句,说怎么这么急,再晚两天走不行么?粮草可准备妥当……这不是要出征了吗?”

“你觉得朕会对此事感兴趣?”

“陛下,臣不敢妄言,臣只知汶阳将军与陛下过从甚密,曾几次觐见陛下,在郑县的几个营中,汶阳营对于陛下的态度最为明朗。”

吴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丞相徐宣已经对小皇帝产生了戒心,开始着手减弱他的影响,汶阳营要投靠皇帝,他立刻将其调走,一是剪除他的羽翼,二是让各营看一看谁才是真正手握大权的人。

“陛下,还有一事……”吴原向后退了退,却依然不抬头看皇帝的脸,“小司农近日在造册饥民,小卫尉在四乡奔走勘查田地,陛下……是要种地么?”

屯田之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刘盆子要求郑深和钱有先行准备,等准备充分了再酌情实施,吴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说明他的嗅觉很敏锐。

这句话倒还平常,可是吴原下一句话让刘盆子上了心。

“陛下,前日郑深已命其子郑白前往上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得草不明白,皇帝怎么就被吴原忽悠了,居然真的允许他自行招募人手,组建一个机构,名字叫什么“汉情局”?而且还要牛得草好好安置他的家人,包括他的父母、妻子、两个女儿和一个兄弟。

“养这么一大家子得费多少粮食。”牛得草有点不情愿。

“不用你操心,从朕的内库里出!”刘盆子抓了抓屁股,觉得内裤有点紧。

三天整训完毕,第四天早晨,小皇帝坐着他的马车,把全部队伍拉了出来,宣布要进行一场“军事演习”。

羽林郎们第一次听到这个新词,个个一脸懵逼。

“演什么戏?”

“不是演戏,是演习!”

“笨蛋!这都不知道,军事演习就是假装打仗!”

“那不还是演戏嘛!”

于是,五千余名羽林郎兴高采烈地出去演戏。

队形整理好了,小皇帝却不着急下令出发,嘴里一直在念叨:“怎么还没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登问道:“陛下,您到底在等谁啊?”

“你猜?”刘盆子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活像怀春的少女等待情郎,班登看着不禁一阵恶寒。

“算了,不等了,出发!”

命令刚下去,前面尘土飞扬,卫尉诸葛稚带着几十个亲卫来了。

小皇帝脸上挂着笑,一副在我意料之中的得意表情,“哈哈,总算来了!我说嘛,刘侠卿早就该去报信了。”

旁边的班登心里有点发酸,原来是等这个大帅哥。平时没见皇帝和诸葛稚有什么来往啊,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帅气逼人的诸葛稚来到皇帝车前,扶着车辕问道:“陛下,您要去哪儿?”

小皇帝把车帘一挑,“诸葛卫尉,你是来参加朕的军事演习的吗?”

“演,演什么……陛下,如今关中不太平,更始军四处作乱,到处都在交战,陛下万金之体,万万不可轻出啊!”

皇帝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有十万兵马拱卫郑县,有诸葛卫尉护卫圣驾,朕有什么可怕的?来来,来上车,和朕排排坐,看朕怎么检阅军队……不上?没事儿!哪有那么多的规矩……真不来,那好,你就随着朕的车驾,看朕的羽林军到底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诸葛稚也不好硬拦,只好骑马跟在车旁,反正丞相说了,别让他跑出郑县就行。皇帝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去?

他跟着圣驾缓辔而行,看羽林军变换各种队形,一边看一边暗暗吐槽:“刘侠卿把个羽林军吹上了天,说队列走得多么整齐,军容多么雄壮,看今天这个乱糟糟的样子,就是一帮小孩儿过家家,比其他各营也强不到哪儿去。”

诸葛稚心里存了几分轻视的意思,愈发觉得丞相有些过于紧张了,小皇帝或许有点小聪明,却不会用兵,就凭他这些虾兵蟹将的童子军,能翻出多大的浪?

皇帝却是很开心的样子,一直与诸葛稚交谈,屡屡让他评点羽林军,诸葛稚每次都是简短的几个字,不肯多发一句议论,这使他的奏对显得有些生硬。

但是皇帝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丝毫不以为忤,而是充分展示了一个少年人应有的幼稚和激情,不时地向诸葛稚炫耀着自己的羽林营

“不过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诸葛稚很容易地得出结论,对于那些关于皇帝的消息都不以为然起来,在他看来,小皇帝是被过分吹嘘了。

慢慢地皇帝似乎有些困倦,不再说话,好像是在车里打起了瞌睡。

行军依旧是乱糟糟的,颇有赤眉军的风格,诸葛稚只听见号角声阵阵,各色的令旗左摆右摆,队伍跑来跑去,围绕着县城,在几个大营门口游走,营里的男男女女都跑出来看热闹,大声吆喝着自家的子弟,跑过来相互寒暄,完全不像什么军事演习,而像是赶大集。

刚喝过粥的饥民也跑来看热闹了,仿佛全县的人都关注着这场军事演习,城外不知道汇集了几万人,一时间人山人海,便连皇帝车驾都被人围住不能脱身,混乱中,亲卫队只好强行开出一条道来供皇帝通行。

诸葛稚带来的骑兵都跑散了,只有几个人跟在身边,而他尽力地跟着皇帝的马车,让马车保持在视线之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乱了,这什么军事演习,简直胡闹!诸葛稚心中有点烦躁。

羽林军彻底走散了,直到太阳偏西,大军才簇拥着皇帝车驾向大营走去,诸葛稚被挤得满身臭汗,好像打了败仗一样丢盔弃甲,听到车内隐隐传来鼾声,心里才算松了口气,跟着跑了一大天,这个祖宗终于累得睡着了。

直到把皇帝车驾送回大营,诸葛稚才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家里。

诸葛卫尉以为皇帝已回到营中,而演了一场金蝉脱壳的刘盆子,这时已带着他的龙骧营离开郑县,向东北方向开去。

“光长脸不长脑子,还好意思姓诸葛!”刘盆子边走边嘲笑着绣花枕头诸葛稚,回手摸了摸自己智慧的黑脸。

现在的龙骧营可比军事演习时整齐多了,士气高昂,军容严整,不愧是经过了半个月训练的“老兵”。

正值盛夏,绿色是主流的颜色,两千年前的环境比现在原始得多,到处是树木,到处是绿草,杂着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花儿。溪水清澈得不像话,田野里不时有野兽惊起,十几岁的羽林郎们眼巴巴地看着,却慑于军令不敢私自去追逐。

“这环境比后世的自然保护区强多了。”刘盆子心想,“想必这里是山区,野生动物多点,等到了平原地带,大概人烟会稠密起来。”

可走了半天依然没见着几个百姓,眼见着旁边的田地慢慢多了起来,可是看那长势实在是不怎么样,不少田干脆荒着,地里长满杂草。

怪不得赤眉军在长安呆不上半年,就被饿得全军出走,百姓饿死一半,跑掉一半,十室九空,哪儿还有人种田?有钱有粮有人的关中豪强又不肯归附,几十万大军上哪儿找粮食去?只能指望着官仓的存粮,坐吃山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一群强盗啊!刘盆子一路慨叹。

翻过一道山岗,忽觉眼前一亮,只见山岗下面有大片的农田,田里庄稼长得正盛,远处有一个村落,看样子有数百户人家,

小皇帝下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片刻,有人在树荫下铺了席子,供皇帝陛下坐卧。

几名游骑带来了一老一小,两个人见了小皇帝赶紧跪下,老者道:“大人路过此处,小民本应有所供奉,可是这几个月来了两次乱兵,一次是朝廷的兵马,一次是赤眉毛的贼兵,把敝乡劫掠一空,小民等连饭都吃不上了,实在没什么东西进奉大人,请大人千万要见谅。”

刘盆子见他虽然头发花白,形容枯瘦,说话却明白清楚,便和颜悦色地与他交谈。老者的畏惧之心少了些,一五一十地把本地情形告知皇帝。

前面的村子是新民乡,归沈阳县管辖,这个沈阳可不是后世的沈阳,而是大汉左冯翊下面的一个县,王莽登基后为了显示新气象,把地名官名全改了一遍,沈阳改为制昌,但是人们还是习惯说旧名,尤其新朝灭亡之后,王莽的那些所谓革新都随风而去。

新民乡本是个富裕的乡村,田地是附近几个乡里最好的,但是乡民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这里的良田一大半都是杨家的,乡民也多是杨家的佃户,受着田主的盘剥,一年剩不下多少余粮。因此所谓的富裕,也只是富了地主而已。

杨家在乡里有一座宅子,时不时在这里居住,自从兵乱以来,杨玉带着全家搬进了杨树坞,连同杨家的同宗同族,还有大批的门客和家奴,杨家又招募了许多青壮驻守杨树坞,乡民为了有口饭吃,有把子力气的都应招去了。因此乡里青壮不多,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刘盆子点了点头,西汉末年土地兼并已经比较严重了,地主豪强占据大量良田,平民百姓无立锥之地。等到战乱一起,豪强筑坞自守,平民要么依附豪强,要么坐等饿死。

老者姓穆,是乡里年龄最大的一个,每当乱兵到来,别人都吓得躲起来,却把他推出来应对,他的孙子穆弘不放心,每次都要跟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年龄大了,不怕死。”穆老头咧嘴一笑,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

“你也不怕吗?”刘盆子看着他身边的穆弘,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壮实后生。

“不怕!反正不是被杀,就是饿死!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不是病死,就是老死,早晚是个死,怕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孝顺,不放心我一个人,不肯去杨树坞里躲避,可杨家要的是守坞的青壮,又不肯养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也多亏他留在家里,采摘射猎弄些吃食,否则我早就饿死了。”

“走,去乡里看看!”

军令传了下去:“列成两列纵队,齐步前进,不准踩踏农田,要是踩坏了地里的庄稼,军法从事!”

穆老头连连点头:“这么军纪严明的队伍,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是哪儿的队伍?”

有人告诉他,这是大汉建世皇帝陛下,穆老头惊得嘴都合不上,“王者之师,王者之师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队开拔,尘土飞起,羽林军龙骧营开进了新民乡,皇帝陛下命令全营合唱两军纪四留意,一时间脚步齐整,军歌嘹亮。

我大汉军队是王者之师、文明之师,歌声唱出了爱民、护民之情。这正是打广告做宣传的好时机,虽然舞台小了点,只有一个小小的乡村,就当练习吧。哪个明星不是从跑龙套开始的?

可惜的是,村子里的人少得出奇,放眼望去,除了一个邋遢汉子坐在大门口捉虱子之外,整个村子空无一人。偶尔有个孩子跑出来看热闹,也立刻被大人追出来拽回家里去了。虽然羽林军扯破了脖子唱着:“不取百姓物,百姓才拥护。”可是百姓呢?百姓都躲到哪儿去了?

穆老头道:“敝乡粗鄙,不识陛下王者之师,待老朽把他们都喊出来。”

“不必打扰乡亲们了,我军只是路过。”皇帝暗想,用不着叫,一会儿就让你们抢着跑出来。

刚出了村子,他便下令扎营,准备过夜。

这都是训练过的科目,士兵都各司其职,没多久就扎下了营盘,埋锅造饭,皇帝专门命令多熬几锅粟粥放在大营门口,不信这些吃不饱肚子的贫民闻到饭香还会绷得住。

果然,新民乡的百姓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也许是看到汉军没有骚扰他们,既没有入室抢劫,也没有踩踏庄稼,百姓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先是几个孩子怯生生地靠近,他们咬着手指,哈啦子都流到了衣服前襟,皇帝喊道:“小班登,这些是不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鼻涕跟你一样长!”羽林郎全都大笑起来。

班登招呼孩子们喝粥,还给他们盛了一碗肉,穷人的娃哪儿见过肉,立刻忘了害怕,扑上来抢着吃,小班登道:“别抢别抢,都有!”给他们每人夹了一块。

看新来的军队好说话,几个大人也凑了过来,羽林军来者不拒,任他们自己盛取,几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全都跑过来喝粥,一个个狼吞虎咽,一看就是饿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弘大口大口地喝着粥,忽然指着不远处羽林军的菜盆道:“我也要吃肉!”

一个士兵道:“白食还挑三拣四,能上战场的才有肉吃!”

“谁说我上不了战场?”穆弘把碗一放,拿起旁边的弓箭,很轻松地拉开,一箭射出,正中几十步外的一棵小树,箭头扎了进去,箭尾还在颤动。

公孙准技痒,上来和他比试,两个人你一箭我一箭,硬是把棵小树射得满是羽箭,两千羽林郎在旁边大声喝采。

两个人虽然都是神箭手,但是风格各不相同,公孙准是天生的狙击手,看起来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射击精度极高,而穆弘却是连珠发箭,一箭接着一箭,让人目不睱接,虽精度稍逊,但是胜在射速,让人眼花缭乱。

皇帝也有点技痒,刚想起身,被班登和牛得草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两人生拉硬拽,把皇帝“请进”大帐。

“叫那个穆弘进来!”皇帝叫道。

穆弘在皇帝驾前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但是面对皇帝的招揽却大摇其头,“我不去,我走了爷爷会饿死的!除非……皇帝陛下若是去攻打杨树坞,我愿意带路!”

刘盆子道:“杨老爷子不是你家的雇主吗?”

穆弘道:“杨家人是强盗!乡里的田都是他强占去的,他那个杨树坞就是个强盗窝!他要我去帮他守卫,我才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来之前也做了些功课,知道杨家不是善类,家主杨玉有五个儿子,个个凶悍异常,他们聚集了几百亡命徒,称霸一方,常有杀人越货之举,从新朝到更始政权,哪一届地方官府也不敢管,这样的豪强在本地都是盘跟错节,根基深厚,除非官府下大决心动用军队,否则根本就动不了。

汉朝时的豪强就是强横,敢收留逃犯,敢杀人害命,敢和官府对抗。刘秀的大哥刘縯就是如此,他“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常为“小盗”。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他结交了很多不法之徒,常从事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很正常啊,不抢劫,哪有钱养那么多士?难道都像羽林郎这么倒贴吗?

“杨玉勾结乡佐,将乡亲们的田作为荒地,直接霸占了去。买田时将良田当作差田,压低田价;租种时又将差田作良田,提高租米。乡亲们都活不下去了,只好把孩子送到他家中作奴仆,可他生性暴虐,对奴仆动辄打骂。周家的孩子被他活活打死,丢到山里喂了野兽。乡亲们都恨透了他,就盼着陛下主持公道!陛下,我句句是实,若有一句假话,请陛下杀了我!”

在那个年代,贫苦百姓真是一点人权也没有,汉律虽对奴隶有保护,但主人打杀家奴的事还是屡见不鲜。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起来还是新太祖王莽比较讲究,他的儿子打杀了家奴,他竟逼着儿子自杀抵命。

刘盆子听了穆弘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把他赶走了。

英明睿智的大汉建世皇帝陛下不会轻易听信任何一面之辞,他要多听多看,看这杨玉的风评到底如何。更重要的是,要看杨家的态度。如果强盗杨家态度诚恳恭顺,认了他这个老大,皇帝陛下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大家都是强盗,大强盗带着小强盗一起抢把大的也未尝不可。毕竟天下的强盗那么多,要是见一个杀一个,岂不是自绝于强盗豪强?

随军军吏从村子里得来的消息,穆弘说得基本都是事实,杨玉一家这些年没少干恶事,在新民乡民愤极大。本来百姓不敢说,可是现在家家没粮,个个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怕的?于是皇帝收到了数份血泪控诉。

刘盆子陷入了沉思,作为一个爱民如子、讲究人权的皇帝,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恶霸横行乡里呢?除非……除非杨家乖乖地交纳粮食,纳供投诚。

还是先等等吧,反正他已派了使者,要杨玉来见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一早,皇帝命穆弘为向导,带了百余名侍卫到附近的山林中去射猎。说是射猎,其实这些人中没几个能在马上开弓,骑射这种高级技能不是放牛娃们所能掌握的。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们玩,少年人玩性大,肆意地在田野里骑着马追逐野生动物。半天的时间,少年们往来奔波,追逐呼喝,十分快意自在。

牛得草一直追随在皇帝身边,丝毫不敢大意,那个年代,环境还没有遭受大的破坏,即便关中这种已经开发的地区,山林中的大型野兽也不鲜见,要是让皇帝落了单,遇着狼虫虎豹出了危险就遭了。

刘盆子的骑术很好,而牛得草不过是个放牛的,能骑稳了马就不错了,岂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不出意料的,小牛同志把皇帝陛下给跟丢了。

牛得草焦急万分,把一百余人撒出去分头找,四处呼喊,折腾了半晌,依旧不见皇帝的身影。

他不知道,此刻刘盆子正在一处无人的山坡,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心中做着艰难的抉择。

此刻他是自由的,自从穿越以来,刘盆子第一次如此自由。

没人监视,没人伺候,没有责任,没有义务,他可以扬鞭策马,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就像他一直想要的那样,摆脱乱世皇帝的身份,与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绝缘,无声无息地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赤眉军会再找一个傀儡,他们依旧会进长安,出长安,被消灭,这个时代依旧属于完美帝王光武帝刘秀,历史不会因他而改变,这次穿越只不过是一个十分意外的意外。

而他刘盆子解脱了,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去做金丝鸟笼中被豢养的鸟。他将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普通人,去过这个时代最普通的生活,不出奇、不出头、不出仕,挣钱养活自己,安稳度过余生,成为一个悠闲自在的古代……屌丝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称呼让他心头一动,又想起了从前在魔都的生活。两千年后,他也是这样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蜗居在三十平方的小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悠闲自在的……屌丝男。

那么,他穿越两千年的时光来到这个时代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体验古今屌丝生活的不同之处,用两世为人来写一篇历史博士论文吗?

浪费啊!

有这个以多少亿分之一计数的难得的穿越经历,有幸来到这个金戈铁马的大时代里,他就不能干点什么吗?难道他不能让历史的车轮偏上那么一偏?不能让这个时代留下他刘盆子的记忆?

他就这么怂吗?他究竟在怕什么?

怕樊崇?怕徐宣?刘盆子摇了摇头,这些人虽也是一时之雄,但都不在他的眼里。

那么他是担心那个能力爆棚、运气爆棚的“位面之子”刘秀?

刘盆子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他真正忌惮的大boss,与这样一个有能力有运气的人为敌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他们的起点十分不公平,刘秀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期,有了帝王之基,而他刘盆子还只是一帮泥腿子手中的傀儡小皇帝,他所有的不过是一顶不伦不类的皇帝帽子,也许他唯一的优势便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和领先两千年的知识储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刘秀也是穿越者,那么这点优势都没有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新太祖王莽比刘秀更像后世的人,这厮不仅要对整个国家进行社会主义改造,而且还发展当时的各种黑科技,竟然还解剖尸体做研究,那不就是现代医学的一套吗?

王莽如果真是穿越者,那就更可怕了,因为他也失败了,败在刘秀一万破四十万的天才一战中,昆阳大战后,他的王朝已经不可挽回地远去了。

难道刘秀已有了击败一个穿越者的经历?刘盆子摸了摸脖子,他不想做第二个。

在不断的纠结当中,刘盆子听到了侍卫们的呼喊,“陛下!陛下”就在他东面,声音并不远,而另一个声音也在他的头脑中轰鸣:“屌丝!屌丝!”

鬼使神差的,刘盆子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哪个声响,接着他迈出了一步,向着东方,慢慢地走出了几步,走出树荫的遮蔽,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几步是大汉建世皇帝陛下一生中最重要的几步,也是大汉王朝最关键的几步,几步之后,不论是皇帝陛下本人,还是整个大汉王朝,都不可逆转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新的历史由此展开。

牛得草见到皇帝的身影,急忙奔上前去,皇帝的样子十分奇怪,让他有些害怕。

皇帝陛下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朕不做屌丝,朕要回营!”

不管怎么说,回营就好,牛得草大大地松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进军营,罗由的副手,随军的郎中何欣报告,杨树坞来人了。

杨玉不出意外地卧病在床,不能来拜见皇帝陛下。来的是他的管家,说去年遭了灾,田里收成不好,今年又遇兵乱,家里委实没有存粮,请大汉皇帝陛下见谅,现有猪羊几头供奉天子,犒劳将士。

毫无疑问,杨玉并没有归顺的意思,派人来是看风向的,大概是摸摸大汉皇帝的底,看看能不能匹敌。要是有一点拜老大的意思,怎么也得派个儿子过来。

皇帝笑了笑,“好啊,留一口猪给村子里,再留些米,别让他们饿死了!”

何欣有点激动,皇帝陛下如此爱护臣民,在郑县施粥,出了门又赠粮,真是百姓的好皇帝。

可是他又有点发愁,似新民乡这样的村子这一路不知要遇到多少个,要是皇帝这么大手大脚地一路赏赐过去,军粮都得送光,羽林将士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刘盆子与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他觉得马上就要发财了。

由于杨家的不识相,大汉皇帝陛下终于认识到,对于一个鱼肉乡里、民愤极大的恶霸,允许他继续存在,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于是,他命令大军开拔,去围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距离新民乡三十里外的杨树坞内,杨玉在听管家的回报。

“一共有两千人左右,是新成立的羽林军,看着年龄都不太大,我去时伪皇帝不在,听说带着人打猎去了。”

“两千人!还没有坞里人多,怕他个鸟!”杨玉的三子率先叫道。

“可惜了那些猪羊,早知道就不送了。”杨玉长子叹了口气。

“不可掉以轻心———”杨玉拉着长声,微睁开混浊的老眼,“两千娃娃兵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的背后是赤眉贼。你说话也要注意些,什么伪皇帝,只要有刀枪,都是真皇帝,咱们都得认。”

管家连忙低头称是。

杨玉皱着眉头,眉心处挤出了一个川字,“咱们的礼节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去招惹他们,也不用急着投效,形势不明朗啊,这天下还不一定是谁的……多放哨骑出去,紧盯着羽林军。你们几个都警醒着点,加强戒备。从今天起,关闭大门,任何人不准进出!”

命令刚下达时总是忙乱的,有人还在坞外没有回来,有人还要出去办点急事,坞里都是宗族故旧,看门的敢得罪哪一个?杨树坞的进进出出又持续了大半天,等到夜幕降临,厚重的大门终于关闭了。

夜深了,整个堡垒人声绝迹,只有夜虫还在不知疲倦的嘶鸣。角楼上有值守的人影晃动,单调的更鼓声传出去很远。

在西南偏院的一间牛棚里,五个后生正凑在一起低声嘀咕,其中一个抬起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清清楚楚呈现在夜色之中,正是新民乡的神箭手穆弘。

刘盆子一早带兵离开新民乡,摆出不理杨树坞、继续北上的姿态,却暗暗地差遣穆弘潜进坞内联络乡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弘赶了三十里路,在天将黑之际趁乱潜入坞内,一进坞便来找几个要好的同乡,这些人都是守坞的青壮。

“陛下说了,若是能攻下杨树坞,就分了杨家的粮食,归还各位被杨家霸占的田产。”穆弘正说到关键之处。

“太好了!当年闹饥荒,杨家只用一袋麦子就换走我家四十亩好田,那田可是靠近河边最肥的田!”

“你知足吧,我家连袋麦子也没有,直接给了五百钱,五百钱够买什么的?现在一石粮都涨到万钱了!”

几个青年个个苦大仇深,七嘴八舌地开起了秘密批判大会。

“轻声!”穆弘提醒道,他虽然胆子大,却并不粗心,知道这破草棚子四处漏风,他们的密谋随时可能被人偷听了去。

“想要田就得豁出去性命!这是掉脑袋的勾当,你们敢吗?”穆弘的音量虽不高,却很有力量。

牛棚里顿时沉默下来,几个人或蹲或坐,都垂着头不吱声。突然一个后生站起来说道:“老子早就受够了!每天替他杨家守着这破坞,却连顿饱饭也吃不上,听说家里……我娘都快要饿死了!再这样下去,家里人都要死光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劲!老子今天就要拼一把,赢了全家过好日子,输了大不了一起死!”

“就是,大不了是个死,怕他个鸟!”

一个领头,其余几个胆气也壮了起来,纷纷表示要干这一票。穆弘看火候差不多了,说道:“好,咱们就地立誓,谁要是去告密,让他死于乱刀之下!”

古代人敬天地神明,对待誓言很严肃,若是起了誓,便会得到同伴的信任。要是在不信神的现代,我信你个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个青年一个接一个地立誓,正在激情澎湃之际,突然听到牛棚一角有人低喝道:“你们干的好事!”

几个人都大惊失色,穆弘拔出匕首就要扑上去,那人赶紧向旁边一闪,摇手道:“别,我是来入伙的!”

穆弘将信将疑,手里依旧紧握着刀,脚下却移了两步,封住来人的去路。

就着月光,可以看出来人身材不高,面貌颇有些清瘦。有人已认出来了,这人是杨家的远房亲戚,名字叫做杨延寿。

杨延寿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不幸中年早逝。杨延寿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守着几亩薄田度日。王莽赋税沉重,这几亩田也守不住了,杨延寿只好把田贱卖给同宗杨玉,母子两个双双卖身为奴,依附着杨家生活。

杨玉对杨延寿母子没有丝毫同宗之情,只把他们当做普通奴仆对待,杨延寿被安置在厨下烧火,而他的母亲则在浣衣室内劳作。杨家人常以杨延寿母子的恩主自居,视他们如上门乞食的无赖。

杨延寿是读书人,自视甚高,不肯屈居人下,为了母亲只能暂时委曲求全,其实心中早把杨玉一家恨到骨子里。

今天他半夜起来方便,见牛棚里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商量什么,他偷偷靠近,竟然把几个人的阴谋听了个清清楚楚。杨延寿立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果断站出来入伙。

一个后生道:“这个人是杨家同宗,怎么会与我们同心?”

穆弘持刀向前迈了半步,杨延寿忙道:“你们方才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想要告发你们,或者偷偷去告知家主,或者直接喊出来就是,何必站出来与你们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人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倒信了他五成。

杨延寿见了,忙趁热打铁道:“我虽然也姓杨,和杨玉家的血脉隔得太远,早已出了五服,相同之处只是都姓杨罢了。杨家一向欺压小宗,待我母子更是刻薄,说我是他的同宗,不如说是奴仆罢了。”

众人平时对这些事见得不少,知道他没有撒谎,此时愈发相信他了。

杨延寿读书明理,知道要取得信任,必须得说出自己的条件,如果没有什么所图,为什么要反抗家主呢?

“我只要事成之后,皇帝陛下能脱了我母子的奴籍,给我些田地耕种,不再受别人的窝囊气。”

穆弘把刀子收了起来,杨延寿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信任,便也跟在几人后面起了誓。

他将五人引到自己居住的柴房里,安排年纪最小的在外面望风,余下的人就靠在一堆柴草上面,商量具体的行事。

穆弘道:“咱们六人夺了大门,举火为号,皇帝陛下自会率大军来攻。”

乡里的后生没什么见识,只是跟着点头。

杨延寿却道:“我等身在坞内,如何得知皇帝陛下大军是否在左近?即便大军来临,我等知晓了,杨家想必也知晓了,自会加强防备,怎么能容我们几人轻易夺门?即便侥幸夺了门,杨家必拼死反扑,我等六人如何抵过成百上千守卫的冲击?若是一个守不住,不仅夺不成杨树坞,反倒要搭上几条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延寿的连环三问一出,把穆弘当场问住了,他想了想说道:“大门人多,不好硬夺,那就夺取后边小门,引大军偷偷入坞,后门僻静,不会惊动别人。”

杨延寿道:“后门外山路狭窄难行,大军不认得路,如何寻得到?”

穆弘道:“我偷偷出坞一趟,与皇帝陛下定计……”

话未说完,被杨延寿厉声打断:“我等干冒大险,与你共举大事,今你出坞去,不知何时能归,不知是否归来。却将我等置于此险地……”

话未说完,穆弘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拳向杨延寿的脸打过去,杨延寿躲闪不及,被他打倒在柴草垛上,穆弘还要再打,却被其余四人死死拉住,纷纷叫道:“我等共举大事,正当同心,怎么能相互殴斗?”

穆弘瞪着眼睛,气喘吁吁地道:“你把我穆弘看作什么人?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姓穆的绝不会丢下兄弟!若是你们事败,就是皇帝不来,我也要自己进来与你们同死!”

杨延寿再不作声,捂着脸在一旁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现在的议题集中在怎么让穆弘溜出坞去,一个说要假扮成守坞青壮,另一个说用一条长绳从院墙上槌下去。

穆弘不耐烦地道:“哪有这么麻烦?进坞时我只担了担柴草,说是出去打柴的,又说出几个同伴的名字,就放我进来了。明天还说是出去打柴好了!”

一个后生道:“今天不行了,杨玉已经下令不准一个人进出。”

穆弘道:“那我现在就走,顺着坞墙爬下去就是,悬崖峭壁穆某都爬过,还怕这几丈高的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延寿忽地连声冷笑,穆弘怒道:“你笑什么?还要讨打不成?”

“我笑你们是无谋之辈,难成大事!”

“我们无谋,难道你有谋不成?”

杨延寿道:“大丈夫举事,何必仰赖他人!若是没有外面的大军,便拿不下这杨树坞么?”

几个后生都认为他在说大话,凭着六个人怎么能拿下住有两千多人的杨树坞呢?

唯有穆弘说道:“你说得有理,大丈夫何必仰仗他人?”他还记得那群娃娃兵嘲笑他不会打仗,不让他吃肉的那一幕,心中想要争一口气,立一件奇功给他们看看。

杨延寿道:“杨树坞墙高几丈,出去容易进来难,这可不像山岩,有手抓之住,这光溜溜的墙如何爬得上来?若你有去无回,我等几人又该如何?就算你能偷偷出入,来回也要耽搁时日,夜长梦多,万一被人察觉,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穆弘道:“你有什么计较快说,只管啰嗦什么!”

杨延寿道:“依杨某的主张,不须大军,只咱们几个,就要了他杨玉老贼的狗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树坞有房屋数百间,里面住着两千余人。正中的院落是杨家的主院,杨玉一家及贴身奴仆住在里面。主院东边的院子次之,里面住满了杨家的门客,多是些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西面的一个小院住着粗使的家奴。杨家的旁支小族、亲戚故旧都散居在坞堡四处。

在坞堡西南角的几排破败的屋子里,住着四乡招募来的青壮。从十几岁到三四十岁不等,有数百人之多,这些人平时干些力气活,修筑堡垒、下地耕种,等到有敌人来犯,就上墙守卫。

东面有一座最大的屋子,原本只是一排牛舍,草草改造一番就住了人。里面住着六十余名青壮,地上铺着干草,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卧,一个挨着一个。正是午夜时分,所有人都在沉睡,鼾声此起彼伏。

突然,沉睡的人们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他们揉着惺松的睡眼,看着同是来自新民乡的两个人打架,两人先是对骂,之后便却起手来。

青壮们有的在旁边加油叫好,有的人上前好心劝阻,可是两个人却扭打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同乡来劝架,不小心挨了一肘子,一气之下加入斗殴,三个人在屋子里乱蹿,一会踩了这个,一会打到那个,引得众人纷纷怒骂,又有两人加入战团,打架升级为群体斗殴。

喧闹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杨家家兵,一个人过来探看,怒斥了几声,根本没人搭理,家兵便去喊醒在此值夜的主人。

杨玉的五个儿子轮流值守,管理招募的青壮,平时带着两个武装家兵住在兵器库旁边。兵器库平时是锁着的,钥匙在值守的人身上,若是遭到袭击,便会立即打开库房,分发武器,让青壮们上墙守卫。

今天值夜的是杨玉的三子,青壮们背地里都叫他杨三。

杨三睡得正香时被喊醒,满脸烦躁地带着一个家兵过来,一进屋便高声怒骂,屋内人声鼎沸,谁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一声惨叫。

两个打架的人围着杨三,互相指责,争辩着是非,还不断撕扯着不肯罢休,杨三勃然大怒,拔出刀来进行恐吓,那名家兵也跟着亮出了刀。

这时事情便陡然起了变化,杨三右侧的青壮闪电般地出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环首刀,而他左侧之人则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杨三顿时被制住,动弹不得。

另一个家兵也遭到了两人围攻,可是这次围攻竟不成功,这个家兵挣脱了束缚,转身就向外跑。他一只脚已迈出门口,另一只脚还留在门内,整个人忽地停住,然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胸口已经是殷红一片,眼见是死了。

这时门口现出一个人来,手中拿着一柄匕首,上面还滴着血。

青壮们见死了人,个个吓得够呛,有人喊了一声,“死了!”又见那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赶紧把下一句话咽了回去。

穆弘方才躲在外面黑暗的角落里,等到杨三进了屋子,一箭射杀了外面留守的家兵。之后立即冲进屋子,正巧遇到家兵外逃,撞到了他身上,穆弘毫不手软,一刀结果了他。

现在他手提带血的匕首,另外两个后生提着抢过来的环首刀,三个人堵住门口,把满屋子的青壮全都困住。

杨延寿方才躲在角落里,混杂在睡觉的青壮之间,此时站了出来,展开一幅绢帛,大声道:“杨玉及其五子打家劫舍,伤人害命,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暴**仆……皇帝陛下有命,将杨玉全家就地斩首,查抄家财!”

这些贫苦百姓哪里听过什么圣旨,一听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也不知是真是假,第一感觉就是呆在当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年纪较长的人问道:“大家都是穷苦人,给杨家干活讨口饭吃,你们这么做,到底要做甚?”

杨延寿道:“讨口饭吃,你吃得饱么?杨家给过你饱饭吃么?”

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杨玉对待门客很周到,对待奴仆和青壮却极为吝啬,顶多也就是给一口粗饭,让他们饿不死罢了,只有需要拼命时才给加餐,让人吃顿饱饭。

杨延寿道:“你们的父母儿女呢?他们有饭吃吗?谁家里没有饿死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一出口,屋子里人人垂下头去,有的人竟开始低声啜泣。

“杨玉在乡里横行霸道,谁家没受过他的欺辱?”

杨延寿一句接着一句,“他家中有钱有势,我等惹不起,可是他再强横,能强得过当今天子吗?如今皇帝要为我等主持公道,除了这恶贼,尔等做何感想?”

一个后生霍地站起:“杨玉该死!他们杨家都该死!杨三!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你说!是不是你这个狗贼害死的!”

杨三已经被捆住手脚,口中塞了团破布,他看着这个后生,突然想起那个脸上怯生生的小女孩,因为不肯屈从于他,被他一怒杀死。

后生眼中满是怒火,那些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任人驱使的贱民,全都盯着他看,目光中充满恶意,杨三心中惊恐万分。

杨延寿大声道:“皇帝陛下的大军已到城外,正等着我们开门去迎,皇帝陛下有令,灭杨家,分粮食,大家有饭吃!杀杨家一人,赏良田三十亩,杀了杨玉,赏良田百亩,健牛一头!”

仇恨只是个小火苗,粮食和良田却使这火苗瞬间升腾,旺旺地烧了起来。灭了杨家,便再不用挨饿,每个人都能活下去,就连他们的家人也会跟着过上好日子。

这些想法一形成,青壮们便觉得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也许这颗种子早就埋在心里,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为首之人站出来振臂一呼。

青壮们被活下去的前景诱惑着,心中已是认可了杨延寿的话。那个妹妹惨死的后生第一个跳出来,抢过刀,一刀捅进杨三的肚子里,杨三痛苦地四肢抽搐,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杨延寿接过他手中的刀,刺入杨三的大腿,然后是新民乡的几个后生,然后是其他的青壮,他们有的人是被血激发了凶性,有的人却是被人逼迫。

一会儿的功夫,杨三的身体已经成了个血葫芦,屋内的每一个人都完成了这个入伙的仪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弘带着几十名青壮出门,打开武库,分发兵器。同住一个院子的青壮最先觉察到异样,许多人跑出来追问,互相一通气,又有许多人加入。

穆弘带着众人杀向杨家居所,整个杨树坞都惊动了,角楼居高临下,最先发现异样,敲起了铜锣,尖锐的锣声在上空回荡,杨玉二子衣衫不整地出来,身后带着几个武装家奴,正撞到穆弘一行,他喝问道:“跑什么跑?怎么回事?”

穆弘高呼:“有贼人!快上墙守卫!”趁着他没防备,欺上前去一刀刺进他的心口,那几个家奴见主人已死,青壮们势大,吓得掉头就跑。

青壮们本是乌合之众,平时怕也没这么大的胆儿动刀子,可领头的穆弘勇猛无比,挡者则死,让这些人也随之气壮起来,再加上贪图皇帝的良田赏赐,让他们也燃起了杀人的欲望。

百余青壮趁乱冲进正院,见人就杀。杨家的家兵原本更有战斗力,在仓促之间却乱成一团,有的没等拿到武器就被杀,有的起来抵抗,却寡不敌众,被乱刀杀死,更有甚者,当即随着造反的青壮反杀主人。至于那些门客,平时受到优待,此时却大多作鸟兽散。不知是谁打开了大门,众人一拥而散,全逃命去了。

没过多久,杨家五子全部被杀,杨玉一家至亲几乎被杀光,就连杨氏宗族旁支也有许多人被杀,杨树坞血流成河,人人杀红了眼,只有杨玉影踪不见。

有趁火打劫者胡乱杀人,抢掠财物。有趁乱报仇者,借机杀死仇人,一时间杨树坞里血流成河。

直到孙易带着羽林军龙骧营二曲冲进坞堡,才止住了这场杀戮,维持住了坞中的秩序。这时杨树坞中只余下一千余人,孙易组织羽林军与青壮清理现场,发现这一夜杨树坞里死了四百余人,另有数百人逃出坞去。

天光大亮,皇帝陛下大驾光临,随驾数百人,其余军队在外驻扎,意外的是,杨家家主杨玉竟然在队伍里。

原来刘盆子带羽林军白天离开新民乡,假作围猎,等天一黑,便向杨树坞行军。孙易作为先头部队,一阵急行到了附近,见杨树坞有异动,立即靠近,没想到坞门大开,众人都向外逃散,孙易带二曲将士毫不费力地进了坞堡,掌控局势。

皇帝大军在后,天亮时进了林子,迎面遇到几个人,形容狼狈、神色遑急,拿下一审问,竟是坞主杨玉,原来乡民举事时,杨玉没在自己房间,而是在小妾那里,躲过了第一波杀戮,趁乱混出了杨树坞,本以为逃出生天,没想到一头撞进刘盆子的网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树坞召开了一场公审大会,公审对象是坞主杨玉,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并没有直接下令将其斩首,而是要“顺应民意”,让十里八乡的乡民来决定他的死活。

可是民意早已确定,杨玉是注定要死的,十里八乡的青壮许多都参加了昨夜的杀戮,留着他找大家报仇吗?

公审大会开了一整天,先后有几十人上台控诉,不仅有平日被欺压的乡民,而且有杨家的同族旁支,看来这杨玉平时实在太霸道,人缘差到了极点。

公判大会在山呼海啸般的“杀”声中结束,杨玉被明正典刑。

紧接着就是分赃大会,杨家的家底太丰厚了,仓库内的存粮足够整座坞壁的人吃上两年,还有金银珠宝、牛马牲畜、鸡鸭禽类,当然最值钱的是田地。

杨延寿私传圣命许诺的赏格,皇帝陛下毫不迟疑地认下了,甚至比那还要丰厚,凡是参予举义的人都得到了重赏,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田都是白来的,刘盆子赏出去一点也不心疼。

皇帝命杨延寿主持审理那些陈年旧案,杨家强占强买的田地,一律无条件退还。

之后剩下的田地充作皇田,百姓可以租种,田租为收入的四成,如果需要皇帝陛下提供耕牛,则田租为五成。皇帝陛下还允诺耕田时提供种子,贷给农户耕种,收获时再行偿还。这个田租水平比原来降低了许多。即便是一个赤贫的农民,租种了皇田,皇帝贷给种子,自己出劳力,也能得到一半的产粮,够家里人吃用的了。

一时间人人欢喜,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很满意,齐齐夸赞皇帝圣明。可最激动人心的还在后头,皇帝陛下决定开仓放粮!

这句话一说出来,欢呼声响彻天空,正在挨饿的穷人们终于有吃的了,在大汉建世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大家有活路了。

开的是谁的仓?当然是杨家的!附近的几个乡村按照家中人口,定量分发粮食。为了解燃眉之急,发放工作当天就开始,杨树坞人山人海,全是来领粮的民众,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看杨延寿是个干才,有意招揽他,许了一个随军司马丞的头衔,只是杨树坞这边还有事务需要杨延寿处理,等过几日万事落定,他才能去追随在皇帝身边。

至于执意要守着祖父的穆弘,皇帝让他做了游徼,自行召募丁壮,驻守杨树坞,负责附近两个乡的治安。

刘盆子很高兴,自己没费一兵一卒,得了两个乡,占了一座坞堡,收了百顷王田,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他最急需的粮食,经过粗算,除去放给当地百姓的粮食外,至少还有余粮万石。

真命天子刘盆子就是这么有财命,出来遛个弯就捡到元宝。

羽林郎们也很惊奇,他们从小跟着赤眉军东抢西抢,到哪儿都是破家毁业、天怒人怨,哪儿像现在这样,明明抢了一大票,却是人人称颂、皆大欢喜。在杨树坞住了几天,顿顿有人杀猪宰羊地款待,百姓见了他们跟见了亲人似的,人人笑脸相迎,军民关系前所未有地好。

这些后生哪儿得到过这待遇?都觉得受用得很,对皇帝陛下更为敬服,跟着陛下,日子过得就是滋润。原来在他们心目中神一样的大头领樊崇、徐宣,和陛下比起来,顿时感觉低端了许多。

当然也有过一点不愉快的插曲,三曲的四个羽林郎发挥赤眉军的传统特长,竟然进入几户杨姓人家去抢劫,他们以为杨玉倒了,他的同族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即便被抢了也是哑巴吃黄连,认了这个闷亏。

不幸的是,其中一户人家与杨延寿走得很近,把这事捅给了杨司马丞,涉及到羽林军,杨延寿也处理不了。他并没有直接上报皇帝,而是找了个机会,让他们偶遇了一下皇帝,这一家也是被抢得狠了,竟大着胆子告了一个御状。

杨延寿没报太大指望,因为赤眉军就是全国最大的强盗,抢劫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操作,即便是正规军队,到哪儿抢劫也是常有的事,当官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强盗不是这么当的!有本事像朕一样做皇帝,收赋税,明目张胆地抢劫,这才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强盗。像他们这种低端的抢劫行为绝对不允许!

小皇帝杀气腾腾,要将四人斩首示众,杨延寿吓了一跳,赶紧阻拦,劝道:“其罪不至死,陛下若随意更改法度,则法令何以行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不想因为杨家死上几个羽林郎,将来他还要在羽林军里混,不想早早站到羽林郎的对立面去。

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饶了几个人的狗命。为了震慑全军,争取民心,小皇帝对这四个人进行了公开处置:所抢财物全额退回,每人打军棍二十,逐出羽林军,他们的长官,从什长到队率到屯长到曲长,都受到了申斥,全部官降半级,暂时代理原职工作。

三曲长刘彪气得七窍生烟,抢点东西咋了?多大的事儿?咱们赤眉军不就是这么抢过来的!什么时候抢劫居然犯法了,这还有天理吗?

刘彪驴脾气发作,当即找皇帝去申辩。

据在屋外偷听的班登说,皇帝陛下一改公开场合严厉申斥的态度,耐心细致地给胡曲长讲了半个时辰的道理,其中最常出现的三个字是“薅羊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向有点蛮横的胡曲长看起来心悦诚服,恭恭敬敬地磕头退出,出来向着他们慨叹,以后一定跟着陛下好好地学习一下薅羊毛技术。

这件事成了附近乡村津津乐道的奇闻,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乱兵一起接着一起,不是被这个抢就是被那拨抢,以致于百姓们都习惯了被烧杀抢掠的日子,只好听天由命了。

遭惯了罪,人的要求会变得很低,只要有人给口饭吃,百姓就会感激涕零,万万没想到,建世皇帝陛下竟然会为了维护百姓而处置了自己的部下,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军队,什么是“王者之师”?这才是“王者之师”!

杨树坞附近居民整日都在谈论这件事,乡里的孩子们每天跟在龙骧营后面,追着跑着看着他们操练,甚至每个人都学会了唱几句军歌。

“礼仪要留意,莫要打和骂。爱护田和地,不可踩庄稼。买物要给钱,不可强取之。价钱应公道,不可勉强要。”

大人们听到这歌词,总是会震惊莫名,我了个去,不打人和骂人,那还是当兵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说打骂,就算砍了小民一条腿,只要还给留了一条腿,那就算还不错,要是给留下两条腿,那就是恩重如山了。

买物价钱要公道,军爷买东西还要给钱?真真折煞小民了,你请随便拿,不够啊,不够这边还有!

爱护田和地,不可踩庄稼。我不是在做梦吧!不过几亩地,踩了就踩了,军队行军哪有不踩庄稼的,马蹄子没落到人头上,就要烧高香感谢祖宗荫蔽,谢天谢地了。

大汉皇帝陛下和他的羽林军的故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向十里八乡,比皇帝的使者跑得还要快。

在杨树坞的第三天,一队人马跑上了山,为首之人自称叫夏阳,自称是沈阳县尉,要求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刘盆子亲自接见,与夏阳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谈。

原来夏阳这个县尉是自封的,他本是良家子,在乡间以勇力闻名,兵乱起时,沈阳县政府的官员都逃跑了,留下一城百姓,居民们推举夏阳为县尉,招募了两千青壮以自保。不管是赤眉军还是更始军,都拒之城外。

这个夏阳还真是个将才,整饬军队,搜集钱粮,接连击溃了几路来进犯的流寇,竟然将沈阳县城保全至今。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况不能长久,一座小小的县城,能顶得过几轮攻打?一旦有大兵临境,只有坐以待毙。因此一听说在郑县赈灾的建世皇帝到了沈阳,安抚乡民、打击豪强,夏阳立即带人来投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盆子很高兴,他终于得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座城,虽然只是座县城,但却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地盘。赤眉军占领的地盘都不算,因为他们就不占地盘,而是打破一座城、洗劫一座城、放弃一座城。

在夏阳的一再恳求下,皇帝陛下驾幸沈阳县,巡视自己唯一的领地。

沈阳县原来有四个乡,但是官府能真正管理的只有两个,另外两个在豪强杨玉的控制之下。杨树坞本来就是一座小城,沈阳当地一向有大城小城之称,大城指的是沈阳县城,小城指的就是杨树坞。

现在全县终于统一到了一个旗帜下,那就是大汉建世皇帝陛下的大旗。

皇帝在沈阳县城歇马,首先召见了夏阳等首脑人物,谈了半日,手里已经有了一张当地大户豪强的名单。

第二天,皇帝便按照名单将这些人全部召来,不肯来的就让羽林军去请,当然都是客客气气地去请,绝对没有言语威吓、强拉、硬拽、殴打、驱赶、用马鞭子抽打等行为,这点三曲代理曲长刘彪可以作证,不信你看他的马鞭子都断了,还怎么打人?

豪强大户济济一堂,绝对是本县近年难得的盛事,尤其是可以瞻仰英明神武的大汉皇帝陛下风采,大户们心里都很激动,如果仔细一点,可以看出他们个个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大家先听了一大篇颂词,主要是歌颂大汉政权应天之选,德被四方,大汉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信义著于四海,实乃古往今来第一英主。长篇的颂词过后,皇帝陛下现身,全体跪拜,等再抬头一看,皇帝已经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皇帝陛下的身法如此之快,以致于绝大多数人连龙颜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觉得除了衣服遮盖住的部分,剩下脖子上面就是黑黑的一团。

豪强大户们大气不敢出,肃立片刻后,一个面容严肃的人出来,手里拿着一大卷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听说这人是陛下的郎中,姓何。

何郎中展开绢布开始念,内容全是本县豪强杨玉的罪行:对抗皇帝、抢劫杀人,霸占他人田产、虐待家奴,一桩桩一件件极为详细。何郎中足足念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说到处理结果的时候,他提高了音量,拉长了音说出一个字:“族——”

杨玉被灭族之事已经传开,豪强们都听说杨树坞血流成河,死了好几百人。但是当面听到宣判的结果,比听街巷里的传言更加震憾人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是集体掉进冰窟窿里,在场所有人都打起了哆嗦,当然这不是怕的,是听到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开心……激动……他们现在的心理活动不外是:对于皇帝陛下的英明决断,我们无条件支持,至于杨玉那些罪行,我家肯定没有……绝对没有……坚决没干过……哎呀呀这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冷呢?

何郎中说,大汉皇帝陛下驾幸沈阳,第一要保境安民,第二要处理不法,第三要赈济灾民。要达成的目标是:绝对要保证百姓安全,绝不能让一个不法分子漏网,绝不能让百姓饿死一个。

保境安民需要人,需要钱,需要粮食。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筹集钱粮,皇帝陛下把自己的内库都拿出来供百姓吃喝,实在是仁德之至,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及得上,实乃天下之表率。在座的诸位不管是谁,只要想为大汉天下,为沈阳百姓出钱出力的,我们都欢迎之至,当然,如果不愿捐赠,我们也绝不……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勉强!”

最后,何郎中让他们都回去,好好地想一想,白天想,夜里想,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想出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三天之内,皇帝的内库,不,这衙门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

如果三天之内不来,那么我大汉威武雄师羽林军龙骧营会分头上门,搜集各位的意见,到时请各位安置好家眷,虽然羽林军纪律严明,但个个都是青春期的大小伙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旺盛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万一贵府的家眷被他们的男性气息迷倒,搞出些隔壁老王的事来,可能会影响各家的血脉传承,当然,如果大家愿意的话,这也是改良贵府基因的一种捷径。

散会!

豪强们出来的时候都抬头看了看好不容易又见到的太阳,长长地出了口气,每个人都是满身大汗,平日嫌弃太毒辣的太阳现在看起来那么亲切,平时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冤家对头也不那么碍眼了,比如那个总跟老子作对的猥琐二货,现在看上去居然觉得有点痞帅。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长吁短叹、同病相怜。

皇帝陛下稳坐钓鱼台,三天内接连有人上门提意见和建议,都是何郎中接待,一般的操作是这样的,何郎中拿起送来的意见簿看一看:三十万钱,六头牛,五百石粮,“嗯你的意见还可以,我会禀报皇帝陛下知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郎中又拿起一个意见簿,五千钱,两口猪,啪!簿子已被丢到地上,“这就是你的意见?拿回去,收拾收拾家里,等羽林军上门吧!什么?你要改?你确定要改?我们可是本着自愿互利的原则,决不勉强人的,哦,你是自愿的?好,看在你长得挺丑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改正机会,慎重!”

三天内,所有豪强大户都提出了有建设性的宝贵意见,这些意见装满了皇帝陛下的内库,陛下表示基本满意。到了第四天,皇帝下旨大赈灾民,断粮的饥民发放了口粮,鳏寡孤独者安排赡养,并专门调拨钱粮,丰富守城青壮的伙食,几条措施一出来,沈阳城像是活过来了,全城立刻颂声一片。

皇帝陛下又开始任命官吏,优先考虑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的人。这也是没法子,因为那个年代的百姓识字的少,文化人都集中在豪强大户家里。随着县长、县丞、主薄等官员陆续到任,沈阳县政府恢复运行。负责一方治安,在乱世尤其重要的县尉之职,皇帝陛下没有续用夏阳,而是起用了穆弘,由他负责沈阳县大城和小城的守备。几天内小穆就由乡派出所长升任县公安局长,这个速度大概只在乱世才会有。

对于豪强大户家的子弟,皇帝陛下择其德才财兼备者带在身边,或者在皇帝身边听用,或者直接充入羽林军。

这样一来,出了血的豪强们心里也安定下来,虽然损失了钱财,但也得到了补偿。有人甚至后悔当时建议提得少了点,错过了占据高位、改变家族地位的好机会。

至于原县尉夏阳,小皇帝与其深谈之后,觉得此人有统军之才,可堪大用,便任命他为偏将军,镇抚周边各县,有任命县级官吏的权力。多亏皇帝出发之前有所准备,大大小小的官印带了一堆,随便抓一把给了夏阳,告诉他把这些发出去就是大功一件。

夏将军这几天看着小皇帝的操作,先是担忧,后是怀疑,到了最后简直钦佩得五体投地。当初他招募丁壮保卫家乡,为了钱粮简直是求爷爷告奶奶费尽心力,可是却依旧到处碰壁,到头来只能让那些青壮勉强糊口。可小皇帝一出马,恩威并施,干脆利落,沈阳城立刻钱粮无忧,百姓人人有饭吃。看来大汉皇帝陛下确实是有才,自己总算是选对了主人。

其实这也是实力使然,夏阳当时一穷二白,没钱没人,当然没有小皇帝这样的威慑力,再加上他是本地人,也不好对同乡来这招霸王硬上弓,哪像小皇帝黑脸一沉,吓也吓得人半死。

夏将军此时对皇帝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领了皇帝的命令,整顿军马,带着两千兵丁出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帝准备起驾的时候,一个远方的客人前来拜见,自称是平顶坞的坞主乌春。

乌家祖上是西戎乌氏国人,秦昭襄王灭掉乌氏国后,将其国人强迁至关中为奴,乌家先祖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摆脱了奴隶身份,做起了地位低下的商人,专门去边塞苦地,经营牛马生意,慢慢地竟成为巨富。到了乌春这一代,家族已十分庞大,在当地置办了许多田产,做起了地主,但是仍是以经商为主。

刘盆子本来想去碰一碰平顶坞,没料到乌春竟然主动前来拜见,

鉴于他远道而来的诚意,皇帝陛下亲自接见了乌坞主。

乌春的相貌粗豪,不懂礼节,除了见面时说了几句蹩脚的客套话,几乎很少开口,怪不得当初使者说他行为傲慢。

可是他却带来了刘盆子最喜欢的东西,一百匹骏马,还有一个小白脸儿子。

刘盆子当然不是喜欢他的儿子,而是喜欢骏马,他心心念念的骑兵部队迟迟不能实现,就是因为缺马。

看到乌春的儿子乌盖,刘盆子吓了一跳,这是哪儿来的美女?仔细一看,喉结蠕动,是公的。

乌盖简直不像是乌坞主亲生的,在小皇帝看来,不是出生时报错了,就是隔壁某个姓王的**免费送种子。这小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和他爹站在一起就像花儿与牛粪,美女与野兽。

小皇帝瞟着乌盖道:“老乌,尊夫人肯定是个美人。”

这话在当时的年代背景下,可以说是有点无礼,初次见面就打听人家老婆,而且问的是容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没法子,谁让他是皇帝呢,皇帝说啥都有理。

乌春本就是个粗鲁人,他怕的就是礼节,皇帝如此随便亲昵地与他交谈,正对他的味口,尤其是谈到他的老婆,好像是摁下了话匣子的开关。

乌春立刻笑逐颜开,“回陛下,我老婆长得着实好看,你看,这小兔崽子就随了他娘,不像我。”

“老乌,上次我派使者去,你死活不肯来见我,今天怎么就来了呢?”皇帝的话题转得有点突然,话语里带着点问罪的意思。

“陛下!”乌春刚叫了一声,被儿子从旁边拉住衣襟一扯,两个人一起跪下了。

乌春道:“陛下,你听我说!我家的表叔……他从郑县来投奔我,说陛下刚登基当上皇帝。我老婆就说了,真命天子在郑县,你这个做臣子的得去拜见,这是起码的礼貌,听了老婆的话,我就带着大儿子和猪啊羊啊一起去了。”

刘盆子脑海中立刻回荡起了一首歌的旋律:“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我刚到郑县,还没进城,就碰到一群天杀的贼兵,他们拦住我,非要抢走那些猪羊,我说这是给你们皇帝的,他们说,那个放牛娃啊,他一个人又吃不了这么多,给我们得了,我们樊头领最爱吃羊肉。这些兔崽子们不容分说,就把猪羊抢走了,我的大儿子气不过,与他们争执,被那些人打折了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刘盆子脸一沉,回头道:“班登,记着回去查查,到底是谁打伤了老乌的儿子,还敢抢朕的东西,朕一定要重重地处置!”

.乌春道:“我老婆当时很生气,说再也不让我去拜见陛下了。陛下的使者来时,我也在气头上,就多说了两句,是我老乌不对,陛下你别往心里去。”

刘盆子亲自把乌春扶起来,说道:“老乌啊,你看看朕,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现在朕知道了,你说那些话也是事出有因。你放心,谁打断你儿子的一条腿,朕回去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春道:“陛下真是个好皇帝,一看就和那些贼人不一样,陛下长得虽然黑点,但是心却一点也不黑,听说陛下在郑县赈灾,在杨树坞杀了杨玉那个老黑心,我老婆就说了,这个皇帝不错,将来肯定有出息,你现在赶紧去,带着个腿脚好的儿子去,我就带着老二,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来了,我先到的杨树坞,得知陛下在沈阳县,便一路追到这儿来了。”

乌盖道:“陛下,父亲大人的意思是,陛下相貌不凡,心怀仁德,乃万民之表率。”

“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还是我儿子会说话。临走时我老婆说了,让我见到陛下少说话,省得冒犯了陛下,可你看,我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忘了,陛下,你不会怪我吧?”

刘盆子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老乌,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性格,没事儿,在朕这,你想说啥说啥!”

乌春像是卸掉了一个大包袱,顿时浑身轻松,他大笑着把乌盖向前一推,“我老婆说了,这个小兔崽子就送给陛下了,让他以后跟着陛下,不必回去了。”

给我送个小兔崽子……还不如送几口猪……算了都是心意,别凉了人家的心。

乌盖向小皇帝深深拜了下去,“乌盖愿奉皇帝陛下为主公,一生追随,绝无二心。”

刘盆子明白了,这乌家是牡鸡司晨。乌春这老家伙是个气管炎,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老婆做主。他的老婆听起来像个明白人,把儿子送过来的意思是作人质,这是投效主人的常规操作。

皇帝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干脆利落地灭掉了杨玉,乌家是不会这么明白事理的。

当然,皇帝不能只是做个好人,否则难免会受人轻视,他要提出要求,这是对投效者的第一个考验。小皇帝的要求一点也不意外,还是当前最硬的硬通货:粮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先谈了谈在杨树坞的收获,又谈到沈阳县豪强大户的宝贵意见和建议,目的是让乌春知道,明察秋毫的的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你们这些豪强的实力,不要用一点打发叫化子的粮食来打发朕。

乌春很痛快地说:“陛下,我老婆说了,跟了主公就不能朝三暮四,认定了陛下就与陛下患难与共。凡我平顶坞有的东西,陛下想拿多少拿多少!”

这话说得豪气万分,要是一般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可我们的皇帝陛下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他当即问道:“平顶坞都有什么?”

“什么都有!最多的是马匹、牲畜、粮食,”乌春突然诡异地一笑,“陛下,平顶坞里有许多女子,只要陛下喜欢,随便拿,拿多少都行,除了我老婆,嘿嘿!”

刘盆子开怀大笑,看了眼旁边脸色尴尬的的小兔崽子,心道我可不想有这么大的儿子。

乌盖不仅长得不像父亲,说话也完全不像,乌春是粗门大嗓,乌盖却是轻声细语,因为他样子柔弱,不像是个当兵的料,皇帝陛下决定不把他下放到羽林军中,而是直接带在身边。

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改善一下自己身边的卫生状况,皇帝陛下已经受够班登的鼻涕了!

有个容貌秀丽、干干净净的人在身边伺候,远离那些青鼻涕黄鼻涕以及哈拉子,那该有多么舒服!可是军营之中,身边不好有女子,容易惹人瞎想,现在换个男子……还是惹人瞎想。

小皇帝知道,乌家这么主动肯定有所图谋,但他并不着急,只是不咸不淡地与乌春闲扯,果然乌春先憋不住了,问道:“陛下,您的使者去过石里坞了吧?”

“石里坞?那是个什么所在?”刘盆子才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做皇帝就是好,可以明目张胆地装糊涂,对方还不敢戳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说起这个我就头疼。”乌春看起来十分烦恼。

原来石里坞就在平顶坞东北百余里,座落在渭水边,原本是个渡口,附近有一座石头山,行船的艄公和拉脚的力工聚居在附近,形成了一个村落,叫做石里村。十几年前,当地豪强蔡兴聚集宗族,招纳亡命徒和流民,广采山石,大建石堡,几乎将一座石头山都挖空了,盖起了两座石堡,在原来的渡口处是一座大坞,名为石里坞;石里坞东面五里是一座小坞,名为东坞。

三年前,不知从哪儿来的一群私盐贩子和盗贼强占了石里坞,聚居了上万人马;蔡兴势弱不敌,屈从盗贼,被安置到了东坞。

盗贼扼住道路要津,往来勒索,杀人劫财,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逃不过他们的毒手。更始政权入主长安之后,石里坞勾搭上了更始大司马朱鲔,从此兵贼一家,石里坞的坞主张丁竟得了个将军封号,他的手下也有校尉司马,俨然以官兵自居,之后愈发猖獗,明目张胆地打劫往来客商。

乌春一直与北地、上郡做皮毛生意,从前就在石里村渡口装卸,自从这伙贼人来了之后,他的货物屡屡被劫,没法子只好绕路,生意大受影响,几个月前,他从北方贩卖来的三百匹马就被张丁带人劫了去。

不管谁当皇帝,乌家的生意照样做,可是石里坞横在中间,乌家好像脖子被人掐住,几乎要被断了生路,因此乌春把个石里坞恨到了骨子里。

“陛下,您若能铲平了石里坞,老乌我出钱出粮,我乌家还能出人助战。”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准备出血。

“你能出多少人?”

“八百乌家好儿郎,个个都是勇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乌春把乌家的好儿郎大大地夸了一通,就先行告辞回坞去了。

他人虽然走了,可他吹过的牛还在天上飞着。

当时刘盆子还有所怀疑,毕竟柔弱的乌盖就在旁边拱手侍立,左看右看不像什么上马能战的勇士。可后来他知道了,乌春没有吹牛,乌家的人真是个顶个的好儿郎。

羽林军抵近平顶坞的时候,前面尘土大作,百余骑狂飙突至,当先一人纵马扬鞭,发辫飞扬,疾驰到近前,也不等马停稳,纵身自马背跃下,大叫道:“皇帝陛下,乌米奉父亲大人之命前来迎驾,请陛下移驾平顶坞!”

皇帝用马鞭遥遥一指,说道:“军情要紧,平顶坞朕就不去了,告诉你父亲,让他准备牛羊,等我大军凯旋!”

乌米将手放在胸口,弯腰道:“平顶坞有香醇的美酒,肥嫩的牛羊,就等羽林军活捉了张丁,与陛下庆功!”

刘盆子哈哈大笑,回头道:“翟兴,你随乌米去平顶坞,一定要多多准备粮食,及时送至军中。”

那意思是你千万别客气,把平顶坞掏空了算你的本事。翟兴领命,催着乌米出发。

乌米却道:“乌氏子弟从来冲在前面,怎么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运吃的,臣不愿运粮,臣愿为大军先导,陷阵冲锋!”

“壮哉!”刘盆子觉得这词太文,不能充分表达他的心情,又大声说了一句:“好小子,牛b!”

乌盖不紧不慢地道:“陛下,臣的三弟自小在上郡舅父家长大,三年前才回到家中,性子桀骜,不服管教,若是冲撞了陛下,请陛下勿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盆子笑道:“怪什么?这是英雄气概,少年意气,朕喜欢!乌米,你要做大军先导,朕准了!”

羽林军的几个曲长脸上挂不住了,孙易和刘彪都站了出来,刘彪抢先道:“陛下,臣愿率三曲为大军前锋。”

孙易随之叫道:“二曲愿为兴军前锋!”

“是我先请战的,你跟着添什么乱?”刘彪对他怒目而视。

皇帝知道刘彪性子急,怕他急于求战而吃亏,便点了孙易的二曲为前锋,告诫他不要贪功冒进,去之后要扎紧营盘,为大军入驻做好准备。

孙易领命,带着二曲一行六百余人随乌米一起先行出发。

刘彪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好闷头退下。

皇帝下令将斥候放出去三十里,牛得草很懵,低声道:“陛下,前锋离咱们不过五十里,这斥候……”

“谁告诉你向前放的,向后放!”

牛得草回头看了看,“后面会有敌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皇帝一挥鞭子,马得得地向前跑去,把他的话甩在身后,“后面嘛,看看有没有友军?”

牛得草无奈地看着皇帝的背影,班登凑过来嘀咕道:“这个人又犯病了……算了,让你去就去呗,就当遛马了。”

傍晚大军扎营时,牛得草兴冲冲地进了大帐,“陛下,真有友军来了?”

“来就来呗,你激动个啥?”

“是乌坞主带人来了。”

“他呀,让他进来吧!”

乌春带来了骑士三百余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勇武非凡。看人家那马,每一匹都膘肥体壮,明显是北地的好马,羽林郎们看着都有些羡慕。

平顶坞不只是乌春家族的人,许多乌氏国的后裔都聚居在那儿,他们全都以乌为姓,民族凝聚力很强。虽然过了数代,这些人依旧保留着从前游牧民族的习惯,崇尚勇力,精于骑射。

小皇帝也没想到,原来乌春说的八百儿郎,竟然全是骑射娴熟的骑兵。他说是八百,真的动员起来,恐怕一千都不止,这要是都归了他羽林军,成立个骑兵曲。。。

小皇帝咽了口唾沫,叫着:“老乌,来来,一起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春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大嚼,风卷残云一般把案上的肉都吃了个精光,皇帝一看乐了,你快,快有什么用?男人最怕的就是快!

乌春吃饭痛快,说话可有点不利索,他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开口了:“陛下,您说的大军,就是这些娃,羽林军?”

“你看朕的羽林军怎么样?”

“陛下的羽林军军容雄壮,好是好,可石里坞的贼兵有几万人,只靠这些羽林军。。。一个打十个?”

刘盆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打着嗝道:“一个打十个费点劲,也就一个打九个吧!”

乌春半晌憋出一句话,“陛下勇猛,乌春佩服之至!”

皇帝道:“老乌,你别怕,朕有大军在后,这一两天就到,等大军来到,便将石里坞夷为平地!”

乌春这才松了口气,讪笑道:“我说嘛,皇帝陛下亲征,怎么就带这么点人。”

“老乌,你还别瞧不起我这些兄弟,羽林军人虽然不多,可个个以一当十,不信咱们就比比,是你的乌家兵杀贼多,还是我羽林军杀贼多。”

“我老乌不能以大欺小,不是,我不是说陛下您,您当然最大,我是说,这些羽林军,他们毛都没长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一说,帐内的几个曲长副曲长都不干了,纷纷站起身来,胡狗子尖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儿叫道:“乌大叔,你来看看,咱这毛到底长齐了没有!”

乌春嘿嘿一笑,“齐不齐的在这儿看不出,咱们战场上见吧!”

连一向好脾气的王猛都受不了了,“老乌,要是输给你,我就是你孙子!”

“要是你赢了,就是我女婿!”

谁也没料到乌春竟然来了这么一句,帐内立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连乌盖都有点晕了,这就把我妹妹送出去了?

乌氏向来崇尚武力,以雄壮为上,最喜欢膀大腰圆的男子,因此乌春见到王猛就相中了他,心里早就打起了主意,嘴一吐噜竟说了出来。

王猛一时卡住了,“我,我……”

胡狗子一推他,“我什么?还不见过你老丈人?”

“还没赢呢!”王猛一屁股坐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帐内众人轰堂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皇帝有点诧异,古人这么直白啊,看中了就要招女婿,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转念一想,与乌氏联姻对于羽林军来说有利无害,让自己的好兄弟王猛牺牲一下色相也未尝不可。

但乌家的女儿到底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虽然皇帝可以为臣子赐婚,但在他现代人的思维中,全是婚恋自由那一套想法,刘盆子不能强行替自己的兄弟作主。

要是乌家的女儿像他的二兄乌盖,那肯定是个大美女,绝对配得过王猛这个糙汉,可要是像她爹……这个风险系数相当之高。

这只是行军途中的小插曲,两天之后,距离石里坞只有三十里时,前面来人报告,说前锋与敌人有了接触战,乌米的游骑与敌军遭遇,当场斩杀七人。

“七人?不多,不多,太少了!”乌春看了看王猛,“王曲长,你还有机会!”

王猛闷着头不搭理他。

刘盆子一笑,“前锋首战告捷,好消息啊,乌米这小子不错!”

羽林军的将士都有点不服气,就杀了几个敌人,看把老乌得意的!

刘彪更是心中不忿,暗中埋怨皇帝不让自己做前锋,否则怎么会让乌家人抢了风头?王猛还在纠结,乌家妹子到底随爹呢还是随娘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乌米带着百余骑做引导,把羽林军二曲远远地甩在后面,二曲也有一百骑兵,这些人十分好胜,不甘落在乌家人后面,可是孙易严令他们随步兵一起行动。

孙易明白他的这些所谓的骑兵只是些会骑马的人而已,完全不懂如何在马上作战,说白点就是会骑马的步兵,哪里及得上从小就练习骑射的乌家人?如果轻易放他们出去,遇到敌军很可能会吃亏,那将大大挫折前军的锐气。

因此即便乌米捷报传来,二曲将士急得跳脚。孙易依旧严令全军不准妄动,不紧不慢地行军。

二曲前进到石里坞附近,见乌家人正等在那儿,两军会合,孙易下令扎营,军士们都秒变工程兵,挖沟的挖沟,立栅的立栅栏,全营好一阵忙乱。

乌米笑道:“羽林军是要在这儿安家么?你们是来杀敌的,还是盖房子的?”语气中颇有点瞧不起的意思。

孙易也不反驳,只请他带兵在周边游弋,防止敌军突袭。

“没问题,保护弱小是我们的责任!”乌米大声叫着,带着一群嘻笑的乌家骑士上马而去。

一个正在挖壕的十兵“呸”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嘀咕道:“什么东西?好像他多能耐似的!”

孙易厉声喝斥:“闭嘴!叫得再响有什么用?战士应该用刀剑来说话!”

所有人都憋了一股气,赌气地使劲用铁锹铲着土,锤击木桩的声音格外响亮。

刚建起了一圈栅栏,壕沟也只挖了一半深浅,忽听唿哨声连连,马蹄声乱响,远远的乌米带着他的游骑奔了过来,边跑边回身放箭。在他们的身后,敌兵黑压压地冲了过来,也是一水的骑兵,足有数百骑之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易见有人来冲营,立即下令停止施工,全体退入到尚未建成的军营内,弓弩上弦准备迎敌,旗语显示是一轮齐射。

赤眉军向来没有旗鼓,打仗就是一窝蜂,用旗语指挥是刘盆子强力要求的,各曲学习的时候多有怨言,但真到用的时候才知道方便。当然现在一共才几百个人,靠指挥官的吼叫大家也都明白意思了。

羽林军的弩手远远多过弓手,弩的上弦和瞄准耗费时间,射速比较慢,孙易估计一轮齐射过后,对方骑兵就会冲到近前,到时羽林军将会面临更具挑战性的白刃战。

虽然平时练习过轮射,以期望保持火力的连续,但这是羽林军初次临敌,而且是猝然遇袭,孙易没有使用更复杂的命令,看敌人这个密度,一轮齐射就会造成不小的伤亡。

外面的战斗是零星的,虽然敌人人数很多,但给人的整体印象是乱糟糟的,颇有赤眉军各营的作风。看样子他们能骑射的也不多,箭枝飞过来都是零零星星的,完全没有准头,对前面的乌家兵造不成多大的杀伤。

反倒是乌家儿郎弓马出色,不断在马上拧身回射,敌军屡屡有人中箭倒地,也不敢逼得太近,只是紧紧地咬住,想等到他们箭矢用尽,再上前以多打少。

乌家兵的箭确实要用尽了,乌米直到射出去最后一枝箭,才加速冲刺,从敞开的大门冲进营去。

之后营门封闭,不是用门,而是用人,长兵在十几米宽的营门缺口处排成密集队形,整整排了六排,这是为了应付骑兵的冲击,是真正的第一线肉搏战士,他们全是身体墩实的健壮士卒,手持长长的戈戟和郑县武库所有找到的最长的夷矛,长兵器都是尖端斜向上方,尾部插在地上,这也是平日长兵训练的主要内容之一。

督战队就在长兵后方,若是有人临阵后退,免不了吃自己人一刀。所有长兵都紧张得脸色发白,握着长矛的手全是汗水。

到了一个时候,就是死鸭子也要硬赶上架去。整个二曲能不能顶住这一波冲锋就看长兵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弩兵已准备停当,所有的弩箭都已上弦,敌军也到了几十步之内,令旗挥下,三百把弩一齐射击,就像镰刀扫过韭菜田,敌人顿时倒下一片。

这一轮打击让对方产生了分歧,后面的马还在向前冲,前面的人却想勒马后撤,队伍行动不一致,有的人竟被自己人撞下马来,本来就乱糟糟的队伍更加混乱。

但是骑兵冲起来是很难停住的,仍有不少马匹冲到了近前。营外的壕沟虽然没有完工,却成功地阻止了骑兵的推进,士兵们在壕沟路障前挺住脚步,拨动马头,寻找可以继续前进的道路。

营门前的一个缺口,为了方便进出,并没有设置路障,一时敌骑拥来,都乱糟糟地挤在那儿。

骑兵的冲击力十分惊人,用步兵来抵抗骑兵冲击,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士兵们很难直面高速冲过来的马匹,很多人都是闭着眼睛,或者紧盯着地面,不敢正视直冲过来的战马。

对一支成军不足一月的新军来说,面对这样的冲击很容易当场崩溃,但是好在羽林郎们年纪虽小,却几乎都是在军营中长大,见惯了战场厮杀,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新兵,胆子自然比寻常少年大了许多。而且由于壕沟的阻挡,骑兵们要调整马匹冲向这个唯一平坦的缺口,速度和冲击力受到了一定影响。

尽管如此,孙易还是非常紧张,与二曲军司马一同站在后面督战。

这时平时的严格军纪发挥了作用,少年们虽然害怕,却不敢后退,挑战临阵脱逃这条可以立斩的军法。面对敌骑还有很大的生存机会,可面对督战队的刀枪就是一个字:死!

几匹马已经冲了进来,见到刺猬一样一团团明晃晃的矛戟尖刃,立时有些胆怯,无奈收不住前冲的势头,直撞到矛阵上去,顿时长声哀鸣,倒地不起,掉在地上的骑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几杆长矛捅过去,立刻把他捅成了筛子。

前排的一个十六岁的小兵本来吓得闭上了眼睛,听到面前战马嘶鸣,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面前一个马屁股正正地对着他,原来这个骑士骑术精湛,在千钧一发之际掉转头,正想向回逃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兵完全是每日训练后的条件反射,他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伸,正正地扎入马的粪门之中,那马痛得暴跳,将马上的骑士掀了下去,小士兵手疾眼快,一矛刺去,登时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小兵兴奋地叫道:“我杀了一个!什长,我杀了一个骑兵!”

却听旁边的什长大喝道:“妈b的叫什么叫?老子都杀了两个了,我叫了吗?把矛端好,保持队形!”

“你叫得比我还大声。”小战士只能在心里啼咕,嘴上再也不敢出声,两腿稳稳地站住,端好了长矛,这时心中的恐惧已无影无踪,他瞪大双眼,急切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果骑兵无视伤亡,一往无前地向前冲锋,长兵阵想抵挡住还是很难,可是对方明显不是什么精锐骑兵,第一轮的齐射已经使队伍产生了分歧,不成功的冲阵尝试又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现在几乎所有的敌骑都想掉头逃跑,而后面的人并不清楚前面战场的情况,还在止不住地上涌,这导致敌军在距离羽林军营几十步外的地方形成一个暂时的堰塞现象。

此时眼看敌军在射程内乱成一团,孙易岂能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下令再来一轮齐射。

弓手们依靠射速进行自由射击,持续对敌军造成零星的杀伤,弩兵们在第一轮齐射后,便都忙着低头上弦,这个动作虽然他们在平时训练时已练熟了,但是第一次临阵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在敌骑自已混乱了之后,再慢的弩手也上好了弦,又一轮齐射过去,敌军又落马了几十个,竟比第一轮齐射战果还要丰盛。此时孙易下令全体自由射击,射手按照自己的节奏,随意发箭,箭矢虽然零乱,杀伤却也不小。

此时再迟钝的敌军也反应过来了,前面碰上了硬茬,该是掉头逃跑的时候了。逃跑总是比进攻命令更容易得到贯彻执行,所有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掉头,向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孙易是第一次指挥作战,但他面对混乱的敌军,敏锐地抓住了战机,他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下令停止射击,骑兵出击。

一声令下,仅有的一百骑兵全部上马,拔出了环首刀,随着冲锋的鼓响,呐喊着向混乱的敌军冲去。

乌米不甘示弱,带着乌家儿郎随后跟上,奈何他们先前跑了一大圈,马力已疲,怎么及得上憋了半晌如猛虎出笼般的二曲骑兵。

别看羽林将士年龄不大,可多年随军,使他们的胆量几乎等同于老兵。对于见惯了杀人的羽林营少年来说,用环首刀切割敌人的首级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虽然敌军骑兵在数量上占据优势,可是攻守之势已经逆转,几百敌军已成了溃军,只有没命向回狂奔的份。

孙易带着人一直追出去几里地,才收拢散兵回营。战后清点,共歼敌八十二人,其中俘虏三十三人,俘获军马四十九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而已方的损失,乌家兵二死一伤,其中一个是马匹太慢没来得及撤回营内,羽林军一死三伤,其中一个伤者还是斩杀了几个敌人太过兴奋,回营下马的时候跳下来崴了脚。

乌米兴奋得脸色发红,大声喊着痛快,向孙易道:“孙曲长,你们盖这房子还真管用,没有这个,今天乌家损失就大了。”

孙易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保护弱小是羽林军的责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皇帝对羽林军首战异常关注,到达营地的当天就开了个全体表彰大会,表彰战斗中表现优异的将士。对追杀敌军最勇猛、斩首最多的骑兵授予“敢斗奖”,对射杀敌军最多的弩兵授予“敢射奖”,对在最前面顶住敌骑冲击最坚定的长兵授予“敢死奖”。

表彰会气氛极为热烈,获奖的将士昂首挺胸上台领奖,接受皇帝陛下亲手授奖,享受全营将士的欢呼。

斩首敌军偏将,获得“敢斗奖”的士卒扯着大嗓门道:“我一个追着他们七八个打,那群孙子玩命地跑,我在后头使劲追,追到一个倒霉蛋的后头,我伸刀就这么一捅,就把他捅下去了。前面的人更慌了,我就扯脖子喊了一句:小虾米都闪开,老子要抓的是大鱼!这一声好像提醒了他们,那几个孙子全往两边跑,只有一个长小胡子的还在我前头,有一个人还回头提醒我:你追他,他是偏将!什么偏啊正的,老子追上去就把他砍了。唉,要不是那个兄弟,我哪知道哪个是偏将……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敢射奖得主发言:“我就站在栅栏后头,连着放了五箭,射死了四个,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弦特别顺,射得特别准。我觉得是这根栅栏的关系,那是我亲手钉进去的,当时我向地上锤的时候,正正好好锤了四下,你们说巧不巧……下次我还站这儿,这一根栅栏是我的幸运栅栏。”

下面一个人喊道:“瞎说!我他妈的锤了十几下,怎么一个也没射中?”

“你小子平时夜里射得太多了!关键时候软了!”

班登站在小皇帝身后,奇怪地问道:“陛下,您练射术都是白天,太阳底下才能看得清,这位袍泽怎么晚上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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