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边几乎都是小店铺,有很多卖乐器、小刀、小帽、铜器等工艺品的小店,前面小店后面作坊的传统生产经营方式还在这里盛行,铜匠在铜器上雕刻花纹从不用预先绘制图案,却能打制出复杂繁琐的图案。
老城区的每条路都通向大清真寺——世界闻名的艾提尕尔清真寺,每天清晨,当天空中还满天的星斗,艾提尕尔清真寺里就响起了阿訇在代真主在召唤的声音:“阿拉呵——艾克拜——艾下登啦——依啦嘿——艾拉乐——艾歇对勒——依拉罕——穆罕墨德——热斯呤啦——”
着召唤大概重复两三遍后,一大群的虔诚的教徒就在这还没有放亮的晨曦中,朝着清真寺的方向,一排排整整齐齐地跪地膜拜,跪拜得五体投地,那是真正的连同头额都贴地的跪拜,他们都在虔诚地静静地祈祷。
蓝岚到喀什的第一天早上,就恰巧赶上了这个礼拜的场面。那种庄严的气氛,几乎令蓝岚屏息——她终于明白,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比起现代一部分人的道德沦丧和精神匮乏,仍然会有如此虔诚的信仰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比起内地,这也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城市,当地卖干果的维族人,很少讨价还价,更不缺斤短俩,往往一桩买卖做完后,还要给抓上一大把。晚上把摊子用布一遮盖,人不守着,东西也丢不了,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
蓝岚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一样,漫步于这座古城之中,夜幕降临,街边的夜市,带花帽的卖烤羊肉串的维族青年不停地用纸板呼扇着火槽上赤红的炭火,一边往肉串上撒着孜然、辣子粉,一边望着行动的人流,高喊着:“烤羊肉——香美的烤羊肉——”
蓝岚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那个曾经强行的走入的她生命中的男人,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她是否平安。
第九章 你的古丽(三)
任何的城市都会有它黑暗的一面,无论是内地还是边境城市,当然,蓝岚所处的这个城市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东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依喀喇昆仑山,与西藏阿里地区为邻,西靠帕米高原,与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接壤。这复杂的边境环境,使得这个表面平静安详的城市,也受到了来自外国分裂势力的影响。
少数的极端的民族主义分裂分子正是隐藏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蠢蠢欲动,他们挑动民族冲突、制造耸人听闻的恐怖暗杀和爆炸事件,而明目张胆的毒品贩卖和走私,也为这些黑恶势力提供了必要的资金支持。
蓝岚不知道,她眼里的这个充满了异域特色、犹如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美丽城市,在夜幕低垂之后,也会有抢劫、偷窃等等社会治安事件发生,这个其实是在任何一个城市里面都不会避免的。
所以,等她醒悟天色已晚,应该返回旅馆的时候,她已经迷路了,她迷失在这老城错综复杂的古老街道里,周围,已经看不到店铺的影子,有的只是这些在两千年的岁月里积累下来千篇一律、迷宫一样的泥板房。
没有路牌,根本无法辩识方向。这些个低矮破旧被烟火熏黑的巷道,让人望而却步。那里应该住着这个城市里最贫困的人,偶尔碰到的人都是害羞而戒备维族老乡,蓝岚试着想问一个姑娘回宾馆的路怎么走,却绝望的发现她只会维语。
她迷路了,在转过了无数同样的街区之后,蓝岚绝望的停住脚步,醒悟到自己有多愚蠢。她极力的踮起脚尖,仰望夜空中北斗星的位置,可是没有用,街道两旁的泥板房太高了,遮住了大半的天空。
蓝岚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街角有几个聚在一起的维族青年,已经盯着她很久了。看到她是明显的落了单,这些青年聚拢在一起,阴沉的交换着眼色,他们盯上她、跟着她已经好长时间了……
城市的另一端,左墨轩猛然在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的喘着气,梦里,汽车爆炸的热浪是那么的真实地袭上他的脸庞,而汽车里坐着的,不再是他亲爱的爸爸妈妈,而是蓝岚!
他可以看到她正坐在车前座上向他着招手,迷人的笑容在看到他之后绽放得更加美丽。可是下一刻,就是那隆然的巨响,血肉横飞的爆炸!
左墨轩翻身下床,推开卧室的窗户,夜空中,一轮如钩的弯月衬着一点明亮的朗星——就像远处艾提尕尔清真寺阿拉伯式绿色圆堡屋顶上耸立的星月标志一样,照耀着远处灯光寥寥的古老城区。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似乎他的噩梦只是一场噩梦,可是,那爆炸灼人的热浪袭上他脸上的感觉,令他心神不宁。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打开手机,试图拨通那个永远关机的手机号,好多天了,他一直试着给蓝岚拨手机,可是每一次都是关机提示音或不在服务区的盲音声。他每天都会打几遍,试图联系上这个固执的小东西,却又每次都失望。
手机信号并不好,经过短暂的信号盲音之后,手机竟然意外的接通了,但却是占线的声音。他不耐烦的重拨,又重拨,还是占线。
蓝岚究竟和谁在通话!他不耐的又一次按上重拨键,掌心里全是湿津津的汗水。突然,占线声被接通的声音取代,然后就是一大串维语的说话声传来,左墨轩怔怔的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不发一言……他关上手机,马上又拨通另一个号码,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听了:
“努日曼吗!”他说,“马上给我查查这个号码,告诉我它的方位!”
第九章 你的古丽(四)
她竟然在喀什!左墨轩强抑住心中的愤怒,这个女孩难道是天生的惹祸精吗!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城市平静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吗!他可以听懂手机里传来的明显的带着南疆喀什口音的维语,她的手机落入了不法分子手中,而她的人呢!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他望着夜色中渐渐显露晨曦的那片老城区,十年前的1996年,他还是一个孩子呢,也正是在那片城区,德高望重的宗教领袖阿荣汉阿吉和他的儿子前往艾提尕尔清真寺主持太阳出来前的第一次祷告的时候,两个蒙面人刺杀者突然出现,阿荣汉阿吉身中21刀,他的儿子也身中13刀。万幸的是阿荣汉阿吉和他的儿子被救了过来,身中20多刀没有死去,几乎是一个奇迹。
凡是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都知道艾提尕尔清真寺和阿荣汉意味着什么。艾提尕尔清真寺是中国最大的清真寺,具有550年的历史。它的历史和影响力,使它一直是伊斯兰教的象征,是中国伊斯兰文化的中心。
喀什,就是中国的麦加圣地!每年,成千上万的来自中亚和国内的穆斯林,不远千里来这里朝觐,主持清真寺的阿吉,也被认为是最有学问、最能领会宗教教义、最德高望重的人。
恐怖分子为什么要刺杀阿荣汉阿吉!目的很明显,恐怖分子就是要通过这些暗杀明目张胆的搞民族分裂!
即使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宗教领袖也会遭到到恐怖分子的疯狂报复,同样的,一个孤单的汉族女孩,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游荡,遇到类似的歹徒的时候,又会遭遇到什么!左墨轩的神经在等待努日曼的回话的时间里,慢慢的变得越来越紧张脆弱。
他想起海伊尔古丽——他初恋的爱人,想起她慢慢的在他的臂弯中死去,想起那痛彻心扉的哀伤。他下意识的向着清真寺的方向跪下,用穆斯林祈祷的虔诚姿势——双腿弯曲在躯干的下面,臀部落在双脚后跟上,小臂和双肘挨着双膝,额头放在地面上。他不知道真正的虔诚的穆斯林应该怎么向安拉祈祷,他只能在心中用维语默念真主穆罕穆德的名字,请他保佑她平安无事。
许久许久,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左墨轩在铃声响的第一下抓起手机,努日曼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找到了!在老城!据说他们抓到了一个独自旅游的汉族女孩,并且吹嘘说要把她卖到境外去。”
“她人在哪里!”左墨轩目光凝重,“他们没有伤害她吧!”
“暂时还没有,我已经派人和他们接洽,表明我的老板——你,对这个来自内地的女孩有兴趣,希望能和他们的头儿谈谈。价钱好商量!”
“见鬼!”左墨轩以手耙过头发,“你怎么不找个好点的托词!”
努日曼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老板!相信我,对那些暴徒来说,越接近他们想法的解释越有效,还有,我还特意强调了你希望要一个纯洁的女孩,我相信他们为了钱,不会轻举妄动的。”
“但愿如此。”左墨轩闭上眼睛,眼前又一次闪现海伊尔古丽被殴打凌虐得破碎的容颜,“凯赛尔江!”她微弱的叫着他的维族名字,“答应我,找一个你爱的女孩,好好爱她,照顾她……把我忘了吧……”
注:凯赛尔江:顽强的、刚毅的海伊尔古丽:吉祥花
第九章 你的古丽(五)
这是一款仿自苏联马卡洛夫手枪的59式手枪,子弹口径9x18mm,直接反冲式设计,弹匣容量8发。它的仿制时间非常短,1959年定型,一般都是供情报部门专用,该枪并没有大规模的装备部队。
左墨轩缓缓的搽拭着手枪,这支枪保养得非常好,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马卡洛夫手枪其实是仿自德国华瑟厂的PPK手枪即电影007的用枪,这种枪的优良性能,是常见的52式、54式手枪无法比拟的。
他的嘴里叼了一支烟,黑暗中袅袅的轻烟笼罩了他的脸庞,他有多久没吸烟了呢!好像古丽死后有一段时间他吸烟吸得很凶,可什么时候开始不吸的呢!他擦枪的动作一顿,是遇上蓝岚以后吧!
蓝岚,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个麻烦,她太纯真、太正直、太多的好奇和太多的冒险精神迟早会害死她,他不应该提议让她到西部来,他打一开始就不应该碰她的,太多的不应该了!
可现在一切都有一点来不及了,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