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赶紧接过,轻声说了句“多谢”,便背转身去,使劲擤了擤鼻子。
不知怎的,她格外不想在朱墨面前丢脸,虽然他其实并没嘲笑之意——或许正因朱墨平时夸她的次数太多,楚瑜才倍感心理压力,越发端着,不能毁了自己的“女神”形象。
朱墨似乎乐于见到她的窘态,甚至揶揄起来,“谁让你太不小心才栽了跟头,这会子知道受苦了吧?”
楚瑜不满的转过身来,“你以为我愿意在湖里泡澡啊?”
朱墨一听这话大有隐情,目光不禁微凝,“还有谁?”
楚瑜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适才的遭遇说出来,朱墨总归不会害她。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朱墨气道,伸指在她额间狠狠弹了一下。
楚瑜连声呼痛,为自己辩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宫廷之事晦暗难明,若真中了别人算计,你还能为我讨回公道不成?”
朱墨也只是从三品京官,根底薄弱得很,若无皇帝青眼,他根本一钱不值,遑论插手后宫中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总是不愿你受委屈的。”
尽管对此人仍有诸多偏见,但听了这句话,楚瑜还是心头一暖,她明白朱墨对她亦有些关切的成分,遂真心劝道:“好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总之以后我自会小心,不拖累你便是了。”
她到底有些女孩儿的矜持与骄傲,到了最末一句,又硬生生将意思扳回来。
朱墨却已莞尔,他这样的人精,对于哪些话为口是心非,哪些话是表里一致,心里自然和明镜一般。
两人分析起幕后的鬼祟来。
朱墨道:“那人在合欢殿当差,会不会是郁贵妃下的手?”
楚瑜果断提出质疑,“郁贵妃可没那么傻,本就是她命人召我进宫,若就在宫里出了事,她怎能逃脱干系?”
楚瑜虽然天真,但是并不糊涂,这也正是她未在第一时间禀明经过的缘由。无论是郁贵妃还是旁人看她不顺眼,一旦此事被闹大,楚瑜亦难顺利抽身,唯有暂且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旁人对你不利,却故意嫁祸到郁贵妃身上,那麻烦可就大了……”朱墨轻声叹道。
楚瑜自身无处结仇,纵然旁人挑她下手,多半也是因为她朱夫人的身份。想到此处,朱墨又有些自悔。
楚瑜并没想那么多,她看着朱墨内衫上那片光亮水渍,湿乎乎的晃得人眼疼,不由抿了抿唇,“你不换衣裳不怕着凉么?”
这是方才将外袍披于楚瑜身上,才给打湿了些许。
朱墨笑笑,“我身子比你健朗,当然不怕。”
逞什么强呢!楚瑜不悦皱眉,“过来,我给你掸一掸。”
她自己亦有一块干净的绣花手绢,平常轻易不肯动用,现在却舍得拿出来。
朱墨乖觉的靠近来,楚瑜揪起他的衣襟就将手绢印上去,用力按压,好将里头的水分汲出来。
趁她用心专注之时,朱墨却悄然低头,冷不丁在她白皙娇嫩的侧颈上啄了一口。
楚瑜忙按住脖子,气呼呼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朱墨腆容微笑着,并没有占人便宜的自觉,而是再度施展那套花言巧语的功夫,“古书上总说香汗淋漓,我想尝尝你的汗是否也是香的。”
他看的哪门子古书?楚瑜就不信哪本典籍上会记载这种香艳词汇,可见朱墨平日里钻研的也多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第15章
楚瑜只愿和他正正经经的说话,淫声艳语一概懒得理会,她嫌恶的将手绢一扔,“你自己擦吧。”
朱墨也不介怀,笑一笑便接过去,待他将衣裳内里的水渍揩抹干净,那手绢已成了团皱巴巴的腌菜。
他再要还回来,楚瑜却不肯要了,拧了拧秀气的娥眉,“你自己留着吧!”
朱墨于是珍而重之的将手绢拧干,摊平,叠成齐齐整整的小方块,收进袖囊里——看得楚瑜背上一阵恶寒,想着此人莫非有些怪癖,这样的东西还不扔了。
等回到府邸,朱墨便要命人请大夫过来,楚瑜只觉他小题大做,嘟囔道:“我又没病,你也太夸张了……”
“那会儿是谁淋得跟落汤鸡一样?”朱墨老实不客气的揭穿她的丑态。
楚瑜还没来得及反应,朱墨突兀的将前额挨过来,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自言自语的道:“果然有点发热。”
楚瑜都没脸指责他了,这么多的下人都看着呢,亏他怎么做得出来!
盼春望秋等人见了,忙低下头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忙活自己的事。
抵挡不住朱墨的执拗劲,楚瑜老老实实躺到床上去,等待大夫前来问诊。
那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大夫装模作样诊断一番后,就说只是着了些风寒,开了几剂方子,嘱咐好好休养便没事了。
朱墨却予了他丰厚的酬金。
楚瑜只能感慨人傻钱多,幸好她还没有身为朱家主母的自觉,不然照夫君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她气也得气个半死。
为着要养病,晚膳她就不出去吃了,朱墨反倒好心好意的将饭食端到房中来。
楚瑜瞪大了眼看着他手里的朱漆托盘,里头其实只有白粥与一小碟酱菜,因那盘子太过硕大,衬得可食之物分外渺小。
“你就让我吃这个?”楚瑜难以置信的道。
虽说无竹令人俗,但楚瑜向来无肉不欢,可不是一碟黑不拉几的腌竹笋就能打发了的。
“你生病了,当然得吃得清淡些。”朱墨用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道,亲自舀了一勺白粥放到她唇边,“来,张嘴。”
楚瑜本待扭过头去,见那调羹举在半空,稍稍倾泻,很可能滴落到被沿上,那就更尴尬了。她只得板着脸张开嘴,将那勺吹温了的稠粥吞入腹中。
其实她没什么好赌气的,如今她一饮一食皆来自朱家,她又不肯自认做朱墨的妻子,自然不能和娘家一般娇惯任性。一个人如没有自立的资本,往往不大能抬起头来,她虽然也带来些嫁妆,可和朱府偌大的家当比起来,等同于是九牛一毛。
薄粥暖胃,楚瑜喝了大半碗,身上便觉得热乎乎的,甚至沁出细汗来,连神智也松爽了些。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她以为那场落水对她无恙,其实还是有些亏损的。
四肢百骸恢复活力,楚瑜的心情也好转了些,对着朱墨不再是一副别扭模样。
朱墨喂完了粥,掏出袖里手绢准备给她揩抹唇畔污渍,楚瑜留神瞧了瞧,见不是揉皱了的那条,才放心让他将手伸过来。
朱墨给她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会儿落水你是怎么上来的?真是安王殿下救了你?”
楚瑜被他问得有些糊涂,可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安然应道:“是他救了我,我也没敢太劳动他,让他递了根竹竿,我就慢慢洑上了岸。”
“我就说,怪道他衣裳都没湿呢。”朱墨轻声笑道。
楚瑜不懂,正要问他为何发笑,随即蓦地领会过来,原来是怕她和萧啟有肌肤之亲,她顿时红涨了脸,将一个鹅羽软枕扔过来,“混账!”
朱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