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辽阔,风寒凛凛,数十万兵甲齐列亦觉萧索。两军交战,盖聂坐镇,秦军节节胜利,燕国一败再败,不过数月大半山河易主,蓟城内外一片混乱。
“都城尚且乱成这样,可见燕国气数已尽”
说话的是一男子,白衣蓝带,紫发飞扬,习惯性抱臂抬着下巴、孤高不可一世。
“气数皆在人为”
“子房以为燕国可凭人力挽大厦之将倾?”漫步行于二人之间的男人嗤笑反问,声音如徐徐铺开的凉滑绸缎,华丽而庸散。及腰长发未束,满头银白随风,邪肆且张狂。
并不理会男人话里的讥讽,被称作子房的少年深色微黯,如实道“若在数月之前或可一搏,而今、迟了”
“那我们来是为燕国的灭亡做见证的?”
“白凤,我当真怀疑你的脑子和白鸟的一样直白”唇角一勾,银眸静若寒谭,笑不达眼底,分明是嘲笑。
白凤微怒,凭什么瞧不起他的凤凰?!
另一人倒是厚道,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弯了弯,笑容十分委婉得体。
第17章 第十七章 端午番外
数百里云梦泽密林森森浩浩淼淼,朝云暮雨烟霞夕照,宛如珍珠水晶隐于仙境,亦幻亦真。
只是,太阳大了一点儿,日照强了一点儿,光线足了一点儿,蝉鸣聒了一点儿,整个人躁了一点儿……。简而言之,所有的点儿集中起来汇成一个字,那就是:热!
清晨的阳光是柔和的,尤似少女纱裙扫过大地、温文婉转,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绯侧缠绵,积了一夜的露珠就在这撩人心弦的躁动中迅速蒸发。
然而,卯时一过,少女便以肉眼难以计量的速度分分钟完成了向泼妇的过渡。目光焦灼,呵气如火,所到之处无不被其烈性震慑,纷纷俯首。枝枝叶叶耷拉了脑袋打着卷儿抬不起头,夏虫鸟兽有气无力鲜少出没……
站在屋檐阴影下的白衣人抬袖抹了额上细汗,顶着大刺刺明晃晃烈日骄阳走到庭院提一桶井水,沁凉气息拂面宛如涸鱼入海般顿觉清爽,可惜杯水车薪,尚未来得及感受更多冷水已晒成温的。只好将就着掬一捧洗了脸,又提一桶进门。
抬眼就见自家师弟正闭着眼睛盘膝打坐跟鬼谷吐纳术较劲,皱了皱眉,把水倒在木盆里道“你在干嘛?”
“避毒”
鬼谷吐纳术确然具有抵御呼吸类毒药的作用!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定如斯的盖聂闻言瞬间不淡定了,抢步上前抓了卫庄手腕隔着薄薄衣料摸他脉象,已然忘了自己不懂医术。鼻尖汗意蒸腾,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小庄,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热毒”
眉发皆白,五官成熟的青年男子身形高大,体魄健朗,早已不复少年模样,小庄这个称呼确然有些名不符实,偏叫的人未觉丝毫不妥,听的人亦是顺耳。启唇悠悠吐出两个字,眼都没睁。
盖聂汗颜
自入夏以来,小庄就变得异常奇怪,时不时暴躁一下,情绪起伏不定,近于端午更是如此,今日又演这一出,盖聂委实无语至极。倘若他曾看过《白蛇传》之类的山精怪志,定要疑心凡此种种迹象是师弟要在端午节遇热现形了。
轻叹一声,这天气、实在热得过分!瞥一暼渊虹,无端艳羡起排名第七的水寒来。
感受到来自主人的怨念,无辜受累的排名第二的渊虹默默将眼泪流成河……
拧了帕子蹲身给满脸汗津津卫庄擦了擦。
刚泡过水的手指微凉,皮肤高温,两厢接触指尖有意无意描摩过脸庞,细腻触感尤为明显,点点凉意经肌肤渗入血脉尽数变成火、燎浪翻滚,比之前更热。眨眨眼,目光闪烁,推手将人搡了一把,十二分不耐烦道“起开”
盖聂无奈,寻了蒲扇好心建议道“左右谷中没有旁人,委实热得厉害脱了衣服亦是无妨”撩衣跪坐在师弟身侧,不轻不重挥着扇子给他扇风。
为了避暑,两人的衣物褪了一件又一件,身上穿的一天比一天单薄,衣襟松散,胸膛隐现,怎么看怎么勾的人横生绮念,若是再脱一准儿要出事儿,岂会无妨!卫庄咬了咬牙,强忍着血气翻腾愤愤睨了盖聂一眼,竟似有些怒道“离我远点儿!”
盖聂一怔,默了默,起身走远。
徒留原地的卫庄盯着那个步出门外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僵冷暑热顿消,唇呡得死紧。
只当自己被师弟嫌弃的盖聂坐在树下单手支颐、神思游离,目光颇为忧郁深沉。如今便已不招人待见,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怎么办呢?沉吟良久,终于想到一件他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儿。
提剑迈步竹林,利刃出鞘,数十道光影飞掠修竹根根倒下。将剑放在一边儿,找了绳子绑竹筏。
烈日炎炎,此一番动作顷刻汗透衣背,大颗水珠循着额头濡湿鬓角、泽泽晶莹。面颊烤得泛红发疼,也不以为意。想着屋里大脾气的某人,心中却是愉悦。
绑好竹筏,拉着绳索拖到湖里折返去摘竹叶,洗米做粽子。又从大榕树下挖出一坛酒,这酒乃是去年两人采集寒冬夜雪为引酿制而成,醇而不冽入口绵长,色泽澄亮无垢、清明如玉,佳节宜饮。
待做完这一切,盖聂几乎要化身雪人儿了、将要融掉的雪人儿。所幸乌金已沉夜色渐起热度消减,引袖拭去下鄂汗滴,美酒佳肴端上竹筏,顺带沐浴更衣,然后神清气爽心情甚好地来请不晓得是否仍在闹情绪的师弟。
听见有人走近,卫庄睁开眼冷冷一瞥又闭上,没有半分要搭理他的意思。
淡淡一笑,盖聂垂手推了推明显还生着气的自家师弟,伸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语调含笑道“小庄,跟我出来”
你叫我出去我就得出去?!偏头冷哼,不予理会。
晗首暗忖,这般跪坐的姿势,拦腰托臀打横抱走无疑是最合适的,可一个大男人堂而皇之的抱着另一个大男人即便无人旁观也还是太不成体统。盖聂因自己的想法暗自唾弃一番,全然不去反思就两人的关系而言早将体统抛在脑后、踩在脚下了。
稍一踌躇,决定使用怀柔政策,说白了就是改走言情路线。静默酝酿一会,俯身挨着卫庄低声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此佳节小庄却与我生气,可是怪责没有琴瑟相迎?”
眉毛一抖,心肝儿肺都颤上一遍,若非晓得盖聂没有吃药卫庄当真怀疑他今日是吃错药了!狠狠瞪他一眼,为了不再受刺激,果断扭头抬脚。
湖泊广阔,湖外有湖,湖中有山,波光粼粼,芦草青青,水天一色。春秋四时之景不同,一日之中变化万千。太阳一落,四面水汽氤氲和着河海湖风凉意丝丝,沁人心脾,积了一天的暑热总算是消了。
踱上竹筏,撑一杆竹篙划向湖心,弦月如钩云遮雾罩朦朦胧胧,几点疏星倒是亮得很,同对面这人的眼睛肖似。卫庄轻笑,能想起来做这一番功夫,可真是难为他了。眉梢一挑,邪气肆延,撕开粽叶递到盖聂嘴边。
“多谢”张口咬了一口、清香软糯直甜到心底。拎过酒坛拆了封泥,倒满杯盏。星月齐辉,对影两双。盖聂端起酒杯送到卫庄手里,有来无往岂非失礼?又自斟了一盏浅饮细酌。
夜风凉透,徐徐轻动,水波不兴。头顶天幕辽远,触目浩瀚无垠,乘一叶不系行舟随风顺水,心旷神怡。当然,最为赏心悦目的还是身侧的人。话没说几句,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本就坐的不甚端正的身躯益发随意。干脆转身一仰靠在自家师哥身上,一手执盏,一手低垂伸进湖里拨弄,哗啦作响水花轻溅涟漪层层。
不知是酒后乱性还是借性乱酒,周遭气氛渐变,手被握住,声响歇止,绵长的温热的呼吸自身后传来,伴着柔软触感贴上脖颈,吻、密密繁繁。
“小庄,我想……”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还以为他这师哥已经达到八风不动无欲无求的神境界了,原来终究是差了一截儿,卫庄蓦地低笑出声。
盖聂亦笑,撒手丢开杯盏板着卫庄肩膀旋身倒在竹筏上,撑肘伏在上方与他额头相抵,摩擦温存。
“师哥,你就只想做到这种程度?”扬手抚了抚盖聂脸颊,触手升温。
“自然,不是”收臂将人抱住,勾指一挑腰带被扯开、衣衫大敞,唇齿碰撞吻得激烈。抬手沿着怀中人线条流畅的颈项下滑,剥落外衫。未束长发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纠纠结结。垂眸,入眼满头银白似雪,一度青丝阔别成永远。像极了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