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惟下夜班,刚收拾完要带回家的物品,外头便下起了细雨。
本想着小雨应当不碍事。拍打树枝花叶的雨声却愈来愈大。
躲在角落里无人搭理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聂惟走过去,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哥,怎么还不回来,我快饿死了。
聂惟记得自己在出门上班前分明有留钱放桌上。还能怎么样,一看就是懒得出门。
聂惟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鱼香肉丝盖饭,一瓶可乐!
聂惟记下来,回复一句知道了,等会儿给你带回来。那头又发来一串消息。
——哎呀,哥,外头正下雨呢,你出门是不是没带伞,我给你带过来呀,地址给我!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聂惟给了地址,只当这孩子一时兴起,压根儿没想到对方会真的跑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串联成线的雨珠,哗啦啦的声响。
“哥!”
一片连接天地的雨幕,聂惟闻声抬头,瞳眸错愕,当真看见了聂慎之。
穿的还是待家时的那套衣裙,一边喊哥,一边撑伞朝他的方向过来。凉拖鞋越过水洼。
“怎么样,我来得够快吧。”
离近了,来人的声音便更为清晰,被伞面遮掩住的精致眉目缓缓显露,眉眼间含笑。
聂惟自小便知道,慎之这小子长大成人后只会比小时候还好看。
那时年幼,总担心他会被大人口中的人贩子带走,去哪儿都牵着。生怕他不见了。
也还好,虽然大部分时候任性,但也还是会乖乖牵住哥哥的手,脑袋垂着,不知道在看哪儿。
聂惟笑了笑。
不知是慎之的到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雨声逐渐减弱,原本豆大般的雨点化为柔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慎之开玩笑说自己不会是晴天娃娃吧,聂惟照常附和他一句。聂慎之性情随心情变换,大部分时候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不,刚刚在短信里说想吃盖饭,又忽然改主意:“要不吃米线吧,或者麻辣烫、冒菜。”
聂惟回眸,无奈道:“大晚上吃这么辣,很伤胃的,不是还有可乐么。”
慎之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对哦,我把这茬给忘了!那就可乐加盖饭吧!哥,你呢?”
“我都可以,”聂惟看了眼周围,“这次确定好了吧。”
“嗯嗯。”
聂惟将手伸出撑伞范围,已经感受不到先前那般浓烈的雨水,慎之却还是挽他胳膊。
只能作罢。
“要不要辣椒?”
“要……一点吧。”
“咸菜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慎之的眼神飘忽,身处于夜晚正热闹的夜市里,长相出众的他自然会被旁人时不时打量几眼,下意识垂眸捏聂惟的衣角,“都可以,看你自己,哥……我……”
聂惟付完钱,揉了揉已经能与自己并肩的弟弟的脑袋,“我们打包带回家,不在这里吃。”
“好!”慎之本有些颓丧纠结,顿时跟满血复活似的,“还是哥疼我,每次跟敏行讲不喜欢被当成猴儿一样看,他还觉得我奇怪呢。”
“你以前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目光,”聂惟看着氤氲腾升的热气,“现在倒会害臊了。”
“哪有。”
慎之努努嘴,“那两个人还常说哥你是脑袋迟钝的笨蛋呢,不也名不副实嘛……”
聂惟瞥了眼弟弟,当然清楚对方口中的“那两个人”指的是谁,心下了然,不作答。
慎之捋了捋鬓角垂落的发,跟上已经拎起打包盒子往外走的聂惟。
“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我想了下,如果买的是面食的话,到家肯定会泡胀的,可难吃了,完全吃不下去,我全丢给敏行吃的。”
“然后敏行就会问我是不是有病,面条都成这样了还给他吃,是不是想打架。”
“我肯定就不服气了呀,我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惟时不时点下头,嗯一声,听着弟弟絮絮叨叨的话语,脸上不禁沾笑,默默聆听。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慎之已经成年,但身形颀长,还有发育的空间。
最近治安不好,回家路上要走过一条夜晚没什么行人会走的桥。慎之讲累了,静默几秒。
感受到后方一直竭力与自己保持同步的脚步声消失,聂惟转过身,看到慎之正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桥下湍急的河水。
路灯下,他的目光深远,似乎在发呆。
“怎么了?”聂惟轻声问道。
“……想跳下去,”微抿的唇线开合,刚刚还在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描述的慎之,仿佛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琥珀般的瞳孔黯淡,对上聂惟愣神的脸,魔怔似的说道,“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跳下去,你肯吗?”
一个月前,敏行找上自己。
彼时聂惟足有一年多没回过家,他刚干完活,还在吹保温杯里的水,便听工友说外头有人找他——指名道姓的那种。
聂惟没敢懈怠,匆忙赶去,便看见了还穿着一身校服的聂敏行。聂惟愣了愣,看了眼对方的眼镜框,似乎还是自己离家前陪他去挑的那副。
“……敏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敏行点了点头,“哥,是我。”
“你……”聂惟虽然事先做过心理准备,刚离家的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的时候,他都有做过家人来找自己的梦,可时间一长,贫穷跟工作险些压垮他,便搁置了,一搁置他就快忘了自己并非是孤儿,还有父母,以及两个与他年龄相差很大的弟弟。
慎之排第二,算敏行的哥哥,但敏行从不喊他哥,而是连名带姓。
聂惟听别人说了,敏行在学校成绩特别好,什么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据说已经提前通过考核,有了保送去重点名牌大学的资格。
跟他这种高中就辍学出来,只能给资本家打工,还时常受欺压,有上顿没下顿的窝囊废不一样——倒不是他愿意这么形容自己,而是母亲在他离家前总这样念他,念了十几年。
听习惯了,习惯到默认。
“找我有什么事吗?”聂惟偏了偏视线,还是决定不说那些奇怪的寒暄话。
“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聂惟心想不会是找他要钱吧,又觉得不太妥帖,毕竟敏行看起来挺斯文的,不太像是专门为这种事而来的,而且……也没必要大老远自己跑过来。
“什么?”
敏行抿了抿唇,似在犹豫:“可不可以麻烦哥帮忙照看一下聂慎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聂惟愣了愣。
“他生病了……”
“生病的话,去医院看医生更靠谱吧。”
“不是,”敏行努力组织着语言,“他不是生理上的疾病,而是心理上的,他……他在哥你走后就变成了这样,去医院看病都说要带他找你,因为他总念叨着你,然后……”
“聂慎之有很强的自毁倾向,情绪波动起伏不定。但他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话音刚落,聂惟大脑还没消化完这番话语,便感到腰身一紧,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少年一把搂抱住。
这力道突如其来,聂惟踉跄了几步。
“哥哥!”
与敏行咬字不同,语调不同的少年人的嗓音,带了股粘稠的,宛如浸泡在蜂蜜的甜度。
朝他侵袭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想你哦。”
聂惟眨了眨眼,勉强回过神来。
在相处的这个月里,慎之除了情绪不稳定,老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件事得到数次验证,敏行口中的“自毁倾向”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过。
不是敏行模样一本正经,聂惟并不认为慎之有心理疾病。他看起来跟正常孩子差不多。
就是有点怕生而已。
现在,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哥,可以吗?”
晚风习习,慎之的发丝微扬,笑容十分真切。
聂惟诚实摇头,慎之表情僵住,聂惟道:“不可以的,敏行他会伤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经由雨水洗礼,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
慎之低着脑袋,迈着步伐,微长的发搭在颊边、耳廓轻轻晃悠。他没抬眼,乖乖牵聂惟的手,乖乖跟着。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般。将依赖托付给掌心的温度,剩下的无措态度传递给了低头。
聂惟并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但也免不了一声叹息:这么多年以来,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身边没人的时候吧,压力化为动力,贫穷化为他人对他的评价,那是本质,那是大人物的调侃。踩着水洼,感受泥泞,知晓世间的美好与不美好。他都要忘了自己有压抑,无法忍受的一面。
他听到慎之说想跳下去,想让身为哥哥的他,陪弟弟一起跳下去的时候,眼中先是诧异,唯独没有愤怒。
更像是某种宁静。某种心照不宣的符号。
之前熬夜加班到深夜,被同事排挤,被领导言语刺激训斥的次数数不胜数。他那时想过死,抱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河流里。
后来忙碌,忙碌到习惯、顺从、麻木。
也忘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些负能量。此时从自小疼爱的弟弟嘴里听出这般负面的话,失望谈不上,更多是悲伤。因为弟弟还小,却病了,还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症,他能用触碰来缓解他心口上的裂纹吗?
“哥,”慎之开口道,“你讨厌我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聂惟回答,“为什么这样想。”
“敏行说,我每回说要死的话时,特别讨人厌,”慎之继续道,“可我只是想这样说,没办法控制。”
聂惟顿了会儿,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自小他便不曾拥有朝旁人诉说自己压力、不满的资格,看着弟弟这副模样,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却以同等令人痛心的程度让他无法说出半句重话。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聂惟道,“我只是回答了你的问题而已。”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慎之的眼睛望向平视前方的兄长的侧脸,“那哥哥是怎么知道敏行会难过的?”
说完又自己反驳自己:“他怎么可能会难过。”
双方沉默地走完一段路。路灯的光影晃出晕,街道两旁不剩多少行人,慎之看起来自在许多。
聂惟很早离家,并不清楚家中两个弟弟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但看敏行当时将慎之带过来时忧心忡忡的模样,并不像是厌恶,甚至对慎之提及死亡,会感到排斥的性格。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们有过美好、稚嫩、朴实无华的童年时期,但年龄一步步长大,他已经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许多年,敏行已经成了高材生,慎之却……还是一如当初,还是会拉着哥哥的袖角讲话、撒娇。
好像一直都停留在远点,没有长大,变化的只有年龄与身高,以及逐步褪去稚嫩的五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哥,”慎之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心看路。”
距离太近,呼吸太烫,聂惟仿佛被刺到了一般,下意识将身子脑子往旁移了下。
“诶,哥哥你干嘛呀。”慎之笑道。
接着用小尾指勾他的手心。
聂惟发现弟弟现在还喜欢拿他打趣了。
算了,随他吧。
到家后,客厅灯打开,大门关上,慎之换完鞋,蹦蹦跳跳地拎着打包的饭菜往里走去。一顿下来,除了咀嚼时因吃太快而加重的呼吸声,并没有对话。
但聂惟还是提醒道:“吃慢点。”
慎之这习惯不好,吃东西火急火燎,也不怕噎着。
递过去一杯水,慎之接过,仰头喝下,不满地盯着杯子,“怎么是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凉的?聂惟记得出门前有在保温杯里存水,这水就是从里面倒出来的,难道……心头略有些窘迫。
平日里喝凉水热水并没有什么讲究,毕竟这些年打工的经历不仅磨练了他的脾性,还有脾胃。并不像慎之这样喝白开水都得提前倒好,在他想喝的时候是刚好能直接喝下的不伤胃的温度。敏行这番将人托付过来可谓是措手不及,他在将慎之接回家的第二天便请了假,匆匆忙忙跑去市场,听推销员将保温杯吹得天花乱坠,想了半天还是咬牙买下,结果却是个不保温的?
不知慎之是察觉到了什么,只疑惑出声了这么一句,再没有提及这类小事——这倒是稀奇,毕竟这孩子从小是被捧在手心养起来的,小毛病挺多。小时候给他买糖,只吃牛奶糖,其余糖一律不要,强行塞给他还要诉说不满,发脾气,将包裹糖纸的糖当着众人的面丢在地上。虽说任性,但他皮相好,大家都吃他这一套。后来其余人走了,聂惟收拾现场的时候还是会将被丢掉的糖捡起来放自己身上,偷偷藏起来吃。
聂惟越回忆越觉得有意思,因为家里过年过节,糖果跟压岁钱都是弟弟们在拿,他是老大,是哥哥,除了打下手没有别的作用,甚至不需要他去招待亲戚,因为大家更喜欢漂亮的慎之,聪明的敏行。他只能捡弟弟丢掉的,不喜欢的糖来吃,味道明明很甜,不理解为什么慎之会不喜欢?
可也没捡几次——慎之后来再也没扔过糖。
“可能是时间久了吧,我再去倒一杯。”聂惟一边说着,一边正要起身。
慎之摇头,将塑料袋里的可乐拿出来,“喏。”
聂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瓶可乐。本想说可乐喝多了不好,但自己已经买了,慎之也不是笨蛋,自己确实没必要多嘴说这一句来证明自己是哥哥,是家长。
大概是聂惟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慎之拿纸巾擦了擦可乐瓶身上的水珠:“可乐是饮料,不用管是不是凉的,能喝就行。”
意思是只要是饮料以外的水,都只喜欢喝温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惟不太懂弟弟的思维,却还是竭力在理解。
“喝凉的伤胃。”
慎之似有似无地顿了下,“没有,只是习惯。”
“习惯并不算坏事。”
慎之拿手背蹭了下脸颊:“也就你会这么说了。”
聂惟笑而不语。
夜晚,手机再次传来接收消息的声响。聂惟心中讶异一闪而过,将手机拿起来。
——哥,睡了吗?
敏行。聂惟连忙回复道:还没有,刚吃完饭。
——这么晚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刚下班没多久。
——聂慎之他……
挺好的啊。
——他现在在干什么?
吃完东西后去洗澡了。等他出来,要跟他说说话吗?
虽然并没有打电话,不知道那边的敏行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但敏行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关心人时也是这样。
——算了吧,他更想跟哥你待在一起。
聂惟想了想:慎之今天提到你了。
——提了什么?
他说你讨厌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惟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得到回复。
——是吗?
是。
——我不讨厌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
“哥,我洗完啦!”
聂惟正要回复消息,便被慎之一把从后方抱住。这一下力度撞得聂惟差点栽床上,感受到身后慎之的温度,两条修长细白的腿还挂自己腰上,只得无奈道:“下来。”
“下来什么呀,哥,给我擦药。”慎之抱得更紧,聂惟都能感觉到对方紧贴自己脊背时所传来的异样的柔软触感。
“下面阴唇的伤口快好了,哥哥快帮我擦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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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行在将人匆忙带过来后没多久便走掉了。兴许也有什么烦心事,黑眼圈摘不掉,走之前又再次嘱咐几次。
“那就麻烦哥哥了。”
聂惟不好拒绝,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当时的慎之也是跟现在一样的姿势,只是显得更为不安——因为他胳膊搂得很紧,整个人跟树袋熊似的,怎么都甩不掉。他一直重复着:“哥哥,我在这里。”
鼻尖红红,受过什么委屈似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聂惟看不清身后人的神情,只得软下声音:“慎之,你乖。”
慎之听这么一句“乖”,还真老老实实下来。
好说好歹多年不见,骨子里却还是清楚怎样哄慎之是最有效的。也许自己天生就是待人好的命?聂惟不由笑。
跟弟弟们的相遇称得上重逢二字。
毕竟聂惟离家的时候,慎之还是个爱哭鬼;敏行便更小了,但说话方式没变,相处得够久,索性能分辨得清。
敏行这孩子的近视眼是天生的,但用家里长辈的话来说是用视力换了颗好的头脑,也算等价交换,根本看不到敏行为了学习挑灯夜读时的努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总爱将小孩的努力归结为“天命”。
若优秀都能靠先天的聪慧,而不需要努力来维持的话,当好学生的代价也确实廉价。敏行不是。
“特意过来看我的?”
聂惟将慎之带到自己家中,一开口便是一句询问。
慎之四处打量这逼仄的空间,“哥哥,你就住这里?”
答非所问。
“嗯,就住这里。”
话音刚落,聂惟便有些不自在。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跟一直以来住在父母身边的慎之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以为会接收到往日工友来探望生病的自己时,显然对他家这种狭小穷酸的环境感到诧异的眼神。却没有。
慎之只是抬起脑袋,转着圈地打量四周。
眼里充斥着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惟看见他小腿边的裙摆因走动而微微荡漾,这时才将目光往下——“慎之,你怎么光着脚啊。”
“啊!”慎之顿住,一脸抱歉的神情,“我这就去洗脚,哥哥能给我拿双拖鞋吗?”
房间不大,卫生间一眼就能看到。
“哥哥,你的床在哪里?”慎之走出来,穿上聂惟摆放好的凉拖鞋,问道。
聂惟指了指房间的某处角落,将堆积在角落旁的杂物抬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扇门前挂了条纱帘的房门。
白色纱帘应该被洗过许多次,都能看到几处皱巴巴的地方。
“这里。”
慎之一头钻进去,“嘭”的一声,撞到头了。
“嘶——”
聂惟被逗乐,情不自禁弯了唇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门啊。”慎之看起来不是很清醒,蠢兮兮的。
第一次见面——也不叫第一次吧,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慎之自来熟得仿佛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躺在聂惟的床上,整个身体塌陷在被褥里,要融化一样,“原来哥哥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天花板。”
大部分时候,聂惟听不懂他莫名其妙的话。但他自然不会说出“天花板不都一个样儿吗”的话来扫兴。
五年能改变太多东西了。聂惟摸不准现如今的慎之性格是否如儿时那般。虽说前不久敏行才说了慎之的病情。
人总归有侥幸心理的。
慎之小时候任性,那是惯出来的,家里人都乐意惯着他,除了敏行。聂惟没上完高中,没上过大学,不懂那些专业术语,更不懂敏行口中的“自毁倾向”能与慎之挂钩。
“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没?”
“不用,我都带了。”
“保温杯呢。”
“哦,这个没带,无所谓啦,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天我去买,你乖乖待家里,想吃什么跟我说。”
慎之本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变成勾唇的弧度:“好的,哥哥。”
察言观色这么些年,慎之的态度一眼便能看出并不想过多提及在家中与父母,与敏行的情况。聂惟不好在第一时间问他的情况,心里想着慢慢来,不着急。
一个星期过去,慎之还是想一出是一出,任性时却知道分寸感,一个话题开始,不到三分钟结束。聂惟发现比起对方这些年的变化,慎之更喜欢询问他的私事。
比如工作地点,比如吃东西的喜好,比如……有没有再找过男朋友。
前两个问题回答得随意,最后一个问题蹦出来的时候,聂惟不由睁大了双眼,他向来藏不住情绪,慎之一看他这副模样,又重复了一遍。
聂惟觉得手脚有些发凉,目光不由下坠,轻声回应道:“没有。”
“这样啊,”慎之的语气毫无波澜,他只手托腮,神情平静时,五官也漂亮惹眼,“那太好了。”
“……”
“我还担心哥哥又被骗——不过要是有男友的话,我还住在哥哥家里,男友会生气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现在看来,貌似连这个前提条件都没有。
“怎么会,你是我弟弟。”
慎之神情一顿,语气微妙:“是吗,可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生气的。”
“一生起气来,会做出什么,”慎之脑袋后仰,姿态惬意,聂惟没看见他的表情,“……敏行也不知道。”
第二个星期的某个夜晚,敏行照常发消息询问情况,聂惟表示慎之看起来挺稳定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敏行感到讶异,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哥你多注意点。
聂惟一直都有在注意慎之,可又不能随时随地注意,他要上班,有上班自然会有加班,两三天不回来是常事,他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待在慎之的身边,他只能保证至少自己不在的时候,慎之不会饿死,他会给他钱。
也许是敏行的话语听起来沉重,也许是那句“多注意点”听起来略显刺耳,他想着想着走出房门,没见到慎之。
平时慎之会躺在沙发上睡觉,或是玩手机。因为这个家很小,不开窗户的话,空气都显得稀薄。客厅不在、厨房不在、卧室不在。聂惟走向卫生间,一拉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铁锈般的气息。
他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看见自己的弟弟跪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头发粘连在面颊,身子前倾,右手捏着锐利的刀片,还在一下一下,仿若不知痛觉地割裂自己的左手脉搏处。血流了一地,听见开门声,回过头,尽失血色的脸庞绽放出迷人的笑意,说着:“呀,被发现了。”
聂惟仿佛被人当头一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灯光昏黄,慎之终于舍得从聂惟背上乖乖下去,全身弥漫着水汽,沐浴露的香气,一点也不害臊地朝哥哥的方向掀起裙子,岔开并没有套上内裤的双腿。
聂惟知道,他从慎之出生起就知道,慎之的身体构造跟正常男性不同。象征男性生殖器官的下方,还多了道缝。
粉而娇嫩,宛如未被侵害的花蕊。肉唇隐隐带着血色,旁处有一道结痂,那便是慎之口中的伤疤。
他不仅割自己的手腕,还会割自己的阴唇。
“哥哥,发什么呆呢。”慎之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聂惟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因为不是第一次给他擦药。
心情始终沉甸甸的,好不起来。
药膏是慎之带过来的,就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聂惟挤出一点到指腹上,他的指腹很热,药膏很冷,涂抹到肉缝时,慎之说好痒,多用点力。接着伸手揽住哥哥的脖子,方便自己的阴道能被聂惟更为轻松地侵入进去。
这一下十分刺激,慎之舒服得偷偷蜷缩脚趾。
“里面也有伤,里面也要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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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到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步。慎之不该是这样,他也不该是这样。他感受到了指腹触及的那片温热柔软。
慎之抱着他的脖子,栽他怀里,栽他手上。慎之如今的身形可不是小时候的娇小,可还是瘦。聂惟想着,左手为了寻支撑点而选择落在弟弟的脊背,找到一块凸起的骨,掌心包裹,下意识施加力度,右手被不知羞耻的慎之指引到那处受过伤、本不该出现在男性身上的器官里面。
里面好热,又好滑。裹挟的温度能灼伤人,聂惟从不与人贴这般近过,也从不会用自己的手去碰那么隐蔽的地方。他的思维里,为人处世里,自己应当不会跟人有这么亲近的可能性,可错了——就算跟家人,跟弟弟有这么多年未见,没能见证弟弟的成长,还是会去想,想着慎之自残时的眉目、姿态,想到他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光是想想,便会不由心软,带着不清不楚的酸涩。这份亲近带了试探,带了疼惜。更多是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情绪。
晚到的,属于长子,兄长,该有的关怀。
可还是太近了,慎之从小是娇生惯养起来的,现在却要跟自己待在这间于一人而言足够,两人只显拥挤的屋子。
聂惟感到些许怅然,更多是尴尬。他没能起到一个做哥哥该有的好榜样的形象。他还记得慎之说想他了,这是一句很让他飘飘然的话语。聂惟自小便知道自己可有可无,身上的价值除了在父母不在家时照顾弟弟们,再没有其他。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弟弟们而存在。他知道自己不够好,所以对慎之、敏行,在离开之前,他都无微不至。他不要求别的,他也不渴望父母的眼光,老早就不在乎了,他只希望自己的目光,弟弟们的目光能停留在他身上。
一秒钟,十秒钟,一分钟,十分钟。
时间越久越好,他可以承受这样的目光,小孩纯粹,善良与可爱发自内心。慎之漂亮,爱朝他撒娇,要抱抱;敏行沉稳,小大人似的耷拉眉眼,却也会在收到他送的礼物时而露出小孩子应有的灿烂笑容,根本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要是能一直都这样的话,未尝不可。
“里面也弄伤了?”温和的询问声,慎之闻言点头,“哥哥再深点也没关系的,我不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是手指的探入令感官放大无数倍,慎之的喘息声不由重了几分,“……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聂惟没敢用太大的力气,他也不大清楚女性器官抚摸起来是否会让慎之感到不舒服。慎之的脸红扑扑的,宛如亟待采撷的花骨朵儿。他好像并不清楚自己长开后的五官长相有多夺人眼目,又具有多大的欺骗性。神情恹恹,呼吸堵到喉间,眼神无辜,仿佛可以随意亵玩、尽数拿捏。
内壁很湿,聂惟有种自己的手指会被对方的液体泡胀的感觉。
聂惟不由吐出一口气。
药膏融化在那口湿热的穴里,聂惟的神情不变,慎之却轻轻蹙眉,只一下,又舒缓成爱笑的慎之。
“好了吧,”聂惟抽回手指,刚说完,发觉弟弟还将胳膊勾自己脖上,眸色微沉,“松手啊,慎之。”
慎之做了个口型,声音很小,聂惟没听清。
但他的颈侧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从对方手腕内侧所传来的,与光滑细腻背道而驰的微微凸起的触感。
烙印刻得很深,疤痕一条条,呈现整齐的一字型。偶尔交错的痕迹将这些“一”打乱,聂惟呼吸下意识一滞。
意识到这是什么,触感化为毛骨悚然。
“不……”慎之的嘴唇哆嗦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松,”慎之将他的脑袋靠向自己的肩窝,力气大到聂惟下意识抬起身子,却纹丝不动,“我不松!”
大大的、四四方方的世界。
那是聂慎之小时候最常见到的天空。灰色的、无边无际的,云朵都显得伶仃。那时哥哥的话语是温柔可亲,周围街坊的语句无一不指向他们的父亲。他们说,父亲优秀,父亲菩萨心肠,父亲是镇上最厉害的医生,父亲救了镇上许多人。这样的好人,难怪会有那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大家都这么认为,都这么说。说多了,慎之有时也免不了一阵恍惚,若是没看见哥哥被爸爸谩骂“废物”的话,他或许也会跟敏行一样,任由那些人将认知、标签,打在他们身上。
看病的越来越多,知名度也传播得越来越广。
在他还在跟邻居家的小朋友争论当哥哥好还是当弟弟好的时候,哥哥牵住了他的手,说他们快要搬家了。慎之问,搬去哪里,还会回来吗?哥哥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逆着光朝他微笑,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哥哥的笑容虚假。唯独回应的那句“不知道”,真心实意。
家里的亲戚都说,如此优秀的聂医生,才会生出如此优秀的慎之跟敏行。他不解,为什么大家都下意识忽略聂惟的存在,明明是哥哥,明明是长子,明明是第一个孩子。
不理解的事情,用匮乏的知识都无法弥补。
他选择去询问与父亲交好的刘叔叔,去询问刘叔叔的儿子,去询问总喜欢一个人待房里的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