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透露一些迷底。有幸与会的人,都表现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理所应当,为有幸参预这桩天大的秘密替领导分忧而兴高采烈,为能搭上这条“天线”而雀跃。
李军的命运与江局长的巡回公关,没有太多的直接联系。他的命运,在他杀死妻子和奸夫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命运会与一个叫张小捷的人搭上关系。无论如何,他短暂人生的最后轨迹,绝不是他所能操控的。
他的最后命运就像一辆行驶在山间公路的破车,难以幸免会驶入岐道,但这并不影响它到达目的地。他的目的地——死刑!至于中途发生过什么,并不重要。
李军是一个诚实简单的农民。进城打工的时候,他把他的家庭、妻子拜托给了他最好的朋友。这期间,他添了一子。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儿子可能会不是他的,对儿子溺爱有加。儿子越大,越来越不像他,越来越像他的朋友。村子里谣传,儿子是他朋友的。他悄悄把儿子带进城,作亲子鉴定。果然不是他的。他那个急呀,恨呀……几个报复的法子他都想好了。但是,当他真正面对妻子,看见妻子疲惫憔悴的脸,老茧纵横的手掌,他的心就软了。他原谅了妻子。妻子亦发势痛改前非。
不曾想到,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还是撞着了他不愿撞见的——妻子与他朋友的偷情。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举刀向他们砍去……
李军没读几年书。在他以往的生命中,“国家”一词,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他感觉到这个词的时候,是他交税的时候,交提留款的时候,他觉得距离这个词很远。如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运动,就像一架巨大的机器,环环相扣,日夜不停地运转。让敢于篾视它的存在,挑战它的权威的人,必将被它巨大的齿轮绞得粉身碎骨。
这天,牢里有人喊:“抽血的人来了!”
走廊里站着几个狱警和穿白大褂的人。
走廊里有人喊:“52号!”
李军浑然不觉。
“52号!”喊叫声分明加重了凌厉。
李军应道:“到!”这才想起是叫他。
这是执行死刑前的例行抽血检查。在一段不太长的、相对固定的时间之后,被抽血者会被执行死刑。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狱友们对他多了些友善。
在一个夜晚,他被叫出囚室。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在晚上执行?他曾经不止一次追赶十多里山路去县城看公判大会,而这又无一不是在白天。
李军被押上一辆囚车。两名警察手执冲锋枪押解。
囚车驶出监狱。驶上高速公路。
这是一个有月的、闷热的夜晚。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和丑恶,都被如水的月光所覆盖。远远近近的树,村庄,灯光,包括月光,也许是他最后的风景。囚车沿着高速公路大概行驶了三、四个小时后,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一片如海洋般的灯火。最后,囚车驶进一处深宅大院。他被投进一间仅有几平米的单人囚室。
李军不知道,这里是厢城第一监狱。
第17章
上岛咖啡馆。
简之云刚在咖啡馆一个离冷气近的位置坐定,他的手机就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简之云说:“喂?”手机里传来一把女声,听声音的质地和频率,不曾接听过她的电话。
“简主任,你好!我是橡子。嗯,对,我是刘浪的橡子姐。前几天我曾采访过你。有些问题,我还想采访一下你,还是关于器官移植方面的。你有空吗?”
说心里话,器官移植方面的问题,记者关心的多半是不能喧于口的东西。新中国几十年来,随着医学的发展,器官移植方面的问题一直作为禁区存在着。也曾有一些具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记者,试图涉猎这块禁区,但无不是半途而废,不了了之。因为记者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政治压力,应对他们的,要么是众口一词的法律、法规,要么是不约而同的无可奉告。记者们大多只能在外围兜转转,获得的一知半解的消息,只有留作坊间道听途说的谈资。简之云也曾接待过很多的记者,他们无不想从他口里套取骇人听闻的只言片语……
简之云决定还是见橡子。与橡子相对,倒不是一件难捱的事情,相反,让他充满某种期待。
“你在哪里?”
橡子说:“我在你们科室。”
简之云说:“我在外面,从医院门诊大楼出来,拐左手,走大概100米,有一家上岛咖啡馆,你来吧,我等你……”
尽管简之云心里作好了惊艳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橡子袅袅婷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他眼前一亮。仍是白衣白裙。头发梳成马尾状。一身装饰,素净简洁。顶着烈日而来,香汗在她洋溢着红晕的面颊上流淌。莞尔一笑,胜却千言万语。
简之云把位置让让,说:“来,吹吹冷气!”
橡子说:“谢谢!”
这时候,女老板过来,问橡子:“喝点什么?”橡子略沉吟,说:“咖啡吧。”
此时的咖啡馆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很安静。女老板把咖啡端过来,简之云和橡子都把钞票递过去。女老板没收简之云的。简之云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这里实行AA制……”
橡子说:“好呵,好呵。”边说边从手包里拿出一架便携式录音机,一个采访本,一支笔。“简主任,对不起,耽搁你时间……”
简之云说:“没关系!”
橡子整理了一下思路,提出第一个问题:“简主任,我国在器官移植方面的现状是怎样的呢?”
简之云略作思索,说:“就我所掌握的信息,中国目前约有100万名尿毒症患者,每年还有近12万新增病人。这些患者中,有50万人可进行器官移植治疗,而实际每年能够进行移植治疗的不到5000人。我国有400万名白血病患者在等待骨髓移植,而全国骨髓库的资料才3万份……我国目前有100万至150万人需要通过器官移植来拯救生命,但因为供体匮乏等原因,每年只能实施手术1。3万例,许多人在苦苦等待中死去……据1987年全国残疾人流行病学调查显示,我国约有455万盲人,其中角膜性盲人120万,另有角膜性视力残疾者约190万人。因此,我们需要为300万人提供角膜,而目前我国因为角膜资源奇缺,每年只有万分之三的人能够接受角膜移植手术。这些盲人中,80%分布在农村,也就是说,我国有250万人因为失明而丧失了劳动能力,因而成为社会负担,需要家庭、单位和社会为他们服务……”
简之云看到橡子在凝思时皱着鼻子,样子妩媚动人。他感觉到她近在咫尺,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橡子说:“在‘人权’已经写进‘宪法’,深圳已经率先制定出有关器官移植法规的今天,器官移植领域越来越引起世人的关注。上次你说肾脏移植,95%的供肾来自尸体,而其中的绝对多数又来自于死刑犯的尸体,我想问的是,有这方面的法规可依吗?”
简之云说:“有呵。中国的法律法规对死刑犯人体器官的利用有严格的限制性规定。医疗卫生和科研部门只有在死刑罪犯自愿并签名同意,或经其家属同意,并经有关卫生行政部门和司法部门严格审查批准的情况下,才可利用死刑犯的尸体或尸体器官,这与其他公民自愿在去世后捐献遗体或器官是一样的。”
橡子咄咄逼人地说:“取死刑犯的器官真的得到了本人或其家属的同意?”
简之云苦笑说:“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我国的国情如此,如果说真的断了死刑犯供体这条路,那么,器官移植手术根本无法开展。一方面,我国还没有器官移植方面的法律法规;另一方面,因为观念的原因,我国还没形成捐献器官的风气。别说捐献器官了,就是自愿献血,在我国都举步为艰。在西方就不同。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已表示死后捐出心、肾、肺、眼和皮肤等。英国王妃戴安娜弥留时,用极微弱的声音做出了捐献器官的决定,她的肺、肝、肾、胰、眼角膜和部分皮肤成功地移植给法国、比利时、英格兰、芬兰等8名病人……”
橡子欲言又止;酌言道:“简主任,就我们局外人想像,死刑犯的器官一定是来自法院系统?在全社会高度市场化的今天,法院为你们提供器官……那么你们医院会给法院一定的经济补偿吗?”
又是一个敏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