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完,肯定全完,现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不少人了。你快点通知记者吧,把这条消息发出去,把他抓起来。要不,咱们就全完了。”半大老太太煞有介事。
“好,我现在就通知。您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准备住院吧。”刘小灵想把她赶紧打发走。
老太太果然站了起来:“我已经豁出去了,我主要是心疼你们。”
“是是是是。”刘小灵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出了门。
刘小灵坐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突然刘小灵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于是赶紧给贾七一打电话,但手机没开。
刘小灵通过查号台查到了医院的电话,打进去以后,护士说:“贾七一先生跑了,如今医院已经向北京方向发出了红十字通缉令,希望家属尽快配合。”这一来刘小灵慌了,感冒还需要通缉令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贾七一已经在北京机场被截获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医生将他送上了急救车。再后来,贾七一想证明自己没病,挥拳要打医生。然而贾七一的身子骨实在是虚弱得很,拳头在人家头顶上晃了晃,还没打下去,自己两腿一软,顿时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来时,贾七一已经躺进了北京一所医院的特护病房。一直到现在贾七一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真是个毒王?”
是啊,现在三等半男人贾七一是欲哭无泪啊!自己在纷杂的人世间瞎蹦跶了三十来年,操心操得脑子抽筋、受累累得腿缺钙,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四等男人的称号。如今没折腾成大款也就算了,可怎么能混成毒王呢?这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差事啊!
在广州,贾七一最后一次被送回病房时,电视上回放着毒王放毒的镜头,几个医生救火一样在毒王身上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
虽然病房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虽然那个可恶的毒王依然缩在被窝里,并且戴了好几层口罩;虽然大夫个个全副武装。但病房床头上那只眉开眼笑的铜猪,病人眉梢上那颗倒霉的痦子,大夫后背上那个闪亮的红色商标都是有力的证据,他贾七一就是上了电视的毒王,更可气的是每个频道里都有他光辉的身影。
是啊!贾七一属猪,铜猪是刘小灵上个月从五台山特地给他求回来的,他天天带在身边。据说刘小灵当时给了二百块,和尚竟嫌少,硬说佛祖喜欢三六九,刘小灵不得不又掏了一百。此后铜猪成了贾七一的随身之宝,住院后就一直摆在病房床头,号称百魔止步。而眉梢那颗痦子则是贾七一从小到大的标志,前几年,他本想用激光把痦子除掉,但听说激光能把人脑袋射穿,就此再不敢提这事了。更无法诋毁的是,昨天正是贾七一一时兴起,将自己衣服上的一枚红色商标偷偷贴在大夫后背上。他本想让医生出点儿丑,没想到却成了摄影师的杰作。倒霉!一切证据都证明,他贾七一就是那个人见人怕的毒王!
第一部分第一章 毒王(2)
别管什么东西,一旦名字后面加上个“王”字,绝对是件不得了的事!他们都是特等男人!真是惭愧呀!贾七一努力了三十多年,吃掉了好几吨粮食,就从没当过什么王,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不信你就琢磨琢磨吧。
棋王,了得吗?全国几百万号下棋的,就一个棋王。
球王?那就更不得了啦,据说人家球王娶的媳妇,一个赛着一个漂亮,光儿子就生了一个排。
帝王?那简直就是活神仙,没得比。听老人们说,这皇宫就是天下最大的妓院,那里总有好多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在供人享乐。而嫖客就是帝王一个,更让人眼红的是,这小子不用花钱。哎呀!那可真是想是谁就是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阿Q的理想社会是人家的现实生活。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做帝王呢?美极啦,妙极啦,真是OK顶瓜瓜!
听说连猴王都高猴一筹的,手下总得有几十只母猴摇尾乞怜,跟它屁股后面瞎转悠。
贾七一活了多半辈子都没和“王”字发生过关联,他连孩子王都没当过。这回倒好,成毒王了!
贾七一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越不是滋味儿越瞎琢磨,他觉得这是有人在陷害他,是张萌要他的好看。于是贾七一决定逃跑,跑回北京,我贾七一就是正常人了,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贾七一上演了潜逃北京的一幕,其结果是一飞机的人被他连累了,统统被隔离。
在北京的病房里,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好使多了。因为贾七一想明白了,“毒王”这个称号似乎不大贴切,在语法上有问题。别的东西称王称霸,都是主动的管理者,都是修理别人的主儿,真的假的,也都会受些尊敬。可自己这个毒王呢?是在修理病毒,还是被病毒修理呀?显然是后者!而且根本不是修理的事,是被病毒折腾、蹂躏、摧残,眼看就快弯(羞辱的死)回去了,所以自己应该被称为“中毒王”才对。
他决定应该找个记者聊聊,以便给自己正名。
于是贾七一给刘小灵所在的报社打了电话,但刘小灵的同事听说是他,差点把听筒扔窗外去。贾七一赶紧告诉人家病毒无法通过电话线,同事依然哆哆嗦嗦地说:“刘小灵已经回家了,是报社领导特批的。”贾七一立刻明白,这事跟自己有关系,于是又打了老婆的手机,刘小灵却根本没开机。
贾七一有了种被抛弃的感觉,现在他与世界的惟一联系就是电话,他不清楚那缥缈不定的电波是否真实存在,是否能把自己牢牢拴在这个人世,是否能把自己拉回家去。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哭两下而眼睛却生涩得厉害,上下眼皮几乎都合不上了。他想叫两声,嗓子眼儿里却只有呼噜呼噜的喘息声。
这时房门开了一条缝儿,“贾七一,把面罩戴上!”
贾七一明白,护士来查房了,于是赶紧把一只透明塑料片做成的面罩扣在鼻子上。护士身法极快地冲了进来,然后便在贾七一床前打开了八卦掌,满天是飘舞的白色手套。贾七一还没看明白,架子上已换上了新药瓶,紧接着瓶子里的液体就滴答滴答地喘息起来。
贾七一静静地注视着护士的一举一动,就跟没这回事似的。也是,他根本觉不出疼。半个月来,贾七一的两条胳膊在广州快被扎成筛子了,全是窟窿眼儿,跟吸毒的似的。护士换完药瓶子,又把一支体温表塞到他胳肢窝里。贾七一忽然点了点头,从护士的手法中,他知道了,这个护士就是昨天来的那个,一点儿错都没有。前天那个手法太重,这个温柔多了,看样子她身体挺皮实的,硬是把自己的毒素击退了。
昨天上午看到电视新闻时,贾七一就全明白了,半个月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结果。那些忽然失踪的医生、护士保证是被自己毒倒了,于是医护人员换了一拨又一拨。如此看来,被贾七一毒倒的至少有七八个,要不他们怎么把自己叫毒王呢。
从广州到北京,贾七一住院已经半个月了,他的境遇是越来越差,到现在贾七一真不敢把自己当人了。没错,自己不是人,是毒王,是喷洒毒药的机器,是最不该出现在人间的玩意儿。
在广州刚住院的时候,贾七一的病历本上写的是“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医生也罢,护士也吧,对贾七一都是有说有笑的,全然没把他当毒王,而且穿得也不那么严实。贾七一也没拿感冒当回事,嘴一闲下来就跟护士、医生闹着玩儿,而且一个劲儿张罗主任要给小护士找个北京对象。由于贾七一嘴皮子利落,人长得喜性,大家对他的感觉不错,送饭的时候往往能多给上两勺。
但没过几天,一切就在悄悄中发生变化了。
先是贾七一的发烧症状越来越重,鼻涕总有半尺多长,跟抻面似的坠在鼻子上来回逛荡。然后刚刚和他混熟的护士、医生相继失踪,新来的大夫都戴上了口罩,而且逼着贾七一也戴。但过不了两天人就又失踪了。再后来,同房的老张被他们莫名其妙地搬进了特护病房。
贾七一搞不明白,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流感,凭什么特护?难道他们家有人托了关系?可自己在广州没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