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若没有深思熟虑过,会同意这门亲事么?既然母亲需要个伴,裕叔有这个心意,就让他们相伴后半辈子好了。”赵世宇顿了顿,继而轻叹:“给母亲娶回个男人,背地里有许多人在笑我荒唐吧。”
为了母亲后半辈子幸福,为了关怀自己的人幸福,让他人的笑话见鬼去吧。
“宇,没有人笑话我们,人们都夸我们孝顺母亲呢。宇,我是大力支持你的。母亲前半辈子的辛劳我们已经无法改变,我们只能让母亲的后半辈子过得舒坦。我们既然可以让母亲更幸福,为什么还让母亲在苦闷中度日?宇,我们是不必顾虑他人的,只要一家人快乐,就够了。”
赵世宇动容,将娇妻拥入怀中,满足地轻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裕叔的小庭院里,坐满了人。裕叔早就穿戴妥当,等候吉时出门。裕叔置办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送去赵家给月娘了,今天带去赵家的物品不多,除去洞房花烛夜的床上用品,再有就是一些旧衣服,都装在两个大红的箱子里。罗振荣不顾财叔和财婶肉痛,说亲时抬出去的东西太少寒掺惹人笑话,替裕叔添置了几套新衣服,置办几件大户人家房子里摆设的器皿,另外装在四个箱子里,与裕叔原有的东西凑足六箱子,取意六六大顺的意思。从裕叔的小庭院到赵家大宅院,若是抄小路,半刻钟就到了。但是,为了表示隆重,送亲的人领裕叔走大路,半绕长乐村走一圈子才朝赵家大宅院走去。裕叔骑着高头大马,红红的喜服和胸前挂的大红花映得他的脸红红的。裕叔精神恍惚,他木然回应路人的道贺,疑是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正在成亲。直至到赵家大门外下马,看到赵世宇与欣欣父子站在大门相迎,方敢相信:真的成亲了。一时间,裕叔既然激动,又紧张,唯有乖乖地听从仇二伯的吩咐行事,按照本地风俗习惯完成各种仪式。
新人拜过天地入洞房,酒宴便开始了。
赵世宇真心实意地应允月娘和裕叔成亲,然而到底受传统观念影响,觉得给母亲找回个男人不是件光彩的事,因此并没有请亲友来喝喜酒,却请遍长乐村的乡亲来喝喜酒,又命县城、桃源镇两处酒店的大厨来掌勺。这天,长乐村家家炉灶熄火,男女老少拥去赵家喝喜酒,成年男子在外面大庭院的阁楼式房屋和临时搭起的帐篷下喝酒,女子和孩子到里面三个内院用餐。温暖的阳光下,长乐村边的小山坡上鼓乐喧天,笑语不绝,酒肉飘香。
赵世宇陪同裕叔逐桌去敬酒。有赵世宇在旁,人们不敢像过去那样捉弄新郎,将新郎灌醉。裕叔酒量浅,细心的李画敏早准备几壶白开水,让裕叔端着白开水冒充酒来喝。曾有两个细心人发觉裕叔杯中的东西没有酒味儿,因赵世宇就站在一旁,便装糊涂了。
财叔因是裕叔唯一的兄长,得以进入阁楼上的大厅用餐,与坤伯、仇二伯、老郎中等村中德高望重的人同桌。财叔很是自豪了一下,不久便发觉与同桌的人没有共同话题,闷头喝酒很是别扭,便溜出大厅到外面临时搭起的帐篷下,看见有条板凳空着一半,便在上面坐了。坐板凳另一半的人正喝酒,转头见是财叔,便打趣。
“喂,财叔,你喝多眼花走错地方了吧。堂堂赵老爷的大伯,来这里坐小板凳,你应该到大厅去坐大师椅的。”
财叔得意地笑,摆出一副屈尊下降的样子,接过别人递来的碗筷,在这儿喝酒。财叔喜欢这个身份:赵老爷的大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想方设法接近凶神,巴结他,讨好他,多数人不能如愿,自家那个傻子走了狗屎运居然成了凶神的爹,捎带着让自己成了凶神的亲戚。想想看,若是站在桃源镇上,朝四周大喊一声:“我是凶神爹爹的哥哥。”四周的人肯定对自己刮目相看、忌惮三分。当然了,成为凶神爹爹的哥哥,好处肯定不少的。。。。。。财叔想得傻笑。
同桌喝酒的人看出财叔心思,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取乐。
“财叔,裕叔成了赵家的老太爷,以后你也跟着享福了。哥们以后要是手头紧,记得照应照应。”
“你别胡说。我家阿荣、阿华会给我银子花的,我用不着等阿裕给我银子。”财叔头脑是清醒的,虽然有这个念头,哪敢公开承认妄想赵家银子。
“财叔,有裕叔在赵家当家作主,你消息比别人灵通。赵家有挣银子的活儿,千万记得告诉我一声。”
“可以,可以的。”
“说定了,有好处不要忘记哥们。财叔,你真是好人,我敬你一杯,干!”
“干!”
“财叔,我也敬你。”
。。。。。。
李画敏在正院的堂屋里,陪坤伯母等有头脸的人用餐,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找个借口离开,回房间取了一样东西,朝西院的新房走去。
月娘穿着大红喜服,坐在新床边,两个小丫环在旁边侍候。李画敏进去,示意侍候的小丫环暂时离开。月娘瞟儿媳妇一眼,低头不语。当房间里只剩下李画敏和月娘的时候,李画敏握紧的手掌张开,露出个精致的香囊。
“母亲,这是我三婶娘特意送来的,请你收下。”
正文 311。婆婆,入洞房(下)
“敏敏,这是?”月娘迷茫。哪有送香囊给人作成亲贺礼的?
李画敏朝房门瞟一下,确信无人撞进来,方轻声告诉:“母亲,这香囊里装着几味药材,是三叔特意为母亲开的。我三叔信中说了,像母亲这种年纪的人,若是有身孕是十分凶险的。。。。。。”
李画敏没有将话说完,月娘已经心领神会:像自己这样四十有几的妇人,是不合适怀孕的,为了安全起见,得避孕。月娘扭怩地转头不看李画敏,无意中望见吊挂着红帐的新床,更是困窘,忙低头看地面,别扭了半晌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话语说:“我明白了。从明天起,我天天佩戴这香囊。”
月娘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让李画敏偷偷抿嘴乐,在绝大多数人家是儿媳妇向婆婆低眉顺眼,在自己家变成婆婆向儿媳妇低眉顺眼了。
李画敏很有成就感。
记得当初,自己刚到赵家时,月娘对自己是看不顺眼的,更看不得丈夫对自己好,经常挑唆丈夫压制自己,好在丈夫是个有主见的人,一如既往地疼爱自己。在铲除胡家帮并替赵家捞到大笔银子之后,月娘对自己态度开始改变,不满意时只是背面抱怨,不再当面训斥。特别是铲除秋峰赛之后,月娘连背面的抱怨都没有了,将精力都放在照料孙子孙女上。月娘在自己面前现出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是确定了裕叔入赘赵家之后的。
看来,支持月娘和裕叔的亲事是明智之举,不仅月娘有个伴儿,对自己也是有益无损的。
李画敏想得出神。
月娘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忍不住抬头看,见李画敏看自己傻笑。一时心中发毛,轻唤:“敏敏?”对这个法术高强的儿媳妇,月娘是心存畏惧的,尽管这个儿媳妇从来没有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李画敏醒过神,马上露出亲切随和的笑:“母亲,外面还有许多客人,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了。你好好歇息。”说罢,又冲月娘微微一笑,才转身离开。
就月娘本人曾经对李画敏的态度,是不值得李画敏亲近讨好的。但是凭月娘是赵世宇的母亲,就值得李画敏亲近了。成亲多年李画敏摸索得出的经验:自己跟月娘绊嘴,丈夫便皱眉叹气;自己跟月娘有说有笑。丈夫就眉开眼笑;当自己照料月娘或送物品孝敬月娘时,丈夫的目光总是不自觉深情了许多,那段时间的拥抱总是特别的温柔。因此,聪明的李画敏,很注意与月娘保持和谐的。
回到酒席上。李画敏露出得体的微笑,与众客人周旋,将酒宴继续下去。
妇人和小孩子吃得不多,太阳慢慢下坠的时候,内庭院里的酒宴就散席了。农家人除了逢年过节外难得吃上肉,此时人人都吃得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