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得意扬扬地闭上眼睛。我不断求饶,他越咬越紧,我只好咯吱他的腰。他怕痒痒,一缩腰“扑哧”一声把饼干喷了我一脸。他像孩子一样抹着脸,恶作剧地把饼干末弄得满嘴满鼻子,我开心地放声大笑。我们吃着、闹着,直到司机敲车门才停了下来。
9
下午两点,一辆十轮载重卡车停在空地上,二十多个游客陆续上车。蒙古族司机对我们说,今天的游客很奇怪,都是收到一份电子邮件通知大家来的。他调查过,他们中有前省政府秘书长夫妇,有退休教授夫妇,有报社记者编辑夫妇,有男女博士生研究生,还有企业界老板和一些身份不明的男女青年,总之,都是一对一对的。他上下打量了我和宝,那目光意思是,就你们不是一对情侣。我莞尔一笑,搀着宝的臂膀上车。
这是载重卡车改装的“沙漠王子”,车厢里有六排座位,每排六人,前有扶手,后有靠背。为避人耳目,我和宝挑了最后一排坐,因为行驶中我们肯定要做些小动作。蒙古族司机坐进驾驶室。
“沙漠王子”开动了,那吼声我从未听过,像夏天的雷声,又像是饿兽的吼叫。我以为沙漠中有公路,其实没有,卡车是沿着车辙行驶的。沙漠中的路不是平坦的,而是沿着一座座沙丘,我们像在大海中坐船,随着波浪起伏,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跌入波谷。每当冲上沙丘,大家就一阵尖叫;每当冲下沙丘,大家就不是尖叫了,而是歇斯底里地狂嗥,因为那种失重感使人浑身像被电击一样麻麻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宝说他最喜欢失重,失重使他获得一种快感,因此卡车的颠簸对他来说只是儿童的游戏,他丝毫没有紧张和惊悚。他紧紧地抓着扶手,咬肌坚硬,处变不惊,如果他是军人,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指挥员。
卡车连续冲了十多个沙丘,才慢慢地平稳了下来,在一条较为平坦的峡谷中行驶。大家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看,个个蓬头垢面,一头一脸一身蒙着沙土,只露出黑眼睛和白牙齿。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刚才还是飞沙迷茫、昏天黑地,现在却是艳阳中天、晴空万里。我仔细看了看,周围除了沙还是沙,除了沙丘还是沙丘,除了黄色阳光还是黄色阳光,除了金色沙漠还是金色沙漠,我们真正进入了一个沙的世界,黄色的世界。
大家拍打了一会儿身上的沙尘,开始欣赏起沙漠。连绵起伏的沙丘,以各种各样的造型呈现在我们面前,使人目不睱接。沙的柔和,沙的纯净,沙的堆砌,沙的流动,组成一幅黄色的梦幻的图景,使人想起崇高的纯洁。沙漠太纯洁了,这是任何尘世所无法达到的纯洁。高山没有这样纯洁,大海没有这样纯洁,草原没有这样纯洁,雪域没有这样纯洁。它纯洁得令你叫绝,纯洁得使你旷世,纯洁得让你慌乱。我心理有点受不了,我怕这久远的空旷,怕这单一的虚缈。我抱住宝的臂膀,这是我的大树,我的倚天柱。我说我怕会被世界抛弃,这里实在太荒凉太空旷了,离世界太远了。宝说,腾格里沙漠在地球上不过小小的一点,更大的沙漠你还没见过。
“你们看,”前排一个矮个子男子站了起来,那男人梳着马尾辫,脸色苍白,像吸毒的人那样的脸色,他手指远处说,“这座山像什么?”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沙丘流线型地堆成两座隆起的小山包。
“像女人的胸部!”矮个男人大声说。
男人们睁大眼睛,女人们忸怩不安。
“哇……”
“啊……”
“真像!”
“多么挺凸丰满啊!”
所有的人都啧啧称奇,好像还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宝赞赏地看着,一只手握着我的一只乳房,我知道他的心还在我身上。
“你们看,这座山又像什么?”矮个男人说。
大家的目光随着那男人手指的方向转向车的另一侧。
“哎……”
“嘿……”
“像什么?像女人的大腿!多么健硕优美啊!”矮个男人慨叹说。
所有人都点头赞同,目光由衷地发亮。
“你们看,前边的山像什么?”矮个男人手指左前方。
大家的目光不由地转向左前方,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我和宝会心一笑,宝的手沿着我的腰往下摸,绕过我的大腿。
“像女人的小肚子,小肚子之下是一堆赤麻子,这是难得的一堆赤麻子草。大家想象一下,那是什么?”
“女人的阴部!”一个老男人大声喊起来。
大家放声大笑。一个女人窃声骂:“下流!”
“下流?!”那个矮男人对那个骂下流的女人说,“这是沙漠赐于我们的美的享受。在世界上,女人的身体是最美的,到腾格尔沙漠,到月亮湖,就是要欣赏大自然造物主赐予我们的美感奇观。各位到了月亮湖景区,就可以欣赏到更多的人体造型,可以直接和人体造型接触。男人们可以带着你们的女人、你们的情人到沙漠中狂奔、怒吼、宣泄、表演,把自己的身体与大自然融成一体,让全身心放松,回归上帝赐予我们的伊甸园天堂!”
“好——”
男人们带头鼓起掌,女人们也跟着鼓起掌。卡车好像在掌声的刺激下发了情,嗥叫着接连冲了好几个沙丘,使大家着实地体会到在沙海上劈波斩浪、乘风破浪前进的感觉。
我趁机抱住宝的头,悄声对他说:“你向我保证,你所看到的都是我的身体,不是别的女人,你不许想到别的女人,你能做到吗?”
“主啊,我做不到。”
“不,你要做到!”
我拧宝的耳朵,咯吱他的腰,他不断地求饶,我加大了力度,他咬牙切齿叫痛,最后才说:“主啊,我能做到。”
我给了他一个奖励的吻。
大卡车驶出沙山峡谷,眼前是草沙相间,一马平川。夕阳西下,橘红橘红的光把沙漠涂抹成一幅色彩浓艳、壮丽炫目的风景画。远处有烟笼沙罩的绿林子,矮个男人说“到了”,大家都站了起来,远眺心仪已久的神秘的月亮湖。
10
这是在无垠沙漠中被沙丘堆砌起来的一个湖,湖边长着茂盛的芦苇,给湖水镶上边,防止沙土流动充填湖泊。夕阳下,月亮湖像一面镜子,水波不兴,清澈见底,自由游动的鱼在水草中怡然自得地摇头摆尾。这是沙漠中的仙境,世外桃源。大家赞叹之余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怎么周围那么多沙不会把这么一个小小的湖掩埋?湖水为什么在这样干燥的环境中不会挥发殆尽?一个教授说,腾格里沙漠是著名的沙尘暴发源地,月亮湖能在其中存在,难道不是人间奇迹?
我和宝坐在湖边木凳上,万籁俱静,静得连一丝声息都没有,静得叫人有些心慌。宝说这样的孤绝和死寂是其他地方无法体验得到的,它使人想到死亡、离世、出世、天国、上帝。他说他退休后,也要寻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必须有山、有水、有湖,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大家在湖边徜徉了一阵,然后踏着赤麻子草离开湖边,走向沙漠。在住宿区旁,立着一块大木牌,上面醒目地写着三个大字:裸奔区。裸奔区是由一座座沙丘组成的一个长峡谷,沙丘塑造出千姿百态的女性裸体形象,是一个玉体横陈、暴露无遗、千妖百媚的女体世界。那世界不仅诱惑男性,而且挑逗女性。男人们不声不响地漫步欣赏着,女人们满脸羞红地嫉羡着;男人们“吧嗒吧嗒”地咽口水,女人们鼻翼翕动喘粗气。夕阳的红光一抹一抹地给这些女体涂上浓脂艳膏,吸引着游人与之狎戏相亲。天公造物,竟是如此懂得人性。
天色渐暗时,蒙古族司机来通知我们吃晚饭。他说,吃了晚饭后大家自由活动,他不陪我们了,他在这里有相好,他去找她去。他说得真够直爽,蒙古族人就是这么可爱。我们进了蒙古包,二十多个游客都在这儿用餐。我们三人一桌,先喝奶茶,后喝酸奶,再上奶豆腐、凉拌野菜、卤水拼盘和马奶酒。马奶酒稍带酸味,醇香可口,司机一口就啜下一大杯。接着上全羊,一个脸色暗红的蒙古族姑娘端着一个特制的大木盘上来,羊卧盘中,脖系一条红色绸布,让客人们观赏过目后又端回厨房改刀,等再端出来时全羊已按身体结构顺序摆放,每一部分都割一小块放在羊头上,大家依次从羊头上取一小块品尝。蒙古族司机各取全羊每个部位的一块肉,放在小盘里端出蒙古包,对天大喊“通去鸟炎(全羊献给你)”,以表示对祖宗的敬意。我们在仪式后举杯敬酒,饕餮起来。
“各位,”吃到一半时,矮个男人突然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举杯说道,“大家尽情喝酒,晚上八点整听我号令,我们将举行这次闪电活动的主题节目——月亮湖裸奔。所有来的先生、女士,听到枪声后全部到裸奔区裸奔!”
有人狂叫,有人欢呼,有人默然,有人低头思量。
“到月亮湖不裸奔就不算到月亮湖,我相信全体同胞都会参加。”
“啊——”
大家欢呼雀跃。我和宝对视着。宝狡黠地对我眨了眨眼,我目示他说,我会配合的,我们举杯干杯。
胃里涨满嫩羊肉,血管里奔流着马奶酒,嘴里吐着奶茶香,宝扶我回房间。宝问我敢不敢裸奔,我说他敢我就敢。宝说要不要给我拍照,我正要说“你还没看够?”时,突然一阵恶心,胃翻了似的,我张口就吐,把晚上吃的一股脑儿全吐在沙地上。宝把我扶回房间,我径直跑进卫生间,翻肠搅肚似的呕吐。宝倒了杯开水进来,一边拍我的背,一边让我漱口,好容易才止住。宝说是不是喝多了,我说可能。宝说我的酒量不错,今天怎么了?我刚出卫生间,又感到恶心,回到卫生间又吐,直吐得流黄水,不一会儿咯出血来。
宝开始怀疑地看着我。
“不对吧?”
“没什么!”我掩饰着装作没事的样子。我知道这是妊娠反映,我第一次怀上那个小男孩的孩子时也这样吐过。
“不,你好像是怀孕了。”
“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