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到这一现实,接下来我的幻想让我感到很可怕,婚前一直生活在我大脑中的那个女子又出现了,她似乎是韩梅似乎又不是韩梅。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强迫自己必须停止幻想。我告诫自己,我今生今世的女人只能是韩梅。我的痛苦是因为我对生活要求得太多,我太贪婪了。上帝给予我的幸福已经够多了,我不应该再贪得无厌。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没办法,我一直在贪婪地幻想着。后来,我不再控制了,我原谅了自己。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没有要求别人的财务归我所有,我更没有奢望自己突然加官进爵,我在追求一种美好的爱情,追求一种美好的生活。
追求美好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虽然我没文化,也不很体面,但这与我追求美好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希望自己得生活幸福一点也错了吗?
最可怕的是,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强加于人的行动,使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能是婚前我幻象中的爱情生活在我大脑的意念中太久了,结婚以后,满心欢喜地从幻想中走出和现实拥抱了一圈,结果却使我痛苦难言,失望得一时无法面对生活。
有时候,我非常憎恨自己,憎恨自己设置在大脑里已经生根发芽的虚无缥缈的爱情幻象,但我又无力回避它的存在。这也许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所造就的,它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我就像无法摆脱我躯体上的某个器官一样无法摆脱它。
第二部分第七章 这是第一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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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改变韩梅无望的情况下,我时常想起一个地方。虽然那个地方已经远离我好几年了,当时我对那个地方谈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在我无法读懂韩梅的时候,我很想很想去那个地方,很想和他们一起谈论谈论女人,研究一下女人的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诱惑我的地方在滨海市七彩街内,是黑龙江一家粮油公司住滨海办事处。事实上,它完全是一家私人公司,打着办事处的牌子只是为了生意好做些。那里的老板姓李,为人随和,喜欢开玩笑,大家都称他为老李。到他那里去的大多数都是家在外地,只身一人在滨海经商的男人。老李的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他自己没有车,经常用我的车,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时常在一起称兄道弟。
由于老李的随和和热心,聚集在他那里的人很多,大家没事的时候在他那里天南地北胡侃一阵,真话假话的中心议题离不开利益和女人。当时,我对这两个话题都不太感兴趣。他们谈论的利益问题当然离不开他们的经商,我只是个出租车司机,我的利益只能靠我的辛苦;他们谈论的女人,几乎都是他们在婚外已经找到或者要找的情人,再不就是三陪小姐。那时候,我把爱情看得很神圣,在我心里,好女人是不可能给人家当二奶或者做三陪小姐的,我认为这些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连续去了三次,才见到老李。从公司的门面上看,老李的公司已经失了当初的风光和排场。当然,由于大环境的因素,很多贸易公司都倒闭了,像老李这样还能坚持生存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几年没见面,老李的变化很大,不但容貌苍老,就连当初说话的气度也没了,整个一个唯唯诺诺。想当初他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老李满面红光,口若悬河,特别是一谈到女人,更是劲头实足。
对于我的来访,老李表现得非常热情,一见面就很夸张地拥抱了我,搞得像接见外宾似的。他说:“于杰,你能来看我,我太激动了。不瞒你说,我这里现在可不比当初哇!我真想多见到几个昔日的朋友。想当年我这里可是门庭若市啊!那时候,赚钱比现在容易,弟兄们腰包鼓鼓的,尽管商场上永远是勾心斗角,但是男人有了钱活得就滋润呢!唉,现在粮油生意不好做,很多办事处都扯了,我是个特例,公司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只要还能坚持活下去,我就得支撑着干,凭借过去的老关系,在这里艰难地生存。你能来看老兄,老兄感谢你呀!”
老李的家里冷冷清清,空旷的房间里连空气都显得稀薄。回忆着当年的人来人往,再看看如今的门可罗雀,尤其是岁月在老李身上和脸上留下的颓废和沧桑,忽然之间一阵凄凉袭上我的心头,顿时产生一种瑟瑟发抖之感。
眼前的凄凉让我又一次想起老李当初的话:表面上我很风光,可谁能知道我心里的压力有多大,人家赔了钱有共产党顶着,我呢,除了我自己,还有谁?所以我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一次失败就可能导致我的倾家荡产。我一个人怎么都可以,实在不行还有死路一条,可老婆孩子怎么办?她们还都指望着我呢!一个男人在外面闯世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体贴更没有爱情,不管压力多大都得自己承受,连个抚慰和发泄的人都没有。像我这样的男人一年顶两年老,我的寿命不会太长,我随时都为死亡做准备。有时候,我非常需要女人,需要女人的抚慰,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必要的时候对我都是一种安慰。
以前,每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我都觉得很无聊,完全是一个男人的无病呻吟,有时候甚至有些厌恶。但是现在,当我经历了婚姻的困惑,生活的压力,又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我能非常理解老李当初的感受,我感触到作为一个男人那种无法说清的苦衷。
屋子里很零乱,明显在告诉我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老李一边清理沙发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说:“于杰,坐,坐。你看我这,简直成了一个狗窝。唉,这男人啊,天生就不是收拾屋子的材料。”
望着忙碌的老李,我心里一阵酸痛。眼前这个男人,当初赤手空拳来到这里,凭借自己的一点智能加上低三下四,有时候甚至是让人讨厌的阿谀奉承,在那造就富强的几年中,也风光过一阵子。那时候,在他孤寂的生活中,还可以小心谨慎地享受一些来自女人的抚慰。现在呢,人老了,事业也随着大环境衰败了,女人呢,看样子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老李说:“于杰,你坐,傻站着干什么?我知道你是替老哥难过,不过这种生活就快结束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可以在海边买一套房子,把老婆和女儿接过来,到那时候就好了。”
在我的记忆里,老李从来就没有主动提起过他老婆。听说老李年轻的时候和他老婆的关系就不太融洽,两个人经常吵架,老李出来闯世界,多半是为了摆脱家庭的烦恼。维持婚姻也只是为了孩子而已。
当初老李身边有过几个女人,有一个好像跟了他好几年,那时候,他们俩俨然一对夫妻。记得那个女人很漂亮,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的眼睛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断定确实没有女人的痕迹,我问道:“老李,原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啦?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老里仰起脸,沉思了一下,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是王芳吧,早就走了。”
我说:“你其他的女人呢?都没了?”
老李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记得你可是我们这些朋友中最不喜欢谈论女人的。这么跟你说吧,当一个男人忘乎所以的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多数都是为了利益而来的。还记得当初吗?我身边可是前呼后拥啊!现在呢,钱没了,女人也跟着没了,有几个,偶尔在大街上碰见,都装着不认识我。”
老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男人有时候就是个动物。一穷二白时,身边唯一的女人是老婆;有了钱之后享受富有时,唯一容不下的女人还是老婆,觉得老婆没情调,唠唠叨叨,不懂得爱情,和自己理想中的女人差得太远了;遭受挫折和失败后,能够安慰自己,给自己以家的依托的女人又是老婆。”
第二部分第七章 这是第一次(3)
老李的大道理我似懂非懂,但是在我的记忆中,老李以前对那个王芳是赞不绝口的。那时候,老李经常在朋友们面前夸耀王芳如何精明能干,如何对他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何懂得化解男人内心的苦闷,还说今生有幸得到王芳,是前辈子修来的福。那时候,王芳如同老李的一个内当家。至于老李今天提到的老婆,在老李以前的谈话中几乎是个空白。
我说:“老李,记得你说过,年轻多情的女性能给中年以后的男人带来无限活力,男人有了活力以后,才能在事业上创造出非凡的业绩。”
老李说:“以前的确是那么认为的,而且还觉得自己的理论很精辟。经过了这么多风吹雨打才明白,以前头脑通货膨胀时自以为是的那些定律,基本上都经不住生活的检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驻扎在七彩街里的像我这样的外地公司的很多负责人们,是多么目光短浅。这些人每天怀里揣着鼓鼓的钞票,吃喝玩乐,油光满面,醉生梦死般地找女人,像极了在历史的舞台上偶尔出现的蹩脚小丑,以为生活会永远光怪陆离,等到粮油市场从卖方转变为买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酒囊饭袋。金钱没了,地位没了,女人没了,剩下的只有茫然和悔恨。”
我说:“不要这么悲观吗!你现在这不很好吗?那么多人都打道回府了,你能在这里站住脚,就说明你还是很有本事的。”
老李说:“我不是悲观,是老了,身上没有以前那股冲劲了。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理想远大,目标宏伟,把自己看得神乎其神,认为人生的路是那么漫长,发财的机会会很多很多。现在回头看看,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就老了,不服气不行,精神头和身子骨都不听使唤了。我是为以前丢失那些赚钱的机会而感到惋惜呀!和现在相比,那时候赚钱太容易了,有时候,就像捡钱一样。那时候如果能有点正事,把精神头往正地方多用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可怜。你还记得陆显东吗?大家都叫他东子。当初我们这些人沉浸在女人温暖的被窝时,人家像个学子一样,辛辛苦苦,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与花里胡哨的事从来不沾边。我们这帮人中,只有他的公司保留住了。这两年,他自己承包了,在这种环境下,生意依然很红火。”
陆显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