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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雪大陆空间开启(1 / 2)

第四章冰雪大陆空间开启

盛蕣华坚决不肯缠足的消息传到了孟观时的娘家,老太太骆宜章微微笑着说:“倒是个有主意的,她能够拿得定,不后悔便好。”

从此之后更加疼她。

第二年景泰五年,盛蕣华虚岁八岁,生日之前最后一次来祖母家中,骆宜章将她揽在怀里,疼惜地说:“我的蕣华啊,今后再见你可就难了。”

姨母孟观宪的女儿,蕣华的表妹,小她两岁的归近芗也难过地说:“姐姐,我想你。”

盛家的规则,女孩儿长到八岁的时候,便不许随母亲回姥姥家,习俗通称是叫做“外家”,以母亲的娘家为外,至于其她的亲戚,“虽至亲之家,亦不许往”,假如不这样做,就会处罚孟观时。

从缠足威胁的迫近之时起,蕣华便真切感受到了时代的严峻,从前她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好在缠足是给她顶过去了,然而如今随着自身的成长,禁锢愈发严苛,缠足她可以抵制,但是家规禁令难以抵挡,缠足无论如何没有写在家规里,一百六十八条家规,没有一条说“女性必须缠足”,但是家规里面明确写着,女孩八岁起不许外出。

七月初七过了生日之后,盛蕣华便给认为是正式到了八岁,从那之后,她便再不能走出盛家大宅的门,只能在中门内的这一块地方行动。

这还幸好是孟家的老祖母还在,否则若是骆宜章故去,连孟观时都不能再回娘家,就算娘家有事,比如婚丧之类,也只能是盛家派代表前往,孟观时不能够再去,那种情况下,孟观时彻底成为盛家大宅门里的囚徒。

当然也不是毫无回圜余地的,在那种情况下,虽然孟观时不能够再回娘家,但孟家的人可以来看孟观时,“本房至亲”可以相见,也就是姨妈舅舅这两家,而孟家的其她亲人,也都不能见了。

想到今后蕣华不能够再来自己这里,骆宜章很有些难过,将一块玉坠送了给她:“拿着吧,以后看到了它,就好像看到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观时笑道:“母亲何必如此伤感,再过几年,蕣华于归之后,要来看你可就容易了。”

虽然骆宜章是可以来盛家做客,顺便看看蕣华,然而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伤感,而且也显得对母亲不够尊重,所以孟观时便想到了蕣华结婚之后,对方家里的规矩未必这么大,蕣华也可以去看看姥姥,而且也没几年了,蕣华今年八岁,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可以议婚,这样一想,蕣华很快就要离开自己,又伤感了一层,不由得便想到崔阅说的,“早晚也是别人家里的人,现在少疼她一些,将来也免得伤心。”

蕣华向祖母道谢,接过那一块白玉,入手只觉得凉沁沁的,她晓得这是祖母一向佩戴的寒玉,江南夏天热啊,这一块寒玉带在身上,就能够给人消暑,而如今祖母给了自己,是很珍爱自己了。

傍晚回到家中,蕣华躺在床上,抚弄着那一块白玉,那是一块长圆形的玉牌,正面刻着一座山峰,背后刻了三个诡异的字,特别抽象,看起来有一点像是甲骨文,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祖母说,从前也请过人来看,只是那些学问深厚的学者也不能明白究竟是写的什么。

祖母当时笑着说:“摔也不会破,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失手将它落到青石板上,当时心慌得厉害,以为一定碎了,哪知半点损伤也不见,再配上这不晓得是什么的字,从前就想着,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缘分的得了去,能解开这其中的谜题,今日给我的亲孙女,且看你有没有这样的造化。”

蕣华将玉牌拿在手里,对着月光仔细看着,说是雕刻,其实不完全是,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工艺,山峰和刻字都既不是阴刻,也不是阳刻,而是隐含在玉牌之中,仿佛是玉牌之中天然形成的图案,表面没有任何雕刻痕迹,然而那图形如此精致,显然不是玉石本身形成的。

蕣华握住玉牌,不住地看着,忽然之间,外面夜空之中猛然出现一道闪电,蛇形闪电穿过窗户,进入室内,穿透了玉牌,将玉牌与蕣华紧紧连在一起,蕣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串信息进入她的大脑,然后蕣华就感到周围急剧寒冷,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向周围一看,周围光线朦胧,仿佛晨曦,然而一眼望去都是冰山,远方的海上也是大块的浮冰,于是蕣华瞬间本能知道玉牌后面的三个字是什么:南极洲!

蕣华只过了几秒,便根据大脑中的信息,按下玉牌上的开关,回到卧室,不仅仅是因为方才那一道闪电,可能会吸引旁人来查看,也是因为,空间里实在是太冷了,大概在零下几十度,自己只穿着一身薄薄的中衣,哪里受得住?

这个时候,果然有巡夜人来拍门:“三叔,三婶,方才闪电击中房屋,快看看有无人受伤?可有失火么?”

孟观时和盛敦文连忙披衣下床,孟观时赶快去看三个孩子,见她们都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她拉着蕣华的手,有些担忧地问:“蕣华,你的手上为什么这么冷?”

蕣华:“我方才有点吓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是冻的。

孟观时将蕣华搂在怀里:“不怕不怕,已经过去了。”

然后她再仔细查看房屋,发现蕣华的卧室窗纸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孔,如同杏核大小,周围仿佛烧焦了一样,方才闪电应该就是击在了这里,好在蕣华没事,这窗户明天补好也就是了,此时刚刚入秋,天气还热得很,窗户上有一个洞也没什么。

孟观时又安慰了一番,这一次突发闪电,女儿受到的惊吓是最重的,要好好抚慰,后来见蕣华脸上那种震惊的神情逐渐消退,身体也重新回暖,她这才安心离去。

房门关闭,盛蕣华重新躺在床上,盖上薄薄的被子,重新将那枚玉牌拿在面前看着,难怪号称是“寒玉”,里面大概率是一个类似南极洲的环境,空间钥匙能不冷吗?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自己前世对南极北极都很感兴趣,穿越福利就是类南极洲。

这是一个通过DNA开启的空间,每一次都要进行DNA验证,当然可以验血,不过更简单的方法是,让空间钥匙化验自己的指甲或者头发,那里面也有自己的DNA。

空间钥匙在激发之后,原本的玉牌已经成为两个部分,按住牌面用力向下滑,双层玉牌会分开,底面的表层显露出一块金色的圆形区域,将指甲或者头发贴在那里五秒钟的时间,化验完成,然后空中会出现一个仿佛锁孔一般的光斑,那就是时空隧道,十秒钟之内,将重新复合的玉牌——也就是空间钥匙插入光斑锁孔之中,就能够开启空间,超过这个时间,锁孔消失,再次开启需要重新验证。

盛蕣华躺在那里,一阵心潮澎湃,自己这一趟穿越,果然不是白来的,竟然有这样的奇遇,虽然是一个冰雪大陆的空间,但毕竟也是空间,起码可以起到储存物资的作用,是一个随身仓库,这样的隐秘仓库也是相当重要的,尤其在社会混乱的时期。

方才虽然认为是类南极大陆空间,但是毕竟时间太短,那只是一个直观联想,不是最后的判断,如果真的是类南极大陆,其实也不是完全的荒凉严酷,没有生命,自己前世学环保,对南极也有所了解,南极是有环境污染了,比如化学品累积,还有石油泄露扩散,不过除此以外,南极周围的海洋里也是有大量生命的,有许多鱼类,还有磷虾,另外岸上可以看到企鹅和海豹,所以自己或许也可以从那里获取一些食物。

不过自己不必急于一时,现在的自己,年纪还是太小了,抵御寒冷的能力不是很强,而且行动力也没有那样高效,反正空间就在这里,自己就慢慢长大,等待将来便好。

盛蕣华强按下去内心的激动,日子仍然如同从前一样,慢慢地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她八岁了,按此时的社会文化,要开始注意防嫌,尤其是盛义门,更是格外在意这一点,盛蕣华从此便只是在内宅,跟着母亲和婶娘姐妹们,做一些这时代世家大族女子常做的事。

盛蕣华学会了刺绣,还有裁剪衣服,另外她也是背了满满一肚子的《列女传》,还有《女诫》、《内训》、《女论语》,要说这几部书的编写者,还真的都鼎鼎大名,《女诫》是班昭写的,《内训》明成祖朱棣的妻子徐皇后撰写,而《女论语》则是唐朝女学者宋若莘编写。

孟观时教她读《女论语》:“男人书堂,请延师傅。习学礼义,吟诗作赋,尊敬师儒,束修酒脯。女处闺门,少令出户。唤来便来,唤去便去。稍有不从,当加叱怒……”

盛蕣华:我再也不吐槽应试教育制度了,如果不是当年那生吞活剥的背书方法,我今天怎么能忍得住念这些啊?简直是自我鞭笞一样,都是在抽打自己的精神根基。

孟观时教她背完了,还要问问她的感想:“蕣华,读过了这一篇,可有什么所得?”

盛蕣华笑道:“娘亲,我是极敬重宋学士的,终身不婚,钻研学问,侍奉亲人,而且她的四个妹妹也都不成婚,若是我能有这样几个好姐妹,大家相守在一起,倒是也圆满了。”

孟观时:……是让你学书中的道理,不是让你仿效着不成婚的,而且还要拉着姐妹们也都这样做,你可真的是厉害了。

孟观时徐徐地说:“这话你在房里说说,也就罢了,不可到外面胡言乱语,小心请家法跪祠堂。”

盛蕣华笑着一头扑在孟观时的怀里:“娘亲,我晓得的。”

孟观时抚摸着她的颅顶,满是疼爱而又语重心长地说:“蕣华,你可要记得,无论你做得如何,但是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东西,都要符合先圣的教导。”

盛蕣华点了点头:“娘,我记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让自己学会装点门面,徐皇后也就罢了,班昭和宋氏五姐妹,她们的女德教训是一回事,但是看看她们一生行为,即使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眼光,也是相当叛逆,尤其宋若莘姐妹,终身不婚,一心学问,堪称激进女权,二十一世纪坚持不婚的女性也是比较少的,而人家五姐妹都不婚,这样的事在现代社会,也是堪称奇闻了,放在如今,就是自己和盛徽盛颐还有归近芗都不结婚,再加上蜂儿小螳,凑成六个,那就比宋家姐妹多出一个了,数量赢。

空闲的时候,孟观时便教她弹古琴,孟观时乃是一位标准才女,琴棋书画都能上手,尤其是琴艺和书法绘画,相当精湛,即使来到盛家,也没有荒废了这些,只是不怎样下棋了,因为盛家的子弟都远离棋盘,因此她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便将棋具留在了家中。

蕣华对于书法兴趣一般,非常喜欢古琴和绘画,而且喜欢的不是水墨,而是粉彩,越是鲜妍的色彩她越喜欢,画得满纸大红大绿,江行有时候过来,看着她的画,便要笑起来:“倒是个热闹孩子,虽然应该安详庄重,凡事却也不可过分,那便是沉闷了,她这样刚刚好,显得很有劲的样子。”

这些年江行对盛蕣华的观察,这孩子真是个聪明的,当初执拗地不肯缠足,自己还担心她太过离经叛道,哪知后面竟然一派平静,说话做事都符合盛家的风格,整天就是读书、纺织、弹琴、画画,不吵不闹,只是时常就到后面园子里和蜂儿小螳玩耍,还经常招引着盛徽盛颐,不过好在是盛家的后园,倒也罢了。

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生机勃勃,似乎对生活有着无限的趣味,比如她画的这些画,虽然技法不是很高明,但是色彩非常好,给人一种明媚清新的感觉,看她的画,让人感觉欢快,蕣华若是专心于画功,或许会有所成。

天顺二年,盛蕣华十二岁,这个时候钊焕十六岁,八月里的一天,钊焕高高兴兴地回来,头上戴着黑丝网巾,笑着对孟观时说:“母亲,我今儿考书,族长说我已经可以行加冠礼了。”

男子冠礼按规则是二十岁,不过盛家的规矩,小辈男子之中,如果有人四书五经背得好,还能够讲说主题思想,便可以提前加冠,最早十六岁,从此便是成年人。

孟观时本来正在做针线,闻言笑道:“好,好,不枉你先生费心教导一场,十六岁便加冠,着实用功得很。”

盛蕣华在旁边脱口便说:“你从此可以吃肉了!”

她这一句话,孟观时和盛钊焕都乐了出来,连钊繁也在旁边拍着手说:“姐姐要吃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蕣华捏着钊繁的脸:“兄长就是为了要吃东坡肉,才这般拼命背书,你也要好好读书,才能够早点吃肉,否则有人是拖到二十一岁,才加冠吃肉的。”

家规,冠礼最晚二十一岁,再怎么样二十一岁也会加冠了,所以实在背书背不出,倒也不必太过焦虑,到年龄就会自动毕业了。

钊焕笑道:“你也不必着急,再过三年,你要行及笄之礼,到那个时候,也可以吃肉了,其实比我还早一年。”

盛蕣华撇了撇嘴:“若是要背四书五经,我那时也能背。”

毕竟是十几年大小考试披荆斩棘过来的,背书她是不怕的,问题是要理解,四书她已经读熟了,也能够完全背诵,《诗经》学得特别快,尤其是《国风》部分,《春秋》也读了大半,现在还没有读的是《礼记》、《周易》和《尚书》,那些还没开讲的书她也翻过了,直观感受最头痛的是《尚书》,太古老深奥了,简直就是每个字都需要注解。

钊焕笑着说:“晓得妹妹读书好,将来定然是个才女。”

蕣华噗嗤一笑:“哥哥罢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很高的资质,徽姐姐才真是有才华。”

今年十四岁的盛徽,俨然便是小才女,四书五经都通读过了,而且满腹诗文辞赋,谈吐举止都是大家风范,也多读史书,很有见识,去年英宗复辟,杀死于谦,几个小姐妹一起刺绣的时候,她便叹息道:“于少保乃是一心为国的,‘要留清白在人间’,从前为了国家而守卫京城,现在也会为了国家,尽忠于复位的陛下,何必这样对他?”

当时自己说的是:“徽姐姐,你读一阵子书,便到外面走一走,不要累坏了眼睛,晚上灯光昏暗,少读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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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年来天顺三年,三月里的时候,盛徽行了笄礼,那一天蕣华也去看,只见盛徽已经梳好了发髻,江行将一根簪子插入发髻之中,许多女性长辈观礼,老祖母沈德京也坐在那里,微微含笑点头。

盛徽乃是这一代女孩之中,最让沈德京得意的一个,她本房有七个孙女,虽然都很疼爱,但是最看重的乃是盛徽,蕣华虽然幼年时候颇有“异象”,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显得平庸,读书速度是很快,书中的意思也都讲得出,可是没有自己阐发的观点,只是照本宣科,这就是“小时了了,大未必好”。

及笄礼上,长辈们照例训导了一番,沈德京将一套银首饰交给了盛徽,抚摸着她的脖颈:“我的阿徽,如今便是成年了。”

要议婚了,虽然不是立刻出门,然而日期也不会太远,多不过三年两载,就要离开了。

然后沈德京转头一望,只见蕣华目光灼灼,正盯着那一套手镯项圈,沈德京虽然没有说什么,然而暗自摇头,这孩子,不是个宁静淡泊的,可是要好好锤炼才行,否则将来自己当主母管理家计,很容易出问题,若是怂恿着丈夫贪腐,更麻烦了,前提是她的丈夫能够出仕做官。

盛徽笄礼之后,果然家族便开始给她选择婚事,蕣华看到这一点,马上便准备起来,从现在开始专注于道藏,得了机会便说要“在家修道”。

盛敦文很是不满,这一天将她叫到面前:“我盛家向来诗书传家,不但子弟们不许当和尚道士,就是女子,也没有做这个的,嫁入我家的媳妇,倘若亲族之中有人为僧道,也不能继续往来,你如今却要修道,何等混乱。”

蕣华调整着表情,谨慎恭敬地说:“父亲,孔子并不曾毁贬老子,还曾经向老子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够在家修持呢?”

盛敦文冷笑一声,道:“老子可有让人不婚不娶,专门修道?”

蕣华登时一噎,然而她脑子转动,马上说道:“父亲啊,老子也没有禁止这件事啊?我愿意效仿宋若莘,终身在家中侍奉两位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敦文一甩袖子:“胡说八道,宋氏姐妹是因为家里儿子实在不成器,她们才要支撑门户,你哥哥十六岁便加冠,你弟弟也肯读书,你何苦留在家中?况且家族也不肯答应的。本来还想让你在家中多住两年,既然如此邪僻,及笄之后便赶快与我出去!”

蕣华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年,这是第一次与盛敦文关系如此之僵,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太过在意,即使在现代,逼婚也很严重,更何况是这个时代,她已经想好,现在先将“有志修道”的舆论散播出去,将来如果实在逼婚,自己就梳起一个丸子头,再做一身道长的衣服,就在家修持了,盛家乃是有体面的家族,总不好一定把自己送进花轿。

这一天晚上,蕣华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未来的道路,自己如此反感婚姻,在许多人看来,很是不可理解吧?即使在明代,“万恶的封建王朝”,也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水深火热,有一些还是过得去的,甚至堪称和睦美满,比如孟观时与盛敦文,感情就比较好,只不过自己实在不想再结婚了。

前世欧春露的时候,蕣华是结过婚的,因为急需逃离地狱一般的原生家庭,家里对自己控制非常恐怖,自己是想要断联的,但是那边会报假警,说女儿失踪,有几次自己只是因为睡着了,没有及时回消息,就威胁说要报警,如果自己坚持反抗,就报警说自己有精神病,关进医院控制起来,那一次算是万幸,送的是公立医院,医生检查自己精神正常,很快就出来了。

回到家中,母亲的原话是,“你要死也给我死家里,不可能放你出去的”,当时自己是真的想过自杀,只是那时严重抑郁,没有这样强的行动能力。

而且欧春露也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她想来想去,想到了谈恋爱,很快找了个男朋友,并且和男朋友去了他的家乡城市,说来也怪,自从自己有了男朋友,面对双亲的腰杆忽然就硬了,而且家里也不再逼得那样厉害。

再之后自己就结婚了,婚后更是理直气壮断联,不知那边是否又有报警,但是即使报警,自己也有得话说:“我已经结婚了,不归你们管。”

其实自己的老公还可以,不是多么好,但也不太糟,让自己决定离婚的,是丈夫想要自己生孩子,而欧春露一想到怀孕生育,就感觉特别痛苦,仿佛堕入魔窟一般,坚决不肯生,两个人的关系便走到了尽头,欧春露搬出了老公的房子,自己租住公寓,两个人算是和平分手,刚刚办理了离婚手续,欧春露就穿越到这个时空。

回首自己的前世,那些决定说不上正确与否,只是在当时的自己,或许是比较有利的选择,而今生,盛蕣华不想再进入婚姻,她不想再由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当成年之后,她渴望过一种独立自由的生活。

盛蕣华便这样预先“危机公关”,到了七月里,忽然间这一天午后大雷雨,她正坐在房里,面前摊着《黄庭经》,这一阵儒家典籍的速度明显放慢,蕣华将更多时间拿来读道家书册,忽然间外面一阵人声喧闹,“着火了!”

蕣华连忙站起来,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伸长脖子看着远方,只见厨房那边果然有隐隐的烟气火光,这一天的风特别大,不多时,那红色的火光便愈发明显起来,显然是火灾越来越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是晓得厨房区域的,那里为了要烹调食物,储备了大量的木柴,而这个时代消防设施简陋,预备方案主要就是水缸,里面总是装满了水,冬季里用草覆盖,免得结冰,但是这样的设备,如果有比较大型的失火,后果会非常严重。

其实薪炭之类,本来是单独在一间空屋存储的,就是考虑到厨房火星迸溅,点燃柴薪,然而今日不知怎么,竟然着了。

火焰渐渐扩散,半个时辰之后,竟然向着孟观时居住的这一片院落来了,孟观时很是紧张,要蕣华带着钊繁,不要走失,“若是火来了,你便赶快带着弟弟躲出去”,自己则是与各位嫂嫂弟妹一起,拿着水桶水盆,出去泼水灭火。

盛家的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盛蕣华一夜没敢睡,牵着钊繁,直到第二天上午巳时,这才听说已经全灭了下去,蕣华这才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消下去了,其实昨天刚刚听说起火的时候,自己瞬间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趁乱离开盛家,混乱之中,或许不会有人注意自己,溜出去从此海阔天空,就算是给人发现,自己也可以解释,“忙着救火,跑昏了头”。

只是这个念头在胸中转了几圈,终究放在一旁,自己年纪还是太轻了,到现在周岁其实才十二岁,体能不是很强,独立生存有困难,如果空间是一片青山绿水倒是还能好一点,偏偏是南极冰山,要启用非常艰难,所以蕣华两眼发亮地设想了一番“出逃计划”之后,终于还是放开了,还是在这里步步为营吧。

雨水这个时候早已经停止,蕣华住的这一片地方,好在是没有怎样受损,但是往前走几十米,便看到满地倾倒的墙垣,烧焦的瓦片,盛家大宅大部分已经烧成白地了,这便是“一片火灾现场真干净”。

这个时候,蕣华发现了一件事,自己饿啊,从昨天中饭之后到现在,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到现在饥肠辘辘,饿到胃疼,她低头一看钊繁,只见钊繁也是一脸饥饿,好在因为火灾的恐怖抑制了对食物的渴望,所以钊繁没有闹着要吃东西。

蕣华领着钊繁回到房间里,从盒子里取出米糕,两个人分了一块吃了,余下的要留给双亲和钊焕,这样的情形,想来也未必能够很快做饭。

之后的几天,果然一派兵荒马乱,厨房那边是已经烧了个彻底,女人男子日常聚餐的食堂,静贞堂和金心堂也烧毁了,甚至早晨全员签到点名的有伦堂,也烧了大半,妇人们勉强搭起炉灶做饭,也没有什么好的了,不过是煮熟了米饭配菜汤罢了,蕣华也随着一起拾柴择菜,总算是将饭吃进肚子里。

到了这个时候,每天念的教训也都暂时免了,从前每天早上,外面敲响二十四声鼓,就是起床的号令,要赶快起来的,洗漱之后去有伦堂,女男分两边坐了,听还未加冠的少年男子念训词,那训导词是女男不同的,女训主要是女子在家中的品行,比如孝敬长辈,敬重丈夫,对妯娌温和,对晚辈慈爱,尤其不能“淫狎妒忌”,男训便是孝悌仁恕之类,孝悌是对内的,仁恕是对外的。

蕣华自从长大了一些,便随着孟观时每天来大食堂吃饭,天天听这些,起初她是听不懂的,因为都是古文,欧春露古文底子很一般,后来孟观时教她识字,将家规家训一条条也教了给她,包括这些饭前的训话,蕣华一边背,心里一边吐槽,幸好自己当初学政治课,练就了一番走脑不走心的本领,否则还真的是麻烦,自己是不会给洗脑的,但是读这些东西太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么多年,蕣华起初的那种厌恶感逐渐消退,她现在的感觉是,麻木了,听了等于没听。

人们还在残砖瓦砾之间寻找值钱的物品,尽量挽回一点损失。

内宅也烧了大半,盛家的人都挤住在残存的房屋之中,蕣华和盛徽盛颐住在一起,晚上如同三只小动物一样,挤在床上嘀嘀咕咕说着话:

“华妹妹,为什么忽然间想要修道?母亲说,你不知怎么忽然间转了性,竟然要修行了,恁么清清静静的,你受得住吗?”

“嘻嘻嘻”,发出这个声音的是盛颐。

蕣华道:“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想这样啊,我真是不愿闹自杀之类。”

盛徽登时便是一愣,但是马上便知道她只是拿“自杀”来讨价还价,其实是不想死的,便放下了心,咯咯地乐着说:“为了这个‘不嫁人’,你也是费尽苦心,只可惜我不晓得该如何帮你。”

虽然盛徽对于结婚这件事并不排斥,不过她也不觉得蕣华是怎样的古怪,私底下她们说起,倒是都情愿一辈子不成婚,就相守在一处,每天读书弹琴之类,逍逍遥遥过完这一生,只是盛徽晓得,这种想法大半只是梦。

盛徽又说:“你们不要对别人讲,我隐隐地听着,家中竟然是支撑不下去了呢,可能要分开来。”

听了她这句话,蕣华登时一个激灵窜了起来,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两手肘撑在床上,眼睛亮亮的:“徽姐姐,这是真的么?”

如果能够离开盛家大宅,自己的行动自由度就大得多了,讲真随着年龄的增长,盛家高高围墙内的生活对于蕣华来讲,也越来越无趣,不能看也不能听戏,虽然前世对戏剧不感兴趣,但在这个时代,这毕竟是重要的娱乐方式,所以她就感到很是无聊,整天看那些典籍,很容易就闷了,顶多是读读诗词,以此放松一下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起初的那几年,这种平淡乏味的生活对于蕣华,是合适的,就好像孟观时说的,“虽然没有太多快乐,但也没有悲伤,就只是平静”,那个时候蕣华亟待修复残破的灵魂,然而到了现在,她便感觉不满足了,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婚姻也摆在她的面前,盛家大宅带着一种强大的惯性,那种力量让她更难对抗,所以如果是拆分成小家庭,她以为对自己是有利的。

盛徽抿着嘴,冲着蕣华直乐,蕣华就是这个样子,但凡有什么三观不正的话题,她总是格外兴奋,注意力马上集中起来,她的这个反应,若是给人知道了,可是麻烦。

于是盛徽慢慢地说:“其实早就撑不下去了,你可还记得前些年,通判刘大人就奏请朝廷,‘义门盛氏族大,不能自给,又买马出丁,供山西邮传,困甚’,所以当时的正统皇帝,如今的天顺皇帝便免了咱们家的马匹人工?这家中早已经是寅吃卯粮,账目也乱得很,前后交接都是葫芦提,越来越追究不得了,母亲说若是这样下去,早晚要散呢。”

蕣华嘿嘿地笑:“那账目若是让我过去理一理,没准儿能弄清。”

盛徽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角:“好了,知道你术数精通得很,不过家族的账目,向来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二伯母说了有关家业的事情,差一点给拉到祠堂罚拜。”

蕣华一笑:“我当然记得,方才不过是那么一说。”

二伯母钱清是二房长媳,是个有计算的人,看看这家业是维持不下去了,有一次便说:“倒是不如趁现在,账目还能看,赶快结算了,把从前的账清一清,今后或是继续这样一起住着,或是各自另过,总有一个清楚的账本,否则继续这么囫囵着,年深日久,更加难了。”

就为了这句话,丈夫发了好大的火,差点将她告到公堂上去,家规里明确有这一条,“诸妇媟言无耻及干预阃外事者,当罚拜以愧之”,虽然条目是这么写的,不过蕣华觉得,她老公也实在有点小题大做,非要显得自己政治觉悟高是怎么着?

蕣华倒也不是过于自信,她前世毕竟当过会计,工厂规模很大,几千人,每个月连材料带成品,出入库数量金额都很庞大,虽然她不是总会计师,但也负责其中一部分账目,所以她想,以自己网课恶补的财务知识,还有数年的会计实务经验,或许能提供一臂之力,不过这个念头却也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她当然是知道盛义门是绝不容女性参与家族运转的关键事务,所以自己这一番“力挽狂澜”的心,也就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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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氏大宅这一次的大火,实在惨烈,检点房屋,烧毁了三分之二,甚至多年的账目也给烧掉了一部分,于是本来就混乱的家族财务更加乱了,到了这个时候,连蕣华也清楚地看出,盛义门已经难以维持。

果然,到了十月里,十五这一天,开祠堂进行了例行的祭拜之后,族长便向历代先祖禀告:“实在是顶不下去了,不孝子孙要分家。”

于是盛氏家族“拆灶异居、分产自养”便成为了现实。

然后便是分家产,经过这一场大火,本来就严峻的家族经济雪上加霜,所以每个家庭能够分到的财物,都少得很了,这中间也有一个原则,就是房屋财产损失得多的,便多分一些,有些人是房屋全给烧了呢,房间里的衣服物品当然也都烧尽了,虽然盛家不允许族人置私产,然而多少也是有一些,比如衣服银钱之类,现在全都成了灰。

结算账目,整理现银,盛敦文这一家拿到了三百多两白银,另外还有几十亩地,家中原本的衣物都在,还有孟观时的嫁妆,并未损失,因此这家中还可以的。

分了财产之后,盛敦文的这个小家庭搬了出去住,因为老宅之中的房屋实在是紧张,虽然已经找工匠重新修筑屋舍,然而一时之间难以恢复全部,而且家族财力受到重创,想要恢复昔日的规模,是很难的了,大宅里面住房实在紧张,于是盛敦文便带着全家搬了出去,先是住到了老岳母家里,骆宜章当然是高兴,她家也算是本地比较富足的,家中空房尽有,便安顿了女儿女婿一家,又搂过蕣华细细地看着:“我的蕣华啊,已经长这么大了。”

蕣华很是亲昵地叫着姥姥,老祖母对自己的意义太特别了,冰雪大陆的空间就是她送给自己,自己在这个时空能够有这样一份笃定,一个原因就是有随身空间,虽然是南极大陆的空间,但毕竟也是相当重要的。

听说姐姐回来,孟观宪也带着女儿赶来看望,蕣华与归近芗这几年少有见面,已经有些生疏,然而想到两个人从前的时光,便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此时坐在一起细细地说话。

归近芗说道:“姐姐,我一直很想你,还想着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你成婚之后,才能够看到你,哪知今天就见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心中也是一动,笑道:“哪知突然有这样一场火呢,近芗,我和你说,那一天的大火啊,那可真的是铺天盖地,卷着地面而来,大家吓得脸色都白了……”

蕣华绘声绘色给她讲当时的火灾状况,听得归近芗两只眼睛都有些发直,这样的场面她确实没有见过,虽然很惊险,然而的确是特别的经历,而蕣华又很会说话,演说得精彩,让她便也淡化了恐怖,感到很是新奇。

最后蕣华又说:“可惜盛家的女儿之中,却没有一个好作罗贯中的,否则将这一段事情记叙下来,倒也可以流传下去。”

归近芗笑道:“姐姐是说,将家中的事编成故事,写下来吗?”

蕣华乐着说:“是啊,倒也真的好像《三国》呢。”

这些年来自己过得虽然平静,然而看到的一些事情却也真的惊心,盛家就好像一条河流,表面水波不兴,但是下面潜流暗涌,也是很激烈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多的人,戏剧性更强了。

蕣华方才其实很想说,“可惜盛家的女子之中没有一个张爱玲”,如果是张爱玲来写盛家大宅门里的事情,那可是更犀利了,而且背景也有相似之处,张爱玲是没落世家,盛家是虽然算不上彻底没落,毕竟是分家了,祖训的“吾子孙有不孝悌,不同釜炊者,天实临殛之”,到现在也说不得了。

归近芗拉着她的胳膊,道:“姐姐,不如你便写一本好了,你很会说故事的。”

蕣华连连摇头:“我若是真的写了,人家一眼便看出是盛家,况且写了给谁看呢?”

这个时候的女性文学出版,还是非常稀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归近芗摇着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写了就给我看,好想知道那高高院墙里面的事情。”

蕣华笑道:“等我再多打听一些事,或者便写一本。”

孟观宪见她们两个在那里唧唧哝哝,便笑着扬声问:“蕣华、近芗,聊什么这么高兴?”

近芗回转头笑道:“姐姐说,要写本故事给我看,就写那一场大火。”

孟观宪笑着说:“那倒是好,蕣华这孩子,总有些人家想不到的念头,若写一篇故事,或者竟也别开生面。要说典籍之外,诗词散曲虽然多有,只是却少,虽然有些传奇,奈何篇幅太短,而且文绉绉,要费些精神去看,我们虽不是那等不识字的,有时候也想读读寻常言语,国朝发端两部,《水浒传》和《三国演义》,都是好长一部,还是白话,可惜之后便少有新书。”

孟观时含笑道:“她若只是随便写些神仙故事倒也罢了,只是别乱写。”

骆宜章一脸欣慰:“她们姐妹两个,感情倒好,今后也要这样,长长久久,和和睦睦的。”

孟观宪握住孟观时的手:“姐姐,你们如今搬出来,我要见你就容易了,从前去那边一次,简直好像上衙门一样,我虽然想你和蕣华,也是头痛,这样一来二去,这两个孩子都生分了。”

盛家规矩大得很,到那里说要找某个人,先得在“知宾”那里登记通传,由盛家的男子引入中门,这也得白天来,如果是晚间掌灯之后到那里,便不许进内宅,孟观宪虽然性情明朗,却也有些性格,盛家这个做派,让她感觉很有些看不过,倒是弄得比皇家还严。

孟观时当然明白妹妹的这种想法,其实盛家拆分了,她也不觉得是完全的坏事,此时便笑着说:“今后往来可是容易,我们多聚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姥姥家中住了半个月时间,盛敦文便找了一间房屋,全家人搬了过去,蕣华离开的时候,与近芗依依不舍,相约再见。

到了新居,院落小小的,从此蕣华能够走动的空间,反而更加缩小,之前在盛家大宅,虽然不能出中门,但是内宅毕竟广大,而且有个大花园,蕣华读书纺织之余,可以在那里面游玩,现在全没了,以家中此时的财力,没办法购置那样的住宅。

不过蕣华想着从此之后,便不是整个盛氏家族上千人在那里逼婚,便以为暂时的代价是值得的。

好在小螳和蜂儿也一起过来,盛家各自拆伙的时候,蕣华便向母亲请求:“让小螳和我们在一起吧。”

孟观时也很喜欢做事稳妥的小螳,便将她领了来,而蜂儿,本来就住得近,都在同一个巷子,她有空就过来与蕣华一起,蕣华读书写字,她就在一旁缝补衣服,蕣华放下书本,大家就说笑,有时候蜂儿也去看看盛徽和盛颐,她行动方便,往来传信,蕣华从蜂儿口中,就知道那边过得怎么样,不必自己一定去见面,就这样日子倒是也过得很平静。

两年之后,天顺五年,是盛蕣华的“及笄之年”,虚岁十五岁了,这一年盛徽成婚,去了夫家,临行的时候,将一只银手镯送给了蕣华:“蕣华妹妹,我就要走了,我会回来看你的,你有空也来看看我。”

蕣华接过手镯,点头道:“徽姐姐,我一定去看你。”

回到家中,蕣华摆弄着那只手镯,蜂儿眼尖,一眼便看了出来:“这不就是姑娘们戴簪子行礼的时候,给的那一套首饰里的镯子?我就说可惜散得早了,若是晚两年再散,姐姐也能拿一套这个东西。”

蕣华噗嗤便笑了出来,小螳也笑:“姐姐本来正在这里想念徽姑娘,给你这样一说,倒好像心心念念都是首饰一样。”

蜂儿这个人啊,和蕣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金钱特别敏感,满眼都是银子,如果有金子,她们也是非常爱的,只可惜见到的机会不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既然成年,盛敦文便开始主张她的婚事,蕣华咬定了不肯结婚,气得盛敦文身上发抖:“好容易寻到一个不在意你一双大脚的,也是书香种子,见识不凡,你却挑三拣四。”

蕣华道:“父亲,不要说是个才子,就算是太子,我也不肯的,父亲若是再逼我,我就出家当道姑去。”

盛敦文抖着手指着她:“你真的是儿大不由爷!”

转头指责孟观时:“都是你,让她读了那么多道书,《抱朴子》不要再读了。”

盛敦文和孟观时感情很好,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别扭。

孟观时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蕣华倒是对《抱朴子》不是特别感兴趣,老庄也都罢了,她最喜欢的是《海内十洲三岛记》,东方朔的那本玄幻,“瀛洲在东海中,地方四千里,大抵是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读这些的时候,悠然神往,和自己说,“母亲,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们住在那里,远离尘世,逍遥自在,真的是好”。

蕣华无论如何不肯结婚,孟观时也劝丈夫:“她的性格自小便独特,勉强了也是不好,家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就让她在家中吧,凡事顺其自然,将来或许她自己就想要成婚了。”

盛敦文虽然是咬着牙,一时间却也没办法,只怕蕣华真的出家作了女道士,那更是令家门蒙羞,盛家最讨厌出这种事情,只能先这么拖延着。

孟观时则悄悄地劝蕣华:“罢了吧,女冠不是那么好作的,宣宗有过旨意,严禁女子出家,那度牒也不是好弄的,若是没有正式的度牒,按照太祖的规矩,‘尼僧女冠,入官为奴’,你说说倒是还可以,不要真的去做。”

蕣华笑道:“母亲,如果能分给我一些财产,让我自己单独出去居住,我本来也不想出家的,哥哥已经议定了亲事,这两年就要迎娶,我也不好长久在这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观时微微蹙眉:“你莫不是要把小螳带过去,和你一起住么?如果是这样,我倒是还能放心。”

蕣华笑着说:“若是小螳愿意,我便与她一起另立门户,这件事还请母亲好好帮我向父亲说说。”

孟观时叹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从你当初不肯缠足,我便知道早晚有这一遭。”

蕣华就这样和家里磨,又过了两年,天顺七年六月,盛钊焕成婚,妻子叫做陆怡莲,蕣华笑盈盈地见过了嫂子,三个月后就与小螳一起搬了出去。

陆怡莲其实并不想蕣华离开,她之前也听过蕣华的事情,晓得未婚夫有这样一个妹妹,很是各色,一双天足,而且一心修道,不想要夫婿,本来以为或许会难以相处,哪知到了这里,竟然亲亲热热,蕣华将家里许多情形都告诉了她,提醒她该留意的事情,而且性格开朗,很爱说笑,陆怡莲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姑,很令人安心。

陆怡莲这一阵观察,这个家庭很不错,婆婆贤明,公公端正,丈夫上进,小叔敬重自己,这个小姑也和自己亲密,自己进入一个新的家庭,不是面对一片荆棘,让陆怡莲松了一口气,可是小姑马上就要走了。

其实蕣华的这种状况,也是令陆怡莲皱眉,她倒不是多嫌着小姑,而是很替蕣华发愁,一时虽然可以苟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陆怡莲已经想好,只要小姑愿意,她在家中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自己定然帮她遮拦,可是如今,蕣华却带着小螳搬出去了。

蕣华搬运行李的那一天,陆怡莲很是依依不舍:“妹妹何必如此着急?我刚来,你就要走了,不如多住三年两载,我们好好说说话。”

蕣华笑道:“早去晚去,终究是要去的,况且这屋宇狭小,我不如搬出去住,大家还宽松一些,况且我若在家中,父亲看了难免不开心,我离了这里,还算是我尽孝了呢。”

陆怡莲不由得一笑,她也是晓得自己的公公,对蕣华不婚这件事最为烦恼,很有一点痛恨了,所以蕣华离开,倒也是明智之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妹妹,有什么事便回来家里说。”陆怡莲叮嘱道。

蕣华笑着说:“嫂嫂,我记得了。”

然后蕣华与小螳登车而去。

陆怡莲看着蕣华上车,那叫一个利落,不由得便想到婆婆曾经说的:“她这样一双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便利,那一年家中着火,我们都端了水去救火,金莲走不快,当时我就想,若是那样的脚,倒是救火方便。”

这边两个人不多时便到了新居,不过是在前面两条街,为的是便于照应,来到自己租住的小房,小螳和蕣华忙着打扫尘土,这里离原来的家并不远,不多时蜂儿也来了,三个人清扫了房间,其实倒是不太辛苦,因为房屋不大,不过两间卧房,在二楼,一楼是客厅和厨房,都是小小的,前面一个窄条的院落,所以清理起来容易。

蜂儿一边擦抹桌凳,一边抱怨:“我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间要去出家,还说什么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年纪,终于能住在庙里了,莫非是尼姑那碗饭容易吃么?所以急着要给我找丈夫。”

明朝女性出家有严格的年龄限制,朱元璋本来是要求四十岁之后才可以当尼姑,后来又说五十岁以上才能够作尼僧,在这个年代来讲,顾嫂生育比较晚,年近三十才有了蜂儿,今年蜂儿十六岁,她已经四十五岁了,距离法定出家年龄还有五年,不过有时候也没有那么严格。

蕣华笑道:“不如你也住过来吧,虽然房子小,毕竟住得下。”

蜂儿抬起头来望着她乐:“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定然会是这样一句话,我回去就和我娘说,来这里和你一起住,她只管顾好她自己那一张嘴吧,不须再替我操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七章跋涉南极大陆

这一天将房屋打扫干净,又将日用物品从箱子里取出,摆放在各处,其实也没有什么,这栋房屋布置很是简单,家具不多,就是桌椅床铺,连书架都没有的,所以那两箱子书,仍然是放在箱子里,只是将笔墨砚台取了出来,摆在桌子上,另外茶壶茶盅也都安置好,锅碗盆勺放在厨房。

卧室之中最高档的,就是那一只古琴,本来是孟观时从母家带来,此时给了蕣华,房间虽然简陋,但是摆上这一只古琴,瞬间就特别有文化气息。

而她带来的一个大型财产,就是织布机,摆放在客厅角落里,好大的一架机器,几乎占了一张单人床的面积,又很高,最高处伸手都摸不到,看着这架织布机,蕣华脑子里瞬间反映出“大件家电”这个词,然而马上便想到,这个时代是没有电能的。

不过无论如何,织布机也是她的一个贵重财物了。

这边安顿下来之后第二天,蜂儿便带着自己的一点点家当过来了,只是几件衣服,一条被子,蕣华便安排她与小螳同住,此时便是要正式开始三个人的独立生活,而首先需要了解自己所拥有的资本,于是三人将家当盘点了一下,蕣华离开家里的时候,盛敦文给了她一百两白银,说的是:“从前族中议婚,无论男女,都是一百五十石谷物的费用,我准折了给你,合一百两银子,另外还有十亩地,够你的衣食了。”

另外孟观时又从自己的个人财产之中,拿了一些银钱贴补她,还给了她几件金银首饰,密密地叮嘱道:“善自筹划,虽然有这些财物,然而坐吃山空,那土地里的出产有限,万一有水旱灾发蝗虫,便没有租谷可收,还是要多加积蓄,纺纱织布不要荒废,厚为储备,才能够心安。”

蕣华笑着说:“娘亲,我记得了,等我那边安置好,再来看娘亲。”

有这些财产,三个人可以维持基本生存,然而如果想要升级一下生活,获得更高层次的享受,就需要自己动手了,所以织布是一定要的。

将家庭财产在账本上记录了,从此立起一个账目,三个人便开始分工,织布的工作由小螳来负责,小螳织布也是相当好的,蜂儿料理家务,劈柴做饭之类,另外也达成了童年理想,出门兜售针线,而蕣华呢?她读书写字弹琴,若是闷了,便接替小螳织一会儿布,虽然大家都不会说明,但是毕竟是蕣华提供了主要的经济基础,田地和流动资金都是她拿来的,因此小螳蜂儿就主动承担劳动的工作。

蜂儿来了不久,她的母亲顾大秀就在落鹤山的慈悲庵之中出家当了尼姑,法号道岸,她不很识字,当不了给人宣经讲卷的师傅,乃是在那里当伙头尼僧,专门负责烧菜煮饭,洒扫庭院,另外庵堂的菜地也由她来耕种了,确实是一份长远茶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螳买了棉纱线来,每天织布,卖布的钱充当三个人的伙食费,虽然有几亩地,但是她们搬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交租的时节,因此便没有租子收,如果不想动用那一百两后备资金,就要自己赚钱,因此小螳勤于织布,她累了的时候,蕣华也上机织织,三个人吃饭倒是能够供得上,连房租也能应付。

时间很快便到了第二年,天顺八年,刚过完正月十五,看灯的欢乐情绪还没有完全退潮,到了正月二十二这一天,便从京城传来消息,英宗皇帝朱祁镇病故,就在正月十六这一天,走完了生命的全程,他这一生真的是波折起伏,一次当俘虏,两次当皇帝,是明朝历史上唯一有两个年号的君主。

读史书的时候,蕣华发现,明代就是这一点比较好,一个皇帝只有一个年号,从前唐宋元,动不动改年号,让人记得累。

而朱祁镇临终发布了一条遗诏,从此永远废除活人殉葬,蕣华听到这个消息,点了点头,朱祁镇是经过了一番痛苦,所以知道生命的宝贵,他好在是没有沿着另一个逻辑方向走,“既然自己曾经过得很苦,所以便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明代的这个宫妃殉葬,非常残酷,有一次蕣华便问盛敦文:“为什么要有殉葬?不是讲‘仁爱’么?”

盛敦文:“……那是宫中的女子为了表示忠贞,而追随先帝于地下。你忧虑这些事情作什么?你反正是不能进宫的。”

看看你那一双大脚吧,怎么可能成为宫妃?

然而盛敦文也以为,确实与儒家的“仁”相矛盾了,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如果按常规的解释,用人俑殉葬,都是一种很残酷的做法,那么用活人殉葬,就更说不过去了,只是这是皇家的规定,自己能够说什么呢?事实上盛敦文也以为,这样做是过分了,哪怕是殉节,也总得人家自愿,不该这样强迫,不过毕竟是皇家的事情,自己能怎么说呢?朱子也只是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朱子没有说,“丈夫死了妻子就必须殉葬”。

自从太祖驱逐了鞑虏,再造华夏,虽然是一件大功绩,然而有些做法也实在难说,要恢复“中华正统”,也不好太过头,这个“重塑华夏殉葬精神”就挺吓人的。

如今英宗终于是在宫廷之中,书面废除了这一条规则。

听蕣华说这些事情,蜂儿也不由得伸长了舌头:“还好像是我这样的,不够格进宫,否则皇帝死了,我也要跟着死,就太惨了,我们这样子虽然辛苦些,好歹平安到老,能得个寿终天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看了看蜂儿,又看看灯下正在织布的小螳,说道:“小螳,蜂儿,我有件事情,今天要与你们说知。”

蜂儿乐着拍了一下胸脯:“什么大事,这么郑重其事的,要吓死我了。”

蕣华道:“首先,咱们先都穿上最厚的衣服。”

于是蕣华穿上了茧絮的袍子,蜂儿小螳穿了羊皮袄儿,蕣华从颈上取了玉牌出来,要她们两个紧紧拉住自己,然后便开启了空间。

瞬间进入另一个世界,小螳蜂儿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哇,好神奇啊!”,而是“真的冷啊,太冷了,简直好像咱们那里腊月里的时候”。

蕣华和她们讲:“这是此间温度最高的时候,是暖季,而且是白昼。”

类南极洲与外面的季节时差刚好相反,外面是夏季,这里是冬季,外面是白天,这里是黑夜,蕣华三人是晚间进来,这里便可以看到阳光。

小螳冻得发抖,上牙磕着下牙:“姐姐啊……咯咯咯……这白雪神仙洲……咯咯咯……我们等等再看,先出去找一床……咯咯咯……被子盖吧。”

蕣华也冷得不行,她无比渴望羽绒服,于是便赶快重启了光门,三个人回到外间的厅中,非常整齐地便蹲在炭盆旁,伸出手去在红亮的木炭上面烤着,过了两分钟,蜂儿终于缓了过来,问道:“姐姐,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蕣华便将随身空间的事情讲了一遍,蜂儿小螳倒没有费很大力气,便得出了自己的理解,是走的玄幻的路子,毕竟听过的神话故事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一会儿,蜂儿脸上的兴奋逐渐消散,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姐姐,有这么个地方,当然是挺好的,可是除了存放一些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场?我在那里面,都要冻死了o╥﹏╥o”

小螳道:“我倒是想了个主意,那里面许多冰雪,到了夏季里,我们出去卖冰水,能赚些钱。”

蜂儿眼睛一亮:“小螳姐,这是个好主意,我看那些盛夏卖冰水的,生意都好得很,我们不用费什么本钱,找一个车子,上面安一只木桶,周围围上稻草,顶上再盖一床被子,那冰便融化得慢,这可是比针头线脑好赚多了,我每天跑得磨薄了鞋底,能卖几团线?我真的盼望快一点到夏季,越热越好,冰雪卖得快,我们也好多买些鱼肉吃。好姐姐,以后去那里面凿冰取雪的事,就要劳烦你了,你进去方便些。”

蕣华望着她:蜂儿,你怎的如此聪明?那里面冷啊,如今是暖季,还冻得人发抖,或许穿一身貂皮能好一些,尤其外面盛夏的时候,里面刚好是最冷的季节,我一定要穿三件皮袄才能进去。

小螳叹道:“姐姐,我从前听你讲神仙的故事,人家跳进酒壶里,里面是亭台楼阁,为什么你的这个神器,里面就是一片冰雪?我们只好卖冰水了,虽然也是不错的。”

小螳虽然认得一些字,然而只看了《史记》,还没有读到《后汉书》。

蕣华:就是费长房的故事啊,“玉堂严丽,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引人无限遐想,所以难怪人家说,“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在那样的一个壶里面,确实是悠哉悠哉的。

于是蕣华苦恼地说:“我也不想的,我没有那样大的志向,里面是一座宫殿,美酒佳肴无穷无尽,我只要一个绿水青山寻常空间便好,让我们可以在那里面种种菜,养养鸡,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可以维持生活,可是打开来便是这样一个地方。不过也不必太过沮丧,我们站立的地方,乃是内陆高原,便更冷一些,若是一路往北走,到了大陆的边缘,海岸那里应该会暖一些的,也许有成群的动物,也未可知。”

蜂儿问道:“会暖到怎样?”

蕣华道:“最高温的时候总该不会结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看的资料,南极洲沿岸地带平均温度偶尔会超过零度。

蜂儿和小螳对视一眼,听起来也不会很温暖的样子,不过方才实在是太冷了,简直要把人冻僵。

小螳叹了一口气:“既然现在正暖着,我们多穿一点,往海边走吧。”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每当夜晚,三个人将所有厚衣服都穿在身上,辨认了方向,互相搀扶着,一路往海边而去,幸好是高原,前方很远的地方能够看到海,让人感觉有希望,也就更有动力。

真的是很吃力啊,这里的风特别大,即使是暖季,然而风就少有停的时候,还相当猛烈,一道风吹过去,就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米粒一般打着人,她们三个好在是互相搀扶,就这样还有点摇摇晃晃,蕣华估计,这里的风大概有每秒三四十米,南极最高风速是每秒九十米,一般也是十七八米。

她们每天晚上断断续续跋涉一个半时辰,一直过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才终于来到大陆的边缘,那一片海岸线,于是她们就看到了海滩边满满的企鹅。

“是帝企鹅。”

一看颈部那鲜明的橙色羽毛,便很容易认了出来,帝企鹅,企鹅家族形体最大的一种。

这个时候,南极的寒季已经开始,所以即使是海岸边,也冷得如同暖季时候的内陆一样,然而即使如此,看到这么多的异兽,小螳蜂儿仍然目不转睛,重重地呼着气。

过了一会儿,蜂儿说道:“姐姐,这个叫做什么企鹅的,好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很老实地摇头道:“不晓得,我也没有吃过,虽然已经很多年,可是我也是第一次来到大陆边缘。”

小螳瞥了蜂儿一眼,说:“怎么只想着吃东西?我在想,这样冷的天气,它们都还如此活泼,那一身皮毛定然暖得很,若是猎获到,能做几件皮衣穿么?”

蕣华:这可真是好,企鹅给你们利用了个彻底,不过我也是很好奇,企鹅皮是否能做成保暖的衣服?其实如果能够狩猎到海豹,那一身皮毛是最好的,每个人做一身大毛衣服,冬季里耐冷多了。

到了这里,前方一时没有再探索的余地,三个人便回到外面房间,脱掉了浸透寒气的衣服,坐在炭火前烤火,此时已经是三月下旬,诗歌里经常咏叹的暮春时节,芳菲落尽,按西洋历来算,是四月了,即将进入初夏,天气颇为温暖,有一些人家为了节省木炭,索性不烤火,也是可以度过的,但是她们这里的炭盆却是烧得旺旺的,上面笼着细铁丝编织的罩子,尽量减少火星迸溅,房间里好一阵没有人,如果失火很是麻烦。

此时来到厅上,蜂儿一把揭开那罩子,让炭火的热气冒出来,三个人团团围坐,便开始烤火,蕣华望望蜂儿,又看看小螳,噗嗤一笑:“我们倒是好像隆冬时节,从雪地里回来的一样。”

小螳笑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可巧外面正是一片昏黑。”

蜂儿脱了那塞了许多碎丝绵的旧皮靴,换了便鞋:“将来要做一双好鞋,这鞋实在有些冷。”

蕣华马上便想到:“如果能猎获到海豹,用海豹皮做成靴子,应该是很暖的。”

除了衣服,鞋也是个大问题,穿布鞋是肯定不成的了,因此三个人都买了皮靴,还要在里面塞上丝绵絮,这样就更加暖了,蕣华就想到了从前听过的东北乌拉草,絮在鞋里,可以保暖的,只是这里却不见类似的植物,冰雪大陆当然是没有的了,陆地上少量植物只是苔藓地衣,东阳县里也没听过有这样的草,或许也是因为江南地区没有那样迫切的防寒需求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八章满地冰雪是白银

经过了这一番跋涉探索,她们算是将大陆的状况看了个大概,其她的暂时罢了,售卖冰水的日程要加紧,蜂儿便出去外面,买了推车和木桶回来,三个人心急火燎,只等天气大热。

蜂儿每天都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口中喃喃地说:“热起来,怎么还不热起来?”

蕣华手里拿着一卷书,笑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人心内如汤煮,蜂儿快走卖冰糕。”

蜂儿回转头来,咯咯乐道:“可不是等着做这一笔好生意?越热越好!”

进入四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空间中的低温可就找到了好用途,每天早间,吃过早饭,蕣华进去将冰桶提出来,昨日晚间放进去的水桶,此时里面的水已经全部冻成冰,从冰川上凿冰太累,而且也太冷,还是这样省事,然后蕣华和蜂儿一起将木桶抬到手推车上,然而蜂儿便推着车子出去,沿街叫卖:“卖冰了,卖冰,好凉快的冰啊,尝上一口,再不燥热了!”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前,笑望着她:“啊哟,蜂儿,开始卖冰了啊?可是给你找到了好门路,多少钱一碗?”

蜂儿呲牙一乐:“一文钱。”

妇人笑道:“你且等等,我取碗来。”

然后蜂儿就拿着凿子,咔嚓咔嚓地凿冰,满满地装进碗里。

蜂儿就这样推着车子走街串巷,哪消两个时辰,一桶冰全部卖完,她揣了一包铜钱回来,进入厅室,将钱摊在桌子上一熟,足足五十多文呢。

蕣华笑道:“下午你再去,那里还有一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用力点头:“缸里面还有水,不如姐姐再进去冻一桶,我晚上还出去,赶个夜市。”

小螳抿嘴笑着说:“你也当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了,一刻不肯荒废地赚钱。”

蜂儿灌了一碗茶水,连连点头:“小螳姐,我和你说,真的好赚,左一个右一个都拿碗出来要买冰,反正又不贵,这时候已经热了,大家都靠这个消暑,我们也不多赚,早中晚各出去一次,赚个三班,一天一百五十文,这一个月就是四贯半,破出去一贯钱吃用,还能余下三贯半,从四月到八月,可以卖五个月,到那时就可以存下十五贯钱,再加上小螳姐和蕣华姐织布换的钱,我们这一年能存下三十两白银,这还不算地里的租子。”

如今大家也不区分小姐帮佣的身份,就这样姐妹相称。

小螳愈发笑得欢畅:“瞧把你给乐的。”

蕣华将那钱都倒进一个竹筒里:“先放在这里,晚上一起拢账。”

蕣华的账本啊,此时显得比之前重要了许多,因为收入增加了,她还有一把算盘,拨算盘的技能是在这边学的,前世哪里想到用这种东西?主要是电脑计算,EXEL表格里面现成有函数公式,顶多用一下计算器,然而实在不需要用到算盘,穿越到了这里,蕣华便要学习算盘,孟观时虽然散淡,但是理家其实也是一把好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蕣华便是从孟观时那里学来的算盘,起初很有些隔膜,但是熟悉了之后,就觉得也不错,很好用,

四月里虽然热起来,其实不是酷暑,到了六月,便热得很了,蜂儿也是当真卖力,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加夜市,出去四次,每一次出去不多时,桶里的冰便凿了个空。

她回来和两个姐姐很是得意地讲:“真的是望眼欲穿啊,那些要买冰的人,巴巴地就在那里望着,简直要把脖子都拔出来,只等着叫卖冰水的人过来,我走在外面,就听到人说,‘这热浪简直要把人的心肺都灼焦了呢,真想跳到一桶雪之中,好好凉快一下’。”

蕣华便笑着吟诵了几句诗:“‘帝城六月日亭午,市人如炊汗如雨。卖冰一声隔水来,行人未吃心眼开。’”

小螳则笑道:“若真的到了那样的雪地之中,只怕也要受不住呢,像是我们避暑倒是容易,只可惜不能长久在里面。”

蕣华每天四次进去空间之中拿冰桶,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出来之后也是手上冰凉,那可真的是特别解暑,透心拔凉,她曾经还说过:“外面热成这样,让人巴不得躲到冰天雪地之中,可是真到了那里,却又冷得厉害,那里面不能久留,两边温差太大,容易生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天气,房间里自然也是闷热,那么怎样解暑呢?她们在房间中摆放了一个红漆木盆,本来是用来洗脸的,此时盆里放了一大块冰,冰融化吸收热量,房间温度便有所下降,虽然不是像空调那样明显,但是也能够缓解燥热。

虽然是卖冰水的商家,然而她们却并不怎样吃冰,因为容易刺激肠胃,只是偶尔吃一点,多数时候是守在冰盆旁边,读书织布,就像冬季里烤火一样,另外将茶碗放在冰块上降温,喝比较低温的茶。

有的时候,看着这样一个冰盆,蕣华也不由得有所感想:“有谁能够想到,我们住着这样的房子,却能够像是这样用冰块来解暑呢?单看着一大盆冰,倒好像是富贵人家一样。”

三个人都是贫穷大小姐,虽然房屋狭小,布置简陋,然而可以一盆一盆毫不吝惜地换冰,不是富商都做不到的。

小螳一笑:“如今是知道,上天为什么要给蕣华这样一个空间,就是为了这个啊,我如今倒是觉得,这南极空间比山水田园要有用,夏天不愁避暑。”

蜂儿急急地说:“而且还好赚钱呢,若是种地,多么辛苦,也未必能有几个钱,这可是真好,每天提几桶水进去,第二天拿出来冰块,便可以到街上去卖钱,多么省事,也不必担心水灾旱灾,每年这个时候,固定有收益。别家卖冰,都是要挖深深的地窖,赶隆冬在里面存了冰,我们只要将水桶放进门那边去便好,我如今是晓得,那片地方满满的不是冰雪,白花花都是银子,等着我们拿出去换钱。我们再干几年,能买一栋小房,前后都有院子,还带池塘的,就在里面种荷花,夏天坐在水边看荷花。”

蕣华笑道:“只是辛苦蜂儿,这样大热的天,沿街叫卖。”

真的挺辛苦,如此高温,推着那一辆手推车,到处卖冰,好在蜂儿年纪虽然小,身体却强壮,尽可以推得动,凿冰也利落。

另外蕣华也想到,这幸亏是没有赶上全球变暖,南极冰川融化,否则冰雪资源受损,白银都消融掉了。

虽然天气热得很,不过蕣华还是要去探望亲人,看过了姥姥、母亲、姨妈,这一天她又去看盛徽,盛徽的丈夫叫做喻明夏,是个青年才俊。

她这一门婚事,乃是当初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家族为她议定的,要说盛家有一些规则,也不是完全不靠谱,比如说婚姻对象,并不是一定要有钱的家世,更看重的是家风人品,“豪强、逆乱、世有恶疾者,毋得与议”,那种横行乡里的,盛家不肯去攀附这样的势力,借此沾光得利,另外假如有家族遗传病,为了下一代的健康,也不肯议婚,起码这个“优生优育”的概念还是有的,比后世滥生滥养要明智得多,前世二十一世纪,欧春露的时代,她有时候上网,看到有人讨论优生学,对立方就说她们是“纳粹”,就感到很是不可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欧春露是不想生育的,即使她准备生育,也会选择优良的精子,身为孕育生命的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是绝不想生出一个病弱的孩子,假如是先天残疾遗传病之类,就更痛苦了,这样的胚胎,甚至会威胁到母体生命健康,母亲的风险太大了。

所以当初族中给盛徽选择的这个夫家,其实还可以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中产之家,家风纯良,喻明夏不能说是惊才绝艳,但是人品端正,读书的资质也不错,有志于功名科考。

蕣华今天到那边,别的礼物倒也罢了,唯独那一大盒冰很是特别。

蕣华到了喻家,先见过了老太太黄学思,然后便去盛徽房里,和她说话。

两个人坐下来,盛徽给她递过茶来,笑着说道:“外面好热的天气,辛苦你来这里。”

蕣华接过茶来,道了一声“生受”,然后也笑道:“反正也不远,况且我坐在车里,旁边守着这个冰盒,凉飕飕的倒不是很热。”

盛徽含笑道:“着实好大一盒冰,难为你费力提进来,这一天定然是吃不完的。”

一个八棱大食盒,外边包着羊皮褥子,里面整块冰镶嵌在那里,仿佛是比照着食盒的尺寸形状切割的一样。

蕣华嘻嘻地笑:“那么不如便放在屋子里,还能当个解暑的物件。姐姐,你这房子还是比我那里好许多,花木扶疏的,我就爱你这窗前几竿竹子,风吹过来,萧萧的让人觉得爽快。”

盛徽噗嗤一笑:“用冰盒解暑,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就是古人的‘冰鉴’了,不是王室贵族用不起的。”

蕣华听到一个新鲜词儿,连忙问道:“好姐姐,什么是‘冰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见她不晓得,登时便感到很是有趣,抿嘴笑着说:“亏你每日在那些角落里搜寻,四处挖掘掌故,倒是把这个给漏了。天道有恒,不独我们热,再往古的时候,那时的人也是热的,‘大暑小暑,上蒸下煮’,于是周代便有‘冰鉴’,青铜做的一个大盒子,分内外两层,内层放食物,外层放的冰,那冰便可以让食物沁凉,上面又加了一个盖子,那盖子上有孔,冰的冷气钻出来,周围便没有那样热。”

蕣华听了,不由得点头感叹道:“看来人还是得多读书,书中偏是有这些学问,我这一阵尽是一些杂乱的事,将书都搁下了。”

每天要在空间里搬进搬出水桶冰桶,蜂儿出去卖冰,小螳要织布,家务事就是蕣华操持,好在她们三个生活简单,衣服是自己洗自己的,采买多是小螳,蕣华主要是烧菜做饭,然而那也是很耗费时间。

然后蕣华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等将来我有了钱,定然也要请工匠打造这样一个‘冰鉴’,就用黄铜,做一个大盒子,雕刻出花纹来,外围是冰块,里面放水果茶水,若是有剩饭菜也放在里面,不担心腐坏,也不会浪费食物,下一餐热一热,就可以继续吃了,周王果然是聪明。”

盛徽不由得咯咯笑起来:“周王想来是不会用冰鉴来保存剩饭的。”

自己的这个妹妹着实有趣,很多时候聪明得紧,只是有时说话又让人忍不住发笑,她以为皇室王族也要费心收藏剩饭,试想周成王和侍从说,“将这半碗炖肉放在冰鉴里,下一餐热热接着吃”,着实有损形象。

蕣华笑着念道:“‘听说那老包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盛徽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人又说起家务,蕣华叹道:“从我搬出来,自己过生活,才晓得着实费力,从前不过偶尔下厨,与母亲一同核对账目,余下时间都是读书弹琴,可是如今自己当家,凡事都要经心,每天晚上在灯下算账,料理饮食,时间割得一块一块,哪有心看书?那一堆石青银朱的颜料,放在那里也好久没动了。”

盛徽摇头微笑道:“你还是在家里当女儿时的脾气。”

蕣华并没有在这里多坐,待了半个多时辰,便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说:“徽姐姐,你有空去看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点头道:“我一定会去的。”

送了蕣华出去,盛徽便回来面见婆母,黄学思道:“那孩子可真是的,本来要留她吃晚饭,偏偏就走了。阿徽,你将这冰安排厨房凿了,浇了乳糖在上面,我们家吃不完,多的分送给邻家,周夫人那里你亲自送过去,是你的人情。”

盛徽答应了一声,便去厨房安排。

蕣华回到家中,当天晚上吃过了饭,便一头钻进卧房中去读书,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小螳很是有些奇怪,悄悄地和蜂儿说:“你蕣华姐不知怎么,忽然用起功来了,之前从不见她这样刻苦读书的,倒仿佛等着赶考一般。”

蜂儿也说:“可说呢,蕣华姐姐从前晚上无论点几根蜡烛,都不肯再看书,如今点一根蜡烛,她也趴在桌子上读,可是为了什么呢?”

蕣华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没有电灯,照明方式比较古典,光线不足,她为了爱护目力,晚上不要说读书,连画画也少有,因此学问长进慢,哪知此时忽然努力起来?

于是蜂儿小螳都有些忧心忡忡地问蕣华:“你这是怎么了?”

蕣华手里拿着书,笑道:“我如今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是真的,果然有用,我今日读曹植的《七启》,‘温房则冬服絺綌,清室则中夏含霜’,冬天房间里温暖,倒是不稀奇,多烧火就好,然而夏季房间里也能结霜,着实清凉得很了,这便不容易,想来是放了大块的冰在里面,或许就是用冰铺的地面,若是在那样的房间里煮了炖锅来吃,可是很爽快的。”

蜂儿马上道:“这个容易,将来我们有了钱,找人挖一个地窖,夏天在里面放了冰,再排开桌椅床榻,最热的时候就住在里面了,不但地面,半墙都是冰砌的,凉快!”

小螳笑道:“这便是‘书中自有白冰屋’,这样想一想,倒是有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九章企鹅料理

蕣华去了盛徽那里十几天后,盛徽便提了一篮食物,与玉翘一起,前来探望蕣华,蕣华将那一篮糕饼接了,笑道:“姐姐可来了,我们好好说说话,玉翘,我也着实想你。”

玉翘乃是盛徽的侍女,她的母亲当年陪着江行一起来盛家,有了玉翘,与盛徽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盛徽去喻家,她便也陪了过去。

得说玉翘,年纪轻轻颇有志向,当年在盛家的时候,有一次女孩子们玩闹说笑,她曾经说过一句:“我就不信不能出头,莫非我一辈子都是奴才的命?”

其她姑娘笑着说:“老天保佑你将来也作个夫人!”

玉翘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当时大家都是说过就罢了,盛徽却记在了心里,到后来成婚之后,一定程度上能够做主,禀明了黄夫人,便将她的卖身契还了,如今算是帮佣,跟着盛徽一起在喻家,玉翘反正也无处可去,两个人倒是彼此有个帮衬,玉翘虽然暂时还没能发达,但毕竟是自由民,也算是可以。

另外蕣华虽然不时去看盛徽,但是在她夫家实在不方便说太多,声音压得再低,也担心隔墙有耳,如今她来了,在这边闲谈自在些。

两个人坐下来喝茶说话,蕣华看着盛徽的脸,关切地说:“徽姐姐,你仿佛是瘦了一点,可是有些累么?”

盛徽叹道:“这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来料理,怎么能不累呢?”

喻明夏家中一共二女二子,喻明夏是长子,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还在家中,她是长嫂,到了那家里,黄学思就把家中的事情逐渐交给了她,让她安排料理,喻家还有一些婢女男仆,也都要她管理,好在她在家中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有黄学思的支持,很快便能上手,只是虽然如此,仍然很是费心。

盛徽这时又说:“你还叹没有时间读书,我已经是好一阵没有摸过书册,连诗也好久不写了,母亲说要我专心管家,不要再为旁的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皱眉道:“黄夫人还是不许你和姐夫接近么?”

盛徽点头:“依然如此,这倒是没什么,只是每天忙于家务,实在有些烦闷。”

黄学思是非常注重长子的学业,当然小儿子的功课她也督责得很紧,不过对家业责任最大的,还是长子喻明夏,因为他已经成年,很可以期待功名,次子年纪还小,只有十一岁,等他学业有成,还有很多年,喻明夏则是“指日可待”,因此黄学思很是关注。

盛徽过来之后,黄学思便和她讲:“你丈夫的功名要紧,儿女情长且放一下,等他有了前程,来日方长。”

于是除了新婚之夜那一晚,盛徽都是独宿在卧房,而喻明夏则是住在书房,三年了依然如此。

对于这样的情况,盛徽是觉得有些苦闷的,倒不是她“天性好淫”,只是毕竟是夫妻,两个人如今这样的关系,很有点怪,蕣华本来是觉得这样蛮好,盛徽结婚的时候,周岁才十六岁,到现在也才十九岁,这个年纪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幸好第一次性生活的时候没有怀孕,否则那么小的年纪,生育是有危险的,只是设身处地想到盛徽的处境,实在有点尴尬,竟然好像是去喻家当女管家的一样,如果真的只是那样的身份,反而简单,现在太复杂。

蕣华便说:“早知如此,不如晚几年再成婚。”

在家里多住几年,免了受累,也不用这样进退两难。

盛徽放松了表情,笑着说:“母亲倒是个很通达的人,只是对长子,难免着紧些,这一次我来这里,还特意和我说,我们姐妹要好,让我多待一阵。”

当时黄学思还说:“平时多走动些,姐妹们不要生分了,况且她单门另过,虽然有两个女孩子扶持,终究单薄些,你时常过去看看,让别人看着这一家门户不冷清,也就少打她们的主意。”

蕣华点头:“黄夫人是很慈爱的,每次我去了,就赶快让我们回房说话,姐姐你放宽心,再过个一年两载,姐夫有了功名,就好了。”

黄学思是个很懂人情的人,蕣华每次过去,按规矩都是要先拜见老太太,她也知道蕣华过去主要是为了探望盛徽,与蕣华说了一阵话,便和盛徽说:“快让蕣华到你屋里歇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两个人有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说一说体己话。

盛徽的神情愈发开朗,笑道:“你姐夫很是上进,我也希望他早日有所成,丈夫当努力于‘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倒是不可以荒废光阴的。”

蕣华望着盛徽,自己的这位姐姐,当真是“思想纯正”,盛徽与自己,都很像彼此的母亲。

江行是走的儒学的路子,“标准儒家女性”,效仿的榜样是班昭,对谢道韫左棻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非常正统,认为“诗词章句乃是小道,经学才是正道”,如果用食物来比喻的话,“诗词为菜蔬,经学为五谷,食菜不能维生,食谷可延永年”。

而到了盛徽这里,更加深入了一层,小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愿为大儒,不愿为班左”,这个“班左”指的是班婕妤与左棻,班婕妤是班昭的姑奶奶,汉成帝的妃子,后宫竞争之中败给了赵飞燕赵合德姐妹,班婕妤的文学才能非常高明,但凡对中国古代文学有所了解,便会知道她的那一首着名的《团扇歌》,班婕妤的形象和《团扇歌》在后世的文学之中是经常出现的主题和素材,而盛徽则是不屑于以文学立身,她非常重视经史,一心要成为有成就的大儒,所以虽然诗词都做得很好,却并不是很在意,主要是钻研经书史籍。

而孟观时则是从小便爱读老庄,收藏了许多道家的书,喜欢游仙诗,她的这个意识形态,和盛氏家族的主体思想其实不是很合,不过好在她“清静无为”,倒也能适应。

蕣华说不上对道家哲学思想有什么造诣,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母亲又很是博学,现成的“古典哲学专业”,然而她对于钻研学问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她的性格比较无拘无束,在旁人看来,便是“天真自然”,和孟观时谈论起道家理论,竟然无意中很是投合,而孟观时的道家思想,则是从母亲骆宜章那里得来,倒也是家学渊源了。

姐妹两个谈论了一会儿家计,又说了些市井新闻,蕣华便张罗烧饭,一定留盛徽在房间里看看书,自己去了厨房,那里除了蔬菜,还有一大块刚刚解冻的——企鹅肉。

昨天蕣华进入空间,她当时是提了一根木棒的,这一片大陆应该是从来没有人来过,所以那些企鹅看到了这稀奇的“两脚兽”,一时间竟然没有防备的,还有几只或许是因为好奇,竟然蹒跚着向她走来,于是蕣华抑制住自己内心强烈的罪恶感,抡起木棒,砸倒了两只肥硕的帝企鹅。

帝企鹅是相对庞大的,她猎获到的这两只,每只都有七八十斤重,当天晚上,蕣华和蜂儿就在厨房肢解企鹅,剥下毛皮,看到里面是厚厚的脂肪层,雪白一片,一看就全是油脂,而且还很坚实的,蕣华瞬间想到了前世看到过的“香脂”,就是那种感觉,只不过企鹅的脂肪层没有那种香气,而且一看就极其肥腻,不必吃宵夜,看一眼就饱了,这倒是也难怪,否则怎样抵御南极洲的寒冷呢?

好不容易剔掉了脂肪,从骨架上割下瘦肉,只有大约十几二十斤,多数集中在胸口部位,有一点类似“鹅胸肉”,因为当时已经吃过了晚饭,那些肉便一时没有动用,放回空间之中,在雪地上冷冻起来,今天早上取了一点煮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一直知道企鹅这个物种,然而蕣华前世并没有吃过,因为一些种类的企鹅已经是濒危动物,况且在有足量的禽畜肉供给的情况下,吃企鹅显得有点太“罪孽”了,明明那么憨态可掬,然而现在,灯下夜话规划未来的时候,三个人一致认为,应该想办法削减食物方面的开支,既然海滩上有那么多企鹅,没有理由不抓来吃,无论如何也是肉。

所以昨天晚上,蕣华终于进入空间,狩猎企鹅。

今天早上,她们是尝试了新的烹调方式,用企鹅油代替菜籽油,来煮青菜企鹅肉丝面,油一下锅,融化开来后,旁边现场观摩的蜂儿便不由得皱起眉头:“蕣华姐,这是一股什么气味啊?”

好腥啊,好像到了鱼市场。

蕣华:“……大概企鹅油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当做鱼油来吃吧。”

不多时,汤面端到了桌上,小螳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来吃,又尝了一条企鹅肉:“这肉倒是还罢了,好像鹅肉,又有点像是牛肉,不过这油真的是……当做是吃鱼汤面吧。”

蕣华于是叹了一口气:“这油便留存起来,冬天我们点燃了它来取暖吧,倒是省了木柴。看来还是要想法子捉海豹,海豹油应该是不错的,肉也好吃。”

因纽特人经常食用海豹肉,当然了,她们住在北极那边,没有企鹅。

此时,蕣华用菜籽油烧企鹅肉,烧了满满的一大盆,端到了厅中。

自从决定要认真学习,蕣华为了要节省家务劳动的时间,飞速启用了“冷冻食品”项目,不必等到电气化时代,此时就有现成的冰箱,天然大冰柜,所以蕣华如今烧菜,都是赶在中午烧出两餐的分量,拨出一部分来,冻在空间里,下一餐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只可惜南极牌的冰箱在这个季节,只有冷冻没有冷藏,蕣华以为,如果食品保存的温度能够高一些,零度左右,或许会更好一点。

使用了这个方法之后,蕣华便感到,时间充裕多了,中午一次多做出来一些,多弄几个花样,虽然也是比较占用时间,但毕竟是一次完成,食物只是冷冻两个多时辰,到晚间解冻加热之后,味道也不会有多大差异,只是一定要彻底加热,否则容易腹泻,这是蕣华前世就已经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重要的是,料理晚饭就非常方便,只要加热饭菜就好,比重新洗菜切菜,下锅烹调省事许多,那种“时间的分割感”便不是很严重,蕣华是以为,假如能有一个微波炉,是最好的,热饭不必生火,放进微波炉里就好,这个时代的厨房是要烧柴的,让人感觉很是耗费时间,而且火力也不是很好掌握。

这个时候蜂儿也已经回来,五个人坐下来吃饭,玉翘也同桌而食,这边向来是不讲什么规矩的,放松得很。

盛徽夹了一块烧肉,放进嘴里嚼了,笑道:“这肉味着实有些新奇,似是禽肉,又似乎是牛羊肉,有一点腥膻,然而倒是别有风味”

盛徽很喜欢吃羊肉,别人最烦腥膻,她却很是独特,觉得有一点膻味倒是更加有趣,说明吃的是羊肉,而不是猪肉,葱爆羊肉就是爱的那一种膻味,当然腥膻太过浓烈也是影响口感,但是一点都不膻也没趣,企鹅肉就是这样,膻得恰到好处。

对于盛徽的这一番理论,蕣华也能接受,所以今天早上的企鹅料理,大家是当羊肉面来吃的,只不过是鱼油炝锅。

当时蕣华还说:“不计较腥气,味道很好的啊,鱼羊正好凑成一个‘鲜’字。”

小螳笑道:“蕣华这《说文解字》,用得恰到好处,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样煮面还是挺好的。”

此时蕣华便笑嘻嘻地说:“乃是鱼羊肉,很有趣的吧?外间不容易得的呢。”

虽然企鹅不是只生长在南极,靠近南非那边也有,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异兽,人们形容珍馐美味,说是什么“豹胎猩唇”,总之就是挑罕见的野生动物来吃,企鹅如果原型展示出去,那也绝对会引发轰动,把企鹅肝算作是上八珍的一种,就充作龙肝。

然而蕣华她们却并非为了这种动物怎样罕见,便觉得吃起来格外幸福,事实上空间里许多企鹅,海滩上成片成片的,除了帝企鹅,还有一种小型一点的企鹅,叫做阿德利企鹅,南极主要就是这两种企鹅,当时看到那种形体偏小的企鹅,蕣华回忆了好一阵,终于想起来,叫做阿德利企鹅,自己从前看南极相关资料,读到这一条,此时有一种“恍然重逢”的感觉,竟然记起来了啊,穿越到这里这么多年,过去的知识居然没有完全忘记。

三个人吃企鹅肉,纯粹是为了节省膳食费用,从此之后少需买肉,只要买菜就好,至于鸡蛋,能不吃也不吃了,总之是一心攒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听了她这一句话,脑子一转,便噗嗤笑出来:“又在这里玩弄文字,你只说是鲜肉,岂不便利?”

要说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学问不精,在完成了四书五经的基础教育之后,便少有钻研经史,只爱读一些野史笔记,专务旁门,不过她那新鲜词句可是一套接着一套,有一次自己说“待字闺中”,她张口就给衬了一句“待业青年”,倒真的好像上下联一样,凑成一副对子,只是起首的字重复了,须得换一个才好。

蕣华小螳三个人都笑,鲜肉确实是鲜了,昨儿晚上刚刚宰杀的,然而这肉却也着实特别,这个却是当真不好说了。

玉翘这时笑着说:“也亏了这房子里凉快,竟然吃得下肉,若是如同外面一般热,不要说吃肉,便是看着这一大盆,都觉得腻呢。夏天便是这般苦,通身是汗,消耗得厉害,偏偏又吃不下饭,难以弥补,非得等到秋凉时候,才能打开胃口,如今方才六月,要到八月还早呢,每日眼巴巴地盼着,只盼这时节就凉下来。”

蜂儿蕣华脱口便道:“千万别!”

蕣华赶快补了一句:“天行失序,不是吉兆。”

莫非是小冰河到了?

盛徽见她们急成这样,不由得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赶快伸出左手握住,乐道:“你们如今卖冰,便盼着天气越热越好,你们若是卖白绢,只怕便要盼望多出孝女。”

蕣华笑道:“资本趋利,便是如此。徽姐姐,其实我正想着,家中一些银两放在那里,反正是白存着,不如拿出去放贷,还能生些利息,有急需的人也得了使用。”

盛徽笑着点头:“你日常旁的典籍都罢了,最爱看《食货志》,如今果然便想到了这上面,我看你这家里,是百计赚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章郊游预约

这两只企鹅,蕣华将皮上的毛都拔掉了,只留一张皮,而且四脚都剪掉,成一块方方正正的皮子,连同几块边角料一起,由蜂儿出去皮货行变卖,当做牛皮来卖,企鹅的皮是真厚实啊,上等皮货,得了一钱银子。

蕣华将这笔入账记录了,之后要怎样做呢?当然还是要继续狩猎企鹅,肉和油脂都罢了,企鹅皮可以换银两,而且是首选帝企鹅,毕竟是大型企鹅,皮张宽阔,如果是阿德利企鹅,只能当碎皮来卖,不值钱。

捕猎企鹅这件事,与蕣华脑中的“环保思想”有严重的冲突,毕竟二十一世纪为了生态平衡,是反对捕猎野生动物的,尤其企鹅又是濒危物种,只是此时的情况,这块大陆没有给别人发现,企鹅还多得很,况且自己也会适可而止,毕竟这里只有三个人,需要牺牲的企鹅不会太多,于是蕣华将环保放在一边,先努力赚钱。

到了九月末,她家的佃户宋三郎赶了一辆牛车,与妻子一起前来交租,蕣华名下十亩地,租给宋三郎和于五娘,定额收取年产量的十分之一,都是好水田,江南一年可以种两季稻,一亩每季能产三石稻谷,也就是将近四百斤粮食,十亩地种双季稻,每年产八千斤带壳米,脱壳率按百分之七十来算,就是五千六百斤白米,如果是糙米,出米率还能多一些。

蕣华收取十分之一地租,就是八百斤稻谷,碾成了白米,是五百多斤,足够她们三个人一年食用。

另外,农业税也由佃户来出,好在这个时候,三十分之一的正税,再加各种科派,总体也不算太高,如果是明朝末年,各种地税多如牛毛,租户当然是逃亡,蕣华觉得,那种情况下,自己这小地主当得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自家佃户来到这里,蕣华自然是要款待,坐在厅中陪着聊天,今日烧饭就是小螳,小螳也是能做饭的,手艺不错,不多时便用托盘捧出了几盘菜,除了青菜葫芦,另有一盘热气腾腾的——企鹅肝。

肥大的企鹅肝用酱料先腌制了,然后放在油锅里煎,装在盘子里红亮红亮,油汪汪的。

另有一碗梅子烧鹅,用江南的酸梅和企鹅肉一起焖烧了,菜肴带有淡淡的梅子香气。

一共四大盘菜,款待客人是够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五娘看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说道:“生受东家,小螳姑娘受累。”

因为土地所有者这边都是女子,所以饭桌上,于五娘便说了许多话:“我们几代人都是给盛家种地,后来听说那大宅子里都分开了,我们种的这地属了盛七爷,七爷也是好的,守着从前的租约,一直按那个数目取租子,从去年又是姐姐得了这地,姐姐也是个菩萨心肠,为人最好的。”

真不错,只是换地契的时候来地头看过一次,和自家说了,以后租子往她那边交,之后的事情便再没管过,自己一家人乐得安安心心地种地,这东家日常住在城里,倒是比那些土财主强,那些住在本地的地主,起屋盖房都要佃户出力,国家摊派无偿的徭役,地主家也有,赶着快到冬天的时候,还得给地主家里砍柴,三天两日有事,佃户不过是租种土地,倒好像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按时交租子之外,还得给干这些事。

所以像是这样住在城里的东家,就比坐地财主要好上许多,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虽然本地的财主经常说,自己是多么关心土地,操心农事,不比那些城里的闲人,无所事事,可是在于五娘看来,那些人少费点心倒是还好,免得打扰,就好像盛家姑娘这样,平日里安安稳稳坐在城中,自家每年到了时间,就给将租子运来,自家又不是那等奸诈滑头的,定然按照约定的数量送来,两边都省事。

蕣华笑道:“我们也晓得你一家人都是忠厚的,两边就这样长长远远地相处,着实如意。”

来到这个时空,蕣华感到幸运的是,自己的运气一直还不错,没有遇到穷凶极恶的人,缠足和婚姻两个关口都过来了,盛家大宅之中那种单调枯燥的“封建共产主义”小环境,竟然离奇地让自己的心情得到平静,在这时间跨越六百年的、更为严峻的明王朝,讽刺性地治愈了内心创伤,而独立生活之后,分给自己的十亩地,承租人也是很好的,看得出非常厚道,假如遇到事多的人,也是麻烦,蕣华现在就希望一切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过下去,蕣华不渴望戏剧性的情节,她只希望自己的一生平静安宁地度过。

于五娘为人爽利,善于言谈,和几个人讲村庄中的事情,春季里插秧,赶着牛犁地,院子里养的鸡,见人过来便乱飞,于五娘嘎嘎地乐:“我家养了几只鹅,鹅可是很好的,能下蛋,还能看家,可警醒了,若是有什么生人过来,追着咬,倒是比狗还灵。姑娘们将来院子大了,若是喜欢,便也养几只,热闹得很,那鹅可是真是伶俐呢,若是喂得晚了一点,看到人便追着要喂食,我是看出来了,每次若是我男人出去,便是母鹅过来叫,若是我出去,便是公鹅来讨食,我看了好一阵,果真每次都是如此,居然不会错乱的。”

蕣华蜂儿小螳都在那里笑,舜华差一点就说出:“动物界的异性相吸啊,居然跨越了种族,在鹅和人之间找到了共鸣。”

“亏了五娘心细,若是我,纵然养鹅,也看不到这些。”

这句话蕣华倒不是客套,她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事,如果真的养鹅,她也未必看得出,所以得说于五娘的观察能力还是非常的强,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由此可见鹅的智商比较高,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取得食物,看来动物的世界也很是有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叽叽嘎嘎问着于五娘和宋三郎,乡村里究竟是怎样的,小螳也很感兴趣,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蕣华说:“她们那里真是开阔,什么时候我们闲了,也去那边看看?”

蕣华笑道:“可说呢,找个日子,我也想出城走走。”

于五娘忙道:“姑娘们若是出城来,可一定要到我家坐坐,我烧几道庄户人家的菜给姑娘们尝尝。”

蕣华笑着说:“定然过去打扰,到那时便麻烦五娘和三郎。”

这一餐饭大家都很是开心,饭后喝了茶,蕣华送五娘三郎出来,还拿了一大块腊肉给她们:“也没什么好的,这块腊肉,你们带回去吧。”

于五娘推辞了几句,便将那腊肉收在了蒲包里。

赶着牛车回村庄里去,三郎道:“东家真的是好人,一年了,什么事也没有,赶来交租子,还给我们拿了腊肉。”

于五娘笑着说:“姑娘们都是和气的,只盼她们一直守着这块地,不要卖地,否则不知落到什么人手里去。”

然后五娘转着头,望向街道两边的房屋,舌尖抵着上颚,啧啧地说:“城里什么都好,连茶壶茶碗都比咱们乡下精细,只是房子太小,看看这一间间窄房,如同鹅笼一般,场院也小小的,转身都费力,哪能晾晒粮食?咱们姑娘们住的那房子也不大,她们三个人,就挤在那样小的房子里,厅上还放着织布机,也够为难的,她们还是有土地的,也是这般,张二狗一心要进城,其实我瞧着城里的日子,也未必就比乡下好过,哪里找遍地银钱的地方?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看苏杭也不见得怎样容易,哪有那么便宜赚的钱?”

到了这个时候,蜂儿已经闲了下来,八月下旬便不好怎样卖冰,好在之前赚得也够了,最兴旺的时候,清早卖冰一直到夜市,半年赚了一年的生活费,而且还有富余,此时便不必赶得太急,她先送了一部分稻谷到城南碓房,舂了几十斤白米,有糙米有精米,够家里两个月食用,然后就提了一些东西,去慈悲庵看望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慈悲庵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庵堂,不过几十间房,里面有二三十个尼僧修行,蜂儿的母亲顾大秀——如今叫做道岸的,看到女儿来到这里,便笑眯眯地说:“二妹啊,你的日子看来过得不错,更壮了啊!”

蜂儿一呲牙:“还行吧,娘,你在这里怎么样?”

道岸喜眉笑眼地说:“着实是好,着实是好,咱们当家的这位住持,慧照师傅,别看年纪轻轻的,不过二十几岁,可是着实道法高深,会念那许多经哩,模样儿又好,也会说话,咱们庙里的香火很是旺盛,这不是周夫人那边,刚下帖子请她,过去给她家姑娘念经祈福,她那女儿这一阵病恹恹的,说是犯了邪祟呢,我来了这一阵,跟着慧照姑娘,也念了几卷经,姑娘看着我是个实诚人,明儿要带我去夫人那里,得亏你是今天来了,若是明天过来,还见不着我哩。”

蜂儿一口白牙露出来的更加多了:“恭喜我的娘,终于是登堂入室了。”

从前只是帮佣,干些粗活儿,如今跟着慧照师傅去大户人家的内室,可是进了一步,要说自己的娘究竟怎样忠厚善良,却是也未必,她倒是一般不会作恶的,但是“忠厚”两个字也谈不上,在市井之中打滚这么多年,很有眼色的了,十分老练,那位慧照姑娘带着她一起去,只怕也是要借助她这一双老眼,给自己参谋参谋。

道岸嘿嘿地笑:“二妹,你也是很有长进,从前不过是想着卖些针线,现在居然开始卖冰了,这可是比卖针线有牌面。”

蜂儿也是得意:“可不是嘛,从四月到八月,都难抽空闲来看看您老,那城中一天离了我也成不的,都要热死了呢,总算是现在天气凉快,我能在这里多坐坐。”

卖冰这份工作,带给蜂儿的不仅是金钱,也是一种成就感,夏季里天气真的是热啊,有人形容,“简直好像是把人放在火上烤,扇扇子越扇越是火大”,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招呼“卖冰了!”,瞬间俨然便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现世”,连忙端了碗出来,站在那门槛子上抻长了脖子,朝前面就望,等到捧了一碗冰,脸上那种解脱的表情啊,让蜂儿分外满足,从小到大,她从没感到自己是如此重要,必不可少。

所以无论怎样辛苦,她都要出去卖冰,为的就是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而且蜂儿还很有一种“职业荣誉感”,挺起胸脯和人宣传:“我家的冰都是先将水煮沸,才冻成的,最是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提来的井水,然后在灶上烧开,再装进桶里去,提进空间冷冻起来,本来蜂儿是以为,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井水就可以了,也是干净水,可是蕣华坚持要先煮沸再冰冻,“坚决不喝生水”。

卖了这一夏天,蜂儿也觉出了好处,人家和她说:“买你家的冰,不容易腹泻。”

毕竟都是消灭了细菌微生物的,可以直接食用,因此“蜂儿冰水”到如今竟然成了一块招牌,有人专门就等她的冰车过来才买。

蕣华就曾经戏谑地说:“这就是一首《冰车行》,蜂儿有了忠实客户”。

顾大秀随口问道:“你们在哪里弄来的冰?倒是好本事。”

蜂儿摆手道:“娘,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我们自有门路。”

蜂儿并没有将随身空间的事告诉母亲,当初开启空间的时候,蕣华就曾经和她们讲:“这件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连母亲都没有告知呢。”

于是蜂儿当场便说:“我也不会和我娘讲。”

小螳道:“‘匹妇无罪,怀璧其罪’,我们身为女子,在这世上如同浮萍漂梗,若是万一有变,还要靠那一处地方保全生命,平日里从这里面得来的东西,大家都有分润也就是了。”

蜂儿年纪虽轻,脑筋却清楚,晓得这件事太过重大,是对任何人都不能讲的,母亲现在入了佛门,衣食无忧,若有需要,自己拿了钱物给她也就是了,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而且没有与蕣华小螳商量之前,自己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因为毕竟开启空间的是蕣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是上午过去,到了那里正赶上午斋,她便在那里吃了饭才回来,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蕣华正坐在织布机前,咯吱咯吱地织布,见蜂儿进了门,蕣华回头便笑道:“在那边吃了饭来?”

蜂儿乐道:“可是呢,今儿有煎面筋,油汪汪,倒是挺好吃的,我娘说,这里斋饭不错,毕竟都是她做的,合口味,唯一可惜便是吃不到肉,面筋豆腐再怎样放油,终究不是肉,她那庙里规矩又严,想要偷吃也不好弄的。”

蕣华咯咯地乐:“我也是担心大娘,从前顶喜欢吃肉的,她如今找了这样一个行当,别的都罢了,只是吃不到肉,这便是‘美中不足’,总难有十全十美。”

盛家散了之后,蕣华随着双亲搬出来住,最大的幸福就是,从此可以随意吃肉,豆腐鸡蛋虽然也好,但是常年靠那个补充蛋白质,终究觉得有些不足,倘若读书多了,总觉得脑力有些跟不上,仿佛大脑能量不足,也不知盛徽是怎样坚持苦读的。

蜂儿又说:“明儿说是要去给周夫人的姑娘诵经祈福,她家女儿不知怎么,忽然病了,请了几个医婆,也不见好转,所以便想请个师傅去,给破解破解,消了灾厄。”

蕣华忙问道:“是哪位周夫人?”

“就是城西,绸缎庄那一家,家里有人从前在京里当官的。”

蕣华点头道:“原来竟是她家,与喻家乃是通家之好的。”

曾经听盛徽说起,不想就是她家有事,到如今也没有听到过谈允贤的名字,否则倒可以请她来给看看,从江苏到浙江,就当个跨省旅游也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一章冰仓

顾大秀随着慧照自去周夫人那里给姑娘诵经祈福,蕣华这边找到了新的事情要做,就是建造冰屋,倒不是为了在里面居住,而是为的用作仓库,这件事她早就在规划,只是之前正是寒季,天气特别冷,她无事不愿在里面多待,此时暖季即将到来,温度将要升高,在空间中的活动也会增多,比如获取食物之类,蕣华便想到,应该建造一间仓库了。

要说现在的物资储存,也真的成问题,房间太小,没有地方放置,所以那一包一包的稻谷,就那样堆在客厅里,蕣华移了几袋到空间中去,和企鹅肉放在一起,可是没有一个遮蔽,总觉得不安。

蕣华倒是不担心降雪覆盖的问题,因为这个类南极大陆就和地球上的南极一样,下雪是非常稀罕的事,整整一个寒季,蕣华只看到了两次雪,还都是毛毛细雪,雪粒仿佛针尖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进入的时间毕竟短暂,所以错过了另外的降雪吧,可是空间下雪也是真的少,这中间的原理大概是和南极一样,由于空气干燥,少含水分,又因为极地高压,气柱下沉,地面水汽难以形成雨雪,所以南极不要说下雨,连雪都很少下,那里的年降水比撒哈拉沙漠还要少,漫天风雪都是一万年累积下来,并不是当时降落。

但是蕣华担忧大暴风,还有企鹅海豹的蚕食,假如它们要尝尝鲜,过来吞吃谷子,就很麻烦,自己今生成为小地主,一定程度上算是食利者,倘若还要给南极动物缴税,就很觉得有些吃亏。

所以蕣华将一部分企鹅肉做成腊肉,悬挂在厨房里,不仅是为了临时来客人,方便招待,也是为了可以将食物长期存放在自己比较方便照顾的地方,只不过是比较费盐,这个时代也是如同后世一样,食盐专卖,好在价格也还不高,每斤不过四五文。

如今更添了这许多稻谷,虽然已经拿出一百斤磨成了稻米,余下仍有七百斤,存储特别占用空间,因此大家计议,是应该建造冰屋了。

于是她们便买了锯子来,三个人一起进入空间,先用斧子劈了大块的海冰,然后用锯子锯成方方正正的冰块,选了岸边两三公里外一块地方,那里是常年结冰的,此时扫除了上面的积雪,将冰砖一块一块垒起来,黏合便用海水,冻得果然很是牢固,虽然不是很会建房,然而砌墙还算可以,方方正正四面墙壁,虽然不是完全标准的直线,但是大体也还行。

终于到了要加盖屋顶,这可就很是为难了,好在之前已经想出了主意,在外面寻了几块木板,苫盖在房屋之上,用海水黏合,很快结了冰,便黏在一处,形成一个简单的屋顶。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一栋冰屋终于建成,蕣华小螳蜂儿一字排开,站在这座冰仓之前,不由得都摇了摇头,太简陋了,而且还不是完全由冰制作,终究要加上木板,便感觉不是很纯粹晶莹了,本来对于冰屋是有很多幻想的,感觉很是奇特,仿佛海底水晶宫,这栋房屋如果只看四面墙,倒也确实是的,清澈透明,只是抬头向上面一看,便感觉大煞风景,是光秃秃的木板,颜色暗沉,而且还是不透明的。

蕣华振作精神,笑道:“无论如何,毕竟是我们造的第一栋房子,来日方长,少不得还会再盖一些,慢慢地技艺就会精湛了,闻说北边有人用冰雪建造房屋,也不知都是怎样做的。”

后世着名的冰雕啊,冰雪节很出名的,蕣华虽然是华北人,毕竟也看过新闻,哈尔滨每年都很盛大的冰雪节,那里面冰雕的人物动物也都罢了,她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冰砖砌成的房屋,各种风格的建筑,站在里面向外望,有无穷的遐想,如果是砖木建筑,未必有这样丰富的联想,亭台楼阁蕣华在盛家大宅里面看得也不少,然而就因为是用冰块建造,那种晶莹剔透,就让人感觉特别超脱,仿佛神仙宫阙一样,又有一种“童话世界”的观感。

小螳抿嘴笑着说:“只看墙壁不看屋顶,这仓库挺好的,县里谁家有这样一间仓库?我们这是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呢,同样是仓库,就是比别人家的精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盖好了仓库,将稻谷和肉类油脂都移到这里来,窄小的门口挂了企鹅皮的帘子,下面缀了沉重的石块,免得给风吹起来,到现在一件心事终于了结,从此空间的储备功能有了雏形,奠定下了基础,不再只是随手放在雪原上,而是有专门的储藏室了,虽然有天然的好条件,不过人工还是重要的。

南极洲这一回的建筑工作结束,蕣华便过去探望盛徽,在堂上见过了黄学思,说了几句话,蕣华笑道:“听说章家姑娘这一阵身体不爽,请了师傅来祈福,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黄学思将茶碗放在桌上,微微一笑,说:“你那边也晓得了?那孩子也真是,本来生得单弱,这些年调养得倒是还好,哪知忽然却病了,去慈悲庵请了当家的师傅过来,连日里诵经,又伴着她说话,我昨日过去看了,似乎是略见好转,能吃一点粥汤了。”

蕣华笑着说:“说来也巧,蜂儿的母亲如今剃度在慈悲庵,这件事还是她告诉我们,我就想着,如此年轻的一个姑娘,若是病成这样,可是让人难受。”

于是两个人找到了共同话题,黄学思平日里和蕣华说话,只是寻常家计,泛泛而谈,什么织布收租之类,这一次有了深深的共鸣,便叹道:“蕣华啊,我看你是个老实孩子,如今便将这件事说与你听,清湄那孩子,着实坎坷,当初她老子有个书香世家的相知,便给她结了这一门婚事,自幼定亲,哪知将近婚嫁的时候,那新郎官却突发重病,这一场大病七死八活,好不容易扎挣出来,她那未婚的夫婿却又跑去剃头当了和尚,说是重病之中发下誓愿,若果这一回能够逃出生天,便许身佛门,他家里怎样劝都是不听的。本来他这样,大不了花钱请个替身僧,也就罢了,并不算诓骗了佛祖,何必一定要自己去出家?可是不知他是心眼实呢,还是中了什么邪,一定要自己去出家,把他娘老子哭得要不得,他家倒是还有一个儿子,有人继承家业,只是清湄却给抛闪在这里,那边是通情达理,过来要退婚,免得耽误了人家女儿,只是清湄恪守着贞洁,不肯再适人的了,如今长住娘家,吃斋念佛,可怜她年纪小小的,这一生啊~~”

蕣华听了黄学思的叙述,眼睛刷地就亮了,多好的一件事,自己为了不想结婚,费尽心思,幸好自己是没有一个“自幼订婚”的未婚夫,否则真的麻烦了,盛家的家规之中有一条,“女子议亲,须谋于众,其或父母于幼年妄自许人者,公堂不与妆奁”,所以自己免了定“娃娃亲”。

盛家一向不赞同幼年订婚,因为十几年后的情况很难预料,当家老太太沈德京就曾经说:“指腹为婚,多是商贾人家的陋习,你贪我的酒坊,我图你的饭庄,两边约定婚姻,便如同做交易一般,何曾考虑到儿女?又或者一些大族,约为姻亲,交通联络,从此就在地方上称王称霸了,作一方的豪强,都是招灾惹祸的根源,还没出娘胎呢,定的是什么亲事?知道十几年后成猫成虎?这种事情,我们家是断不肯为的。”

所以蕣华便不担忧这种“胎婚”,然而倘若盛家还是聚族而居,后面那逼婚的压力也是家族级别的,好在她还没满十五岁,那边就散了,自己只应付妈爸和盛钊焕,还比较容易。

此时听黄学思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蕣华瞬间的想法就是,多么的好啊,都不必自己费力,问题自然解决了,那男的出家了,希望今生都不要还俗,就在佛门净地修行吧,清湄姑娘从此省事,再不用担心这件事了,就这么轻轻松松过一生,她家里又有钱,起码比自己家里是强多了,正常来讲不用担心生活费用的问题,多舒服。

于是蕣华便说道:“从此长住家中,岂不是好?有什么可愁?”

黄学思看了看她,叹道:“各人自有想法,况且婚姻之事也未必就多增烦恼,十几二十年,便是血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蕣华又去盛徽房中,盛徽关上了门,笑着轻声道:“你可真是坦白,对着老太太,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若是清湄,是不是就觉得遂心如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坦然道:“那是当然,那些烦恼都免了,一辈子住在家里,多么开心,她家里又不是没钱的,纵然将来双亲不在了,哥哥不愿意留她,她自己带了一份财产,出来也能过。”

盛徽笑道:“世人所想各不相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清湄,我与她是相熟的,她是很以此为憾,虽然在那花园绣阁之中,也有一种飘零之感,以为一身无所归依,很是忧伤,所以才闷出这个病来,这几天慧照师傅在那里和她说话,还有蜂儿的娘,咱家从前的顾嫂,也插诨打科,倒是好了一点。我是觉着,她整天闷在那里,也不是个长法,倒是好该出来走动走动,比方慧照师傅虽然身在佛门,神情言语倒是比她明朗许多,所以我禀明了老太太,等她好一些,请她家里来坐坐。”

蕣华笑着说:“徽姐姐说得也是,我从前看唐朝的公主,左一个右一个地当了女道士,开心快活得很,但是到了静慈仙师那里,便不同了,虽然是时移世易,终究却也是自己本身不愿,感觉很是惘然。”

蕣华没怎么读过新旧《唐书》,对于唐代的了解,多是前世历史课知识的遗留,只是和孟观时聊天的时候,说起道教最盛的时代,乃是唐朝,李唐王室尊老子李聃为先人,唐代许多公主出家入道,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之类,谈到这件事,孟观时一脸向往,蕣华是知道,孟观时少女时代确实曾经考虑过当女道士,不过终究还是结婚了。

而静慈仙师,蕣华幼年的时候听过她的名字,当时懵懵懂懂,不明所以,长大了一些,便问孟观时:“娘亲,静慈仙师是怎样一回事?”

孟观时便给她讲:“乃是宣宗皇帝第一位皇后,胡皇后,名讳叫做善祥的,据说是一个非常贤德庄重的人,虽然对着皇帝,但是并没有媚态,也不是一味顺从的,很是有德,只是宣宗陛下说是更爱孙贵妃的,胡皇后生育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孙贵妃生养了英宗皇帝,宣宗便免了胡皇后的皇后之位,孙贵妃成为皇后,而胡皇后则在宫中修道,叫做‘静慈仙师’。唉,当初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听母亲说起,很是难过的,虽然修道乃是一件好事,只是她如此成为仙师,终究是令人感到凄凉。一件事情旁人再怎样喜欢,总得本人自己情愿,我若是当初去了白鹤观,清清静静读道藏,倒是心中所愿,只是胡皇后本心未必愿意,乃是皇后当不得,不得不成为修士,便可叹得很了,好在张太后很是爱她,找她来住在自己宫里,她在太后身边,倒是不会太冷清。”

唐代公主修道和孟观时的渴望入道,与胡善祥的被迫修道,是有很大不同的,女冠这个身份对于蕣华,也有一种吸引力,因为不受人世间各种关系的羁绊,只是她是相当彻底的都市人,离不开热闹的市井,而且也不能不吃肉,宗教职业虽然可以让她有一个相对独立的身份,但是实在割舍不下尘世的乐趣,那样的清福,消受不了太久,就会想要回归世俗,因此蕣华虽然有时候也设想一下,终究还是留在红尘之中,好在她现在也算是自由自在,除了居住条件有待改善,其她都挺好。

而胡善祥,成为“静慈仙师”是“退而求其次”也就罢了,即使她原本有宗教情怀,这种情况下也算不上得其所哉,而且蕣华以为,胡善祥的修道,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幽禁,只能在宫中当然是局促,大概连自己住处的门都不好出的,就只在那一个院子里,倘若真的能够逍遥山林,时不时地进来城市,其实也是个安慰,很能够排遣情怀,那些男性文人写诗填词,“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虽然有一点类似“自我放逐”,毕竟自由自在,然而胡善祥连这个也不能够。

下午,蕣华回来家中,到了晚上,烹调了饭食,蜂儿坐在桌前,嚼着米饭,有些愁眉苦脸:“我当年曾经发誓,今后有了钱,一日三餐白米饭,可是蕣华姐,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吃糙米?那些稻谷,足够我们吃精白米啊!”

蕣华笑道:“你不看隔壁二娘的脚气?吃糙米,防脚气啊!”

就是口感差了点,蕣华前世有时候也关注一下“健康生活”,从超市买来糙米,和精米红米黑米一起混着煮“养生粥”,当时在她而言是情趣,不过来到这个时代,吃糙米就不仅仅是情趣问题,蕣华是感到,身体健康对自己的重要性急剧增长,她当然是不想得脚气,一代才女管道升就是死于脚气,虽然蕣华晓得自己没有太高的才华,但是脚气相当危险,另外糙米的营养成分毕竟更丰富,因此她便时常将糙米精米混在一起烧饭,起初是有点吃不惯,到现在却逐渐适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二章白色沙漠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东阳的天气越来越冷,而空间中此时却正是宝贵的暖季,每年大概从十月到第二年二月,这五个月的时间气温偏暖,不再那样严峻。

今年冬季,房间里是用企鹅油取暖,铜盆里装了大块的鹅油,企鹅油之中浸着粗粗的灯芯草编织的绳索,点燃之后便升起旺盛的火焰,企鹅油篝火便给房间加热,效果居然还真的不错的,腊月里,房间逐渐变得温暖,蜂儿和蕣华坐在火盆边,不远处小螳咯吱咯吱地正在织布,这一刻室内的气氛很是温馨宁静。

蜂儿将手伸在火焰上方,笑着说:“从前用木炭烤火,觉得也没有什么,但是如今用这大鹅油来取暖,便觉得很是特别,好像又回到了那一片冰雪的地方。”

蜂儿对“企鹅”这个名词感到陌生,总是称之为“大鹅”,蕣华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吧,免得当着别人说走了嘴。

蕣华笑道:“这几天我们看看,能不能抓到海豹,脂肪也是很多的。啊,想一想我们这个时候,坐在海边的地面上,面前点着油脂篝火,听着波涛声,望着遥远的海边,该是多么有趣呢。”

小螳这时候停下了手中的机杼,望着火盆,幽幽地吁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亲眼看见这样的地方,哪里知道天地之大?我从前,眼睛就只看着东阳县,有时想象一下苏州杭州,还有京城,以为也就到头了,如今才晓得,世上还有如此稀奇的所在,蕣华方才说,坐在海边烤火,我想着最好是在日暮,天色昏沉的时候,我们在那里点起篝火来,望着天边日色逐渐昏黑,便显得这篝火愈发明亮,我们是在这里看海,想象着若是有远方划船的人,看到我们的篝火,心中也有一种温暖,该是多么的美。”

蕣华本来觉得这个情景确实很美,然而脑子一转,马上说:“打鱼人别的要怎样都罢了,只莫要往我们这边来,我想着,将来若是便利,便买一艘独木舟,划着到海上看看,那岸上的篝火,只当是给我们指路的吧。”

蕣华这一句话说出来,小螳蜂儿都乐了起来,要说蕣华的危机意识,那可是相当强烈,蜂儿和小螳都是精明的,但是蕣华毕竟多了三十年的生活经验,因此考虑问题更加周详,她不知道这个空间究竟是一个无人星球,还是只是联通了这个平行时空地球上的南极,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愿意在这里看到别的人,假如岸边点起了篝火,忽然间远方漂来一艘船,那可真的是巨大的惊吓。

蕣华明白,自己的心理伤痕之所以能够逐渐愈合,一是因为盛家的那种死水无波的环境,二也是因为随身空间,开启了空间之后,蕣华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虽然是南极大陆的空间,环境极其严酷。

因纽特人是住在北极,南极在从前,一直是无人居住的,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发现这里,所以无人定居,然而南极的生存环境也确实比北极更恶劣,南极洲是大陆,陆地比热小,温度变化快,北极是海洋,温度变化幅度相对小一些,而且南极洲许多地方是高原,吸收的地面辐射更少,综合种种原因,南极洲就更冷,如果因纽特人真的要住在这里,那也是为难,大概只有沿海那一小圈地方可以居住,反正蕣华是决定,就在这样的边缘处待着,再不会往内陆走了,当初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差一点冻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一个随身空间,当对外界实在感到厌倦,便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恢复精神,在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在竭力挣扎之余,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即使再怎样迫切的威胁,仿佛也没有那样严重。

小螳从织布机前站起走来,坐在火盆边,望着那橙黄色的火焰,眼神逐渐变得幽幽的,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现在感到,真的是好险啊,幸好我放了脚,否则对着那冰山远海的地方,便难免不能尽兴,当初从高原往海边走,当时虽然感觉很是辛苦,然而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种特别的回味。”

小螳是越来越喜欢这一片异世界的大陆,隔绝了外界的影响,只有姐妹三人,让她有一种分外安全的感觉,更何况如今渐渐地发现,出产其实也颇为丰富,竟然可称一个富饶的地方,在夏天宝贵的冰雪之外,一年四季都有动物在活动。

蕣华不时地说着要抓这个,捉那个,小螳虽然向来是个沉静的人,听着蕣华讲述南极“应该会有”的物产,也觉得心中发痒,就好像她小的时候,跌破了手臂,结痂之后过了一阵,里面的皮肉便有些痒,婶婶们告诉她,“可别抓,痒是在长肉,要好了,抓了落一块疤,就不好看了”,小螳感觉自己心脏的感觉,就有一点像那个时候,而且分明能够感到气血在胸中快速涌动,很兴奋的。

小螳当年决定与蕣华结伴,并不是对婚姻有多么深重的厌恶,也不是好像蜂儿那样,蜂儿是天性自由自在,不愿意找个男人来,“整日听他罗唣”,小螳是认真考虑过结婚的,因为在她看来,那毕竟几乎就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蕣华从小就和她们嘀咕,“我们都不要成婚,就相守在一起,自自在在,无拘无束”,不过小螳以为,蕣华确实在别的方面相当聪明,唯独这件事上是有点太过一厢情愿,然而再长大一些,听着外面的那些纠葛,又看到蕣华坚决不肯缠足,小螳便想,或许真的可以。

去年与蕣华一起搬出来,很快又加入了蜂儿,小螳虽然觉得人多一点,会更温暖,然而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期待,三个人在一起,倒是免了婚姻之中那许多波折,却也只是如此,小螳已经准备好,一生平淡度过,哪知几个月后,蕣华在她们面前开启了空间。

之后每当回忆起进入空间的那一刻,小螳仍然微微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当时反而没有这样的震动,全副精神都放在抵御寒冷上面,实在太冷了,根本没有精力去表达惊讶,然而在那之后,对空间的存在完全理解了,小螳回味那时的场景,便不由得感到激动。

小螳的头脑是很清楚的,她知道虽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却并不能够让几个人过很奢华的生活,经过大家的勤奋努力,大概可以达到小康中产,但是豪富却不太容易,然而只要这样就好,只要有这样一个地方就好,金钱虽然重要,却也有一些其她东西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比如说安全和自由,还有精神的开阔。

小螳很喜欢进入空间,在那里她最爱做的,就是站在岸边,遥望远方,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飞了起来,飞向高高的天空,还有无边的大海,那种感觉就好像蕣华有一次说的,“拥抱整个世界”,在这里,小螳感到,自己的世界不再是逼仄狭小的,而是很广大,那种感觉是自己从未体会到的,蕣华和蜂儿总是头碰头凑在账簿前计算着,做什么还能再弄些钱,然而自己感到,这种开阔的心境比海豹皮鳕鱼肉都更加宝贵。

此时听到小螳的感想,蕣华脱口而出:“所以我当初是花了好一阵,才能重新吃糯米红豆团子。”

把自己给腻歪的,自从在盛徽的缠足祭拜仪式上看到了这个,就留下了心里暗影,之后好一阵再看到糯米红头团,都感觉头皮发麻,虽然幼女的骨骼比较柔韧,然而再怎样也不能软得好像糯米糕一样,缠足多么的痛,后来总算时过境迁,能够重新开始吃了,在上面浇上金黄的蜂蜜,吃蜂蜜糯米红豆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天之后,就是除夕,三个人把门锁了,各去拜年,蜂儿去了慈悲庵,见她的母亲,蕣华和小螳则是往孟观时那边去,小螳毕竟在盛家多年,她自己没了亲人,蕣华的亲人终究也是和她相处多年,感情更接近一些。

到了那里,孟观时正在与怡莲下棋,孟观时少女时代很是嗜好围棋,到了盛家,将这个便抛下,盛家散了,她自己过日子,便又捡了起来,从前是蕣华陪着她下棋,不过蕣华对围棋这种精妙的东西不是很通,棋艺一般,有时候孟观时就感觉很是无味,就好像一个网球好手对着一个菜鸟一样,好在怡莲很会下棋,自从怡莲来了,孟观时算是有了棋友。

这个时候陆怡莲已经有了身孕,蕣华见了她,便拿这件事和她打趣:“恭喜姐姐,将来就有人孝顺你了!”

陆怡莲噗嗤一笑:“总要过个十几二十年,才能指望,这之前养育提携,还有好一番辛苦。”

蕣华到了家中,和双亲兄嫂说了一番话,便洗了手要下厨房,陆怡莲忙道:“你回来了,是娇客,哪能让你去做?我来吧。”

蕣华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娇客不娇客的,我自己在外面住,不也是照做?”

陆怡莲终究是不肯的,于是蕣华怡莲小螳一起去了厨房,蕣华只让怡莲在门口待着:“姐姐只怕闻不得油烟,就在那里吧,烟气还小一些。”

怡莲没有执拗,点头道:“生受你们,可说从我有了身孕,闻到油烟的气味,便感觉恶心发呕,母亲是体恤我的,便说这段时间她来料理,但是我怎么能让母亲做这事?本来是应当我来服侍大人的,所以少不得忍耐些,如今妹妹来了,我是轻松些,妹妹千万多住几天才好。”

蕣华笑着说:“姐姐辛苦,只盼快一点过了这一阵。”

因为陆怡莲闻不得油烟,蕣华少做煎炒油炸,肉菜乃是清蒸胭脂鱼、粉蒸猪肉,那胭脂鱼乃是蕣华买了当做礼物送来,另有一大块企鹅肉,冻在那里留待下一餐烹调,此时的东阳也是冷啊,外面池塘水结冰。

蕣华前世主要活动范围是在华北,没有尝过长江的胭脂鱼,她倒是去苏州旅游过,吃了松鼠桂鱼,确实是不错的,桂鱼也是比较高档的鱼种,然而当时确实少有听说胭脂鱼的名字,那个时代胭脂鱼的种群数量大幅度下降,尤其是野生胭脂鱼,在淡水鱼料理食材之中,是比较高级的了,今生她生在东阳,谈起厨艺料理,这边的人满口说的便都是“鲥鱼刀鱼胭脂鱼”,都是长江之中顶顶鲜美的鱼,只是不太敢吃河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浙江虽然也号称江南,然而距离长江其实比较远,东阳离长江有四五百公里,要将长江的鲜鱼运到这里,可是很费功夫,因此这一条胭脂鱼花了不菲的银两,很是能够表达蕣华与小螳的敬重之情。

蕣华再看看那瓶子里,蒸肉蒸菜的米粉已经见底,心中便做了一个计划,只是没有说,暗暗记了下来。

蕣华除夕和初一都是在这边过,初一早上,全家人赶去沈德京那里拜年,下午道岸和蜂儿来拜年,留了一餐斋饭,然后这母女二人又回了庵堂,初二的时候,蕣华和母亲一起回到孟家。

小螳本来这时就想回到那租住的房屋去,蕣华硬是拉着她一起去祖母家中:“近芗听过你讲的一些话,觉得很是有趣,早就想见你,你便过去看看她,也多一个朋友。”

孟观时也说:“你回去了,一个人冷冷清清,什么意思?”

于是小螳便笑道:“那么便打扰了。”

到了那里,先拜见了老祖母骆宜章,和姨母舅舅,然后蕣华小螳与近芗便凑到了一起。

近芗见了小螳,眼睛一亮:“这就是小螳姐姐?那一次姐姐和我讲,你们有一次谈起《词论》,易安居士点评秦观的词,‘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小螳姐一下子便想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要笑死我了!我本以为,我的蕣华姐姐说话便已经够刁钻,哪知小螳姐更加厉害,偏挑出了这最显眼的一句,本来嘛,着实孤寒得很了。”

那还是盛徽未出嫁的时候,当时盛家大宅已经散了,但是彼此仍有联络,有一次盛徽随着母亲江行来这边探望,与蕣华小螳谈论文学,蕣华虽然读了一些诗词,但是不到分析评价的程度,她能够品评一些句子,还有某个词人大体的风格,比如朱淑真是凄婉,李清照很有大家之风,但是太深入的,比如秦观“专主情致,而少故实”,她就很难想到,李清照这一篇《词论》虽然简短,但算是第一篇比较正式的词学分析评论,开后世词话之先河,

小螳其实读书不是很多,粗通诗书,但是她的头脑很好,但凡是读过的书,都反复咀嚼,深耕细作,往往就有独到的发现,因此和盛徽这样一位标准才女坐在一起谈论,往往也能说出很是新颖的见解,比如关于秦少游,她就能拎出这一句来,秦观这首《鹊桥仙》很是出名,精华全在结尾两句,蕣华前世看旧,有时候就能看到引用这两句,她本来也是没什么,但是那一天说到北宋词人,小螳突然提起这一句,蕣华便也要笑倒了,确实是有点可怜。

然后三个人便坐下来喝茶说话,话题是冬季天气严寒,皮肤容易皲裂,于是便围绕着护肤品说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个,蕣华是颇有感受,她不仅是冬天需要面脂,夏天也需要,因为空间中最高温度也不过是零上几度,蕣华估计不超过五度,而且时间短暂,冰雪白天略有融化,晚上就重新冻结,而且南极大陆干燥啊,虽然遍地冰雪,但是空气中水蒸气含量特别少,号称是“白色沙漠”,风又大,沿海略好些,中部高原那风简直要将人卷起来。

所以这样的环境之中,在里面活动,便很需要注重护肤,蕣华夏季里也要备着面脂,是从外面买的,牛油面脂,浸润过丁香之类的香料,香喷喷的,有一点类似后世“万紫千红”润肤脂,擦在脸上确实滋润皮肤,蕣华在手上也擦,虽然带着手套,然而也需要保养手部皮肤,一罐面脂便用得比较快。

近芗又拿出两方小巧的印章给她们看:“我这一阵忽然喜欢刻章子,拿青石正练着。”

蕣华看着她雕刻的印章,确实不错,刀工比较流畅,蕣华便笑道:“妹妹勤加努力,将来成为一个名家。”

篆刻家也很有声望呢。

近芗笑着说:“我如今只是初开手,等我技艺进展了,挑好石头给姐姐们雕几枚章子,我还记得姐姐的号,叫做‘泠轩’的。”

蕣华笑道:“亏你还记得,当年大家混闹乱取的,我这一阵很想换一个。”

“换做什么?”近芗忙问道。

蕣华摇头道:“还没想好,等我想出来再说与你听。”

小螳看着近芗的雕刻工具,一颗心转动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三章南极仙姝

孟观时带着蕣华小螳,还有钊繁,在母亲家中一连住了三天,到正月初五早上才回去,盛敦文和钊焕则是初二的晚上便回来,之后初五初六,蕣华在家中又住了两天,煮饭烧菜。

这个时候该是陆怡莲回去母家,之前她离开不得,因为这边总要有人看守,家中勤俭,没有佣人,若是只她自己回去,公公和丈夫钊焕没法吃饭,丈夫倒罢了,公公不能不侍奉的,蕣华当时是真想说,“让钊焕下厨吧,当年烤蚂蚱的时候手熟得很”,然而也晓得不能,除非家里有个厨娘,倒是还罢了,所以说陆怡莲在盛家,也算是苦心孤诣,相当奉献了。

陆怡莲在娘家住得不久,初七早晨就回来了,于是当天蕣华和小螳便回了自己租房的地方,蜂儿是昨天回来这里,已经将屋子烧暖。

此时看到她们两个回来,蜂儿急急忙忙地说:“可算是来了,我和你们说,我昨日下午回来,这屋子里眼看都要挂上白霜,我赶快生火,这才暖了起来。”

小螳笑道:“我们除夕就走了,到昨天初六,整整七天,可不是冷透了么?亏了我们晚一天回来,趁个现成。”

蜂儿哈哈地乐:“小螳姐,你占人家的便宜!”

三个人围在火盆边,便烤火说话,各自诉说这几天的经历,慈悲庵赶过年做了许多法事啦,近芗开始雕刻啦,这一类的闲话,这时蕣华忽然间想到,“从现在开始,便是成化元年了啊”。

虽然去年正月里,朱祁镇便过世,但是为了表示对前任皇帝的尊敬,直到新的一年才改元,相比之下,朱祁镇对朱祁钰就毫不客气,景泰八年正月里夺门之变,很快就改成了天顺元年,而朱祁钰是二月里才死的。

而陆怡莲回到夫家之后,蕣华她们不多时离开,她便要自己下厨,揭开灶台上瓷罐的盖子,看到里面满满的蒸肉米粉,旁边多出来的一罐也是如此,两罐金黄色的米粉,扑面一股花椒味道。

陆怡莲幽幽吁了一口气,定然是蕣华小螳这两天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不贵重,但难得她们这个心意,想着自己这一阵闻不得油烟,将蒸肉米粉给自己准备出来,蔬菜肉类蒸着吃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阵新年时间,蕣华找到了前世春节长假的感觉,整天少有做事,就是在家里歇息,而且比那时休假的时间还要长,从除夕到正月十八,都是假期时间,辛苦了一年,如今终于有时间闲一闲,享受一下生活。

尤其是从正月初七这一天开始,可是更加放松了,之前无论是去母亲家里,还是祖母家中,虽然是至亲之人,只因为长久不在一起,这一去却也总有一点好像“做客”的感觉,现在回到自己的地方,再不用应酬了,想怎样就怎样,于是每天早早地睡,晚晚地起,饭食也很便利,这个时候在空间中是比较温暖的季节,冷冻食物效果不是很好,冰仓里只能做到冷藏,于是每天做出一大锅饭来,时不时地就吃蛋炒饭,再配一点萝卜汤。

企鹅蛋炒饭,是阿德利企鹅的蛋,这个时候正是阿德利企鹅繁殖的时候,蕣华蜂儿进去,捡了许多的蛋,在冰仓里堆放了。

如今她们已经有了两座冰仓,第一间是储存成批的谷物和肉类,第二间便是收藏一些零散食物,比如企鹅蛋,还有一天的饭食,蕣华已经规划好,外面的夏季,空间中的冬季时候,在这里存储冷冻食品,比如汤圆馄饨之类。

第二间冰仓,蕣华尝试着砌成圆顶,她曾经看过因纽特人的资料,因纽特冰屋就是圆顶结构,一块块冰砖垒起来,慢慢向里面形成弧度,所以蕣华蜂儿便也尝试了一下,用的是特别宽阔厚重的冰块,一点点向内侧倾斜,居然还真的给她们弄成了,只不过到了屋顶,冰块就比较窄,也比较薄,但是好在还坚固。

当时这间冰仓建成,三个人站在前面看着,都感到特别的快活,蜂儿跳着脚道:“这下可好了,当真好主意,今后我们不用从外面找木头,也能够盖房子,这便是彻头彻尾的冰屋!”

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但是蜂儿也有一种倾向,尽量减少对外界的依赖,蜂儿并不是想要与世隔绝,只是生活中一些最基本的方面,她希望能够靠空间中的材料,尽力独立完成,比如说房屋建筑,冰墙上面加木盖,美观与否还在其次,她也不是很注重“是否纯粹”的问题,她感觉不很舒服的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建造冰屋必须从外面取材,倘若一旦发生一些什么,就让人很受限制。

听蕣华说,南极这个地方,比北极还要难以生存,住在北极的一些人,她们是能够从附近岛屿找到木材的,然而南极大陆植物非常稀少,不要说乔木灌木,连草都没有,只有一点苔藓,然而苔藓毕竟不能当栋梁,没办法用于盖房,而且蕣华对这稀少的苔藓还很珍惜的,不肯采摘,生怕损坏,所以在这一片冰雪大陆,没办法得到木料。

如果能够划船再往北边去,或许能够找到生长着树木的岛屿,那时就能够获取木材,然而即使可以这样,也是未来的事,暂时难以做到,所以蜂儿就很希望能够建成完全由冰砖做材料的房屋,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而这一座冰仓之中,她们用冰块垒砌起一个储物箱,这就是空间中的“冰箱”,四面是冰砖围起来的屏障,中间是空的,用来存放物品,如今就成为装蛋箱,拾回来的企鹅蛋都堆放在这里,另外还有冰台,冰砖砌成的台面,可以放一些盆碗之类。

企鹅蛋炒饭,企鹅蛋羹,是如今三个人时常会吃的,虽然也是蛋,但是企鹅蛋和鸡蛋鸭蛋都有一种不同,就是它的蛋白,在煮熟之后也是透明的,好像一层柔软的冰壳,通过凝固的蛋白,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橙黄色的蛋黄,所以蕣华以为,这是真正的“蛋清”,清清透透,主要成分是糖蛋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如果是水煮企鹅蛋,看着总有点怪怪的,将蛋液搅开来,做成煎蛋或者蛋羹,总算显得没有那样妖孽,煎企鹅蛋的颜色还不错,毕竟蛋黄多,企鹅蛋中蛋黄的比例明显大于普通的禽蛋,煎出来的蛋也是黄黄的,只是有些腥气,因此最好加一点黄酒,多加姜茸,盖住那股腥味,这样煎出来的蛋,口味还不错,守着南极空间,如今连蛋类需求也解决了。

正月十五这一天的中午,吃过了咸酸菜焖烧企鹅肉,三个人各自回房间里休息,晚上要看灯啊,元宵节着名的灯会,虽然东阳只是一个县城,然而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很是热闹,年年上元节,蕣华是定然要出来看灯的,八岁以后,再不能出门,唯独这个时候,总算得以放风,即使是盛家,也知道凡事不能太绝对,总得让人有个透气的机会。

因此虽然前世对元宵节没有太深的感受,这一世蕣华却特别渴望上元,平日里街上没有这么多人,这回全出来了,灯火之间,真的是无忧无虑,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天真自然的时代。

蕣华邀约了近芗和盛徽盛颐一起看灯,两边凑在一起,很快便熟识了,几个年轻的女子手拉着手,说说笑笑,串队联排走在街上,看着那些羊皮灯,琉璃灯。

忽然间盛颐指着一处地方:“快看,那是冰灯!”

蕣华转头一看,果然是冰凿出来的灯盏,呈莲花的样子,半开未开的花苞,一只蜡烛在中间燃烧,也有仿佛寻常的灯罩形状,里面燃着红烛,那烛光透过冰罩射出来,格外晶莹,难免也带了一种寒气,当真好像是冷光一样。

近芗雀跃着说:“简直好像到了广寒宫阙,想来嫦娥在月中,便是点着这样的灯,清光泠泠的,着实超脱了凡俗。”

盛徽转过头来,向着她连连点头:“近芗妹妹这比喻着实是好,人家看到冰灯,往往比作海底水晶宫,虽然也是美妙,然而说得多了,便少了新意,嫦娥住在广寒宫中,原该用这样冰做的灯盏才好,不染凡尘。”

然后盛徽举头又望向夜空,目光悠远,一派神往。

蜂儿道:“冰可以做许多东西,比如冰屋冰盒冰台。”

近芗笑道:“着实好主意,用冰建造房屋,省了烧砖,若是能雕凿,还可以做冰桌冰床,便是一座陆上冰宫,杜子美当年曾经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冰其实坚固得很,三国北宋都曾经用冰城来防守,若是做成房屋,便是‘风雪不动安如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也乐:“我听人家形容贫困,‘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锥之地’,造成冰屋,可是有了房子。”

自己在南极空间,别的倒是罢了,宅基地成片成片的,建筑材料也是现成,只要技术够,怎样的房屋都能够造成。

盛颐听得目不转睛,只觉得无限向往:“若真是有那样的山庄,住在那里,何其快活,简直如同世外仙居一般。”

盛徽笑着说:“她们两个哄你哩,你还当真的去听,‘汉建章宫北积冰为楼’,且不说多少人工始能造成,到春天还化了,只留下一片春水,就说里面的那个冷,在其中游览一番倒是罢了,倘若真的住进去,冷死人了,晚间怎么睡觉?那可不是超凡脱俗,而是袁安卧雪了,杜子美若是得了这一间冰屋,他是不担心屋顶的稻草了,坐在里面只顾抖了,她们这个忧国忧民的路子,可是麻烦。”

盛徽这一番话,把几个人都说得哈哈大笑,小螳道:“有那万年寒冰不化的地方,冰屋造一次,可以用很久。”

近芗搭着她的肩膀笑道:“屈原是说‘天白颢颢,寒凝凝只’,乃是积冰不见日的处所,那地方可是更冷呢。”

蕣华笑道:“袁安说‘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那个时候想来是下了一场大雪,便找不到吃的。”

盛徽抿嘴笑着点头:“蕣华妹妹这一句,倒是经时济世的道理,你所留意的,一向是与旁人不同,世人歌咏穷檐高卧,‘袁安困积雪,貌然不可干’,都是赞颂袁安的品行,以此抒发自己的情怀,偏偏你却看出了寒冬时候,民生匮乏。当世的大儒,道德文章巍巍焕焕,当然是崇高的,你却是别出一家,倘若就此钻研下去,未必不能另立一门。”

蕣华也乐:“那么我便写一本《市井经济笔记》。”

盛徽重重点头:“好妹妹,你若真的有心,从现时起便累积见闻,勤加研讨,过得三五十年,或许真的成书,流传后世,也未可知,三不朽之中起码占了一条‘立言’。”

盛徽的大儒梦如今渐渐远去,每日消磨在柴米油盐之中,将来少不了还要生儿育女,然而蕣华是没有结婚的,没有这些负累,很可以尽情追求学问,于是盛徽的一腔志向,便寄托在了蕣华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挠了挠头:“徽姐姐,你也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才华,也难能那样刻苦,方才不过是顺口一说,哪里就能写什么书了?”

盛徽放松了神情,不再像方才那样郑重,笑道:“也不必如此沉重,你若闲来有空,想一想便好。”

然后几个人又是看灯,从十五这一天夜晚开始,十六、十七连续三天,夜晚都出来游玩,到了正月十八,大家实在累了,这才不再约,各自在家中休息。

这一天下午,蕣华懒懒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拿过一本《山海经》来读,《山海经》的名字,她在前世便如雷贯耳,只是从来没有翻开书页,因为在那个时代,这已经不能算一本奇幻书籍,对于自己来讲,没有那样大的吸引力,自己要看魔幻题材,不如看《权力的游戏》,而蕣华也没有对照这本书来研究古代地理人文的兴趣,可是穿越到了这里,蕣华便感到,《山海经》还是可以一读的,在一堆朱子二程之中,是难得的清新作品。

蕣华对程朱那一套可是饱得很,盛家专门尊崇朱熹,四时祭祀、婚丧嫁娶,都是遵循的《文公家礼》,特别复古,一派肃穆,丧礼也就罢了,连结婚的时候都静悄悄的,没有音乐伴奏,就在一片安静凝重的气氛中,完成了整套过程,所以虽然蕣华对结婚不感兴趣,然而离开盛家大宅之后,每逢听到人家放鞭炮、锣鼓喧天,笛子唢呐一阵吹,蕣华瞬间的感觉也是,热闹!

所以便不由得要读《山海经》了,此时她读的就是《大荒经》,“……有神名曰因因乎,南方曰因乎,夸风曰乎民,处南极以出入风……”

“南极”这个名词,在古代就有,虽然未必是二十一世的南极洲,但是在这个时代讲南极,其实也并不突兀,另外还有“北极”,近芗引用的那句“天白颢颢,寒凝凝只”,是出自屈原的《大招》,下面两句就是“魂乎无往,盈北极只”,这个“北极”,蕣华就以为是接近北极圈了,或许便是漠河一代。

蕣华从前对于“南北极”,只是地理概念,穿越到这个时空,她纵然再怎样不求上进,终究也读了一些古书,常规读本多数读过了,这个时候再看这样的名词,便感受很是独特,尤其她还开启了空间,此时再看这样的字句,便很有一种神奇色彩。

蕣华翻着书,忽然间想到,自己的别号不如就叫“南极仙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四章春明图

过了正月十九,春节气息终于逐渐消散,蕣华三人也整理心情,重新开始了一年的工作,主要就是轮番织布,点着灯三班倒,一直织到夜间三更,蜂儿只等四月里卖冰,从前的针线生意都且先放下了,费那样多的力气,终究赚不来几个钱,有这个心力,不如在空间里多琢磨一下,暖季就要过去了呢。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蜂儿将之前五娘的作客邀约想了起来,倏地一下抬起头来,一脸雀跃地说:“如今大好春光,天气不冷不热,不如我们去城外看看吧,蕣华姐那十亩地,如今怎样了?另外再去看看五娘,她当初约咱们来着。”

小螳笑道:“你就是心眼实,人家不过是那么一说,若是真去了,难免打扰。”

蕣华笑着说:“咱们自己带了食物过去,中午只在她家略坐一坐,大家凑在一起,也是个热闹,正好清明要到了,那么多人出城祭扫,咱们就也去扫个墓,顺便玩一玩。”

蜂儿口快,张口问道:“咱们扫谁的墓?”

盛义门的规矩,逢年过节,还有寒食节,另外十月初一,盛家的男子过去查看墓地,但是女子是不参与的,此时看看寒食连着清明,蕣华去扫墓,她怎样祭扫呢?此外小螳是不必说了,双亲的尸骨早就不知埋在那里,蜂儿的父亲当年跟着商帮去外乡,再没回来,所以如果真的扫墓,要祭拜哪座坟墓呢?

蕣华一笑:“那么便祭拜孟家的坟吧,那边没有那些规矩,刚好也顺路,另外咱们去义冢那里祭奠些浆水,也是我们一场功德了。”

于是清明这一天,三个人便打点了食物,提了两个食盒,雇了一辆马车,出了城东门,来到郊外,一看这边真的是人山人海啊,许多女人男子都来到城外祭扫,在坟前祷告一番,奉上了祭品,就四处游玩去了。

乘着车子来到孟家那一片家族坟茔,便打发了马车回去,晚上要回去的时候,再找马车,然后蕣华也不管是哪一房的坟墓,与自己的亲缘关系如何,便奠了酒浆,又摆了果品菜蔬在那里,蕣华还摘了一些野花,在墓碑前方放置了,觉得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为了避免火灾,便不烧纸钱。

然后蕣华站在那里读墓志铭,是死去一百多年的人了,想来是家族中有些身份的人,不仅仅是刻的姓名,还请人书写了死者生平,刻在石碑上,叙述了一生的经历,是一对合葬的夫妻,男子当过小官,说是为人清廉,女子就是贤良淑德,其实也没什么可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又去义冢那边,其实就是乱葬岗,穷人的坟墓,少有人祭奠,一是因为穷,二也是因为没有墓碑,年深日久,就找不到哪一座是亲人的坟,她们三人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如同方才一样,把米酒倒在地上,又将几碟菜肴水果摆在那里,蜂儿从四周采了许多野花来,坐在那里编起花环,把那些黄的紫的小小野花编成一串。

小螳站在那里,举目四望,神情变得幽幽的,忽然间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在这里祭扫她们,也不知将来谁来祭扫我们。”

蕣华马上便想到了一篇故事,噗嗤一声笑道:“你这可真的是,‘侬今葬花人笑痴,她年葬侬知是谁’,年纪轻轻的,倒是担忧这种事,有人祭扫无人祭扫又能怎样?古人不是早就说过,‘死去元知万事空’,陆放翁那是忧国忧民,显得悲壮得很,他这句话用到寻常时日,倒是也有道理,人只管活着的时候开心快活也就罢了,死后什么都不晓得,哪还管得了祭祀的事?她们来不来上坟,都在坟前说些什么,我们也不晓得啊。”

小螳道:“我也晓得人死之后,魂灵一说终究是有些虚妄,然而死后虽然无知无识,生前却知道,看到别人究竟是怎样祭奠,就可以想象自己的未来,我们如今虽然是自在了,只是身后事难托付。”

蜂儿笑道:“你担心这个,倒是容易,慈悲庵门前从前有人在那里丢弃过婴孩,庵堂收养了,长大后若是不愿意返归红尘,就在那里出家,我们若想要孩子,便和那里的师太说好,将来若再有人丢孩子,便招呼我们抱来养,只是我们现在也没什么钱,房屋又狭窄,还是过些年再说的好。”

蕣华也笑:“各人所重不同,我对于祭扫,是真的没什么兴趣,我就希望将来我死后,有人能把我藏入万年寒冰之中,让我永远听着外面寒风的呼啸,让雪花扑在棺木上,在那样的地方,倒还是尸骨不朽呢。不过我们将来年纪大了,谁人来照应晚年,是个问题,或者就好像蜂儿说的,将来收养一个孩子,不过这件事倒不必着急,我们都还如此年轻,且先轻松几年再说,况且现在确实也没钱,养着吃力。”

小螳听了她们这一番话,不由得吁了一口气,脸色轻松了些,三个人之中,小螳的心思是最重的,想法很多,她对于死后亡灵的安慰,是比正统儒家女性盛徽还注重的,盛徽当然也不是说完全不在意,只是对此没有太多焦虑,曾经说过:“人最重的是修德,至于死后之事,很不必太过看重。”

盛徽虽然不是看淡生死的达观,但她是以为,倘若太过执着于死后,便是邪僻了,不合中庸之道,与其专注于这上面,不如以文章传世,千秋万世的人都会记得。

然后她们就离开了坟墓这一片,一路往水田那边走,一路上夹道都是杨柳,柳絮扑面而来,风吹起柔韧修长的柳枝,确实是非常美的,到了自己的水田边,蕣华站在田埂上望,一片碧绿的秧苗,水稻已经栽种下去了。

蕣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特别爽快,自己穿越之后,终于成为“田园女权”了,有自己的土地。

三个人在城外踏青游玩,荡秋千,又划船,到了中午的时候,便往村庄那边走,之前曾经来过五娘家中,只是好久不来,已经忘了,打听着到她家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五娘正准备烧饭,见她们来了,格外欢喜,连忙请进来坐,看到蕣华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五娘笑道:“姑娘何必这样客气?到我家里来,莫非还要姑娘们自己带菜?”

蕣华笑着说:“都是些糖果点心,给孩子吃着玩吧。”

五娘笑着道谢,然后大声招呼女儿:“水妹,快过来给姑娘们行礼。”

五娘的大女儿水妹领着一个小娃娃来了,水妹今年大概十岁,手里拉着的弟弟两岁,水妹有些怕羞,见了陌生人,扭扭捏捏,羞红了脸,进了堂屋,给蕣华她们问了好,蕣华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看:“真是个好孩子,长得好像五娘呢。”

然后便解下腰间的绣花香囊给她:“没什么好的,这个荷包,你留着戴吧。”

五娘赶着让水妹道谢,又说:“水妹带着姑娘们,在咱家院子里走走,让鹅狗都认得些人,不许乱叫。”

水妹于是便领着弟弟,引着蕣华三人出了屋子,就在自家院子里逛。

蕣华一看她家的院子,便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宽敞!”

城市里面寸土寸金,自己家中不算贫困,但是仍然只能租那么一套小房,院子只是窄窄的一条,仿佛人家写字的条幅一般,然而看看五娘家的场院,好大面积啊,虽然三间房都是泥坯草房,然而院子宽阔,长宽都有将近十米,这是前院,她家还有后院,比前院还要大,前院拴着狗,后院养着鸡鹅,另外还有一头猪,那几只鹅见了她们,果然是嘎嘎地叫,很凶悍的,水妹张着手赶着鹅:“吁,吁,那边去,别乱叫。”

蜂儿到了这个地方,格外开心,转着头东看西看,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啊呀那是菜地,这葫芦棚实在有趣,那栅栏边还爬着牵牛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很是承担辛苦,然而她毕竟是城市人,城市贫民也是城里人,此时看到了这些,很是觉得新鲜,田园风情啊,蕣华也有一种“农家乐”的兴味,拉着小螳指指点点:“这院子里有磨盘,自家就可以磨面,我想着我们家里,以后不如买一个小磨盘,可以磨米粉的。”

小螳这时已经将方才的“亡灵祭奠”放在一旁,投入这欢欣的游乐之中,笑道:“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将来我们有了钱,买一栋大房子,庭院宽阔,院子里便可以放磨盘,再种一些花草,还有蔬菜,也弄这样一个葫芦棚,夏天乘凉方便。”

蕣华道:“我想再种一些竹子,我就爱听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小螳笑着说:“可说呢,那声音就好像下雨一般,三伏天听着,登时就凉快了。”

蜂儿也参与讨论:“篱笆边定要种牵牛花,那牵牛花真是好,一簇一簇到处爬,着实容易活,半点不用操心的,就好像这院子里有了牵牛花,一下子就鲜亮起来。”

虽然这个时节还没有开花,可是那心形的叶片也与菜叶草叶不同,盘绕在篱笆上,有一种美感,蕣华发挥了想象,到了夏季,朝颜在清晨开花,一片蓝紫嫩白,这原本色彩单调的农家院落,登时就增添了一种艺术色彩,原本贫困简陋的环境,因为这并不名贵的花草,就有了一种对现实的超脱,性灵得以安放。

水妹已经与她们有些熟悉,这时便说道:“再养两条狗看家,几只鸡下蛋,起码得有一只是公鸡,早晨打鸣用。”

蜂儿搂着她哈哈地笑:“是的是的,免得睡过了头,我们清晨出去做生意,早早就要起床呢。”

从四月就要开始了呢,清早外面敲过了五更,这边便要起床准备冰,晚间还赶趁夜市,冰雪产品的旺季,着实忙碌得很。

蕣华也乐,要说这个时代的时间概念,其实相当的模糊,从前蕣华是习惯于准确到几点几分,毕竟手机上的时钟就是这样,清晰显示,她虽然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偏执,但是毕竟已经习惯,对时间的掌握非常清楚,然而穿越到明代,没有那样精确的计时器,就感到有些不便,不过好在这么多年,她也渐渐适应了,就这么朦胧着过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个多时辰之后,五娘招呼大家吃饭,木头桌子上几大碗菜,粗瓷大碗,虽然不精致,但很是厚重结实,就好像里面的饭菜一样,类似的风格,一大碗腊肉蒸干豇豆,一大碗虾米炒荠菜,一大碗清炒婆婆丁,一小盆干萝卜炖鸡,另有一碗蒸鸡蛋,一盆干菜汤,一钵切碎的酱萝卜。

蕣华看着这菜肴,便笑着说:“实在太让你们破费。”

五娘笑道:“没什么好的,就是我们地里园子里产的东西,今日实在仓促,粗粗地做了,下次姑娘们要来,提前说一声,备办更丰富些。”

小螳笑道:“这就已经很不错,我家里过年也不上这么多盘碗。”

三个人在家中过元宵节,不过三四个菜罢了。

五娘笑了一笑,这可不就是除夕才有的规模么?那还是丰年,才舍得这样吃,杀鸡蒸腊肉的,还加上鸡蛋,若是收成不好,还不敢这样安排年夜饭,贫苦人家摊鸡蛋是奢侈,精打细算的人都是蒸蛋羹,里面兑水,两三个蛋就能蒸出一大碗,看着丰盛,多加切碎的小葱,颜色还好看呢。

因为有客人来,宋三郎也从地里回来,一起陪客,大家吃饭喝汤,谈谈说说,蕣华三个人满口都是夸赞她家这院子好,将来自己的房子也要怎样怎样弄,蕣华还说:“挖一个池塘,里面种莲花,再养一些鱼。”

水妹嘴里塞着鸡腿,是方才小螳夹给她的,此时含糊不清地说:“养鲤鱼,捉来烧了吃。”

蕣华摸着她的头笑道:“好主意!”

可怜了那些锦鲤,都给做成了红烧鲤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餐饭吃了两刻多钟的时间,宋三郎吃过了饭,略歇了一歇,便回田头去了,蕣华三人喝了两碗茶,也告辞离开。

五娘口里挽留着:“再多坐坐吧,或者就在这里歇一觉,我刚已经把铺席都擦了。”

蕣华笑道:“不必了,知道你们庄户人家忙得很,我看这院子里又是猪又是鸡的,还有狗,可是够你操劳,我们今日来到,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不好再麻烦你。”

五娘笑起来:“姑娘们能来这里坐,我心里高兴,那些事反正干惯了,没什么的,这左近有座山,山上有一座小庙,都说很是灵验,姑娘们若是没事,到那边逛逛也好。”

三个人于是告别了五娘,便往外面走去,果然是循着五娘的指引,往山上走去,看到了那座小庙,其实很是败落了,只有一个老和尚在那里守着,雕像残破,她们在里面略走了走,给了一点香火钱,便出来了。

蜂儿撇着嘴,说道:“比慈悲庵可差得远,那里面栏杆廊柱,红是红绿是绿的。”

蕣华笑道:“改日要去慈悲庵看看,还是前几年去过一回,之后老没去了。”

离开盛家之后,孟观时带着蕣华,号称是拜神祈福,把慈悲庵和白鹤观都看过一遍。

那边五娘让水妹把荷包拿给自己:“我瞧瞧这里面装了什么,啊哟,有一颗银豆子呢,幸好我看看,没让你给弄丢了,这银豆子我拿去了,荷包你带着吧,姑娘们一番心意,看绣得多精细啊,你带着这个,一打眼就和村里姑娘区分开了……快把你那脸色收起来,这副哭丧眉眼给谁看?银豆子存起来,等多攒一些钱,咱家也买一头牛,免得每年春天租人家的牛来种田,等我们有了牛,自家种完了,还能将牛租出去,多好的事情,多赚几个钱,给你和弟弟多吃几个鸡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五章翡翠海藻

蕣华小螳和蜂儿清明那一天在城外尽兴游玩,傍晚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路上可惜是没有遇到出租的马车,她们三个一路就走到城门边,在那里终于雇到了三乘小轿,忽悠忽悠给人抬着回到家中。

关了房门,小螳一头就栽倒在蒲团上,捶着自己的腿,说道:“幸好我还走得动,好歹算是回来了,我这腿酸得啊,真想再也不起来了。”

小螳虽然放足,毕竟当初缠过脚,有所损伤,不比蕣华和蜂儿两个完全天足的。

蕣华也是倒在那里哼哼唧唧:“哪知道回来的时候居然雇不到马车?看着那许多牛车马车来来往往,一问却都是有主顾的,这一回我是把城外的景色看饱了,夕阳下的村庄树木都看了个清楚。”

小螳哼哼着:“你还有心看,我累得只想躺下歇着,就蜂儿还精神。”

蜂儿其实也累,不过她去年一个夏天卖冰,走路练了出来,所以比那两个还强些。

此时蜂儿笑着说:“烧热水烫个脚就会好许多,我去烧水。”

蕣华挣扎着起来,说:“我去吧。”

蜂儿乃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周岁不到十八岁,如此让她辛劳,总觉得有点好像虐待童工。

蕣华点起木柴,在上面放了一块海豹脂肪,她们已经猎获到了海豹,毛皮剥下来,送去硝皮子的那里料理,肉当然是储存作食物,脂肪则是用来燃火,也拿来当做烹调用油,海豹油虽然也是好像鱼油一样腥气,比起企鹅油,还能够稍好一些。

海豹皮下脂肪是真厚啊,尤其是胸部,有六厘米厚度的油脂,看到这样厚度的脂肪层,蜂儿和小螳终于明白,为什么海豹是不怕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了海豹油,日常燃烧木柴的时候,将一块油脂放在柴禾上面,木柴就非常容易引燃,点火方便,此时蕣华在炉灶边生了火,把装满水的铁壶放在上面,坐在小板凳上,等着水烧开,然后提着铁壶进入厅中,蜂儿已经在三个木盆里注入凉水,蕣华将壶嘴对着木盆,就向里面加沸水,觉得差不多了,停住了手。

蜂儿试了一下温度,抽出手抬头道:“蕣华姐,再加一点吧。”

蕣华便又添了一些开水。

蜂儿再试验:“这回好了,小螳姐,你脱了足衣,来泡泡脚吧。”

蜂儿走去便将瘫着的小螳硬是从蒲团上拉了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脱袜子。

小螳本来年纪是最大的,此时见她们两个都比自己撑得住,便有些害羞,脱了袜子,将两只脚伸到盆里,登时便“嘶”地呼出一口气,“真舒服!我感觉活过来了!”

蕣华这时也坐在一旁开始泡脚,热水漫过脚踝,蕣华也有一种复苏的感觉,原本僵硬的两只脚很快变得柔软,血液流通也明显加快。

蕣华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想到这时候如果能做一个足疗,就太幸福了,可惜办不到。

过了几分钟,蕣华道:“将来可以买几匹马,或者是驴也好,用来代步,我们骑着马出去玩,人到那里,马就到哪里,方便得很,也不用担心它要等待,会不耐烦,自己也不会再像是这样受累了。”

蜂儿连忙说道:“可说我今天就看到有人骑着马出去呢,后面跟着好几个人,很尊贵的一位姑娘,将来我们有了钱……”

这就是一百零一遍的“等咱有了钱”话题,对于未来,她们是有很多憧憬的,有时候织布之余,谈起未来,几年后另外可以存下一百多两银子,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开起一家茶店,夏季里专门卖冰雪水,蜂儿就再也不用推着车子跑来跑去的了,还有要买一座宅院,有花园有池塘,房屋之中的布置,也规划了很多个方案,如今又想着要买驴买马。

蕣华有时候觉得很有趣,虽然钱还没有积存那么多,但是在纸上计划之中,早已经花了出去,而且还不止一个方向,一笔银子派了几个用场,在这方面用过一次,在那方面再用第二回,好像那银钱付出去之后,能自己飞回来一样,不过这样设想着,却是真的很有趣,蕣华感觉自己最大的幸福,就在这种对未来的幻想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说骑马骑驴,也不是怎样惊世骇俗,这个时代确实距离盛唐已经遥远,唐代女子多有骑马,不用看唐三彩的人俑,诗歌里就能够读到,“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虽然这首诗是讽刺杨玉环三姐的骄傲风流,然而却也说明,唐代贵族女性骑马乃是常事,虢国夫人骑着马就能进宫,想来骑马郊游更加无所谓,至于宋代,蕣华前世看过一篇解说《清明上河图》的文章,说这副着名的长卷之中,就画了一个女子骑驴。

到现在明代了,虽然理学思想仍然很厉害,尤其朱元璋又是个一味“复古”的,连殉葬这种事都搞出来了,又推出了盛义门这样的道德表率,“江南第一家”就是朱元璋的旌表,不过也不是没人骑马骑驴,仇英就画过一幅《骑马仕女图》,说明毕竟还是有,蕣华有时候出去外面,也能看到,虽然是很少,但不是完全绝迹,因此她便想着,将来银钱积累更多一些,先开一家冰店,再买一套宅院,到那时就好自备交通工具了,可以考虑究竟是买驴还是买马。

小螳这时也恢复了一些元气,听她们提到驴马的话题,便懒懒地说道:“我喜欢驴,看起来很温驯的,不担心它会踢会咬,而且个子也不高,容易上去,也不怕掉下来。”

蕣华笑着点头:“驴吃的草料少。”

这个要素在经济方面还挺重要,如果是一个山谷草原的随身空间,自己都不必担心饲料问题,直接从空间里割草就好,如果是空间内要用的马,就更方便了,让它们自己在草地上吃饭就好,但这是一个类南极的空间,里面的绿色植物极其稀少,总不能喂海藻给这些运载动物来吃,所以假如选择养驴,在饲料经费上面就可以节省一笔,减轻经济负担,反正不过是为了游玩,没有必要追求那样高的速度。

蜂儿无限神往:“能有几头驴也好啊,今天就不用到处找车。”

蕣华:对啊,就是这个时代的私家车啊,越说越是心痒,很想现在就有一头小毛驴。

清明之后不久,这边正准备开始卖冰,忽然间有消息传来,郧阳府那里有个人叫做“石和尚”,举旗造反了。

蕣华听了这件事,神经登时绷紧,听人说郧阳府属于湖广,蕣华对于中国地理虽然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不是十分精确,于是便找了舆地图来,在上面搜寻,发现距离浙江还真的不是特别远,湖广东边,北部是南直隶,南边是江西,或者是穿过南直隶,或者是越过江西,都可以进入浙江,中间只隔了一个省,好在郧阳府是在湖广、河南、陕西三省交界,位于湖广西北部,距离东部比较远,所以一时不那么容易过来。

发生了这样武装暴动的事,明王朝当然是派遣了军队去镇压,然而对于蕣华而言,最切近的是石和尚暴动对自己的影响,米价看看涨起来了啊,虽然距离战场比较远,然而金华府闻风而动,各种物资价格上涨,尤其是食物和药品,甚至白布的价格也涨起来了,也不知是当绷带用,还是做什么别的。

别的倒是还罢了,她们三个关起门来谈论:“幸亏去年没有为了图方便,将稻谷卖掉换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样倒是减少库存面积,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就要花费更多的钱去买米。

蕣华笑道:“那样就只好多吃肉,少吃饭了。”

一堆海豹肉企鹅肉冻在那里,南极大陆空间,要吃肉不是很艰辛,但是倘若要吃米面,就难如登天了。

小螳一笑:“这便是‘何不食肉糜’。”

是另类版本的,在外面的世界,如果连糙米都没有的情况,肉类就更看不到。

既然物价在涨,家中便愈发要节俭,于是一日三餐之中,至少有两餐,蔬菜是烹调的海旋藻。

几个人早就在商议,南极大陆是可以满足肉食需求,但是其它食物短缺,谷物类是不要想了,蔬菜或许可以想些办法,蕣华马上便想到了海藻,潮水退下去的时候,潮间带有海藻留在那里,蕣华不是很擅长辨别海藻,于是把各种海藻都收集了一些,分门别类,煮熟后少量尝试,如果发现有口感还可以的,便记录下来,准备长期食用。

蕣华虽然对海藻类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当初毕竟也学过海洋区域环境污染的课程,所以她起码知道螺旋藻的特征,就是如同自身的名字一样,旋转着生长,因此她比较确定那一堆海藻之中,哪一种是螺旋藻,尝了一下,味道也还不错,食用之后没有不良反应。

于是三个人从此就将海洋当做了自己的菜园,虽然陆地荒芜,一片冰雪沙漠,但是海洋里出产丰富,有天然放牧的海鱼海兽,如今连植物食品也能提供,因此蕣华特制了企鹅皮的长靴,粘合剂用的是木工强力胶鱼鳔胶,防水又牢固,靴筒一直连到腰间,用腰带扎紧,就等于一个带鞋的长皮裤,退潮时穿着长靴进入海水之中,更多地采摘水藻,还有海星、海绵,将这些东西都风干,放在仓库里,以备使用。

南极的风能,也是很可以利用,虽然现在没有风力发电的设备,但是南极那干燥而强烈的风,在干燥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寒季制作腊肉,将海豹肉企鹅肉用盐腌渍,拿草绳串了,挂在冰仓外面的冰柱上便好,哪消几天的工夫,便成为硬邦邦的冻干肉,或许应该叫做风干腊肉。

所以在大陆上晒海星海绵还有螺旋藻,当然也是很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月里的一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蜂儿推着冰车从外面回来,那一桶冰当然已经全部卖完,蕣华见她进了门,便招呼道:“桌上有茶,很快就吃饭了。”

蜂儿到桌边,端起茶碗,咕嘟嘟就喝进半碗,然后将嘴用袖子一抹:“好姐姐,今日午餐吃什么?”

蕣华道:“你连日推车辛苦,今日特别买了豆腐来,煮一个豆腐汤,改换一下口味。”

听起来多可怜啊,吃豆腐改善伙食。

于是蜂儿雀跃:“太好了,这几天不是吃肉就是吃蛋,实在有些腻了,正想弄块豆腐吃吃。”

不多时,蕣华就将饭菜端了出来,上面三个盘子,每个盘子上面放了一小块米饭,一些煎蛋,几块炖肉,一点酱萝卜,另外三个小碗,里面装了热腾腾的海藻豆腐汤。

蕣华将盘碗放在每个人的面前,自从她当家主管餐食,就在家中推行了分餐制,这是从卫生角度考虑,不要说这个时代时不时地就流行瘟疫,即使在二十一世纪,非典新冠也都闹得人心惶惶。

蜂儿且不忙着吃肉吃蛋,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豆腐汤来喝了,然后“哈”地一声吐了一口气:“真好喝,尤其是配着这菜一起煮,特别鲜。”

小螳用勺子拨弄着里面的绿叶豆腐:“而且这颜色还好看呢,大热的天,看着这绿的白的就觉得清爽,绿中还带一点蓝,愈发可爱。”

海旋藻豆腐汤,螺旋藻是蓝藻中的一种,翠绿之中略染一点蓝色,与常见的绿叶蔬菜相比,便显得新鲜有趣,此时配着雪白的豆腐,格外好看。

于是蕣华便笑道:“这便是翡翠白玉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其味道也真的很鲜,海旋藻虽然是植物,毕竟生长在海中,所以带了一种海洋的气息,略有点咸,也有点腥,但是很美妙,是一种特别的鲜味,用来煮汤相当美味,让人想到昆布的味道,自从发现了螺旋藻,蕣华常将它用作天然的味精,用来增添食物的鲜美,而且颜色也好看。

此时蕣华笑着又说:“若是再加一点豆酱,便是扶桑的味噌汤。”

蕣华前世比较喜欢日本文化,很精致也很细腻,穿越之后也仍然记得,有时说话间就会带出来,对于日本料理,她最喜欢的是寿司,对于味噌汤本来没有太大偏好,但是此时见景生情,便想了起来。

蜂儿拍手道:“蕣华姐,你哪天买一些豆酱来,我们也尝尝倭国的汤。”

蕣华笑道:“吃了这餐饭我就去买,今日要去万寿堂呢。”

去卖海星,自从去年冬天,空间中的暖季,在海滩上发现海星,蕣华的脑子就转了起来,想着能够怎样使用?夏季开始,有一天她去万寿堂买乌梅,打算给大家煮酸梅汤,冰镇了来喝,特别解暑,在那里便看到有人在配药,是海燕和红花,准备制膏药来治疗关节炎的,于是蕣华便晓得了,原来海燕便是海星,在经验医学的观点认为,海星可以镇惊安神,和胃止痛,厚肠止泻,软坚散结。

当下蕣华打听了海星的售价,回头便着重搜寻海星,到现在终于攒够了一大袋,今天午后准备过去变卖。

蕣华前世是比较倾向现代循证医学,传统的经验医学虽然有一种神秘的美感,但在疾病治疗方面,蕣华还是很慎重,但是穿越后就说不得了,她小心保健身体,另外既然海星可以当做药材,她就计划为家中增添一个新的财源,售卖海星。

于是这一天吃过了午饭,天气正在最热的时候,蕣华提了一个大布袋,撑着纸伞,便往万寿堂而去,到那里将海星倾倒出来,掌柜过来看了看,说:“三钱银子。”

蕣华就拿了那三钱白银赶了回来,顺路买了黄酱,这时候蜂儿也休息好了,蕣华进入空间,提了冰桶出来,蜂儿又出去卖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六章杳无踪迹

到了这一年的八月,中秋节的时候,蕣华同着母亲在十六那天去了祖母那里,见到归近芗,说不尽的亲切。

近芗第一句话就是:“姐姐,我终于开始用冻石刻章子,给你刻了一个灯光冻的印章。”

蕣华忙问道:“可是刻的‘南极仙姝’么?”

近芗咯咯地乐:“是‘南极仙翁’。”

骆宜章孟观时孟荣等人都哈哈地笑,孟荣笑道:“蕣华,也真亏你想得出来,居然叫做‘南极仙姝’,你倒是省事,把‘南极仙翁’只改了一个字,直接就是你的号了。”

蕣华笑着说:“舅舅啊,虽然是这一字之差,我也费了好一番精神,古人所谓‘一字师’,换一个字做到精准贴切,也不容易呢。”

孟荣点头:“你也是推敲了好久呢。”

孟观时笑道:“听这名号像是要修仙一样,也不知你是修的什么仙。”

蕣华道:“娘,我修的‘床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酷暑的夏季,虽然有冰块降温,终究有点难过,所以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便是自己大好的睡眠人生,总算可以补眠了。

近芗这时乐滋滋地取出一个锦盒来,交给蕣华,蕣华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灯光冻石章,自从晓得近芗钻研雕刻,蕣华便也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灯光冻乃是冻石中最为人欣赏的一种,半透明的材质,微微有点发黄,很有一种剔透感,正方形的底面上雕刻着四个阴刻的篆字,蕣华取了印泥,找了一张纸,在上面盖了个戳子,纸面上出现的字正是“南极仙姝”。

小螳在旁边看着,笑道:“这字真庄重。”

近芗转头对她说:“小螳姐,我也正给你刻章,只差一点就能完工了,你们在这里住两天,回家的时候就能将章子带回去。”

小螳笑着说:“多谢你费心,只是我又不写字画画,那章子带回去,便好好收藏着,时时拿出来看看。”

蕣华笑道:“我也是好久不画了,我想着,回去将这章子盖在书上,让人晓得这是我们的书。”

南极仙姝藏书。

小螳一乐:“你要不要再盖账本上?”

蕣华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每一页都要盖章,会计专用章。”

这就是最简单的防伪措施,防范假账,谁要是想从中间抽去一张,另行替换,可是不容易,当然这话只是说笑,她们三个人的账簿,没有那么多花样,财务制度还是比较简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近芗说道:“可惜我现在只是能刻字,还不是很能雕刻花样,人家的章子上,有镂刻的狮子麒麟,观音弥勒,若是我能到那样的本领,才是好呢。”

蕣华安慰道:“你慢慢练着,总有一天可以,我等着你帮我刻一枚带雕像的章子。”

近芗笑道:“刻一个寿星么?”

蕣华摇头乐道:“我可不要刻那么一个老头在我章子上,你替我雕一个嫦娥奔月。”

近芗拍手笑道:“那倒是正配‘南极仙姝’这个名字。”

她们在这里说自己的话,那边骆宜章孟观宪她们,则在谈着国家的动荡:

“郧阳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平定。”

“广西那边也正乱着,大藤峡啊,从太祖的时候就不太平,断断续续一直到现在,都是那些蛮子在那里生事。”

“我又想到了成祖时候的唐赛儿,当时也是好一阵乱,将国中的尼僧道长都送到了京师。”

蕣华转头问道:“祖母,为什么要抓道长尼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骆宜章道:“因为担心唐赛儿藏身在出家人里面啊!要说那件事,我可是赶上了,我记着那是永乐十八年,年初的时候便开始乱,就在山东那一片,乱了大概有一两个月,之后说平定了,然而也不肯罢休,说是唐赛儿一直没能捉到,于是先是将京师和山东的尼道都送到北京城辨认,看里面有没有唐赛儿,又从整个大明疆界搜罗发遣出家人,将那些女尼女道送去京城,仍然是没有找到,闹了好一阵,最后总算是渐渐不追了,那些官员也是倒霉,成祖的脾气乃是很严厉的,许多当官的都为了这件事,丢了性命。”

蕣华居然不知道历史上这一场算是很着名的唐赛儿民变,当年历史课或许是学过,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印象,此时听祖母说起,分外感兴趣,便拉着骆宜章的手:“祖母,你和我讲讲,那唐赛儿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骆宜章见她喜欢听,说话的兴致便更高了,笑道:“等我想想,这么多年过去,有些忘了。那个时候啊,我比你现在要大几岁,就听到外面的人说什么‘唐赛儿唐赛儿’,道是山东那里有人反了,当时心里就很慌啊,山东与我们这里也不算太远,过了南直隶就是了,若是她们真的打过来,也不知会是如何,好在过了不多久,就平息下去了。那唐赛儿给人家传得神乎其神,说她是佛母,能够剪纸为兵,当年在山石缝隙里,发现了白莲教的经书宝剑,从此便有了这样的道法,有人说她曾经是给捉住了的,但是她的法术厉害,在牢狱里轻轻一抖,身上的镣铐便都落了下来,然后她就从从容容走了出去,再拿她不到,这些年也不知在哪里。”

孟荣笑道:“道术之类,多是旁人附会,不过她能够鼓动这么多人,确实有些本领倒是真的。”

从骆宜章一脉相承的道家传统,虽然清静无为,却不注重炼丹成仙之类,更多的是一种世界观。

骆宜章点头:“想来是颇有智谋的,要说当年,也确实是苦,靖难之役便扰乱了几年,好在当年燕王的大军攻占金陵之后,江南的扰攘便也到头了,我们这边没有怎样惊扰,然而成祖的大军从北边打到南边,北方残破得厉害,之后又迁都,将都城从金陵迁到北京,还开挖运河,修的会通河,又征蒙古,中原那一片偏赶上连年灾荒,辛苦得很。我们虽然没有亲见,也听说那边的人吃草根树皮,流离失所,男人是卖妻卖儿,女人若是没有孩子可卖,便卖了自身,一家亲人都拆分了,又有瘟疫,所以唐赛儿终于是反了朝廷,便感叹我们江南好在是鱼米之乡,少有这样的事。”

蕣华:方腊叛乱……

孟观宪点着头道:“如今还时不时听人谈起唐赛儿,说她若是活到如今,该是多大的年纪,又说她逃出了长城,到草原上去了,当了一个女头人。”

蕣华噗嗤便是一笑,要说大众的想象力真的是很丰富,俨然一篇民间故事版本的《大漠谣》,其实也是很惊心动魄的,听了老祖母的叙述,蕣华不由得也在猜想,当年的唐赛儿最后去了哪里?如果能在明王国境内找一个隐秘安宁的地方,就此归隐,倒也是好的,假如真的带着一些人出长城,从此在草原上放马牧羊,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唐赛儿反叛的时候,大概总该有二十岁,永乐十八年到现在,屈指计算已经四十五年,唐赛儿现在如果还活着,总有六十几岁了。

蕣华跟着母亲在这里,果然住了两天,当她们要离开的时候,近芗终于将另一个锦盒送给小螳:“总算赶完了,小螳姐你看看,可还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螳取出印章,是一块绿青田,深绿色,带了一些白色的云絮花纹,她的这枚印章是两面雕刻,一面是“翠螳”两个阳刻篆字,另一面是阴刻的一只螳螂图案。

蕣华笑着将印泥便推到小螳面前:“快试试!”

小螳先试了文字面,翻转过去试图案那面,虽然线条简单,然而那螳螂却也栩栩如生的。

蕣华嘎嘎地乐:“很应该有绿印泥,那才像呢!”

近芗道:“本来那螳螂也应该是阳刻,那样子用绿印泥才有趣,只可惜我的雕工没有进展到那样。”

蕣华拍着近芗的肩膀:“努力啊,总有一天可以的。”

小螳笑着对近芗说道:“多谢你费心,这样两面的章子,着实巧妙。”

蕣华也是以为,近芗是很有设计天赋,像是这样一面是文字,一面是图案的印章,确实新奇,近芗相当有想象力,假如她在雕刻方面持续钻研,未来是可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的。

八月十八回到家中,蜂儿看到她们两个的章子,登时便呼号起来:“你们都有,就我没有!”

蕣华咯咯乐道:“你快送一桶冰过去,让她用冰给你雕几个章子,放在里面轮换着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一头栽进蕣华的怀里:“难道我就只能在冰窖里用章子吗?我不!”

小螳在旁边笑道:“近芗姑娘记着你呢,让你且等等,她那里正雕着,刻好了给你送来。”

近芗虽然今年周岁只有十六岁,然而对于人情世故比较细致,她晓得不好漏了人,尤其蕣华与小螳蜂儿就住在一处,单是蕣华和小螳有了,蜂儿却没有,总归是让人难过,于是她便准备雕第三个。

蕣华回到房中,取出章子,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的书,握住印章,在印台上浸染了朱砂墨,便端端正正在书的扉页上盖了下去,就盖在原本盛家藏书章的旁边。

盛家当初有一个大藏书阁,每本书都盖了藏书章,“义门书籍,子孙是教;鬻及借人,兹为不孝”,后来分了家,财物之类当然各拿一份,这些书也分了,盛敦文搬了几箱子书出来,蕣华独自立户的时候,孟观时特意多给了她一些书,其中一部分是孟观时自己的藏书,叮嘱她好好收藏,定时晒书,平日里用樟脑防虫,千万不要给虫蛀了。

蕣华本来以为,孟观时只是出于知识分子对书籍本能的爱护,蕣华前世也看到过这样的人,自己有一个同事,和她借钱还能借得出来,但是借书就非常痛苦,她不必明确表达拒绝,只要看她面对这个提请时的神情,对方就会知道自己是提了一个多么令人为难的要求,那简直如同在割她的肉,平时对书也非常爱惜,时常清理书架上的灰尘,看书时一定要洗净了手,偶然不小心有所损坏,便好一阵心疼,好像丢了钱一样,一些最心爱的书还包了透明纸的封皮。

然而当蕣华自己出来独立生活,有时候上街,进入书铺,一问那些书的价格,登时便一桶冷水浇了下来,一部李商隐的诗,要八钱银子,《梦梁录》,五钱白银,再一看旁边一套二十卷的绣像《水浒传》,要三贯钱,就是三两银子,蕣华登时便感到,自己再不要吐槽水浒了,看看人家这价格,简直可以充三个人一个季度的生活费。

于是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母亲如此珍重地将书送给自己,还再三叮咛要用心收藏,这可都是钱啊,就好像南极洲的冰雪,在盛夏的外间世界就是白银,这个时代的书一页页都是用银丝编成的,太宝贵了。

难怪从前无论是母亲还是盛徽,看到自己读书无味,都感觉很遗憾的样子,盛家大宅藏书楼里成千上万的书,先不说内容如何,能够聚集起这么多的书,得是多么深厚的财力才能够办到?二十一世纪总是说“纸质书太贵,一本就要几十块”,然而看看明代的书价,不是有钱人,凑不起一屋子书。

因此蕣华对于书籍的观感,便也不同了,很是珍重,如今她有了印章,第一件事就是给书盖章,此时蕣华的心态,就好像动物用气味来确认领地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一本本给书盖了章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印章发挥了本身的作用,找到了用途。

然后蕣华想了想,暂时没什么事情了,现在自己要做什么呢?进去空间里钓鱼吧,于是蕣华和小螳蜂儿说了一声,蜂儿也要一起去。

小螳笑着说:“就等你们的鱼好做晚饭了。”

蕣华笑道:“定然会有收获的。”

两个人拿着钓竿和木桶进入空间,沿着岸边一个巨大的冰架向远处走,那里的海水更深,会有更大的鱼。

站在那里,将一小条海豹肉串在鱼钩上,海豹肉特意选的靠近油脂层的地方,方才又抹了一点海豹油,经过这一阵的垂钓实验,她们已经发现,肥一点的鱼饵好钓鱼,大概南极海域的鱼也特别需要脂肪能量,以此抵御寒冷。

将鱼钩鱼线下到海水中,钓竿在地上架好,蜂儿和蕣华就躲到附近一个小小的冰屋之中,其实只是一个冰窝棚,地上铺着海豹皮,旁边有一个小巧的铜炉,放在一块厚厚的石头上,铜炉里是海豹油,蕣华点燃了铜炉,蜂儿将一个铸铁茶壶放在上面,开始烧水,两个人就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待外面的鱼上钩。

蕣华给蜂儿讲起唐赛儿,道是祖母如此如此说,蜂儿很有兴趣地听着,最后说了一句:“我看成祖抓唐赛儿,比他搜寻建文帝还卖力呢,大家都说他派了郑和出海,是为了搜寻建文帝,建文帝可能是躲到海外去了。”

蕣华哈哈地笑:“建文皇帝下西洋。”

其实最可能是去东南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建文帝虽然失败了,但是在平民中间,还是得到了广泛的同情,成为一个悲情人物。

两个人喝了一阵热茶,便出去外面起钩,她们一共下了六个钩,这一次钓到三条大白鱼,竟然还有一条海参。

蕣华咯咯地乐:“这下可好了,有海参吃,海参席很有牌面的。”

她们从冰屋直接出去,将那三条肥大的鱼举在小螳面前,压低声音说:

“快看快看,这么多的大鱼呢!”

“还有一只海参!”

小螳笑道:“这可好得很,我们今天晚上都烧出来,明天早上可以吃煎鱼面。”

蜂儿挠了挠头,说:“在那里面时间越久,我就越是纳闷,我们在那样的地方都能找到食物,怎么外面的人还总是会吃不上饭?纵然有天灾,总能互相照应。”

小螳做了个怪样子:“谁知道,反正这世界就是这样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七章海豹皮裘

到了这年的十月,郧阳那边终于是平息了,蕣华这一天去母亲那边,送裘皮衣服给亲人。

孟观时摸着那长长的皮袄,笑道:“这是什么皮子?倒是少见。”

蕣华:海豹皮。

“说是极寒之地的海兽,皮子暖和。”

毕竟是南极的海豹,如果不擅长保暖,就无法生存。

陆怡莲笑道:“母亲不如此时便穿起来试试看?”

于是孟观时便站了起来,蕣华和怡莲将那长长的蓝灰色皮袄给她套在身上,孟观时扣上了纽襻,在房间里走了走,笑道:“虽然毛短,但确实是暖,难怪我听人家说,那些大户人家这一阵时兴海兽皮的袍子。”

海豹的毛又细又短,但是特别浓密,保暖性能相当好,蕣华她们但凡进入空间,无论暖季还是寒季,都要穿海豹皮的袍子,暖季穿一件,寒季穿两件。

陆怡莲抚摸着孟观时深棕色的大毛领子,笑着问:“这又是什么毛?格外的软。”

小螳笑道:“也是海兽的皮,不过是幼年的海兽,皮更软,那毛还都是茸毛呢。”

各种兽类和禽类似乎有一个共同特点,幼崽的毛更软,到了成年,便硬了起来,小狗一身柔软的茸毛,到长成大狗,身上的毛就变硬了,鸡鸭之类也是如此,鸡雏鸭雏如同一个毛团,蕣华有一次说,“简直可以当粉扑,还是恁么娇黄娇黄的”,但是当出羽之后,便退去了那种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观时笑着说:“今年冬天可是不怕冷了。”

海豹皮的袍子,家中每个人都有一件,还另外给怡莲的小女儿,蕣华的侄女佩兰带了一件小皮袍,纯是用幼海豹的皮做成,特别柔软,这小女婴是去年七月十九的生日,当时全家都很是开心,另外为了这个小姑娘,家中请了保姆,因为事情陡然增加许多,很是忙碌。

怡莲看着套上皮袍,在床上滚来滚去显得格外滑稽的佩兰,笑道:“她这么小小的人,何必用这样好的毛皮?长得很快的。”

蕣华一乐:“所以才做得这么肥肥大大的,到一岁也能穿。”

简直是个口袋,能把佩兰装进去。

皮袍如此柔软温暖,全家人都很高兴,唯独盛敦文说道:“何苦买这样稀奇的东西?有灰鼠皮衣也尽够穿了,这般眩奇斗胜,又是何苦。”

就是松鼠皮,也是比较不错的皮子,家中虽然节俭,毕竟还有一些规格在此,一般不肯穿老羊皮的,倒是有几件羊羔皮的衣服,然而多是穿了几年的,有些旧了,于是这一回蕣华便做了新皮袄送过来。

此时蕣华笑道:“其实倒也没什么的,终究比不得貂皮。”

海豹皮虽然比较特别,在东阳已经正在成为一种新的时髦,但是因为来源含糊,而且人接受新事物也需要一定时间,所以现在只是初步崭露头角,还没有成为顶级毛皮,算是中高档皮草吧。

盛敦文方才那几句话,也并不是想着替蕣华省钱,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主要的,是出于道德原则,盛家的规则,“子孙处事接物,当务诚朴,不可置纤巧之物,务以悦人,以长华丽之习”,所以盛敦文的侧重点不在于用了多少钱,而是在于“新巧”。

怡莲见公公如此煞风景,便连忙说道:“这些袍子可是妹妹自己做的?着实好针线。”

蕣华转过头来也往这个话题上说:“我想着外面的人来做,未必经心,不如我自己来做,好在家里人的尺寸大概都知道,便自己裁剪了,缝制成衣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穿越到明代,蕣华学了一手裁缝的技艺,能够给人量身制作衣服,还能刺绣,就好像《快嘴李翠莲》里面的翠莲,大裁小剪,挑描刺绣,她都能行,只是制作衣服这个手艺却不是和孟观时学来,而是向崔阅学的。

孟观时精通刺绣,却不擅长裁剪,不太会做衣服,盛家那一条“女人集中工作”的规则,确实可以“各尽所长”,哪个人擅长哪种工艺,看得清清楚楚,蕣华当初想着“艺多不压身”,便向这个学一点,向那个学一点,专挑人家最精华的来学,看到各位婶娘之中顶数崔阅最擅长制衣,便向她请教,也能自己做衣服,什么“扳、串、甩、锁、钉、撬、扎、打”,她都能上手,手工很不错的。

所以有一次崔阅很是得意地说:“将来无论怎样,蕣华这丫头靠着这一手裁缝本领也能吃饭。”

自己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啊O∩_∩O

孟观时笑道:“到那时她夹着个皮尺布料的包袱,走街串巷便是个女裁缝了,只可惜三姑六婆里面却是没有‘裁缝婆’这一项的。”

听她们两人这几句话,周围大家都笑。

所以这几件海豹皮衣,原材料和手工都是自己的,唯一要花钱的便是皮革的硝制处理,因此金钱成本很是低廉,只是裁剪缝制颇为耗时,唯独一个好处就是,不担心裁缝赚零碎的皮料,那些散碎的皮子,蕣华收了起来,将来看看能做一点什么物件。

过了一会儿,皮袍的话题过去,陆怡莲将东西收藏起,大家到厅中喝茶聊天,又说起郧阳民变:

“那边是安静下去了,我们这里米价也在落了。”陆怡莲慨叹物价。

盛敦文很严正地说:“所以我就说,不能卖稻谷,也不能让佃户用银钱来交租,那样倒是比收稻谷便利,然而倘若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该如何是好?这一回好在只是米菜价钱涨了些,若是到那无米无面的时节,就肯花钱也没地方买去,这就是‘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大家却都追逐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多是爱慕虚荣之故,我们又不是等着周游天下,要那些究竟有什么用处?”

蕣华一听,《论贵粟疏》啊,西汉晁错写的,自己看《汉书》的时候,在《食货志》里面看到了这一段,当时印象也是很深刻的,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

穿越之前,蕣华对于古代的天灾人祸只有概念上的认知,封建社会巴拉巴拉,是一个轮廓,但是对于清末民国,知道得多一些,虽然她的那个时代,中共政权的合法性已经相当巩固,不必像建国初期那样,时不时地“忆苦思甜”,然而宣传上终究还是有,有时候在网上也能看到有人痛批“民国情节”,给出资料,民国的时候多么的苦,河南大饥荒之类,还有军阀混战,通货膨胀,连上海都有人以物易物,所以蕣华读书时看到这句话,也有一定程度的认可,无论是贵重金属,还是纸质钞票,最终代表的都是实际的物质财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晁错对于金银贵金属的贬低,不完全是为了民生,后面那句话说明了他如此立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便于携带的高价值物品,而这就导致“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社会人口流动性增强,而这是晁错所反对的。

当时读过了这一篇文章,之后蕣华细细回味,忽然间想到,“母亲,晁错的这几句话,倒是与老子相通,老子也说,‘民重死而不远徙’。”

孟观时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不是学富五车,倒是能够触类旁通,只是这两个人终究有所不同,老子对于纷扰的世间感觉厌倦,而晁错则是野心勃勃的,正在风头上呢。”

蕣华前世对这一类问题,并没有太深入地考虑,毕竟现实条件有限,而今生她开启了随身空间,这方面的思考便深入起来,她的想法是,实物储备当然是要的,包括工具储藏,自从郧阳府那边乱起来,她们便建造起第三间冰屋,专门用来存放工具,比如钓竿渔网、锄头刀具之类,毕竟她们自己不能打铁,无法制作金属制品,南极大陆植物如此稀少,制作钓竿难找材料,要寻找麻类搓绳结网也没有条件。

不过蕣华也以为,白银之类的贵重金属还是要的,毕竟假如万一需要逃难呢?就算不必颠沛流离,自己要用多少仓库的粮食,才能够换来一栋不错的宅院?

她们三个日常谈论理财话题,小螳便说:“存东西倒是应该的,可是存多少才够呢?况且即使是那样的冰天雪地,食物布匹放久了,终究会变化,纵然不到朽烂不堪的地步,终究不比新鲜时,还是这样能够不断地捉鲜白鱼的好。”

蜂儿也说:“不存银子存什么?莫非买房子的时候,拉几十车稻谷干肉过去?其实银子我都觉得太重了,我们不过是一两二两银子带在身上,别人几十两上百两,亏她们怎么提着走的?倘若能够,将来我们存些金子。”

纸质货币不在蜂儿的考虑范畴,她是以为那些宝钞“都是骗人的,就跟上坟的纸钱一样,当铜钱用,其实就是纸”。

当时听到了蜂儿这样的评论,蕣华嘎嘎的便笑,她还没看到后世的冥币哩,印得好像真的一样,上面成千上万的数目都敢写。

孟观时此时说道:“虽然民变是平息了,只是大军所过,也不知是否有一些无辜之人受了牵连。”

谈到这一点,盛敦文一时间也是无语,他知道战争没有那么理想化,反叛的一方未必是完全正义的,而官军也未必不杀伤无辜,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人在说,官军这一次多是滥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郧阳那个地方有许多山地,就好像大藤峡一样,地势很险要,在元代的时候,就有人在那里叛乱,这个问题在元王朝一直没有解决,到了朱元璋的时候,派大军进入,将里面的人要么剿灭,要么迁出,之后禁止外面的人迁入,如果按照环境学的观点,倒是“封山育林”了,但是到了明英宗第一次执政的正统年,发生了饥荒,难民便纷纷涌入这里,倚靠林间的出产生存,后来人越聚越多,到如今终于出了事,官军攻击叛乱者,有时候不会注意区分的,就会有无辜的人死难在里面。

陆怡莲这时叹道:“她们若是安安稳稳地只是住在里面,倒是也好,俨然一个小世界,很有一点‘桃花源’的味道,哪知竟然有人叛乱,这一下本来只想清静度日的人,也遭了祸难。”

陆怡莲本来也是深受儒家熏染,来到这边,有时候陪着孟观时闲谈,便也浸染了一点道家思想,尤其对于隐居生活很感兴趣。

钊焕笑道:“虽然有许多本分之人,却也难免有一些奸诈桀骜的,混在里面,这一次就是那些人反叛。”

蕣华脱口说道:“不知那十万大山之中,是否要征收税赋?”

小螳咯咯地笑:“是啊,可是也要出徭役么?”

陆怡莲也笑,这时钊繁念了一句:“苛政猛于虎。”

蕣华笑得愈发前仰后合,拍着钊繁的肩膀:“钊繁,你学问又长进了啊!”

这篇古文自己熟啊,中学时候学过的,柳宗元的《捕蛇者说》,当年孟观时教自己读唐宋八大家,唯独这篇文章,自己学得特别轻松。

盛敦文看着蕣华与钊繁,不由得暗自感叹,自从离了盛家大宅,许多规矩都废弛了,按照盛家的家规,“家中燕饷,男女不得互相献酬”,以此表明男女有别,除非是对直系长辈,像是蕣华这样和男子拍拍打打,在从前的盛家,是不准许的,虽然钊繁是蕣华的弟弟,毕竟也已经十五岁,很应该防嫌了。

这一天,蕣华和小螳吃过了午饭,又坐了一阵,申时过了两刻钟,就回家里去了,进入房门,看到蜂儿正坐在那里,端详那一枚新近得到的印章,归芗半个多月前终于将蜂儿那一枚印刻好了,是古黄冻白,主要是娇嫩的黄色,也带了一点白冻,一面刻着“熊蜂”,另一面刻着一只蜜蜂,于是便是“大黄蜂”,蜂儿拿到这枚印章,喜欢得要不得,当天摩挲了好一阵,之后隔三差五拿出来看,很是得意地说:“那些识文断字的秀才,还未必有我这样一方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看到她们两个进门,蜂儿笑道:“你们回来了啊!有一件事说与姐姐们,今儿晨间你们走了,间壁柳嫂说没了擦碗布,我拿了一块海绵给她,她用了连说好呢,晌午见了我,说比丝瓜络软许多,又吸水,还问我是什么呢,我就说是长在海里的丝绵。”

小螳笑着说:“那可是好,我就说那海绵着实不错,洗澡擦身,还有洗碗都很好的,有了这个,不但丝瓜络,连澡巾都省了。”

虽然是零零碎碎,但也可以节俭一些小钱。

蕣华忽然想到:“其实也可以拿来擦脸的,每天洗过了脸,就用它来擦。”

自己真的是脑筋慢了,怎么早没有想到?二十一世纪,洗脸海绵是在精品店里售卖的啊,当然了,染色非常漂亮,空间中的海绵都是原本的色泽,多是乳黄色,不过修剪一下形状,也是蛮可爱的,所以可不可以将海绵当做盥洗用品,销售出去呢?

蕣华将这个念头说了出来,三个人马上凑在一起商量:

“冬季里不好卖冰了,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织布,一台织布机终究不够使用,况且也换不来多少钱,棉布比不得绸缎值钱,不如另外找一些法子来生钱,蜂儿常在外面走动,有许多熟人,或者就出去卖海绵?专门卖给那些夫人小姐们,和她们说用这样的海绵擦脸,对皮肤好。”

“若只是售卖海绵,只怕有点单调,或者我们再搭配卖一些胭脂水粉?”

“不如也卖洁面皂吧,和海绵正配对。”

小螳用笔做着记录,很快便写成了一份商业企划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八章挑剔

荒凉而又嘈杂的沙滩上,蕣华正点燃海豹油篝火,熬着皂液,是海藻灰碱液和海豹油的融合物,蕣华前世虽然没有自己做过这样的手工皂,但是网文看得比较多,穿越的女主往往就会DIY手工皂,看得太多了,背都背下来,所以虽然自己没有实践过,理论知识倒可称完备。

都说网络文学就好像快餐食品一样,营养少,不过蕣华以为,有时候也蛮有用,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比如说自己就是有一次看网文,也是穿越文,女主搞海产养殖,不但养珍珠贝,而且养海绵,海绵养殖方法非常简单,将捕捞到的海绵剪成一块一块,然后用绳子系在架子上,抛进海中,就只要这样静静地等待两三年,便可以收获大量的海绵。

因此蕣华便先将这件事做起来,反正也不是很费力,养海绵的支架便用海豹骨企鹅骨,不怕海水腐蚀的,到如今这些动物终于是给她们利用了个彻底,连骨头都派上了用场,而且利用兽骨,减少了对木材或者金属的需求,而海绵就如同海星一样,再生能力极强,一些动物只是断肢再生,或者身体切成几块后重新长成一个新的个体,但是海绵可以从单细胞重新长成一只海绵,那位作者也提到了南极海绵,最古老的个体已经存活了一千五百年,堪称南极老妖。

此时蕣华记起这条信息,想到的是,用那样的海绵洗脸,感受是特殊的吧?存在了一千五百年的海绵啊,从当前往上推算,大概在西汉的时代就开始生长了,那种感觉,就好像用万年冰川水来烹茶,特别有历史感。

蕣华搅动着锅里的皂液,此时回忆起从前看过的网文,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自从破损的精神逐渐恢复,便越来越清晰地感觉日子无聊,很想看网文,但是在这个时代,又哪里看得到呢?这个时代的书不但昂贵,而且种类偏少,“经史子集”四大门类基本概括了,多数不是自己喜欢看的,蕣华本来是把书籍当做是避难所一样,书本砌成的堡垒,可是她现在发现,少有自己感兴趣的书。

这是比书价更让她感觉苦闷的,赚钱虽然很辛苦,但是对于蕣华来讲,不是完全做不到的,尤其她还有空间的加持,可是合胃口的书特别少,这就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恍然间蕣华便感到,自己仿佛回到前世某一刻的状态,自从自己的思想转变之后,再看那些文艺作品,无论是书还是片子,无论是经典还是流行快消,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本来应该是欣赏享受的过程,如今变成了一个吐槽过程,主流评价说是很精彩的那些作品,她都感到很是乏味。

这就是此时她面临的状况,而且还不如那个时代,当时起码还有一些书能看,比如美食文、游记之类,但是现在,书籍的主体是道德规训,或者是史书,多数让她感觉非常僵硬,而且面目严峻,仿佛青铜铸成的沉重面具,能够放松看看的,大概只有一些诗词,还有笔记,所以蕣华就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枯竭得很厉害,如果真的想要获得满足,或许只好像近芗说的那样,自己写书。

皂液的颜色已经变得乳白,水分也蒸发大半,溶液很是浓稠了,于是蕣华便在远处企鹅的叫声之中,将皂液倒进了一只木碗里,之后就只等干燥硬化,降低PH值。

蕣华将工具装在一个大竹篮里,提了出来,厅堂里,蜂儿正在洗她那满头浓密的头发,用的是皂角,她侧过脸来瞥了一下蕣华,问道:“蕣华姐,弄完了么?”

蕣华点头:“差不多了,过几天可以试用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她忽然想到,因纽特人在北极,是怎样洗澡的?那里没有皂角树,所以因纽特人是用草木灰和海豹油做肥皂吗?

蕣华的手工皂第一次制作,便比较成功,之后她找木匠开了木模,制作了正式的成品,买来一点冰片,加在皂液之中,就做成了香皂,定型之后又放置了十几天,降低了刺激性,十一月下旬,蜂儿便挎了一个篮子,走街串巷穿房入户,去人家内宅售卖香皂海绵。

蜂儿出去卖洁面用品,蕣华在家中一时无事,便去探望盛徽,便发现她家的气氛相当紧张,不过却也是雀跃期盼的。

蕣华便问:“姐姐,这是怎样一回事?”

盛徽满怀希望地说:“是我公公要去京城应考,等了三年,才有这一回呢,全家都在忙着给他打点行李。”

盛徽的公公三十岁的时候考中了举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会试一直不很顺利,这一次又要去北京赶考,不知结果如何。

蕣华便笑道:“啊,那么是要赶紧了,老爷要怎样去呢?”

二月初九就要开考,可得抓紧时间呢。

盛徽含笑说:“先去杭州,在那里雇一条船,一路沿着运河去北京。”

蕣华眼睛一亮:“那可是个好办法,这一路快得很,而且也不会太过辛苦,坐在船上,还能看看书。”

盛徽抿着嘴笑:“可是呢,公公也是这样说,所以带了书箱过去,路上可以温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偶然向往:“啊,我也好想从运河上坐船,往北边去看看,且不说北京城,就是沿途两岸的风光,就够我看了。”

久负盛名的京杭运河啊,在蕣华的心目中,可以类比长江三峡游了,窝在东阳这个县城十八年的时间,蕣华实在很想出去转转,虽然在五娘看来,县城就已经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方,然而对于蕣华来讲,还是太狭窄,她不指望在这个时代看到二十一世纪上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但是起码也想看一看明代的一线都市。

盛徽笑了一笑,心中转了个念头,说道:“将来或许会有机会的,亲戚们在各处,总能过去探望一番。”

将来若是自己的丈夫取得了功名,离开东阳做官,盛徽定然会邀请蕣华过去做客,顺便看看当地的风物,盛徽当然是希望喻明夏能够在一个富庶繁华的地方供职,不过即使是云贵那样偏远的地方,或许蕣华也会感兴趣的,蕣华对于艰苦不是很在意,最喜欢看新奇的景致和民风。

见她家中正忙着,蕣华便也不便多坐,只略略说了几句话,表示了对她公公的祝福,便告辞回去了,临别的时候还笑着问:“明年姐夫也要去考乡试的了?到那时姐姐便也如同现在一般忙碌。”

盛徽笑道:“可不是么,当初我嫁过来,两年后明夏童生试,去了省府,当时我也是很紧张呢,简直好像是自己参加科考一样。”

蕣华登时便想到了后世高考的时候,等在场外的那些家长,有一些倒是比考生还紧张。

于是蕣华笑着说:“到那时一定要来给姐夫践行。”

盛徽摆手道:“还是不要了,那样更加紧张,管他考得怎样,随他自去罢了。”

蕣华出门上了车,一路往家中走,她坐在车中,身体随着车轮的滚动轻轻晃动,想到方才盛徽的话,自己当时的比喻其实并不准确,有很大的差别,盛徽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压力,然而毕竟她是不能够参加科举的,无论盛徽还是黄学思,都是将丈夫当做了自己的延伸,送丈夫去参加科举,就仿佛自己也进入考场,然而终究是不同的人。

蕣华回到家中,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小螳蜂儿已经吃过了饭,蜂儿又出门卖货,小螳见她回来了,忙问道:“可吃了饭不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摇头:“不曾吃,那边正忙着。”

小螳道:“甑里还有些米饭。”

蕣华笑道:“幸好幸好,否则我只好去外面买炊饼。”

毕竟不能只吃鱼啊,所以蕣华忽然想到,做一些方便主食保存起来,也是有必要的,可以应一时之急,这个时候空间中已经是暖季,冷冻食品不好保存了,可以将食物干燥之后收藏起来,比如干米线之类。

蕣华到厨房,舀了两勺米饭,和腊肉、鸡蛋、青菜一起,煮了一碗汤饭,端来客厅坐在桌边便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讲着那边的事:“喻家老爷明日启程,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呢,唉,我真想也去京城逛逛。”

小螳将梭子在织机上穿来穿去,说道:“北方那边说是饮食口味重,放许多的盐,不知我们若是到了那里,能否合口味。”

蕣华噗嗤一笑:“这倒是个问题,我想那边总有南边的馆子,或者就自己烧饭吧。”

小螳说起蜂儿的香皂海绵生意:“上午去孙太太那边,她试了一下,买了两枚香皂,两块海绵,还说没见过这样洗脸的东西呢,着实有趣。”

蕣华笑道:“我今儿上午就惦记这件事,总算开了张。”

虽然做了几十块香皂,终究不知道销路如何,虽然海藻灰和海豹油不必花钱,冰片毕竟是成本,蕣华想着,假如真的卖不出去,便只好自家用了,另外拿到各处去送人情。

她们之前也曾经商量过推销方式,这时代洗洁用品多是用皂角,香皂也是有的,用的是皂荚加香料,南极空间没有皂角树,但是有许多海藻和油脂,原材料丰富,于是她们便是用这种方法做香皂,街市上的香皂价格偏贵,蕣华她们为了打开销路,价格便低了两成,又是切了小小的薄片,先试用后推销,想着凭蜂儿的伶牙俐齿,总能卖出去几块,若是这一行好做,今后蜂儿夏天卖冰,冬天就卖香皂海绵,不用再猫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这一年过去,时间来到成化二年,蕣华掐指一算,自己今年十九岁了啊,虚岁二十,而到如今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独立生活了两年,三个人的家当攒下七十两白银,海绵香皂的生意已经打开了销路,虽然不能说生意火爆,但是蜂儿出去一次,总能卖出几块。

四月里,蜂儿整顿手推车,正准备去卖冰,忽然间从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喻老爷高中了,是同进士,于是江行那边当然要打点礼物过去贺喜,亲家翁终于中进士了呢,要说盛徽的公公也确实比较坎坷,很有才华,只是考场不顺,三十岁的时候中了举人,之后十几年一直再没能有进展,如今总算出头,虽然是同进士,毕竟也是进士。

蕣华也过去贺喜,送了一件新皮袍给黄学思,连声恭喜,黄学思含笑道谢:“生受你们,小门小户过日子不易,今后不必这样客气,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男子赚钱不易,女子谋生更难,虽然有一些稳婆卖婆卦姑师姑行走街巷,可是多数是在社会底层,收入微薄,单凭一门本事难以糊口,许多都是身兼数职,又是给人接生,又是给人拔罐艾灸,得了机会便充当媒婆,还带着卖一些金珠首饰,手帕丝线,可说是见缝就钻,这才能够维持,她们三个能够支撑住门户,而且还大致不走了样子,比较体面,倒是也堪钦佩。

蕣华笑道:“其实倒是没什么。太太,老爷这一回中了进士,朝廷给安排了什么官?”

黄学思含笑说:“委派了在礼部,来信说要我过去呢。”

蕣华眼睛一亮:“那可是好,早就听说京城宏伟得很,又极其热闹,太太到了那里,可得好好看看,何等的开心。”

黄学思一笑,蕣华这句话,正说到她心里,她虽然恪守儒家理学的道德,少有出门,轻易也不许尼姑道长之类上门,但是在这东阳县住了四十年,也很想换一个地方待一阵,况且路途上虽然辛苦,毕竟能看许多风光,所以黄学思也是跃跃欲试,平静多年的心,开始激动起来。

在堂上聊了一阵,蕣华到盛徽房里,两个人说话。

盛徽也是喜之不尽:“父亲大人这一次得中,不但他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对明夏也是一个吉兆,今年八月的秋闱,或许明夏也能够高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笑道:“定然会是如此。”

盛徽点头:“所以我就劝他,家中为了大人的事,无论怎样热闹,他都不要分心,乡试在即,专心读书,练习策论要紧。”

蕣华笑着说:“很是很是,若是实在静不下心来,去佛寺里住一阵也是好的,暮鼓晨钟,可安静了。”

盛徽咯咯地笑。

这简直就是个备考热身营地,盛徽就是班主任,天天紧盯着复习做题,之前也将喻明夏的文章拿给自己看,那八股文写得一套一套的,就像后世的考卷,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做过的卷子无数。

喻家这边高兴得很,盛敦文却惘然若有所失,自己这些年来,也是努力科举,只可惜到现在只是过了童试,成为俗称的“秀才”,自己一向得意的长子钊焕,到现在连童生考试都没有通过,一家人的生计只是靠那几十亩地,还有父子二人在外面教授西席的收入,自己的儿媳是个贤德的,日常织布换钱,贴补家用,虽然说男耕女织,女子织布纺纱都是本职,但是家中如此清贫,自己身为男人,实在惭愧。

尤其此时,眼看喻家那边如此热闹兴盛,自己这边却平淡冷清,盛敦文虽然多年来注重道德修养,却也不由得感觉失落。

孟观时见他心情抑郁,便劝道:“何必与人攀比?想来也是天意如此,乐天知命,安贫守道,这样平静安宁地过一生,也是福分。”

盛敦文默默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九章南极石匠

黄学思接到了丈夫的信,很快便收拾了行李箱笼,雇了一条船,带了几个侍女仆从,在五月初的时候,上路赶往北京。

那一天许多人送行,蕣华也来欢送,黄学思饮了几杯酒,对儿子儿媳叮咛道:“我如今要去京城见你们的父亲,你们在家中各自努力,阿徽乃是冢妇,这一家就都交给你,督导妹妹弟弟们,要她们好好读书做针线,明夏你秋闱在即,务必专心读书,不要以我们为念。至于念玉、念真、明韬你们几个,一定要听从嫂嫂的话,不可违背,一家人务必上友下恭,和和睦睦。”

然后黄学思便登船上路。

蕣华和其她人一起送到渡头边,看着那船渐渐地去远了,忽然间想到,自己从前看唐人的八卦笔记,记录徐月英的一首诗,“为失三从泣泪频,此身何用处人伦。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

当时自己想到的是,歌姬虽然处在欢闹场中,似乎走出了家门,可是却没有真正的社会身份,是在主流之外的人,那种身份是不正常的,变动性非常大的,所以难免要渴望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即使生活清贫,也终究有了一个稳定正式的位置。

而此时蕣华想到,在这个时代,像是黄学思这样的“三从”,可以随丈夫赴任,开拓见闻,而自己独立门户,不肯接受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安排,虽然一定程度是自由了,但是要想离开东阳,去另外的地方,却很是困难。

这一天蕣华回到家中,因为想着这件事,晚间也懒得烧饭,从空间的雪屋之中取出几个冷冻的肉粽。

冰屋距离岸边毕竟有些远,来回要一个多小时的步行时间,因此当寒季到来之后,大风将内陆的冰雪吹到大陆边缘,她们就用积雪在海岸不远处建起一座雪屋,将一些食物存放在里面,比如端午节蕣华和小螳赶着包出来的上百个粽子,煮熟之后便冻在里面,有时候时间比较紧,又或者没心情认真做饭,比如此时这样,便从里面取几个粽子来煮了,再配一点小菜,便是一餐饭,所以蕣华感到,寒季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解决了冷冻食品的问题。

此时蕣华手里提着三只大大的肉粽,出来将粽子丢在锅里煮了,然后凉调了小菜——海旋藻,用托盘端出来,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吃饭的时候,见蕣华有些懒懒的,蜂儿便好奇地问:“蕣华姐,什么事情不开心?”

蕣华轻轻摇头:“我也想去北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如果想去,那就去咯,只可惜我们现在的生意刚刚开张,今儿我卖冰的时候,还有人跟我说要买海绵香皂,让我明儿出来的时候,给他捎过去,若说放下这样兴隆的生意,就这么去北京,总有点舍不得,对吧?”

蜂儿有一点无知无畏,她乃是底层出身,书香门第的许多规矩,对于她来讲都不是很重要,比如说闺秀应该尽量减少出门,可是蜂儿整天就在外面跑,当然她是为了生活,必须走街串巷,不过对于这样的状态,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伤感。

像是一些受教育女性,尤其是原本家境不错的,后来家道中落,要自己到外面谋生,当塾师教授女学生之类,会感到“抛头露面很悲凉,东奔西走真辛苦”,但是蜂儿毫不在意,她也没有小螳那样的多愁善感,对于这种在外面奔波的生活,她居然很是适应,曾经说过:“不这样怎么生活哩?况且在外面跑,虽然身体会累,不过心里开阔,我是没有那样金贵的命,整日里门都不必出,就有人送茶送饭过来。要我说,那些吟诗作赋的小姐,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也就不必整天想这想那的了,伤春悲秋,弄得身子都虚了,一个个那腰管都跟细柳条似的。”

蕣华此时听了她的这几句话,也觉得有道理,便笑道:“这里刚刚打开了销路,自然是不好就这样放下的,只是如果将来有了钱,要去北京,怎样过去呢?”

蜂儿毫不犹豫:“坐车过去。”

乘坐马车,蜂儿的想法就是,未来钱赚得够了,蕣华想要出远门,三个人便雇几辆车,一路往北京走。

蕣华便笑了,和蜂儿说话就是这一点好,在蜂儿眼中,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可值得纠结的,蜂儿没有太深入的想法,她是一个浮世之人,生活在这个喧闹吵嚷的世上,蜂儿的头脑是非常现世的,她只想多赚钱,然后好好享受生活,另外她的顾忌也相对比较少,往往是想怎么样做,就怎么样做了。

人世的困扰,在蜂儿是少有的,也不去钻牛角尖,许多问题只是略过一下脑,便放下了,“思想上的痛苦”这样的事,对于她来讲非常罕见,也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想事情那么多的?”蕣华是以为,蜂儿的思想虽然并不深刻,但是可能也是另外一种明智,有一点“大而化之”的味道,和她在一起,很是轻松快乐。

于是蕣华便也不再为此而困扰,去南京去北京这样的事,将来再说吧,或许自然便能够解决。

吃过了晚饭,蕣华进入空间,这时里面正是黎明,光线透过门口,照进雪屋中来,她点燃了海豹油灯,找出工具来,便蹲在一块石头前,叮叮当当地敲。

要说真的是“一人智短,两人智长”,当初看到近芗在学习篆刻,小螳立刻便想到了石匠技能,刻冻石和刻大青石总归没有本质区别,空间中这样的状况,是不能够指望木雕的了,但是大陆边缘的永冻层有一些石块,没有给厚厚的冰层永久覆盖,暖季就显露出来,还是可以利用的,于是小螳回来之后便提了一下:“若是能雕凿几只石火盆,倒是不错。”

蕣华也想到,不但可以有石雕,而且可以做冰雕啊,南极大陆有这么多冰,而自己有漫长的时间,几十年之中,或许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雕凿出一个冰雪乐园,那对于她是更具有吸引力的,而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近芗可以教自己,虽然近芗只是雕刻印章,但是毕竟入行了石匠领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现在,蕣华已经置办了全套的石匠工具,比如锤子、钢钎、楔子、錾子之类,除了近芗教她雕刻,还通过蜂儿认得了一个石匠,时常在蜂儿这里买冰的,蕣华向对方学习了基本的理论知识,然后就是回来自己训练了。

蕣华先雕刻的是石火盆,这个相对容易完成,石材要选择质地坚硬的,而且材质干燥,否则点火之后很容易炸裂,然后是石灯盏、石风炉,说实话真是辛苦,雕废了几块石头,手上也受过伤,这才做出成品,如今蕣华找到了两块白色的石头,如今正在雕刻捣臼,用来捣蒜茸姜茸。

蕣华就这样雕着,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身体有些累了,便放下工具,回到外面,脱了皮袍笑着问道:“蜂儿,外面什么时辰了?”

蜂儿道:“已经二更了,我正要去睡,真佩服你,凿石头都能凿这么久,这般修道如此有趣么?”

蕣华噗嗤一声便笑了:“你可真能想,是怎么想到这上面?”

蜂儿撇了撇嘴,道:“因为我从前看你砸石头的时候,眉眼面容好像佛像一样。”

黄学思乘船上京,到七月下旬的时候,终于有信来,这个时候盛徽已经打发喻明夏去省府杭州,接到婆婆的信后,她自己就拆开了,读过一遍后收藏好,等待喻明夏回来再告诉他这件事,过了两天,便来蕣华这里看望她。

两个人见面聊天,盛徽提起黄学思来信,蕣华便放下茶碗连忙问道:“太太在那边过得如何?”

盛徽笑着便说:“长安居,大不易。”

什么东西都贵啊,而且人太多,车也太多了,黄学思虽然学养深厚,毕竟是在东阳这个县城之中住得太久了,到了北京城,首先感到的是头晕目眩,街上那么多的人,她坐在轿子里都觉得太吵闹了,怎么会有这许多人?街上人挤着人,如同鱼群一般,她们住在这样的地方,心中不会觉得烦乱么?

然后就是感受到物价的昂贵,几乎是什么都贵,衣服食物都比东阳贵了许多,租房也贵,最贵的是人工,请一个厨娘,比东阳多花一倍的银子,于是她们便不请了,与黄学思一起过去的印姐,虽然不是很精通厨艺,毕竟也还能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一听,这就很有趣了,自己前世也去过县城,就是老公的家乡,发现那里物价是真的贵,自己是出生在三线城市,工作在二线城市,对县城的想象一向是“安逸宁静”,结果到了那里,宁静倒是宁静了,但是并不安逸,一些商品比大城市还贵,问当地人为什么是这样?对方说大概是因为人口流动少,所以东西就贵。

自己就想,这很奇怪啊,人口流动少和物价高有什么直接联系?难道就互相坑吗,坑一个是一个?又不是火车站,只做过路生意的,赚了这一笔,没指望回头客,都是常住这里的,为什么会这样?于是自己努力地想,以为可能是因为商业竞争不充分,才造成了这样畸形的经济现状,居民工资不很高,但是物价高,唯独好一点的就是当地房价还可以,确实比一线城市低了许多,否则更为难了。

于是蕣华便说道:“若是对比一下北京和东阳的物价,倒是有趣。”

盛徽登时想起了“市民经济”的话题,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很是很是,写信给太太的时候,我好好问问,米面菜肉、布匹绸缎,都是怎样的价钱,哦对了,还有头油香皂。”

蕣华咯咯地乐:“姐姐真是用心。我这里有几块新鲜香皂,白檀香的,姐姐拿回去用吧。”

盛徽笑道:“我也刚做了几双鞋给你们。”

蕣华接过了鞋,细细欣赏那绣工:“徽姐姐费心了,这鞋可真是精致,哪里舍得穿?”

通体绣花,绣的荷花鲤鱼,芙蓉蝴蝶,还有一双鞋别出心裁,乃是亭台园林的图案,也亏了这鞋面比较大,否则还不容易绣出这样的风景。

盛徽则是将香皂放在鼻端嗅着,白檀香的气息幽幽的,很是雅致,自从蕣华这边开始卖这种东西,盛徽家里再也没有买过香皂,连洗脸的海绵她们都给配齐了,还有大块的海绵,可以在沐浴泡澡的时候使用,确实是非常好用。

盛徽感到很是有趣,一般闺阁之中为了巩固和加深友谊,是往往会互相赠送绣鞋的,都是很精致的金莲弓鞋,小小的,但刺绣极为用心,不必穿在脚上,单是摆在那里,就很够看了,只是如果要和蕣华这样互赠绣鞋,就有一点为难,因为蕣华是天足,而且她对缠足向来没有好感。

虽然蕣华没有对自己明确说过,但是盛徽也知道,蕣华以为缠足是在坑害人,盛徽发觉,两边的态度有微妙的区别,缠足的女子对大脚女人,多是一种轻视,以为很粗俗,只有不得不为生活奔波的人,才会是这样一双大脚,这些人想来没有读过多少书,不懂得吟诗弹琴这一类高雅情趣,而蕣华蜂儿对于缠足,则是带了一种同情的心态,以为脚给缠成这样,不方便走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对缠足的抵触如此强烈,简直有一点歇斯底里,以至于她不会为了表达友谊,而为姐妹们制作那小巧精美的弓鞋,不过盛徽对于天足却没有那样激烈的情绪,她闲了便给那边的三个人做鞋,隔一段时间,就重新量一下尺寸,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啊,那脚也略有些增大。

而蕣华也有回赠,以往多是裘皮、皮革,蕣华给自己做了皮袍皮袄,还有皮革的袋子,如今开始赠送海绵香皂,都是很有情趣的,即使没有弓鞋,也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交往。

到了九月里,喻明夏回来,很是兴奋,他中了举人,从此便是有正式功名的人了。

盛徽本来便给他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宴,听说是如此结果,愈发春风满面,举杯敬酒道:“恭喜夫君得遂青云之志。”

喻明夏连忙端起酒杯回敬:“多亏贤妻相助。”

这便是举人功名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不过这一天,蕣华三人却不在城中,去城东秋游了,顺便将租谷带回来。

站在田埂上,稻田已经收获了,此时里面空荡荡一片,有一些鸭子正蹒跚着在土地上走着,收割之前半个月放了水,如今不是一片烂泥,只见那些鸭子不时地垂下颈子,啄食着什么。

小导游水妹给她们解释:“割稻子的时候难免落下一些稻粒,又不好捡的,便给鸭子吃,还能肥了鸭子。”

蕣华笑道:“着实好方法,还能够顺便吃些蝗虫。”

蜂儿笑着说:“蕣华姐,咱们小时候在那花园里捉了蝗虫烤来吃,味道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一脸感慨:“那时候,真的是想吃肉啊……”

小螳忽然道:“若是这样,假如发了蝗灾,岂不是只要捉了蝗虫来吃就好?”

蕣华摇头:“蚂蚱成群之后就会变异,身体颜色变深,不再是绿色,是棕红色,而且会产生一种毒素,吃了会损害身体,那样的蝗虫,连鸭子都不肯吃。”

蝗虫成群有氢氰酸,氢氰酸是剧毒物质,倘若在蝗灾区域的蝗虫捉了油炸煎炒,那就不是在尝鲜改善伙食,而是在服毒,这种事情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肯做的。

假如不是学的环保专业,自己对这个问题或许也是不清楚的,但是因为是环保相关,蕣华了解过生物灾害的问题,得知了这件事,所以她再回顾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些网文,就觉得写得有些想当然了。

蕣华曾经读过一部很不错的女主穿越争霸文,当时正是巨大的蝗灾,女主采取了许多方式灭蝗虫,比如人工扑杀蝗虫、挖掘虫卵之类,这都是很切实的措施,不过作者设计了一个情节,女主将蝗虫当做美味来吃,以此部分地解决粮食问题,也增加了捉蝗虫的积极性,但是事实上这是做不到的,不仅仅是口味腻不腻的问题,而是聚集成群的蝗虫有毒,不可食用。

所以蕣华便感到,写网文也真的不是很容易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好大的漏洞,本来非常精彩的一部,只为了这个疏漏,便很影响观感。

小螳在旁边一笑:“蕣华,你是怎么晓得这些事情?”

稀奇古怪的。

蕣华笑道:“也不知怎么就钻进我脑子里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章城市小业主

这一年又过去,成化三年,五月里的一天,蜂儿午间推着冰车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姐姐们,好事情,好事情,听孙婆婆说,城南那边有人卖房子,她家是要举家迁往金华府,是以要卖房,门面三间,正房三间,厢房两间,另外附带一个小厨房,前后院落,一共要三百两银子,这实在是狮子大开口,想来是虚标价格,若是看中了,便找人来议估,看究竟值多少钱。”

蕣华眼睛一亮:“这倒是好生意,若是合适,连开冰店的铺面都有了。”

小螳笑道:“有了门面房,一间我们用,两间坐地收租,又多了一份进益。”

蕣华咯咯地乐:“从此乡间城市两处进账。”

小日子过得美!

于是这一个下午,三个人便约了孙婆婆,去城南看房,进了那里,只见好一座院落,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铺的石头甬路,曲曲折折的,庭院里栽了一些花草,后院颇为宽阔,有几株花木,其中居然有一株木槿,另外还有一间板房仓库,一口水井。

房子半新不旧,不过却还坚固,里面家具齐备,最重要的是宽敞,倘若买了这套房,每个人都可以单独有一间房,而且每间房屋都是套间,面积比较大,从前是一栋房屋之中隔出几个小间,现在是每个人可以占据一间房子,在那“宿舍楼”里住了四年的时间,蕣华实在有些腻了,空间太局促,倒也不是房间里不能转身,只是里面的余地实在不大,走几步就到头了,觉得胳膊都有点伸不开,倘若能买下这一套房,那可是豪宅了,住房面积两三百平米呢,还有这样大的院落,此时只是看房,站在这里便感到呼吸都顺畅了。

虽然已经十分中意,不过蕣华却没有表现出来,只作不在意,回到家里来,三人计议了一番,小螳也以为这房子不错,蜂儿道:“既然如此,我就托孙婆婆去讲,三百两银子断乎使不得,我从前在街头走,比这小一些的房子,五六十两也就买得了,她家这房,七八十两银子足够了,若是讹人,可是不行。”

于是那中介的孙婆婆往来言说,她本来是媒婆,这一次临时客串房屋买卖,居然也还行,那一张嘴特别伶俐,对卖方韩家的说道:“不说我说官人,‘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乃是市井的常理,你这房子要三百两,着实太贵了,这倒不是房子,简直是凌霄宝殿了,况且房子也旧了,可取的便是还结实,那边买了下来,少不得要重新粉刷裱糊,那房瓦也该换了,就说你留下这些家具,都是粗重的,精细的一件没有,这样的老杨木家伙,就是买新的,能使几个钱?你既然果真要卖,那边也是真心想买,便不须这样者嚣,三十六计的,多竖旗枪,张皇声势,就你这几间房,八十两顶天了,那边可是痛快利落的,你一个大官人,总不好这样琐琐碎碎,赶快立定了契约,交割银货,两边清静。”

韩官人笑道:“真真孙婆婆你这一张利口,如同钱塘江潮一般,说得我不要不要的,那么便八十两吧,请了她家主事的来,我们三方商议明白,立定契约,这事便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便是蕣华小螳蜂儿三个人,再次来到韩家,因这边都是女子,那边的王夫人便也相陪,蕣华执笔立了契约,上面写着“三面议定,时值价银八十两整”,三方都签字画押,蕣华还另外提出去官府备案,孙婆婆找了稳婆张婆婆,张婆婆与官府有所往来,有时候看管女犯人,由她出面疏通书吏,花了一些钱,很快办好了。

之后韩官人一家便很快搬离了那里,将房屋腾了出来,蕣华与小螳过去收拾房屋,一看这份儿乱啊,简直兵荒马乱一般,各处都扔着东西,都是些废弃不要的旧物,两个人很辛苦地整理,一连清理了三天,才算将那边大致打理出一个样子,蜂儿出去卖冰,午饭就过这边来吃。

然后又是刷墙,这房屋着实有年头了,外墙斑斑驳驳的雨渍,室内墙壁也发灰,蜂儿出去找了工匠来,将里里外外粉刷一新,另外买了新瓦,将屋顶的瓦片全换过一遍,窗棂也重新油漆了,翠绿翠绿的,窗纱也换了,内外一片崭新。

不过仍然没有完结,夜间灯下,三个人规划着:“后院挖一个池塘看荷花,那板房我们反正用不着,就拆了改成驴厩,好养几匹小毛驴了。”

蕣华道:“那池塘周边用石头垒起来,显得更精致些,也有个轮廓。”

小螳笑道:“我们买了房子,还没有住,倒添进去这么多钱,这房子若要整修得好,还要二十两银子,买三头驴也要十几两,这几年赚的钱,全都要花出去。”

蕣华笑着说:“以后要住几十年呢,倒也不算很贵。”

基础建设投入大啊,不过看到房宅逐渐变了样子,心里是欢喜的。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近芗要结婚了,蕣华瞬间便有些惘然,终于是到了这一天,近芗今年周岁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晚婚,许多女孩子十六岁就结婚,近芗是因为家里实在舍不得她,硬是多留了两年,然而终究也是这样。

她正在这样想着,忽然后面拆板房的工人叫着:“蛇!蛇!”

蕣华和小螳连忙过去看,只见那板房下面,涌出许多条蛇,足足有七八条,灰褐色,蜿蜒着正向外面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工头登时就要打蛇,这时候帮忙监工的孙婆婆赶过来:“别打,千万别打!这都是祖先的魂灵附在上面,若是打了,可是对主人不利。”

旁边工人也劝:“姥姥说得对,若是有毒,咬到了不是玩的。”

工头乃是孙婆婆的侄子,大家跟着工头,尊称她一声姥姥。

于是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蛇穿房出户,从容离去了。

蕣华她们这边忙碌改建宅院,又是送近芗出门,一直扰乱了两个月,到了七月间,总算是赶工完毕,蕣华将各处看过一遍,见都妥当,便验收结束,交付了剩余的工钱,工人们自去下一家忙,然后在这焕然一新的宅院里,蕣华三人特意请孙婆婆吃了一餐酒饭。

孙婆婆坐在桌子边,看着这满桌菜肴,笑得脸上那皱纹愈发深了:“生受姑娘们,烧了这许多菜。”

蕣华笑道:“这些日子婆婆得闲便来帮我们看觑挖土建房,着实辛苦,婆婆且饮这一杯。”

工人都是男性,有一个老年妇女在场,旁人可以少说些闲话。

孙婆婆仰头喝了酒,然后咂着舌头乐呵呵地说:“好甜金华酒,且让我再吃一口菜,免得这样空心酒容易醉。”

于是孙婆婆便夹了一块烧肉嚼了,又吃茄子:“这茄子烧得好,别处没吃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笑道:“好教婆婆知道,这个叫做鱼香茄子。”

蜂儿小螳彼此对着暗暗发笑。

孙婆婆自然不晓得,连忙问道:“可是放了咸鱼一起烧的?怪道一股鱼肉味。”

蕣华喜眉笑眼,也不多说,只是让着孙婆婆吃菜。

所谓鱼香茄子,就是海豹油煎茄子,一股鱼腥味,为此特意要放黄酒,以便去腥提味,蜂儿便说,“省下来的油钱,都买了酒”,不过仍然是要用啊。

蕣华的考虑是:“菜蔬之类必得用荤油才好吃,否则便寡淡,素面也是如此,加荤油煮出的青菜面,就是比菜油煮面要香,用黄酒倒是更好,味道愈发丰富了,反正一坛黄酒可以用好一阵。”

三个人陪着孙婆婆说话,孙婆婆几杯酒下肚,黄黑的脸上微微地红起来,满心快活地说:“三位姑娘,做成你们这一笔房宅的生意,着实痛快,都是响快人,没有恁么反反复复的,往日我说一桩婚事,来来回回地跑,我这两条腿都跑细了,裹脚布都散开,当真是这一双老狗腿不值钱。姑娘们有仁有义,今后但凡有用着我的地方,我定然是万苦不辞。”

万死不辞就算了,苦自己还是能吃一些。

小螳笑道:“婆婆言重了,定不让婆婆受苦。”

孙婆婆过了一会儿又说:“三位姐儿,你们三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只怕有所不安,依我老婆子的主意,不如养条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快脆地说:“正打算去城外,找两条土狗来养。”

这一个晚上,孙婆婆酒足饭饱,摇摇晃晃地出了这边的宅门,将她送走,蕣华蜂儿便闩上了门,回到房里还得收拾盘碗,洗刷餐具,请一次客真的是不容易。

三个人买了这一个大院落,孟观时盛敦文当然也是要来看的,于是几天之后,全家人都过来,里里外外看过一遍。

孟观时笑道:“好宽大的院落,池塘里荷花小小的,明年就长大了。”

那一个二十几平米的池塘,只种了两棵莲花,很是可怜地点缀一角。

陆怡莲领着已经两岁的佩兰,来到木槿树下,笑着说:“居然有这样一棵树,可见这院落合该给你们买下。”

蜂儿咯咯笑道:“我们也说呢,正应了蕣华姐姐的名字,住在这里定然吉利,拆板房那天还有好多蛇呢。”

见陆怡莲连忙拢住了佩兰,蜂儿忙加了一句:“那些蛇都游走了,没在这里了。”

陆怡莲这才松了一口气。

盛钊焕在厅中看着,虽然是请了家里人来做客,然而其实这里并未完备,方才蕣华也说:“这些家具太粗笨了,又很老旧,过一阵都要替换,到那时再请来这边玩玩,我正在找木匠打制书柜,那可是最为要紧,那些书在箱子里放了几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钊焕脑子里浮现着蕣华那张喜气盈盈、充满活力的脸,自己曾经说蕣华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但是看蕣华如今,离开家中四年,不但自己挺了过来,而且竟然还是蒸蒸日上的,她们三个人买下这样一个大院落,对未来满是计划,抱有无限的希望,可是再看自己呢?科举一直蹉跎,自己是不擅长商业的,更加不能作工匠,只好当西席先生,却也不过是勉强谋生。

蕣华这边是生气勃勃,如同朝阳,而自己虽然也正在青年时代,却已经显得日薄西山了,因为实在找不到出路,不知究竟要怎样,才能从这种不咸不淡、不死不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然而自己终究要想些办法,自幼读了那么多的书,又习学才艺,不是白费一番心血。

这一天款待了家里人,第二天早上,蜂儿去卖冰,蕣华和小螳便雇了车出城,到于五娘那里,约她有空去城里新房子坐坐,另外托她帮买几只小狗。

于五娘很是开怀:“姑娘们买了新宅子了!恭喜恭喜!我早就看几位姑娘都是金玉一般的人,有法子赚银子,果然便买了宅院,等农闲了,我们可是要过去看看。姑娘要狗,那容易,前些日子何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已经断奶了,我们过去挑几只,给姑娘们带回去。”

五娘带着她们两个,便往村西那边走,路上还说,“要看家护院的狗,还是到村子里来挑的好,俺们村中的狗顶皮实,有什么吃什么,没的恁么挑挑拣拣的,又壮实,又警醒,若有生人,厉害得很,不像城中的那些狗儿,中看不中用。”

到了何家,和那家里的人打过招呼,蕣华与小螳便来到狗窝前,果然有六七只小狗在母亲身边挨挨蹭蹭,憨态可掬,十分可爱,见了人,懵懵懂懂地看,那大狗则一脸警惕,站了起来。

幸好有这一家的女主人,武家娘子在这里看着,喝止了大狗的攻击行为,并且对两个人笑着说:“都在这里,姑娘们随便挑吧。”

蕣华道:“要两只小母狗。”

武娘子在小狗之间拨拉几下,挑出四只来,撂在草窝边:“这几只都是母的。”

小螳与蕣华蹲下来仔细地看,最终挑了两只很有精神的狗崽,白色的皮毛上有黄褐色的斑块,蕣华简直是爱不释手,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小螳取出十几文钱,便给了武娘子:“多谢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五娘家中,蕣华向五娘道谢,并且和她说:“若是村里有人卖驴,麻烦也说与我们知道,要买三头驴。”

五娘满口应承:“姑娘们尽管放心,咱们庄子里鹅啦,鸭啦,牛啦,马啦,都是现成,定然挑好的给姑娘,在咱们村子里买,不用中间人过手,还便宜,我家母鸡新抱了一窝小鸡,姑娘可要带两只回去?不指望下蛋,留着玩也好。”

蕣华笑着摆手:“不必了,这么多生灵,实在顾揽不过来。”

这两只小狗就够忙的了,实在没工夫再养鸡。

不说蕣华与小螳欢欢喜喜,抱着两只小狗回了家中,却说到了晚间,三郎从田里回来,看到桌子上一碟烧腊肉,便问:“今日谁来过了?”家里腊肉刚吃完了啊。

五娘笑着说:“是东家姑娘们,来买狗的,送了这些腊肉,我带着到武嫂子那里,她们抱了两只小狗走了。”

三郎摇头:“狗哪里需要买?哪年村里不多出来几只?生养得多了,想丢都没有地方丢。”

五娘笑道:“姐姐们一定要给钱,遇到这样厚道人,有什么办法?我们当然是不能白受她们的,虽然不能出钱,总能够出力,姑娘们说要买驴,三头驴,我正在村里踅摸,你在外面也看看,若是有谁家卖驴,挑那健壮的,给姑娘们牵去,我想着,最好是能配种的驴,这样子将来就能够有小驴,姑娘们把那小驴卖了也是钱。”

三郎点头:“那最好是两头母驴,一头公驴,姑娘们若是四处牵着驴去配,也不太方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一章喜宴

蕣华小螳将小奶狗抱回家中,起初小狗很是不安,几天之后熟悉了,蕣华便要请另一波客人,就是盛徽与喻明夏,连着喻明夏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来到这边。

那两个姑娘,念玉十九岁,很快要结婚,念真十五岁,彼此年纪相仿,以往又与蕣华熟识,此时来到这里,蜂儿不必说,最是个爱说话的,小螳虽然不是太活泼,但人前也能应酬,所以不多时便很是欢快。

蜂儿引着她们前后院地逛,在后园,蜂儿四处比划着:“那里是驴厩,这边将来是狗窝,现在想想两只狗有点少,有两个院子要看守,若是前院一只后院一只,将它们分开,又觉得有些太孤零了;这里水塘要找几只锦鲤放进去,蕣华姐和小螳姐上一次去城外,看到河沟里面有那种小白鱼,水妹便说拿网来捞,不过姐姐们说还是算了,这种鱼养在荷花池里,不是很能衬托颜色;还有这一块地,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春天一定要种一些葫芦茄子在这里,到那时吃菜就少需到外面买,种子就问五娘去要一些;这口井的井台旧了,蕣华姐说,将来镶嵌一点什么在这上面;前面院子要种梅花,春天可以看花,夏天摘梅子,其实我本来是想着,种榆树挺好的,可以吃榆钱,不过蕣华姐说,种竹子也是一样,能吃竹笋,到那时做竹笋烧肉……”

念玉念真跟着她到处转,左看右看,听得很有劲头,就连盛徽也感到,蜂儿说起话来另有一股新鲜味儿,是她在书香世界之中少有听到的,虽然没有那样文雅精致,却别有一种生命力,蓬勃旺盛。

过了一阵,蜂儿说得口有些干,趁她喝茶的当儿,盛徽笑道:“蜂儿这一篇解说,乃是陶渊明与周邦彦合在一起了。”

蕣华马上就明白了,可不是么,三个人对宅院的规划,就是农家乐和江南园林的结合,朴不朴,雅不雅,不过倒也别是一番风味。

看过一阵之后,又谈了一会儿天,便是吃午饭,八个人围坐在一桌,盛徽挨着喻明夏,喻明夏另一边是弟弟明韬,明韬旁边是念玉,所以虽然是同桌吃饭,倒也算不得很违背礼教。

席间大家谈起了买房的经过,又说起请了孙婆婆的酒饭,盛徽抿着嘴笑:“在咱们家中,不要说女子,男子都要到了三十岁,才许喝一点酒,你们倒是提前喝上了。”

盛家的规矩,男子三十岁之后可以少量饮酒,女子要到五十岁才能开酒禁,就让人很不忿气啊,怎么就连喝酒,女人都要比男人晚了二十年?

蕣华当然便乐呵呵地说:“所以我如今喝酒很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其实对酒精饮料没有特殊偏好,蕣华倒是更喜欢牛奶果汁的。

盛徽噗嗤一笑,自己的这个妹妹,这么多年过来,性子都没有变,母亲江行从前就说过她:“虽然学问不深,倒是刁钻古怪。”

其实蕣华有许多话,母亲还没有听到哩,比如方才这一句,若是给母亲听到了,定然很是吃惊的,虽然母亲对于盛家的一些规矩,也并不是很认可,曾经说过:“太严苛了,动辄得咎,整天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的,哪里还能够成才?只顾着那些规矩就够累人了。”

但是蕣华这样的思想,明显是很激进的,不符合女子“温柔敦厚”的宗旨,本来应该是“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蕣华这就是对着干。

小螳笑道:“那一天大家都有点喝高了,收拾桌子的时候,好悬把盘子摔了。”

蜂儿抢着说道:“可不是么,徽姑娘我和你说,那天孙婆婆喝得有点糊涂了,还和我们说,亏了我们这样的脚,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她这话还是对着蕣华姐姐说的。”

盛徽禁不住乐得前仰后合,这位孙婆婆真的是奇才,能想到这上面,难怪蕣华顶喜欢和这样一班人说话,本来盛家的规矩,不许和庄户妇人往来,以为是无知识,专能搬弄是非,哪知蕣华自己出来住之后,不但和那位五娘时有交往,连这班三姑六婆都请进家里来了,倒是也另有一番快乐。

喻明夏笑得比较克制,之前蕣华去看盛徽,他也匆匆瞥见过几次,早已经发现了她的那一双大脚,第一回很是惊异,只是这种话实在不好问的,不过后来又见了几面,便逐渐地感到没有那样震动。

喻明夏是以为,金莲女子走起路来摇曳袅娜,如同风中的荷花,当然确实是非常美,只是像蕣华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相貌很是清秀,言谈举止也有姿态,不是街头粗糙鄙陋的妇人可比,她这样的人行动起来嗖嗖的,又快又稳,却也别有一种风度,利落得很,居然可以称之为飒爽,所以渐渐地,便觉得也没有那么扎眼,只是这一回终于给一个酒醉的婆子说成方便在街头讨生活,虽然颇为冒犯,却也并不意外。

吃过了午饭,大家坐在厅堂喝茶,又聊了一阵,盛徽一家人便告辞回家去了。

回到自己家中,喻明夏终于实在忍耐不住,问盛徽:“究竟蕣华妹妹为什么执拗不肯缠足?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大家都如此,她为什么偏偏不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点资产的家庭,女子多是如此,甚至农村也有女人缠足,蕣华的这一双天足,不但在她原本所属的阶层非常另类,简直怪胎,即使在农村,也说不上是怎样普遍,只不过不像是城市小康阶层,尤其又是知识分子家庭之中这样惊人刺眼。

盛徽笑道:“谁晓得她呢?她那个人,从小就奇奇怪怪的。”

虽然与丈夫情投意合,堪称知己,但是对于蕣华的一些事,盛徽本能地不愿多说,不仅因为蕣华是自己的妹妹,少说两句免得生事,也是因为盛徽明白,有一些话题,注定难以与喻明夏交流,比如缠足这种女人的话题。

喻明夏见她显然是不愿意多说,便也不追问,笑了一笑,道:“其实今天想起来,蕣华妹妹倒是个不同一般的人,难为她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主意。”

天足的女子,蕣华并不是绝无仅有,城市之中偶然也能看到,但是蕣华的特点在于,她是自己拒绝缠足,这就相当令人惊讶,女子缠足的时候,只有五六岁、六七岁,那样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明确的主张,这样坚定的态度?倘若是个男孩,简直是“神童”了,旁人会评价,“必成大器”。

喻明夏脑子一转,又补了一句:“她还能找到另外两个和她一样的人,同住在一起,也是难得了。”

今天到那边一看,三个人都是大脚,也亏了她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简直好像天涯海角喜相逢一般,不过喻明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样的三个人同住,生活上比较方便,提水劈柴都行。

那边宅院里,洗净盘碗,清理了厨房之后,蕣华和蜂儿说道:“婶婶什么时候过来这边?她可也该来看看。”

蜂儿道:“我昨儿托人去慈悲庵给她捎信,那位阿姑要在庵里面住两天,一时不得回信,大概也就在这几天过来吧。”

小螳笑道:“婶婶看到这样一座宅院,定然开心。”

蕣华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明儿出去买些菜油吧,只怕婶婶吃不得荤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家里没有菜油,无论烧什么菜,一律用海豹油,全年不买油,各种调味品之中,这一种完全是空间自产。

蜂儿摆手道:“没事,不必那样麻烦,又要拿钱买,用荤油就成,我们要额外买豆腐面筋,已经很对得住她,若是人间的客人来了,多么省事,那么多肉啊蛋啊,齐齐整整一桌菜,人人尝了都说好,唯独她这里,格外费事,出家人真的是难答对。”

蕣华噗嗤就乐了:“素斋费钱。”

高档素食料理很贵的呢。

三天之后,顾大秀果然借着与慧照一起进城,给人家讲经宣卷的机会,找了个空档,踅来这边,进门就拍手笑道:“好个院落,白墙青瓦,翠绿的窗棂,再围一道红栏杆,就赶上我们庙里了。”

迎在门前的蕣华听了,噗嗤就是一笑,道岸师傅在慈悲庵住得久了,便是寺庙本位,凡事都与庙中相比,看到房子,想到的是“比之慈悲庵如何”,慈悲庵就是个基准线。

回想起她当年出家也洒脱,那真的是“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她高高兴兴的呢,这一阵在慈悲庵过得蛮好,当做一碗长远的茶饭,对寺庙特别有认同感,她如今可算是“到岸”了。

蜂儿见她娘来了,从里面飞跑出来,大声叫着:“娘,娘,你可来了,你来看我们这院子,后面有荷花池,正琢磨着从慈悲庵要两条锦鲤,省得外面买,你看我们如今,连狗都配齐了,两条,摇摇摆摆多有趣呢!”

顾大秀笑得眯起眼睛:“锦鲤那容易,反正每年春天都下小锦鲤,那池子还担心装不下呢,每每拿去送给了施主,我回去就捞几条来。哎哟你们这狗,倒是挺爱人的,可是这么小,能看家么?叫起来都奶声奶气的,指望靠着叫唤把人吓走都不成的。”

蜂儿道:“还行吧,长得挺快的,大起来就好了,凭我们姐妹仨,也不怕哪个,若是来了,就是三条门杠。”

顾大秀乐道:“看把你给能的,倒好像咱们庵里刚来的那位道衡师傅,我那道衡师妹,一手好梨花枪,若是上了台,都是演打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螳听了好奇:“道衡师傅会梨花枪么?是怎样一个人?”

顾大秀溜溜达达往后院走着,一边走一边和她们说:“原本是跑马卖解,在江湖上飘荡得久了,感觉厌烦,便在咱们庵堂之中出了家,每天念经之外,还练习拳脚枪法,慧照师傅不说她,大家也都觉得挺好,原本便有几条狗看守庵堂,此时有了她,更好了,若非是大伙多缠了足,便和她学学也蛮好,咱们那庵堂在城外山里,清静虽然是清静了,有时候也难免担心,若是有个狼啦,或者歹人啦,来了也麻烦,倒是有两个不缠足的孩子,正跟着她学呢。”

蕣华眼睛登时一亮:“什么时候我们去庙里,请道衡师傅给我们练练看。”

顾大秀拍手笑道:“可说就等着你们去呢,一直盼着你们去逛逛,可惜你们这边一直忙,总不得空儿,如今这房子也买了,秋天也到了,你们那冰再不必卖,得了这个闲,便去庙里逛逛,也是个散心解闷的勾当。”

不等蕣华说话,蜂儿快言快语地说:“娘,你别打算着我们有多少香火钱给那庙里,买了这套房子,把钱都搭了进去,后面又是刷墙铺瓦,又是挖池子,这还得买驴,一身都是饥荒,哪有闲钱敬菩萨?我明说与你,我们到那里,只有些东西布施,要钱却是没有。”

道岸给她这几句话噎了个后仰,一迭声地叫着:“啊哟哟,人家闺女出了门子,便帮着丈夫,你没有汉子,却也与我这般生分了,往常哪一次你到我那里,和你要过钱?不都是好像挂搭的尼僧一般款待着?你们只要去了就好,总在这城里,一小块地方,什么意思?过来散散心罢了,哪个和你要钱?”

蕣华和小螳都笑:“婶婶,蜂儿和你说笑哩,再怎样总也还剩得有几个香火钱。”

道岸笑眯眯地,拉着蕣华的手:“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的,就只我那个蜂丫头刁钻。”

蜂儿兀自咬着不肯松口:“妈,你是真别打算,起码此时不成,这一回去了这么多的钱,日逐不够盘缠,哪有钱给她们?我们也不是一文不舍的,等将来发了三万五万的横财,定然重修寺庙,再塑金身。”

道岸伸手指戳着她的额头:“你一竿子给我支到三世佛降世,等着未来的弥勒当班,你才肯松一松是怎么?个心硬古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一听,这可真成,大秀师傅这佛经是当真仔细读了,晓得佛家三世佛,过去佛燃灯,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要说自家真的发财,那确实可能是要等到未来佛上岗,才轮到自己翻身。

陪着顾大秀在这院子里逛了一阵,大家进房间说了一阵话,蕣华和小螳便去厨房烧饭,留她们母女两个说体己话。

见只剩下自己和女儿,顾大秀便笑着说:“她们两个不在了,你便不用和我充这个‘精忠报国’,在我面前哭穷,你们地里有租子,这宅院虽然费了不少的钱,但是有三间门面,我替你们算,每个月也有几钱银子,那田地虽然是蕣华姑娘的,如今你们一起住着,总不能说不一起吃饭,米是够了的,此时你们就算什么都不做,有那几钱房租,也够买菜买肉,一钱银子便是七斤好牛肉,我原本是替你们担心,如今看来,倒是过得不错。”

蜂儿笑道:“娘,你老人家不晓得,这边看着还行,然而如今底子却也不剩什么,总得为将来积聚些,我若是有钱,怎么能不孝敬娘?你等我们且攒一攒。”

顾大秀笑着说:“我也不指望你那几个钱,你们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我也安心,只指望蕣华姑娘若得便,帮我们搭一下线,多认得一些官宦人家的太太,商贾宅院的奶奶。”

两个人便这样闲谈着,过不多时,斋饭端了上来,顾大秀一看,都是萝卜青菜、豆腐面筋,有一盘绿绿的,拐着弯生长的菜,也不知是什么,问了一声,蜂儿便道是螺旋菜。

顾大秀夹了一块油煎豆腐:“啊呀,这豆腐着实好吃。”

蜂儿直点出来:“有肉味!”

顾大秀也不否认,眯着眼睛笑,鱼香豆腐,虽然仍是豆腐,能沾着一点荤腥滋味也是好,仿佛又回到了凡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二章穿越的意义

到这一年将近年底的时候,蕣华骑着驴去看盛徽,她们终于买了驴,是五娘三郎牵线,三头很健壮的黑驴,两头母驴,一头公驴,那毛皮都是乌黑发亮。

五娘还怕她们不晓得,悄悄地说:“不是同种,可以匹配的,明年若能够生小驴,姑娘们便可以多两头驴,牵出去换钱也好。”

蕣华抿嘴笑着谢她:“五娘,多承你们费心,这一点钱你且收着。”

五娘也不推托:“多谢姑娘,姑娘但凡有事便叫我,我和我男人倘若能做,定然尽力的。”

多好的东家,行动拿钱铺垫,为她们做点什么,总不会白做,只因为有这样的好东家,自己在家中也有了面子,来来往往多是自己牵线,多少总能赚些,纵然不收到钱,总能得一些东西,东家也得了便利,多好的事情,有了这样的东家,便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望。

本来么,只死守着这几亩地,能赚几个钱?虽然是总不会挨饿,但若只是如此,却也没有太大的意思,所以自己的男人农闲时便去城里找一些零工来做,或者编鸡笼去卖,拿回钱来,添置家里的东西,再买些肉来吃,自己操持家务,满心也想弄一些钱,只是没门路,如今可有了办法,就靠着东家赚些零用。

到了那里,盛徽与她坐在房里说话,笑着说道:“如今连驴都有了,出门行动着实方便。”

蕣华笑道:“虽然是不像马那样,有一种灵俊之气,憨憨的倒是好用。”

从前自己读网文,看片子,里面的主角多是骑马,那才好看呢,一袭大红的衣裳,长发飘飘,策马奔驰,顾盼神飞,若是抱着一面琵琶,更加增添一种优美的气息,可是自己如今却骑着驴来了,那小毛驴倒是很温驯的,也有一种呆呆的可爱,然而与马相比,总觉得有些憨蠢,自己坐在毛驴上,好像乡村农贸市场赶集,觉得特别影响气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笑着说:“驴儿上下方便,走得虽慢了些,倒是稳得很,也很好,毕竟省了自己的力气。”

蕣华笑着说:“可说呢,前几日去了慈悲庵,可是感着这驴儿的好处,这一回可是便利多了,系在庙里它自己吃草就好,回去的时候拉过来,它便驮着我们回来,再不必东找西找地寻车了。姐姐这一向可好?那小家伙可有再闹你么?”

盛徽已经怀孕,七月里去蕣华家中做客,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只当是经期延后,再之后恶心呕吐,才发觉了。

盛徽笑道:“如今可算是好了,这一阵都不怎样闹,安安稳稳地在里面,我倒是不再反胃,只是这孩子越来越大,顶着我的胃,少能吃进去东西。”

蕣华宽慰道:“姐姐再辛苦三个月,便出来了。”

盛徽微微一皱眉,道:“妹妹,我昨日晚间,做了一个梦。”

蕣华见她面色忧虑,忙问道:“姐姐梦到什么了?不要担心,梦都是反的。”

“我梦到了一条蛇。诗云,‘维虺维蛇,女子所祥’,所以我便猜测,这一个很可能是个女儿。”

蕣华见了她那愀然不乐的样子,便笑道:“这有什么可不开心?女儿很好啊,女娲就是人首蛇身。”

后继有人啊,自己是不想生孩子,不过倘若自己真的怀孕,生出一个儿子来,那才要失望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摇头:“你又在胡说八道。”

距离女娲的时代已经很遥远了,在这个世界,自己很希望第一胎就能生一个儿子,那样便安心了,一个女人最首要的责任,自己已经完成了,之后无论生什么,都轻松很多。

蕣华笑着说:“好姐姐,你担忧什么哩!你如今青春正好,将来有多少孩子生不得,巴巴地只顾虑这一个?”

盛徽给她说得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疯疯癫癫,没个正经的,一个没出阁的小姐,说起话来如同外面的婆子一般。”

蕣华笑道:“我若是不如此说,姐姐还不得解烦恼。”

虽然自己一想到这个时代的女人,动辄便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的生孩子,就感到很是恐怖。

不过给蕣华这样一说,盛徽确实一时间忧愁不起来了,两个人换了话题,谈起佛刹一日游:“道岸师傅在那边出家几年,本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拖到如今,那慈悲庵究竟如何?”

蕣华咯咯地笑:“真有趣,可真如同道岸师傅说的,就是把我们那个院子放大,又更精致些,前面是佛殿竹林荷花池,后面是菜园,另外还养了几只鸡,倒是比我们更像农庄,我还当她们是攒了鸡蛋换钱,哪知却原来是庵中刚刚收养一个小婴儿,她这么小,不好跟着师傅们一起吃素的,米汤之外,便蒸鸡蛋给她吃,我们便说那么以后送鲜肉过去,她们也不推辞,会蒸肉糜给那小姑娘吃。姐姐啊,我当时就想,和慈悲庵比起来,大宅子里从前那修行,可是更严格。”

盛徽用手帕掩住嘴便笑:“妹妹啊,肉食的题目给你记到如今,这怨念可是相当深了。”

蕣华从小便吐槽这件事,那种痛恨程度,简直仿佛国破家亡的一样,如泣如诉:“倘若不能吃肉,纵然风花雪月,又有什么趣?无论怎样的道德经典,没有肉念了白念,我这心里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透着一股子“了无生趣”的气息,而且最恨咏蝉诗,什么“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给她一解释,便是“好清高么?恁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我看着都饿,午饭喝了青菜汤,现在前腔贴后腔,不过知了倒也不错的,捉了烤来吃,香喷喷,姐姐妹妹们,我们去花园粘知了吧!”

于是盛徽便感到很是好笑,“诗言志”,诗人歌咏梅花啦,蝉啦,多是抒发自己的情怀,表达自身的志向,虞世南的那首咏蝉,其实是表现高洁的品性,但是给蕣华一说,便是体现出饥饿的食欲,蝉在她的眼睛里,只是食物,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超越。

不过也罢了,那一次粘知了,自己也吃了的,确实好吃,可能是因为吸取的都是植物的汁液,那肉便嫩得很,而且总觉得是很洁净的肉,特别超脱的,盛徽是实在没好意思问,知了是否排便。

蕣华笑道:“本来么,不吃肉,不但身上没力气,脑子也发钝,所以我就很佩服道衡师傅,居然还能够练枪,那一天下午,她在后园演武,我们过去看了,着实一手好枪法,如同风中飘起来的梨花一般,难怪叫做梨花枪,蜂儿喜欢得抓耳挠腮,直嚷着要拜师呢。”

盛徽微微挑起眉梢:“还有这样一位师傅?她从前是做什么的?”

“乃是江湖中人,如今金盆洗手,落发出家了。”

“哦?莫非是红线、聂隐娘那样的人物?”

“她各个州县卖艺。”蕣华有点干巴巴地说。

其实她是将道衡想象成一个女会党,前世看片子,洪门天地会之类,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那些组织,不过秘密帮派任何时代都存在,蕣华便设想道衡是那样一个帮派分子,灯下与小螳蜂儿闲坐,便给道衡构思武侠情节,不过道衡其实是在街边卖艺,打拳耍弄刀枪之类。

盛徽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她会梨花枪,倒也不是等闲之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一听,忙问道:“姐姐,这里面可有什么掌故?”

盛徽便给她讲:“大宋南渡之后,有一个人叫做杨妙真,又称‘四娘子’,她统领红袄军,先是站在大宋的一边打金国,后来又与宋国为敌,最后局势不利,她便回乡隐居去了,一手好梨花枪,号称是‘二十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道衡师傅能练梨花枪,想来也有些渊源。”

蕣华这才晓得:“原来如此,姐姐,这是记在哪一本书里的?”

盛徽抿嘴笑道:“你只看《宋史》里面的《李全传》便好。”

蕣华连连点头:“我回去看看。”

当初只读了《唐书》,《宋史》读了一半,便搬了出来,之后一直忙乱,好久没有再读这样大部头的书。

然后两个人说起最近读了什么书,蕣华:“没买新书,仍然是那几部旧书。”

盛徽笑道:“新得了一部《石林燕语》,是宋人的笔记,倒是有趣,你可要拿回去看看么?”

蕣华忙道:“谢谢姐姐!”

盛徽去给她取了书来,蕣华翻看着这一部笔记,笑着说道:“如今姐夫有了功名,姐姐的担子也轻了,又能用心于学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笑道:“可是呢,他秋闱过了,我这心里便轻快了许多,对两位大人也有了交代,只是还不能放松,后年春天还有会试。”

有一件事,姐妹两个都不好明说,自从黄学思离开之后,盛徽便宽松了许多,家务之余便可以自在看书。

其实黄学思虽然齐家严格,有一些事情却也没有执行得那样死板,她起先是担忧盛徽“才女”的秉性发作,只顾了读书作诗,琴棋书画,却把家事放下了,须知为人妻子之后,毕竟不同于在室的女儿,不可那样任情尽兴,于是便格外警惕这方面,但是后来看到盛徽勤勉家务,亲操井臼,黄学思便放了心,有一天对盛徽说:“家务这般繁杂,你读书便不要太辛苦了,得闲读读也就罢了,免得熬坏了身子。”

这一句其实就是禁令解除,盛徽大喜过望,当即笑盈盈地说:“多谢母亲,我晓得了。”

从此便恢复了读书作诗,只是终究自己谨慎,不肯多用了时刻,对家务更是兢兢业业,生怕有什么错漏,让黄学思以为自己是贪图读书,荒废了家事。

去年夏季,婆婆公公都去了北京,盛徽便感到,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卸去了,虽然从孝道方面来讲,这样的感受很是不敬,但是盛徽当时确实就是这样的心情,对此她并没有太深地想下去,依然如同从前一般,料理家务,不过确实轻松了许多,她乃是冢妇,丈夫喻明夏是长子,下面妹妹弟弟按道理都要尊奉她们两个,喻明夏一心读书,家里事情多由盛徽处置,盛徽虽然是辛苦,却也喜无人掣肘,很有一些挥洒自如,另外读书写字放心多了。

过不多时,便是吃饭,盛徽让人烫了上好的金华酒,她自己虽然此时不能喝,但是可以看着蕣华喝。

两个人说起蕣华家里的事:“前些天我回去探望双亲,看到我哥哥忽然间不知怎么,发奋开始作画了,画了一张又一张,满屋子都是他的画,怡莲姐姐和我说,做梦都念着要出门去画山水呢。”

盛徽笑道:“钊焕哥哥是要当另一个赵孟頫。”

蕣华嘎嘎地笑:“徽姐姐你好会夸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前世也知道赵孟頫,不过今生孟观时给她讲解书画,对赵孟頫的了解便更多了一些,晓得他是宋王朝的宗室,后来在元王朝做官,历仕四朝,政坛常青树,而且善始善终,他的书法和绘画也都很有水平,从北宋发端的文人画,到了赵孟頫这里,达到一个新境界,盛徽将盛钊焕比作赵孟頫,是很吉祥的一句话,倘若钊焕真能走赵孟頫的路子,不仅书画方面会有一定的成就,连仕途都能打开局面,家里人可要高兴死了。

盛徽笑着说:“要说绘画,我记得当年在家中的时候,妹妹也能画的,而且还颇有意趣。”

蕣华笑道:“什么意趣,不就是大红大绿么?”

盛徽含笑很是用心地说:“妹妹虽然向来谦逊,却也不可妄自菲薄,你的笔法倒也罢了,但是构思新奇,常有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在里面。你与我不同,我这边家事繁累,你那里虽然也要劳作,毕竟省心许多,如今房子已经买了,家重新安了,很可以喘一口气,赚钱虽然要紧,却也不必一心只想着钱,人总该有一些超脱于尘世才好,妹妹或是研读学问,或是写字作画,以妹妹的资质,将来总有一番成就,若能流传后世,世人也不薄我们闺阁之中无人了。”

蕣华听了她这一段话,心情不由得便有些幽幽的,手里攥着酒杯,默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她的手上,盛徽的声音传来耳边:“不要再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这金华酒虽仿佛蜜水一般,却很能醉人。”

于是蕣华恍然清醒,放下酒杯,确实是不能再喝,现在自己的头就有些晕了,金华酒确实甜度比较高,但是也能够醉人。

吃过了午饭,盛徽要蕣华在她这里歇息一阵,便到她房中睡一觉也是好的,蕣华摇头拒绝了:“我想回家里去,有很多事情要理一理。”

盛徽劝了她几次,蕣华不肯听从,仍然是要回去,盛徽便只得安排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跟着她,替她牵着驴,蕣华本来想推辞的,不过一想,自己方才差一点倒骑驴,确实醉得有些沉了,这样的状态下骑驴回去,在后世就叫做“酒驾”,是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于是蕣华便听从这位阿姨护送着自己,一路往家中走。

毛驴一颠一颠,蕣华坐在驴背上,头也一点一点,大脑中一团混乱,许多想法搅合在一起,一个沉潜许久的问题又浮在了她的眼前,“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时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四章枫棠锦冰茶店

四月初三,“枫棠锦”冰茶店正式开张,蕣华的主意,开业当天,请了两个女先生,就坐在门口弹唱,招揽客人,反正买鞭炮也是钱,吵得厉害,污染空气,还容易引发事故,不如请两位女先生,听着舒心得很。

虽然是蜂儿和小螳在店内打理,不过蕣华毕竟好奇,在房间里画了一阵的画,将《抱婴图》上面的家具又描了几笔,便放下了笔,从侧门出去,转了个弯,来到自家的茶店门前,看到零零星星有几个人,进到这茶店里来,她也进入店门,一看里面坐着的几个人,赫然是父亲、哥哥、弟弟,还有喻明夏,是自家人来捧场了。

当时蕣华便笑了:“爹爹,姐夫,亏了你们来,倒是添了人气。”

喻明夏笑道:“你们开茶店,当然是要来瞧瞧的。”

钊焕看着两面墙壁:“这店的名字取得好,着实雅致,店里布置也典雅。”

自己的四幅画都装裱了,挂在墙上,虽然是白送了给妹妹,肯定不好要钱的,就好像她们也不收自己的茶钱,但是钊焕此时很有成就感,自己关起门来画了这一阵,不必说,一幅画也没有卖出去,但是现在,自己的画郑重地挂在茶馆墙壁上,给往来的茶客欣赏。

蕣华问蜂儿:“生意如何?”

蜂儿摇头:“不是很多人。”

钊焕笑着说:“此时天气还不是很热,等再过一阵,盛夏时节,人便多了,走路的人都要到你们这里买冰茶来解暑。”

到那时,坐在这店里看自己画的人也就多了,最好整个东阳的人都来这茶店喝冰水,共同欣赏墙上的画,也许就有人留意到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倘若蕣华晓得钊焕心中的想法,定然要感叹这种心情和许多网文作者一样,追求点击率。

蕣华在店内坐了一刻,回到家中,继续画画,两天之后终于画完,她将印章取了出来,揿在印泥上,然后盖了章,当天下午便要送去裱糊,然后当做礼物送到盛徽那边。

枫棠锦冰茶店不咸不淡开了一个月,到了五月,天气热起来,果然宾客便多了,路段虽然不是很繁华,但总有人折进来吃冰,这里有冰酸梅汤,冰海草茶,都是茶汤之中加了冰沙,喝进去透心凉,从里面爽快到外面,枫棠锦的名字这个时候传播了开来,坐在茶店里面喝冰沙汤茶药,可是比在外面赶路舒畅多了,这样大日头,青石都能晒出油来,在这里可以歇歇脚,缓一口气。

而且还能看图画呢,茶店的墙壁上,挂了许多画,简直如同一面画墙,有四幅是装裱了的,其它的画则是画纸直接贴在墙上,那画上的色彩,十分精粹,颜料简直好像蒸馏酒,都浓缩了,然后凝固在纸上,画的都是街边市井,比如卖鱼的,舂米的,而且这些画还时不时地会更换,好像这茶馆里开画展一般,从夏天到秋天,来喝茶的人一直都很多。

终于到了十月里,这一天蜂儿二更时分收了茶店,回来兴冲冲地说:“蕣华姐,你的那一幅《美人图》,有人买了去,问我要多少钱,我也不晓得,就说要一钱银子,我想着你用的颜料也是钱,纸笔都得花钱买,一钱银子应该能回本,若是他嫌贵,我便再落价,哪知那人也不讨价还价,直接取出一百钱来,便买了。”

蕣华听了她这一段话,登时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并且还微微感觉到眩晕,自己的画出售了,有人喜欢,买回去了,让蕣华感到,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得到了认可,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但是蕣华确实有一种成就感,那一种感觉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似乎不再是一个默默的过客,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蜂儿见她兴奋成这样,连忙扶住了她,笑道:“好姐姐,这是今天的茶钱画费,你快记了账吧。”

因为冬季里来喝茶的人有所减少,小螳今日吃过晚饭便没有再过去茶店,洗刷了餐具之后,便坐在厅中看书,蕣华在旁边弹琴,两个人点一盏油灯,省油,这时小螳笑着说:“蕣华埋头画了这么久,如今有了进项,这可是看到了光亮,今后继续这样画下去,只怕能像仲姬女史那样,画作流传千古,也未可知。”

自从蕣华开始画画,蜂儿和小螳便对管道升的名字很是熟悉,而蕣华虽然和管道升的画风是两个方向,但也将管道升当做是自己的楷模,毕竟管道升的艺术成就非常之高,蕣华也想在市井风情绘画方面,达到她那样的高度。

蕣华嘻嘻地笑,在灯下打开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在桌面上,数钱记账,将当天的收入记录明白,蕣华拿着笔刚想搁在笔架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螳姐,蜂儿,卖画这件事,千万不要让钊焕晓得。”

蜂儿笑着说:“你便不说,我也知道,方才还想提这事来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螳道:“大少爷也是坎坷得很了。”

四幅画挂了半年,还是有落款的,到现在无人问津,而蕣华的那些画,并没有盖印,今日居然便卖出去一幅,值一钱银子呢,从前哪想到能够换钱?

要说蕣华本来是有绘画功底的,所以她将浮世绘的方法融入中国画中,才会比较顺畅,而小螳蜂儿也很喜欢她的画,蜂儿有一次看她的用餐图,便说:“大少爷本来画的也好,不过蕣华姐的这些图,看着更活泼,画上的人和东西,都觉得就在我们身边的一样。”

美人也就罢了,那上面的碟子啦,酒壶啦,甚至盘中的食物,看着都很有尘俗气息,特别鲜活,而且蜂儿还加了一句,“比真的盘碗鱼头要鲜亮得多,我们摆在桌子上的,其实没有这么好看”,现实经过了美化,呈现在图画之中,线条更清晰,颜色更鲜艳,蜂儿本来就对吃饭很感兴趣,看了这样的图画,便觉得不仅仅口腹之欲而已,每次干饭其实都带有一种美感的。

不过小螳和蜂儿对于将画换钱,其实不抱有很大希望,并不是轻视蕣华,只是在她们周围,没看到哪个闺秀卖画卖成了的,并不是都没有这个才艺,只是少有这种念头,更何况蕣华还和闺秀很不搭边,实在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便难以想象,后来听说了管道升,蜂儿小螳有时候便也想,或许蕣华也能行吧?起码换回颜料钱,不过即使不能,也无所谓,反正家中也不缺吃饭的钱,她既然喜欢画,那么就继续画吧,总比之前丢了魂一般地想“生命的意义”要好得多。

更何况从经济角度讲,蕣华的这些画也不是完全没有效益,有一些人就是为了看画,才来这里喝茶,他们非常喜欢这些色彩鲜明、线条夸张的画,觉得很是有趣,几个熟人凑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指指点点,说着这幅画哪里好,那幅画有哪些不足,蜂儿是不很介意的,但小螳乃是有心人,都记了下来,回来说给蕣华听,蕣华吸取评论,提升画技倒是罢了,小螳是觉得,既然能够引发议论,说明那些人对此很有兴趣,而蕣华的画作经常的换,便很能吸引人,上一期看过了,这期看新的,巩固客源。

如今竟然真的能换钱了,换了一钱银子,很是不错,可以买两只肥鸡。

蕣华鼓起劲头,正准备愈发努力地画画,忽然间传来消息,归近芗要去往琼州,原来是她的公公调去了琼州做官,她公公最爱的是次子,婆婆也很喜欢近芗,于是便希望她们两个能够一起随行,既然大人有这样的想法,她们两人当然是遵从。

孟观时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大吃一惊:“怎么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莫非是得罪了谁,竟给发落到那样险恶的地方?近芗也要随同一起去,让人着实担忧。”

蕣华则笑道:“娘,我觉得未必便不好,乃是正经过去当官,又不是充军发配的,只是路途远了点,不过路上有驿站,有得接应,到那里也是住在官舍里,不会吃苦。”

孟观时叹道:“虽然是如此,毕竟太远了,当初给她取名叫做‘近芗’,就是希望她能够近在桑梓,美人香草的品性倒也罢了,哪知成婚刚刚一年,就要去这样遥远的地方,实在令人舍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咯咯地乐:“娘亲,你怎的这般多愁善感?她年纪轻轻,正好该四处走走,我长到这么大,还只是出过城,到了慈悲庵白鹤观也就罢了,她如今能过去琼州,多好的一件事,路途上不知能看到多少风物,可是比我只在县城里转,眼界开阔多了,作诗篆刻都更加有内容。”

近芗比较好的一点,便是她的婆婆丁藏琼也是个风雅的人,不像黄学思那样严峻,看到了能写诗、会雕刻的近芗,极其喜爱,两个人非常投合。

近芗当然也是要料理家务,不过府中的事主要是婆婆和大嫂潘玉鸾管着,她没有那么多的事,秉性又是亲和闲散,人缘很是不错,闲暇时候与婆婆妯娌小姑一起读书作诗,弹琴下棋,过去的生活一定程度得以延续,丁藏琼尤其支持她的篆刻:“我们闺阁之中,琴棋书画的尽多,刻石头的却少,近芗是‘别开生面’,你尽管刻,咱们家里还藏的有许多石头哩。”

所以近芗的篆刻并没有丢下,这段时间还有进步,已经能雕简单的摆件。

不过近芗如今却要去琼州,就是海南岛啊,难免离愁别绪,然而蕣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觉得这机会很是难得,当今的闺秀,有几个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简直天涯海角一般,自己这两天要去看近芗,可得给她鼓鼓劲,让妹妹不要为家中担心。

孟观时看了看蕣华,道:“瞧你乐得这个样子,倒巴不得也跟了去似的,若是带了你也去,你不得翻起跟斗来?”

蕣华笑道:“娘亲,这可真给您老人家说着了!”

可惜是近芗的公公,若是自己家里人,自己想个法子,或许真的能过去那里。

安慰了母亲,蕣华很快便去看近芗,那边正在打点行李。

蕣华在这府上,也是不时来往,丁藏琼是个爱热闹的人,顶喜欢招揽亲朋家的女子到自己家里来,在园子里赏花钓鱼荡秋千,说说笑笑,她家有一个大园子,蕣华因为近芗的关系,也曾经来过,当时一群女子在那里,一片欢悦笑声,简直就如同伊甸园一般。

丁藏琼听说蕣华来了,便连忙让人请进来,蕣华进门给丁藏琼行了礼,丁藏琼招手叫她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很有些依依不舍:“蕣华啊,我们要去琼州了,那样远的地方,音讯不便,我着实的惦念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乐呵呵地说:“太太这一回可是要‘天竺取经’去了,路上能见好多的事情,何其的开心,我在这东阳县里,来来去去看的就是这些,都看腻了。”

丁藏琼本来很有些不放心,也有所伤感,毕竟是岭南,一向发配犯人的地方,给人的印象很是险恶的了,此时听蕣华这样一说,不由得也笑了:“你这猴儿,我是玄奘去天竺,你莫非不陪着我一起去么?瞧你急得抓耳挠腮,如同坐在开水锅上,若是同我们一起去,才好哩!”

蕣华连连点头:“太太,我好想去琼州,去那里吃荔枝,听说那边还有椰子,我也想尝尝。”

丁藏琼哈哈地笑:“你的知识倒是广泛,荔枝也罢了,苏东坡原本有诗写过的,难为你晓得椰子,你若是我的女儿,我这一次定然带了你去,一路有你陪着,着实开心。”

潘玉鸾在旁边看到丁藏琼如此欢喜,便笑着说道:“母亲既然这样喜欢蕣华,何不认了蕣华作干女儿?”

丁藏琼给她提醒,登时笑容满面:“着实好主意,蕣华,你可愿意让我也作你的母亲?”

蕣华听了,连忙说道:“实在是我的福分,给母亲行礼了!”

于是这一天,蕣华便认了丁藏琼为义母,丁藏琼当即让潘玉鸾拿了两匹绸缎,四个银锞子,给蕣华当做表礼,孟观时晓得了这件事,也是欢喜,在东阳这个地方,最大的家族当然是盛家,但是丁家和近芗的夫家穆家也都是书香世家,名望很是久远,蕣华能够与丁藏琼发生这样的联系,更近了一层,很是令人欣慰,于是孟观时便另外备了礼物,带着蕣华又去探望丁藏琼,于是孟观时和丁藏琼便也熟悉了,只可惜她们刚刚结识,丁藏琼便要走了。

之后蕣华又去看了近芗一回,两姐妹说不了几句话,因为实在太过忙乱,蕣华便只是将一包东西塞给了她:“留着路上用吧,不要凡事图省钱,委屈了自己。”

近芗笑道:“姐姐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亏了自己的。”

启程那一天,孟观时孟观宪蕣华都去送别,孟观时与丁藏琼手执着手,说道:“路上不要太过辛苦,晚些赶路,早些安歇,路途虽然遥远,也不要焦急,宽心吃饭,每天离开驿站的时候,多带一些水在路上,免得口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在一旁笑道:“好在是这个时候,越往南边走越暖了,若是赶在夏季,可是热呢,如今正是天气舒服的时候,母亲到了那里,赶冬天好好游玩,三四月便要热起来了,提防暑气,那荔枝虽好,每回不可多吃,容易发痰火的。”

丁藏琼笑着说:“我知道了,猴儿絮絮个没完,一直在我耳边念。”

蕣华拉着她的袖子,连声说着:“母亲到了那里,千万记得多画一些画,将来带回来给我看,最好多画一些工笔,看着真实。”

丁藏琼一手好工笔彩绘。

丁藏琼身体前后摇着笑起来:“我这人还没到那里,差事已经先给你派定了,我若是不画三十五十张图,日后回来也难见你。”

话别之后,远行的人登车上路,丁藏琼与近芗同坐一辆车,丁藏琼含笑对近芗道:“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平日里,书是有的读的,只是行路难,这一次有了机缘,可得好好看看,路过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食物,我们也尝一尝,总之是不白出来这一回。”

近芗点头笑着说:“母亲,我对于前面的路途,很是期待,只觉得有无尽新鲜事在路上。我看人们写送别诗,多是伤感的,或者豪迈,我们这一次却是不同,要作诗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才好。”

挺欢乐的送别,虽然知道路程中必然辛苦,然而却也有乐趣和期盼,只是若真要写成诗词,却又感觉有些不好下笔。

丁藏琼也有所感:“可说诗词一道,要么婉约,要么豪迈,都是成套路了,似这般情怀,竟然荒疏得很,若说起风格,倒是与蕣华画的那些街坊图景有些相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五章玉兔捣蒜图

当蕣华送别了丁藏琼与近芗,重新平复了心情,已经是十一月下旬,盛颐这个时候也成婚了,是清水桥蔡家,盛徽则开始打点喻明夏进京会试的事,蕣华去她家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感到,真的是恍如昨日啊,三年前黄学思为了丈夫忙,如今是盛徽为了喻明夏忙碌。

盛徽见了蕣华,虽然忙得很,却也拉着她说了几句放在心中的很重要的话:“蕣华妹妹,你那茶室里挂着的画,如今渐渐有人在说了,你好该将章子盖上,传个名声出去;另外,虽然是市井风俗的图像,倘若能够,终究是题几个字在上面,若能有诗便更好了。”

蕣华咯咯地笑着说:“姐姐,我晓得了。”

盛徽虽然是儒家正统规范教导出来的,却并不是一味自我削弱,她虽然含蓄,若能够有机会,也愿意一展所学,毕竟从小的志向就是“愿为大儒”,如今虽然没有另创一个流派,但是看到蕣华这边的绘画有了一点进展,便连忙提点,“要留名啊”,在“经世致用”方面,盛徽真的是很有才能。

然后蕣华便告辞了:“姐姐忙,我先回去了。”

盛徽抬手掠了一下鬓发,笑道:“我这里七颠八倒,便不虚留你了,等过两天我打发了他出门,再过去你那里好好说话。”

过了几天,盛徽果然与玉翘一起,来到蕣华家中,蕣华本来正在画梅花,见她们来了,大为欢喜:“好姐姐,还有玉翘,你们可来了,我正要画几张美人图,可惜没人给我照着画,姐姐定要帮妹妹,等我找了道具给你。”

盛徽噗嗤一笑:“我哪里称得上是美人了?不过你若要画,我便摆个姿势罢了。”

蕣华拿过一卷书,就塞进盛徽手里,盛徽翻开那一卷书,是《薛涛李冶诗集》,这两个人的诗,她一向是很感兴趣的,便坐在那里看了起来,蕣华拿了一根炭条,在白麻纸上迅速勾勒线条,不多时就绘制了一幅素描,然后又拿来捣蒜的工具,摆在盛徽面前,蕣华笑道:“劳动姐姐,做个捣蒜的样子。”

盛徽一笑,手里拿着白石杵,道:“你最好再拿几颗蒜来,摆在这里,看着更像些。”

蕣华笑着说:“我也是正想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便飞奔去厨房,取了几头蒜来,放在一旁,然后便开始画。

盛徽手里握着石杵,细细看着这捣臼,笑道:“倒是好个物件,竟仿佛白玉一般的呢,拿这个捣蒜,图景也精致许多,连厨事都风雅了。”

蕣华马上便道:“姐姐喜欢这个捣臼,就拿回去用吧,捣个茶粉什么的。”

盛徽这一阵正在琢磨着复古,将绿茶碾成茶粉,煮成茶汤,有一点好像茶道的意思。

盛徽笑道:“碾茶粉得用石转运,用这个却是不成,不过用这样的捣臼来捣蒜,倒好像是捣药一般,超脱得很了。”

蕣华飞快接了一句:“玉兔捣药。”

盛徽咯咯地笑:“玉兔捣蒜!”

蕣华眼睛倏然一亮:“姐姐你真的是提醒我了,之前去慈悲庵,便看到那里养了一只兔子,两个小师傅逗着它玩哩,若是画一个兔子精,穿了人的衣服着实有趣。”

盛徽眼珠一转,便明白了:“想来你是要把我的头换成兔子头了。”

蕣华将炭条一丢,拍手笑道:“着实好主意,还得戴上狄髻。”

盛徽笑得也撑持不住,丢了石杵,坐倒在一边:“真亏你想得出来,你画这样的画,当真卖得出么?也不怕费颜料。”

蕣华笑道:“‘人生贵得适意尔’,哪能只是为了赚钱,就不画自己想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抿着嘴点头:“妹妹,你的境界不同从前了。”

蕣华嘿嘿一笑,重新抄起炭条,盛徽摆好姿势,两个人重新开始画。

盛徽想到方才看的诗歌,便笑着说:“李冶的八至诗虽然小有瑕疵,然而着实警醒得很了,前些时我还和你姐夫说起,每次读这首诗,总是反复回味,你姐夫也道,李冶这一首诗,天下男子不能过此,有此一篇,足为女子增色,只是最后一句,须得是妇人说出才好,那便是临渊履冰,惕然戒虑,大抵从忧患之中得来,倘若是出自男子之口,便是薄幸无情了。”

蕣华回想着李冶那首《八至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首诗自己前世也读到过的,是在一篇网文里,对最后一句印象特别深刻,不过当时不知道是李冶写的,今生从头学习中国古典文化,读唐诗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李冶的作品。

这首诗确实有一点瑕疵,“至高至明日月”与另外三句不太搭,那三句都是举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性质,“远近深浅亲疏”,而“高明”并没有那样明显的矛盾性质,就让人感觉有些遗憾,蕣华曾经想过要替换字句,但是想了好一阵,终究是没想出来,也就放下了,不过这首诗仍然是非常精辟的,竟然有一点“哲理诗”的意思了,前面三句是为了最后一句,关于人世间的感情。

对于那些缠绵悱恻的诗,蕣华虽然也很能欣赏,但是现在都是保持一定距离去看,她也明白这种对缱绻的需求,不仅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按摩器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渴望的是肉体接触的亲密感,然而前世的经验表明终究是虚幻。

不过此时听盛徽转述喻明夏对这首诗的新解,蕣华蓦地想到,自己前世看的那篇网文,是男耽文,红楼梦同人,贾琏对熙凤念这首诗,当时读的时候,自己也没觉得怎样,熙凤和贾琏确实是貌合神离,矛盾很多,然而这个时候,蕣华忽然想到,贾琏对着熙凤这么说,确实有点薄情寡义,那位写书的太太估计是没想到这一点,本来贾琏是男主,作者很爱惜这个人物的。

蕣华也觉得非常有趣,没想到自己在明代听诗歌评论,还能联系到前世的网文,现在看来,文学评论也是很有意思,假如自己忽然间竟然穿回现代,两只手搭在键盘上,便要迫不及待写评论。

两个人说说笑笑,描描画画,大半天便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候,蕣华一定要留盛徽吃了晚饭,这才肯放她回去。

五个人同桌吃饭,玉翘笑着说:“今儿蕣华姑娘可画了好多画,把我也给画进去了呢,我在那里织布,姑娘说我是织女。”

蜂儿嘴里塞着饭,用力咽下去,愤愤地说:“太过分了,有一次我在院子里劈柴,姐姐就给我描画下来,说我是吴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和玉翘笑得前仰后合,要说蜂儿,如果真的比作吴刚,也不是很违和,她今年二十岁,本来就黑壮黑壮的,到这时身体基本长开了,前不久量身高,五尺半,这个时代的一尺,大约相当于三十厘米,好像还多一点的样子,所以蜂儿便是约有一米七的身高,她又不是杨柳细腰,很是壮健,本来还有一点肥肉,自从拜了道衡当师傅,跟着学梨花枪,时常演练,如今那身条紧实得很,站在那里如同一根木桩一般。

提到拜师这件事,又是一件趣事,蜂儿本来是坚决不肯布施金钱的,都是用螺旋藻、海绵、香皂来抵偿,蜂儿还给出主意:“出家人最讲究洁净,若是你们去人家宅子里兜售,定然使人信服,有用不了的香皂,你们拿去换钱便好。”

当时听她说这样一句话,蕣华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家公司发不出工资,将产品拿给员工,让员工自己出去卖,货款抵工资一样。

不过看到道衡会武术,蜂儿的念头便转了,从账上拿了一两银子,当做拜师费,从此跟道衡练习拳脚器械,每个月固定去几次的,回来也勤加练习,很能够持之以恒,所以她那个身材,当然便更加结实,其实也可以称之为健美吧,然而只因为她脸黑,又是浓眉大眼,所以便给蕣华比作了吴刚。

腊月过后,成化五年,转眼到了春三月,蕣华这一天提议:“茶店马上忙碌起来,不如明天我们去城郊好好游玩一番,然后等着忙赚钱。”

蜂儿每天从早到晚守在茶店,也觉得有些闷了,便忍心放弃了一天的营业额,第二天清晨,三个人骑着驴,带着大黄小黄,就出城往东白山方向去,要去那里的白鹤观,那里的梅紫霞道长,是个很有情怀的人,两年前来到这里,虽然不过二十几岁,却是孟观时的忘年交,蕣华也很喜欢她。

三月的时候,郊外许多人游览踏青,驴蹄踏在石板道上,清脆嘚嘚,驴颈上的铜铃也哗啷哗啷地响,如今她们经济条件改善,毛驴的配置便也升级了,从前只是一副驮鞍而已,现在配了黄光灿灿的小巧铜铃,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很是悦耳,自从有了铜铃,蕣华感觉毛驴也不再那样呆萌了,比从前精神了许多。

驴儿的速度虽然不像马匹那样快,然而坐在驴身上,一颠一颠地看着两边树木房屋闪过,也很有趣,清新柔和的春风扑面而来,风中的气息比起冬季里显然不同了,有一种仿佛米酒般的气息,在春风中久了,就容易感觉微醺。

蕣华给驴儿带动,跑着跑着,胸怀愈发舒畅,在驴背上一挥手,便念道:“老妇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缸,玉钏银环,三骑卷平冈。为报倾城追白鹤,关落锁,看梅娘。”

小螳在旁边,听得哈哈直笑。

蜂儿有些半懂不懂,小螳给她解释:“左手牵着大黄,右手托着缸,要去看梅道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这才恍然:“可是蕣华姐,这储水的坛子是在我的驴背上啊,怎么你就给占了?”

蕣华转头冲她一呲牙:“诗家多诬,别太追究真实性,主要是看情调。”

小螳笑道:“我记得后面还有几句呢,能给续完吗?”

蕣华登时苦起脸来:“啊呀,我方才是一股劲,才顺了出来,此时要完篇,却是万万不能了。”

蜂儿和小螳都哈哈地笑。

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东白山白鹤观,蕣华看着白鹤观的黄墙绿门,色彩是搭配得很好看的,只是自己在前世,何曾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蕣华本来是对宗教场所不感兴趣,她对宗教本身也没有什么好奇,有一次公司旅游,去江西三清山,一个同事提出想去三清宫看一看,蕣华就觉得很难理解,为什么要去那里呢?有什么好看?

那一次最终是没去,因为有这种兴趣的,只有那位同事一个人。

不过穿越到这个时代,蕣华却对佛寺道观有了浓厚的兴趣,实在是外出旅游的好机会啊,这个时代但凡家境过得去的女子,轻易不出家门,要说探望亲人,倒也是有的,只是仅仅如此,不足以满足外出的需求,因此女人便往往托名礼佛悟道,到寺庙里来,路上能看看风景,而且在这样的宗教场所,也能够逛逛,比起常年待着的宅院,毕竟是一个新鲜去处。

倘若能够看到做法事,比如打醮之类,那就更好了,特别热闹,蕣华前世对这种类似“民俗活动”的事情,并没有兴趣,总觉得这种事情多是农村才有的,不过穿越之后,她发现自己开始喜欢看宗教活动,人越多越好,法器越丰富越好,丝竹锣鼓越激烈越好,总之是场面越盛大越好,最好自己还能凑在前面看,有一个贵宾席给自己,是最满足的了,其实就是平时压抑的情绪想要释放。

于是蕣华有一天恍然想到,随身空间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男主外女主内”,随身空间的面积当然是广大的,即使是南极大陆空间,也有丰富的出产,并不是完全荒芜的,然而重点并不在这里,即使空间之中资源再怎样丰富,那毕竟是一个内部社会,里面只有三个人,而外面那个千万人的世界,大门对自己是关闭的,只留一点点缝隙,所以无论空间中的资源如何丰富,这仍然是一个狭窄的世界,自己在这里确实能够得到平静和生存保障,但是如果想要有所发展,就需要外面的世界。

进入白鹤观,梅紫霞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青色的八卦道袍,手里执着一柄雪白的拂尘,相貌十分秀美,飘飘然仿佛世外仙人,蕣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从审美角度,蕣华以为,道家是比佛家更具有那种飘然出尘的美感,佛教总让她感觉,有点太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儿见了梅紫霞,登时便嚷道:“梅道长,方才蕣华姐写了一首诗呢。”

梅紫霞登时很有兴趣地问:“蕣华姑娘是写了什么?”

蕣华脸上一红:“不是写诗,是将东坡居士的一首词改动了一下,而且只有上半片,没有下半片。”

自己不但古典哲学不行,古典文学也不行,诗词当然也能写,但是水平不高,像是盛徽归近芗的锦心绣口,自己是做不到的。

蜂儿从驴身上解下两个小坛子,笑道:“对的对的,只有上半扇,没有下半扇。”

蕣华:???难道是猪肉吗?

梅紫霞便请蕣华将改动的那半阙词念诵一下,蕣华乐着念过一遍,到了净室之中,梅紫霞将那半首《江城子》录写在一张小笺上,歪着头看了看,果然是难续啊,改动的字句倒并不是很多,也说不上怎样精妙,可是难为她这个调调儿,苏东坡原本气概豪迈的一首词,给她这样一改,就很有一点滑稽,相当好笑的了。

梅紫霞向来自负才学,如今这首词只有半扇,她当然是不甘心让另外半扇空在这里,有心续完,只是一时却也真的感觉续不出。

于是梅紫霞便笑道:“我们到竹林之中烹茶吧,难得你们带了好水来。”

南极冰层化的水,那是不一般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六章南极冰川茶道

竹林之中,四个人围着一个铜风炉,正在烹茶,蕣华听着茶壶中那轻微的咕嘟声,感觉有一种特别的宁静,她现在对宁静的理解,不是完全的安静无声,而是一种安闲的状态,就比如现在这样,听着煮茶的声音,那一种清幽闲散便弥漫在空气中。

梅紫霞精于烹茶,每次她们来到这里,都是梅紫霞亲手煮茶,蕣华也试过两次的,总是掌握不好火候,她一向做不来这种太过风雅的事。

几分钟之后,梅紫霞给每个人斟了茶,蕣华将茶杯凑到唇边,慢慢地吸着,抬眼看梅紫霞,只见梅紫霞神情恬淡悠远,一脸享受。

小螳喝了两口,道:“道长果然好茶。”

去年清明前的西湖龙井。

梅紫霞一笑:“水也好,才能煮出这样的茶。”

蜂儿乐道:“道长,你真的信这水是万年寒冰化成的么?”

梅紫霞点头:“我信的。”

蜂儿笑嘻嘻地凑到蕣华耳边:“道长这样容易信人,小心让人把家当骗了去。”

梅紫霞幽幽地说:“信这个有什么妨碍么?想着这水原本是冰封了千万年,便仿佛亘古洪荒一般,况且南极仙姝画的冰川冰海,活灵活现,纵然是梦中相见,也是前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的画,连梅紫霞也晓得了,梅紫霞有时候去城中,给施主打醮讲经之类,在人家宅院里看到过南极仙姝的新型水粉画,当时梅紫霞就觉得,非常有趣,画的是梅花,可是又与向来的梅花图不一样。

历来画梅兰竹菊的传统,多是清幽淡远,很注重体现绘画者那种高洁雅致的情怀,梅紫霞从前自己作画,也是偏重这一路的,尤其喜欢墨梅墨兰,有人称赞说,“笔意洒脱出尘”,有时候梅紫霞就以此作为给施主的礼物,可是那一次她看到了这样一幅梅花图,月夜下,一个女子提着绛纱灯,站在梅花树前,欣赏梅花,虽然意境也很是恬静,但那画面扑面就是一股生之趣味,不是特别高端的,深奥的精神境界,她画的就是现世的乐趣。

梅紫霞看到那一幅画,立刻便问主人家:“这是从哪里得来?南极仙姝是谁?”

那位太太便笑着说:“我家夫子从枫棠锦买来的,一钱银子,倒是不贵。”

要说那还是蕣华早期的画,仍然带了闺秀情趣,前儿自己进城,去她们那茶馆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再观赏墙上的画作,已经是梅花树下用餐的图景,或者是一两个美人,或者是三四个美人,就在那梅树之下放了食案,有人拿来酒壶,就在那里饮酒吃饭,除了美人花树画得精细——不但有梅花,还有梨花桂花——尤其让人感到新奇的是,盘碗中的食物也是笔法细致,肉块都看得清清楚楚,整条的鱼摆在盘子里,还有一条一条的青菜铺在盘中,显然作画者是很用心绘制这些东西,这些尘俗的生活中的东西,占据了画面相当重要的位置。

梅紫霞看过《韩熙载夜宴图》的摹本,那上面的人,面前的食案上也有各种食物,其实画得也很细致,但是食物并没有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但是在南极仙姝的“花下聚餐图”中,食物明显更加突出,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到目前为止,蕣华画的这些画,展现的空间多数不是很广阔,往往只是选取生活之中的一个有限场景,着重描绘几个人物,所以当她画这种就餐图的时候,对于食物的刻画便可以更细致一些,毕竟构图就那么大,很可以仔细描摹,不过梅紫霞也以为,蕣华是对这样的内容非常有兴趣,她就喜欢这些能够给人带来愉悦的东西,比如食物。

另外爱屋及乌,南极仙姝对炊具也非常有感情,她笔下的甑釜风炉之类,也都清新精美,很是可喜,厨房的光线多数比较昏暗,南极仙姝的画中,人物便时常在庭院之中烹调,光线好,景致也优美,让人感觉烹调也不再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油烟散入空中,周遭没有那样油腻,很是清爽。

不过蕣华也有很开阔的构图,就是冰川画面,连绵的雪山仿佛无穷无尽,甚至深入海中,碧蓝的海水上也漂着浮冰,让那种澄蓝更加鲜明的是,海面上大面积的紫色,所以梅紫霞以为,那应该是朝阳的倒影,毕竟画面上一轮鲜妍的红日。

那一天在茶店里,梅紫霞看到了这一幅雪山冰海图,当即心中就是一动,这正是自己一直在想象,在追求的世界,纯净纯粹,不染凡俗,于是她便提出,要买这幅画,蜂儿当然不会让她出钱,便将这幅毛边画布施了,过了几天,梅紫霞让人送了一盒茶食到这里,乃是梅紫霞亲手做的红豆糕,外面是糯米,里面细腻的红豆馅,不是很甜,但加了桂花,有一种特别的香气,梅紫霞很喜欢钻研美食,尤其喜欢制作点心,她的素茶食在这东阳县城,也已经为一些人所知。

所以当蕣华那一次说起下回来做客,“拿了万年冰川水,给道长煮茶”,梅紫霞本能地便接受了这个描述,她是将那两小坛水与冰川图画联在了一起,于是便感觉那茶水果然不同于山间的泉水,与雨水雪水也很不一样,扫雪烹茶很是风雅,然而用冰川水来煮茶,便不只是优美,而是有一种辽远永恒的意蕴在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小螳与蜂儿在白鹤观徜徉了一天,当天晚上,梅紫霞留她们住在这里,不仅是因为对朋友的热情,也是因为蕣华那半首篡改的《江城子》,梅紫霞一直没给续上,实在不甘心啊。

这一个晚上,梅紫霞坐在书案前,面前放着那一张录下半阙词的笺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就盯着那纸,墨已经磨好了,笔也蘸了墨汁,就拿在手里,然而迟迟不能落在纸上,梅紫霞感觉,实在憋得很了,自己已经坐了一阵,再坐一会儿,笔上的墨都要干了呢。

最后,梅紫霞终于开始写字,涂涂抹抹,过了一阵定了稿,梅紫霞重新找了一张纸抄录了,这便放下笔,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洗漱之后吃了斋饭,白鹤观的素斋也是很不错的,煎的萝卜饼很是好吃,还有木耳金针菜粉丝豆皮的素馅馒头,这样的素包子连蜂儿都很喜欢吃,本来蜂儿是无肉不欢的。

然后三个人便要告辞,在送她们离去之前,梅紫霞拿了一张纸来给蕣华:“昨儿诌了好一阵,总算诌成了。”

蕣华接过那张纸来一看,上半段是自己昨天那几句,下面半段是,“茶酣胸臆顿开张,饮冰霜,坐竹廊,望雁云中,何日遣翱翔?憨犬逐蝶篱倒卧,西北望,肉生姜。”

读过之后,蕣华登时就乐了起来:“可不是么,昨儿大黄小黄看到园子里蝴蝶飞,便过去扑,把蔷薇架都撞歪了,它们越是长大,那毛色愈显姜黄了。”

蜂儿道:“看到什么扑什么,昨儿我们往这边来,路上看到一只兔子,它们也要过去抓,若不是我们牵得紧,能叼一只兔子回来,耽误赶路也就罢了,道长这白鹤观乃是清修的地方,我们若是送那那半死不活的兔子过来,怎样处置么!”

如果是欢蹦乱跳的还好,梅紫霞留下来,就当养着玩,但是经过了大黄小黄的嘴,基本上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羽化之后倘若就这么安葬了,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蜂儿想,倘若那样,就只好送给白鹤观往来的人吧,有时候会有人送米送柴到这里。

梅紫霞忍不住地笑:“倒是勇猛得很,看家护院定然安心的。”

小螳点头:“那确实是相当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是猛犬,南极空间抓企鹅逮海豹锻炼出来的,自己家中遛狗的方式与别家不同,当两只狗成年了,便带进空间之中去,大黄小黄起初是觉得有些冷,然而看到了岸边的海豹企鹅,登时兴奋起来,两个配合着,往那群里就扑,亏了它们打小儿一起长大,心有灵犀很有默契,不多久就提升了狩猎技巧,从那时起,她们就少有钓海豹,都是大黄小黄上去捉。

从前钓海豹真是辛苦啊,在冰层上寻找海豹的透气孔,或者自己打孔,将诱饵放下去,等待海豹上钩,然后便用力向上拉,一只海豹一百多斤呢,非常重,这种状态下还会挣扎,挣扎的力量很大,为此她们特意订制了一根金属杆,外面用企鹅皮包裹,用作海豹钓竿,钓线就系在金属杆的中部,金属杆横着搭在冰洞上方,不会轻易给海豹拖下去,每次拖曳海豹,往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够将一只拼命扑腾的海豹从冰洞下方拉上来。

可是现在便不同了,大黄小黄的奔跑速度比蕣华她们快得多,远远看到海豹,两只狗就飞快窜过去,将海豹扑倒在地,蕣华蜂儿跟在后面,过去用绳子将海豹套住,就这么逮住了。

从小黄大黄的成长经历也能推出,都不是吃素的,当它们脱离了幼崽阶段,蕣华每天给它们喂的便是海豹肉,或者企鹅肉,都是鲜肉,或者解冻升温之后的冰鲜肉。

在蕣华的角度,喂海豹肉是为了节省食料费用,毕竟那两头驴每个月的刍秣就已经是一笔钱,院子里的青草实在不够用,必须要在外面买,蕣华为了节省草料钱,有时候还掺一点海藻给它们,淡水洗过的,去除表面盐分,然而草料仍然要钱,不过大黄小黄常吃生肉,不但身体健壮,攻击性也确实更强一些,这两年家中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故。

东阳的治安虽然本来也可以,但也时常听说丢东西,不过她家中一直还算平静,去年有一回深夜里,两条狗一齐叫起来,蜂儿抄着棍棒打头,小螳和蕣华也拿了锄头铲子跟在后面,到了院子里,只见微弱的烛光下,一个黑影从墙头翻了过去,地上丢着一块布片,是小黄咬下来的,大概是那人裤子角,什么都没偷到,倒赔一条裤子。

蕣华看着那词,笑道:“我有心将这首词题在画上,道长可肯答应么?”

梅紫霞一笑:“你要怎么便怎么,只恐贻笑大方,我如今才晓得,偏是这般谐谑的句子难写。”

这是梅紫霞新的文学体悟,要说诗词的格调,多不过那么几种,或者委婉绵密,或者忧愁伤感,或者慷慨豪迈,或者悲壮激烈,也有超俗清远,淡泊潇洒,这些风格自己若是来写,都还能凑得成,唯独这逗趣的词句,着实为难,昨夜续了那么几句,虽然蕣华说很好,然而自己却感觉,终究有些勉强。

要说那般诙谐的文字,既往的书中也不是没有,梅紫霞最喜欢的,便是那一首《醉太平》,“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要说讽世讥时,梅紫霞倒是觉得也罢了,她只是以为写得实在有趣,世上当真有这样的悭吝人,让人看着又是可厌,又是好笑,写小令的这人也是个尖酸的,简直入木三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这首小令作者已佚,然而梅紫霞本能地认为是一个男子所写,女子要往豪放上面去写,本来已经很难,可是若要写这样戏谑讽刺的段子,便更加困难,这样的洒脱诙谐,似乎与女子更为不搭,所以自己续的那半首,也就难免不伦不类。

三个人出了道观的大门,骑着驴沿着青石板路便往山下走,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回到家中,蜂儿赶快打开店门,蕣华和小螳回家中整理,清洗衣物之类,蕣华还要整理她的那些素描,昨天在白鹤观中,她画了许多素描。

一个多月之后,四月下旬,喻明夏从北京颓然而返,会试没有通过。

看到神情沮丧的丈夫,盛徽的一颗心瞬间也有所失落,不过她马上打叠起精神来,含笑说道:“这一路辛苦了,快换了衣服,我让厨下烧水,你快洗了澡,然后吃了饭,好好歇一歇。”

喻明夏握住盛徽的手,痛苦地说:“阿徽,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一心为了我,我也刻苦攻书,想的是金榜题名,上报高堂,也回报贤妻,可是这一次我去京城,却未能如愿,实在是有负于你。”

这一次喻明夏本来是志在必得,他其实也算是年少得志,虚龄二十五岁的时候便考中了举人,今年二十八岁,本以为这一次或许竟能够一举中试,那样便是连战连捷,何其的顺遂,何等风光,哪知竟然折戟沉沙了。喻明夏与盛徽的感情不错,想到盛徽平时为了自己,尽心尽力,自己却没能如愿,实在是愧对于她。

盛徽这时已经稳定了情绪,很是坦然地对他说:“何必如此丧气?会试不同于乡试,大明的才子学士都聚集在北京,便有蹉跎,也不意外,功名倒也罢了,夫子这一次去京城,第一能承欢于两位大人膝下,况且又见识了天下才人,增广见闻,与那些同来赶考的举子们一起切磋,定然能增长许多学问。东阳虽然号称诗书之乡,毕竟只是东南一隅,夫子如今在那边,见识了江南河北的人物,于学养定然有益。你且先好好歇歇,我们再说北京城中的事,我也很想听一听夫子讲述北京呢。”

听她这样说,喻明夏的心情也稍稍开朗了一些,微微笑道:“贤妻真乃闺中宰相,见识在为我所不及。”

盛徽噗嗤一笑:“我哪里谈得到什么见识了?深闺之人,能有怎样明哲?你过两天倒是该去看看蕣华妹妹,倒腾得愈发大了,每天许多人去枫棠锦看她的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七章茶馆艺术沙龙

听说喻明夏铩羽而归,蕣华当然要去表示慰问,她主要是安慰盛徽:“这也没什么,姐夫如此年轻,未来还有许多光阴,慢慢地考也就是了。”

盛徽道:“我也是和他这样说,他休息几天,就要重新开始读书了,这一次去北京,倒是带了许多书回来。”

蕣华忙问道:“姐夫在北京,都看到什么了?北京可有什么新奇的物事么?”

到这时慰问任务便算是完成了,要问一问自己感兴趣的事。

盛徽望着她,抿着嘴直笑:“我就知道你得问到这件事,所以替你细细打听了,那北京城中,多有面食,什么火烧蒸饺肉兜子之类,拿那个就当饭了,吃了肉兜子,不再另外吃米饭,你姐夫起先吃不惯,在那里住了这两个月,渐渐地倒也觉得还好,只是母亲父亲到现在仍然不习惯呢,那边烧菜,口味也调得重,放了许多椒酱在里面,不似我们这边清淡。等放榜的那几天,他在北京城内外逛了一下,别的地方倒也罢了,特意去皇姑寺前转了一转,只可惜里面都是尼僧,他不好进去的。”

听她讲到皇姑寺,蕣华便笑着问道:“皇姑寺,便是吕菩萨的那座寺庙么?”

盛徽点头:“是的是的。”

吕菩萨就是吕牛,这位尼僧颇具传奇色彩,这些年蕣华也听了一些,当初朱祁镇亲征瓦剌,据说吕牛劝阻他不要去,朱祁镇给瓦剌人捉了,吕牛给他送饭送水,再之后朱祁镇回国,路上吕牛给他的建议是“闭口藏舌”,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朱祁镇复位之后,倒是在北京郊区的黄村建了一座保明寺,住持便是吕牛,之所以又叫皇姑寺,是因为有人说,朱祁镇认了吕牛为他的御妹,当时听着这些传说,蕣华很有一种后世听传统评书的感觉,动不动就是御妹御弟,御妹刘金定,御弟唐玄奘。

蕣华一脸向往:“很想去北京城看一看啊。”

盛徽她们乃是地道的江南人,吃不惯面食,蕣华却是可以的,她前世本来就是华北人,也属于北方,虽然这么多年来,培养的都是南方口味,但是北方饮食的记忆还在,她很喜欢吃包子卷饼之类,假如有朝一日真的能去北京,可得好好尝一尝北京的小吃,也不知这时有没有炸酱面,皇姑寺当然也要进去看看,“参禅礼佛”,光明正大旅游。

盛徽笑道:“你若是个男人,功名事业倒是罢了,只怕要借着游学赶考的机会,到处游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咯咯地乐:“姐姐,你太了解我了,我就盼着有一个闲职,让我能够到处玩玩。”

盛徽笑着说:“那大概就是翰林院吧,清要的地方,不很累,又体面,不当值的时候四处逛逛。”

然后盛徽又问:“近芗妹妹可有信来?”

蕣华摇头道:“没有,我也急着呢,也不知她那里究竟如何。”

送了丁藏琼和近芗离去后,蕣华便开始设想她们路途上的状况,虽然送别的时候很是乐观,充满希冀,可是蕣华也知道,以这个时代的交通客运条件,还有她们的身体情况,这一路应该是比较辛苦。

要说这个时代的女性,是否就是完全禁闭于家内?倒也不是的,比如说归近芗,便是因为公公的关系,而去往琼州,这便是“三从”之中的“从父”吧,只是路上的困难却也很多,最要紧的就是缠足,当时蕣华看着近芗给两个女仆扶着,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顿时就在想,这一路上上下下,可有多吃力,有马车带着她们赶路,多数时候确实不用自己走,不过总有下车的时候,终究不能一直坐在车上。

蕣华就想到自己前世乘坐火车,坐在那里就不想动,甚至不太愿意上厕所,自己行走并没有问题,仍然是如此,当然自己或许是比较懒吧,不过近芗缠了足,就算是她本身好动,这样一来也很不方便,每天傍晚清晨还要在驿站出出入入,还会遇到上船下船的事,最起码登陆海南岛,是肯定要乘船的,这样中间的衔接环节,便很是累人。

到了海南岛,又要布置房屋,总得走来走去,可能还要搬一些东西,所以蕣华想一想,也替近芗觉得累,假如是自己,其实还好,但是近芗这样的身体,长途远行就要承受额外的负累。

几天之后,五月初三,盛徽和已经恢复了精神的喻明夏早间来到冰茶店,蜂儿一看到她们,立刻就让小螳回家去通告:“徽姑娘和姐夫来了,正坐在店里,回头定要留午饭的,可说徽姑娘居然穿了一身男装,乍见面吓了我一跳。”

蕣华于是便将午餐计划临时变动,本来她是想中午煮一锅馄饨,便打发了的,如今空间中乃是寒季,所以雪屋里面就存放了许多馄饨年糕,粽子汤圆,早饭时常就用这些来充数,有时候蕣华画兴上来了,午饭也这样打发,顶多再煮几个企鹅蛋。

此时既然是盛徽她们来了,便当然要精心准备,于是蕣华送走了小螳,便赶快进入空间,先在冰面钓鱼洞里放下几个鱼钩,为了急着得到收获,她足足放入八个鱼钩,上面挂着肥厚的鱼饵,按惯例应该很快就有收获的,然后又取出几个企鹅蛋,拿了两块冷冻的海豹肉,出来在菜园里摘了青菜,这个季节只有油菜和小白菜可吃,另外还准备了螺旋藻,蕣华看着厨房的筐子里,这样马马虎虎也够一餐饭了,饭后甜品是汤圆。

蕣华在这边准备待客的午饭,茶店之中盛徽和喻明夏正浏览着墙上的画,这么一阵时间,已经全部换过了,连钊焕原来的四幅画,也替换了新的,不过钊焕并不是因为卖掉了旧画,换了新画,只是觉得在画技上又有进展,便送了四张新的,这一回她们几个没有太费力,不再裱糊,直接就将画纸贴在了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天气已经愈发炎热,许多人在这里喝冰茶解暑,店面里嗡嗡嘤嘤,一片谈话声,有人谈论万贵妃: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皇上为了她,连吴皇后都给废黜了。”

“定然是个世上难寻的美人了!”

“我却听说相貌也不如何秀美,又高又壮,浓眉大眼,隆鼻阔口,说话声音也粗,好像个男人似的,更何况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呢,也不知皇帝怎么就迷恋上她,任是谁都拆不开的。”

“想来是个颇有心机之人,据说皇上但凡出宫,她都穿一身武人的衣服,为皇上开路,护卫着皇上,就她这个做派,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盛徽听着茶客们的议论,不由得暗自蹙眉,这些人真的是,对这种事情如此好奇,其实不过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情爱,又有什么稀奇呢?

她又抬头瞥了一眼蜂儿,倘若根据这些人的描述,那万贵妃活脱脱就是一个年长版的蜂儿,蜂儿太符合这种叙述了,身材丰壮,骨架粗大,眼大鼻大嘴也大,两条眉毛又黑又浓,而且还真的会武术,听蕣华说,每天清晨简单吃一点东西,先在院子里练一遍枪法,再做其它,那性子也是极其刁钻,贼精贼精的,绝对不吃亏,又是牙尖嘴利,如今主管这茶店,如鱼得水,往来的各色人物,都给她应付得妥妥当当,若是真有蜂儿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倒也安心。

这时又听到有人评论店内的画作:

“《玉兔捣蒜图》,真亏她怎么想来的,那兔子精还戴了狄髻,拿了白玉杵,在玉钵里面捣蒜,原来月宫里就是过得这样的日子,看了如此一幅画,我今后吃月饼可能都是一股大蒜味。”

旁边一个网巾上缀了一小颗黄玉的男子笑道:“嫦娥晚饭大概吃的蒜瓣烧鲶鱼,虽然在那广寒宫住着,口味倒是不清高。本来是‘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如今再念诵李太白的这首《拟古》,怎么想怎么不是味道。”

盛徽与喻明夏相视一笑,都觉得深有会心,李白的拟古,乃是名作,慷慨淋漓,喻明夏这一次会试不利,游览西山的时候,对着苍松便吟诵了这首诗,“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安足珍”,想到李太白那等超俗的才华,人生也是坎坷,更何况是自己。

然而此时看到这一幅玉兔捣蒜,喻明夏便感到,也悲凉不起来了,捣臼里面白白的蒜蓉本来已经不少,旁边还放着几头完整的,显然是一会儿准备继续捣,这玉兔捣了这么多蒜,是等着做蒜泥白肉么?自己在京城一家川人的馆子之中吃过这道菜,虽然口味重了些,倒是真好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一个男子摇头笑道:“真真糟蹋斯文,我替李太白一大哭呢。”

那黄玉网巾的男子嘎嘎乐道:“这才叫‘是真名士自风流’,‘大而化之之谓圣’,不是恁么拘泥的,酸文假醋。来,大姐,这幅画多少钱?就这个玉兔捣蒜图。”

蜂儿见有人要买画,连忙趋赶过来:“一百钱。”

男子点头:“这幅画我要了,你帮我取下来卷好,一会儿连同茶钱一起算。”

喻明夏转头笑微微地望着盛徽,盛徽也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以自己为参照画的画,一百钱。

两人在茶馆坐了一个多时辰,喝了几碗冰沙和合汤,听着周围人的闲聊,盛徽少有到这样的地方,此时只觉得胸怀舒畅,而且亲耳听着人们的各种议论,别是一种新鲜趣味。

虽然是“正位于内”,少有出门,不过盛徽并不是完全不晓得外面的事,不说喻明夏会和她讲述一些,家中毕竟是有人负责到外面采买,另外亲戚往来,会带来消息,偶尔有卖婆到她门上,卖胭脂水粉、顶针绣线之类,也能说一些事情,不过终究是来源有限,此时在这茶馆之中,只听得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是人声,这边说这个,那边说那个,其实也没有特别高明的见解,然而盛徽就是觉得样样新奇,喻明夏是以为“这里着实吵闹得很”,盛徽则是深深地喜欢这一间嘈杂的茶店。

到了午间,店里客人不减,虽然茶店不卖食物,可是旁边就是一家馆子,卖索粉鱼饭之类,人们坐在茶店叫鱼饭,或者坐在饭馆要冰水,店里的人忙不过来,于是小螳匆匆陪着她们回到家中,自己也顾不得吃饭,蕣华将饭菜给她装在食盒之中,她提了去店中,偷空吃一点,这边便是三个人吃饭。

喻明夏一看桌面上:“竟然有海参,让妹妹破钞。”

蕣华一乐:“倒也没什么。”

今天上午钓鱼,竟然钓上来两条海参,切成段做了一个葱烧海参,另外有鱼丸,鳕鱼做鱼丸特别方便,只有中间一条鱼骨,之外少有鱼刺,雪白的鱼丸配着翠绿的螺旋藻,这一道汤菜非常漂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徽道:“茶店里着实忙碌,小螳蜂儿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蕣华笑道:“每年就是赶在这个时候赚一下,等秋风起了,便闲了。常时都是我过去送午饭,若是实在忙得厉害,晚饭也不能回来吃。”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盛徽便给她讲方才店里的见闻:“妹妹的那一幅《玉兔捣蒜》,已经有人买了去,一钱银子。”

蕣华眼睛一亮:“太好了,又有进账,那些画挂在墙上,三五七天才卖出去一张,着实让人等得心焦,其实我们要的价钱又不贵,不过两只鸡的价格,还是少人买。”

虽然在作画上比较恣意,不过蕣华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理想主义者,她是很希望自己的画能够换钱的,文人情怀的那种“孤芳自赏”,她做不到,仅仅“自我欣赏”是不满足的,她还希望能够得到世人的认可,最好能够变现,此时这一幅堪称另类的画居然销售出去,何其的开心。

喻明夏笑道:“东阳虽然堪称富庶,毕竟是个小地方,能成这个样子,也已经不错,若是在省府或者京城,或者便又不同。”

盛徽将绘画评论转述给了蕣华:“那几个士子评点图画,说广寒宫一股大蒜味,李太白的《拟古》都不好再读下去了,仙人的园圃之中原来不是种灵芝,都是种的大蒜。”

蕣华咯咯地笑:“这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

天天愁啊恨的,实在闹心,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把嫦娥说成个小偷也还罢了,说她在天上孤独寂寞冷,这就让人看着有点不爽,羊肉饺子蘸蒜泥不知吃得多开心。

盛徽又说:“画上的题句也别是一番风格,‘白兔捣蒜声,从天上传来,更鼓的声响啊’,从没看到这样题在画上的文字。”

蕣华嘻嘻笑道:“姐姐是知道我的,正经写诗填词我是不行的,只好弄这样的句子去凑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诗词确实是很优美的,不过蕣华更喜欢的,其实是俳句,尤其喜欢小林一茶的俳句,松尾芭蕉的实在有些太文绉绉了,和中国古诗词的意境倒是颇多相通,在他的俳句之中,能看到中国诗词的影子,小林一茶便世俗了许多,与蕣华的情感更为接近,那一回盛徽提醒她,“画上要题诗啊”,蕣华回来之后左思右想,自己倘若作诗,实在是不成,不如索性写一些短句,算是中式俳句吧。

喻明夏用调羹舀了一颗鱼丸,吹了吹送到嘴里,然后说道:“妹妹那幅《白鹤观游春》也很有趣,那词改得……东坡居士复生都认不得了。”

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很有一点好笑。

盛徽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有人说游春的三个人穿的是皮靴,可能未曾缠足。”

蕣华笑道:“不是可能是肯定,他们倒是看得细致,连这个都看出来了,等我以后画一幅赤足的画,让他们瞧瞧。”

盛徽登时大吃一惊:“千万不可!”

那岂不是和春宫一样?蕣华的名声啊!

喻明夏却是给她出谋划策:“有那赤着脚撑船的,又或者是打鱼的,倒是可以画画。”

蕣华拍手笑道:“姐夫好主意,这一下便无关风月了。”

都是劳动妇女工作的场面,不能指责是淫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八章雪堡夜钓

这一天用过了午饭,又喝茶聊了一阵,盛徽与喻明夏便告辞离开,回程的路上,喻明夏骑在马上,想着方才茶店中所见所闻,蕣华画的这些画,他本来并没有很在意,只是今天突然间想到,不止是游戏之作。

要说蕣华的画法,虽然与前人有所不同,却也不是石破天惊,简单说来,不过是白描加粉彩,只是那白描的线条有时候显得粗了些,那粉彩的色调也格外的浓,图案有些夸张罢了,不过此时喻明夏蓦然想到,技法的改变固然重要,不过或许更加重要的是,画作的展现内容变了,都是世俗生活的场景,而且风格也有所转变,带了浓浓的烟火气,虽然那样鲜妍的色调,对于画面表现的现实场景确实有所美化,让人看了之后往往不禁想到,“这是我看过的卖鱼人吗?”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些画表达的是对于现实生活的深深热爱。

喻明夏向来以经时济世为自己的使命,此时他便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种画法的改变,而是人的精神构成的变化,这种新的画技,就是为了表现这样一种精神,是与新的情趣相适应的。

要说一向以来的画作,也不是没有表现日常生活的画面,比如说《捣练图》,就是表现女人用木杵捣丝帛的画面,不过不要说相当多的这一类画其实可以归于仕女图之类,即使是一些当真描绘市井的画作,也往往带着一种距离感,仿佛是旁观,而不是融入,喻明夏有一种感觉,那些画就好像枝头的花朵,给人采摘了夹在书中,吸干水分之后再取出来,花瓣会变薄,有一点晶莹透明,确实是很美的,可是唯独缺少那种“开在枝头”的生命力,是一种“静美”,而不是活跃的气息。

蕣华的画作从技法上来讲,并不怎样高明,她的精神境界也没有那么高超,学问并不深湛,在闺秀之中,是偏俗世的了,然而就是她的这种对生活浓浓的趣味感,让她的画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所以才卖得出去。

虽然叫做“南极仙姝”,可是蕣华的那些画,与冰茶店的氛围特别相配,都是并没有什么超越的精神,只是尘俗人间,那冰茶店可真的是,每个角落都透着市井气,柜台里面的货架上,还摆着香皂海绵,墙上挂的是这些画,简直是把每一处都利用到了,钊焕的几幅画也挂在那里,倒仿佛是一种对比衬托,钊焕的画便是典型的文人画,体现的是士人情趣,一定程度上就是那种高雅的,但是有些疏离的趣味。

又过了几天,这一天晚上,小螳和蜂儿收了店面,回来洗澡休息,说是洗澡,不过是打了水来,将身体擦一遍罢了,蕣华已经烧好了热水在灶上,她们两个回来就可以擦洗身体了。

见她们回来了,蕣华打了个招呼,便安心地进入了空间,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二更过半,应该是夜间十点多了,蕣华却并不想就此歇息,她也不是精神多么的焕发,只是不想现在就睡。

蕣华晚间已经洗过了澡,此时进入空间,身上原本不住沁出的汗水霎时止住了,她飞快地将原本披在身上的海豹皮长袍套上了两只袖子,并将扣子扣好,夏季进入这里,就是有这样的不便,外面实在很热,里面偏偏又是最冷的季节,所以两边转换便很有些麻烦,因此蕣华是将空间内的转换场所确定在雪屋之中,这里的温度相对没有那样低,穿衣服的过程还好忍耐一些。

蕣华快速地一件一件套上了长袍和裤子,还有皮靴,皮靴的内层,是幼年海豹的毛皮,长长的绒毛包裹住整只脚,有一点好像后世的雪地靴,而最紧密与脚部肌肤贴合的,则是一双厚厚的羊毛线袜子,乃是自己编织的,蕣华前世学过一点点编织技术,大学在宿舍里,大家一起织围巾,如今用来织袜子,倒是也还行。

当全部衣物穿戴完毕,身体终于温暖了,蕣华提着风灯,拿着钓竿鱼钩走出雪屋,来到惯常钓鱼的冰洞那里,将鱼钩鱼饵放下去,便回到雪屋之中,敲打火石火镰,点起石火盆里面的海豹油,灯芯草的粗大线芯上,火苗幽幽地燃烧着,这个时候就可以熄灭风灯,然后她打开了原本遮挡在雪屋门前的企鹅皮帘子,让火盆的一部分热量能够散发出去,以免太多热能引起雪屋融化崩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从雪堡的角落里,取过一块冰,丢进铸铁茶壶里,然后将茶壶放在火盆上,火盆上部有通风口,可以当做风炉来用。

海豹油的炉火之上,茶壶中的冰块逐渐融化,蕣华舀了一勺梅子粉,加入冰水去,又加了一点淡黄色的冰糖,然后盖上茶壶盖,等待水沸腾。

大约一刻钟之后,梅子汤可以喝了,蕣华将梅汤倒进一个小巧的玛瑙石杯子里,雪堡里温度大约只有零上几度,因此原本灼热的梅汤散热很快,不多时就可以喝了。

蕣华通过雪堡那洞开的门,向外面望去,此时外界已是深夜,而空间内的天色也是朦胧混沌,随着寒季的到来,南极大陆的白昼逐渐缩短,黑夜日益变长,再过几天,便是夏至,那一天这里会是极夜,虽然也称不上是完全的极夜,毕竟正午的时候,会有半个太阳露在上面,然而毕竟是很短暂的,而且不完全,所以蕣华便也将它算作是极夜,并以此为满足,身在南极,没见识过极昼极夜怎么可以呢?

蕣华掐着手里那小小的杯子,半透明的石材,红色与褐色条纹相间,很是漂亮,是自己在海滩上找到的卵石,有一些是这样的玛瑙石,多数都不大,但也有少数几颗比较大,可以雕刻成杯子。

自己这两年专心画画,不过石雕的技艺却也没有丢下,因为实在太好用,一些日常物品可以用石头雕成,比如说捣臼,比如说石磨,还有这样的石杯,当时找到了那样大块的玛瑙卵石,蕣华简直是如获至宝,鹅卵石虽然多,这样尺寸的玛瑙石却很少,大多是小块的,不过杏子大小,而自己找到的这几颗,却如同鹅蛋一般,很可以雕刻大件器皿,蕣华不必多想,就决定雕刻成直口的茶杯,也兼做酒杯来用,杯壁很厚,蕣华本来有心雕刻一些图案在上面,只可惜现在她还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平,刻不了浮雕,不过虽然只是这样的素纹玛瑙杯,却也很值得欣赏。

蕣华透过茶杯,看着风炉里面的火光,冰川水煮茶煮梅汤,口感都相当清甜,这一片大陆的淡水冰,水质确实非常好,极其纯净甘冽,即使只是就那样煮开之后饮用,不加任何调味,也有一点甜丝丝的,蕣华曾经听说冰岛的水特别好,她虽然是没有喝过,但是现在想来,这片千万年冰封的大陆,水质应该也不会比那里差。

所以梅紫霞曾经品评:“我曾经尝过中泠泉水,是极轻浮的,不过这冰川水却是还要轻于中泠,着实是妙品。”

即使抛开“万年玄冰”的噱头,水也的确是不错的,蕣华家里烧菜煮饭都用它,井水只用来洗涤。

不过不可否认,每当意识到自己喝的其实是这一片冰雪大陆的水,便有一种特别的情绪涌上胸中,尤其是现在这样,坐在雪堡之中,外面的天色昏暗,自己心情也是幽幽的,这冰川梅子汤喝在口中,因为想到那遥远的岁月,这里一直没有人来到,感觉确实不同,梅汤便因此有了一种辽远的滋味,这种情况下,体味的便是情怀。

此时对着这样的景色,便感到“南极仙姝”的别号真的很是贴切了,起先“泠轩”那个号,其实也不是随便取的,乃是盛徽送给自己的,不过那个时候毕竟年幼,大概就是在小升初的年纪吧,盛徽是很用心地为自己想了这样一个号,自己当初也是很喜欢的,不过随着年龄渐长,便有些不合用了,自己另外又想了一个,看来人生因为际遇不同,生活发生了转折,便容易改换名字,以此抒发感想,起码是别号换了。

蕣华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几年前,自己与家人谈论郧阳民变,陆怡莲提到“桃花源”,其实倒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外面实在太过混乱艰难,便躲避进这样的深山密林之中,没有豪强来打扰,倒也可以过的,只是要说多么的逍遥自在,其实却也未必怎样的诗意,那样的地方,生存毕竟艰难,就好像自己的南极大陆,食物虽然是不愁,每次都不会白白下钩,但是其她方面很危险,这里的低温严寒是挺恐怖的,之所以能过得惬意,是因为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所以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在蕣华理解,就是偏远山区的村庄,生活挺枯燥无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让人实在无法理解的是,在外面那样一个温度适合,有耕地有山林的世界之中,为什么连食物都会成为问题?这就令人不由得想到,可能是世界运行的基本原理出现问题,就好像小螳说的,“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蕣华之所以想到这件事,是因为前几天和盛徽喻明夏闲聊,喻明夏提到了“皇庄”的问题:“曹吉祥是倒了,可是他的田产却都归了皇家,叫做‘皇庄’,‘皇庄’这个名字,从此是叫起来了,今上当初做这件事,我便觉得不好,这几年果然渐渐地扩开了,我这次在北京,听说顺义、宝坻、丰润、新城都有了,这是与民争利。”

蕣华当时马上便想到,这就是土地兼并啊,自己前世上历史课,“土地兼并土地兼并”这类的词语没少看到,很严重的阶级矛盾啊,往往会导致王朝的崩溃,如今这个时候又开始了。

曹吉祥她也晓得,是一个很有名的宦官,朱祁镇夺门之变的功臣,但是后来因为谋反,给朱祁镇诛杀了,说起来夺门之变的几个首脑,三个有两个结果不好,石亨也是因为谋反,死在监狱里了,只有一个徐有贞,撺掇着杀于谦的那个,到现在竟然还没事。

石亨和曹吉祥,名声一向就很恶劣,朝政方面怎样飞扬跋扈,蕣华没有太多感觉,反正她是看不到,况且与自身距离也相当远,蕣华是谈不到“统治阶级内部权力斗争”的话题,但是她听说这两个人强占民田,这就让她很反感了,自己城东十亩田啊,倘若给强势者占了去,自家每年的米饭怎么办?要去买米么?虽然失去那些田地,对自己不构成根本上的威胁,但是很心痛啊,而且这是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让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既然是这样得来的地,曹吉祥倒了,蕣华以为成化皇帝朱见深便应该将这些田地归还本主,或者是低价售给无田的人,最起码收为官田,平取租金,补贴政府开支,哪知竟然给皇帝自己塞进了腰包。

于是她看了看周围,这一片类南极冰雪大陆,竟然是自己最可靠的土地,只要保守好秘密,不担心给人夺了去,无论外面吞并土地如何厉害,自己都可以守护好这一片空间,在这里安闲地钓鱼,虽然这样的想法对人世显得太过冷淡,不过蕣华以为,先顾好自己吧。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蕣华站起身来,去冰洞那里,提起那一串的鱼钩,上面缀着五条鱼,都是大鳕鱼,每条都有十几斤重,大海里产的粮食啊,总是能够丰收,最好的时候自己一天能钓一百多条。

第二天清晨,蕣华煮了鱼粥,配凉调小菜和鲜肉粽,鲜海豹肉与糯米一起包成的,都是精瘦肉,很可以冒充瘦猪肉,海豹肉红烧来吃,味道也不错,这些年家中少有买猪肉,倒也并不觉得遗憾,有时候蕣华就在想,幸好是南极洲,不是北冰洋,那边有北极熊啊,倘若遇到了,很危险的,自己三个人在南极,虽然冷了些,好在不担心猛兽的问题,可以安心狩猎海豹,或者钓鱼。

小螳一边喝粥,一边看着蕣华,笑道:“蕣华昨晚多咱睡的?”

蕣华道:“大概三更天吧。”

深夜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螳笑着说:“难怪挂了两个黑眼圈。收成如何?”

蕣华伸出左手,指头大大地分开叉:“五条大鱼!”

蜂儿马上问:“有鱼肝么?我要吃鱼肝!”

南极冰海里面的鱼,熬汤煮粥都是相当的鲜,所以这么几年,她们几乎不吃淡水鱼,也并不想念,只把鳕鱼当做从小吃到大的鱼,这便是“反认她乡是故乡”。

另外鳕鱼肝也相当肥嫩,蕣华从前吃猪肝鸡肝,之后可以放心的进入空间,便发现鳕鱼肝乃是无上的美味,特别软嫩,极其肥美,因为里面含有大量的油质,此时蕣华记了起来,保健品鱼肝油就是从鳕鱼肝里面提取,所以鳕鱼肝当然是非常嫩滑的了,怎样料理都好吃,蜂儿小螳也有同感,所以现在钓到一条鳕鱼,鱼肉倒在其次,鱼肝最重要,好在鳕鱼肝相当肥大,一颗肝脏足够她们三个人吃一餐。

蕣华笑道:“中午香煎鱼肝,再加一道鱼肝蒸蛋。”

蜂儿连连拍手:“可是用百里香煎鱼肝么?我最喜欢那个!”

后园里种了百里香,她们是当做香料来种的,那一片园圃,蔬菜虽然也有的种,但相当一部分面积种的是调味植物,葱姜蒜,百里香之类。

蕣华点头:“就用百里香,另外再加一些紫苏。”

吃过了早饭,蜂儿小螳去开店,蕣华清洗了餐具,便来到书房,在桌子上铺开了纸,取出昨晚的素描,对照着画起一幅《冰海垂钓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九章琼州冰店梦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夏至,这一天中午,蕣华将午饭送到了茶店,回来自己吃了饭,洗刷碗筷之后,又看了一阵书,便进入卧房,躺在床上午睡。

房间里新换了一大块冰,给室内降温,所以虽然是盛夏时分,外面热得很,她这卧室之中倒是还可以忍耐,蕣华一向少有午睡的习惯,因为“惜时如金”,要做的事情太多,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不过今天午间她要好好地睡一觉,因为今天晚上要守夜,蕣华是一向将夏至也当做除夕来过的,极夜这一个晚上总是要守到正午,看到太阳露出头来,才肯回去睡。

本来是为了守极夜,不过当躺在了床上,蕣华不多时便感到,自己真的很疲倦了,往常并没有觉得,自己一贯的作息就是,早上起来后,便一直清醒到晚间,一般二更三点的时候上床休息,大概十点半左右,每夜头沾在枕上,总是很快就睡了,少有失眠,而且睡眠还非常深沉,很少做梦,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此时蕣华躺在床上,手摸着竹凉席,听着窗外的蝉鸣,忽然间便感到一种淡淡的疲倦,是疲倦而不是厌倦,对于目前的生活,蕣华很是喜欢,只是每天从早上便有事情做,一日三餐都由自己料理,还要清洗衣物,虽然只是自己的衣服,却也耗费精力,匆匆忙忙做完这些,便是读书绘画,每天写日记,时常还要进入空间垂钓,或者采摘海草,打捞海绵,当初投入海中的海绵碎块,如今已经可以收获了,果然是大片大片的,绝不担心会茶店里的海绵销售会断货。

而悬挂在店内的图画,也三不五时就有人买去,东阳的文化市场虽然容量小,终究也是存在的,况且又有往来的学子客商,人们要往杭州去,有一些就会经过金华府,路过东阳,尤其是夏季,来到茶店吃冰,便可能带动一些销量,所以蕣华感到当前的生活,是很有希望的,充满了勃勃生机。

只是却也真的消耗精神,平时还不是很觉得,一个白天就这么过来,然而此时躺在床上,蕣华便感到一种疲乏从身体深处渐渐地泛了出来,她是很需要午间休息了,在一整天的前行之中,有一个间断,让自己可以好好地恢复一下。

于是蕣华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她本来只打算睡半个时辰,哪知这一睡便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听外面狗叫,蕣华一个激灵,便睁开眼睛,再一看窗外,已经日光微黄,再过不多久就是傍晚了,这时她听到门口有人呼叫,还连连拍打着门。

蕣华披了衣服连忙下了床,快步走到大门前,打开了门,原来是母亲那边的一个女佣,叫做窦姐的,笑眯眯站在门口,一看蕣华,窦姐乐道:“啊哟姐姐,你刚睡起来啊,瞧脸上都是印子。”

这样大热天,蕣华的枕头上加盖了一层藤席,下面搁脚用竹夫人,她睡了这样久,偏偏还没怎样翻身,藤席上的花纹就都印在一面脸颊上,这便是“枕痕一线红生肉”,而且比那还要厉害,斑斑驳驳纵横交错的,蕣华很注重护肤,皮肤细嫩,那藤枕席的花纹在她脸上便格外清晰。

蕣华拢了拢头发:“可说呢,今日午间有些疲倦,便睡了一阵,哪知竟一直睡到这辰光。窦姐,家中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姐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太太让我来说,表小姐有信来了。”

蕣华一听,便很是振奋:“窦姐,你进来慢慢地说。”

窦姐进了门,来到厅中,蕣华给她倒了茶,窦姐咕嘟咕嘟喝了茶,然后一抹嘴,说道:“前几日来的信,姨太太先看了,昨日去了老太太那边,今日便来咱家,将那信给太太看了,太太说来告知姐姐,说姐姐若有空,便去姨太太那里看信,那里面还问到姐姐呢。姨太太和太太说起,道是那边别的都罢了,实在太热,刚一进三月,便热得不行了,这信乃是四月写的,到这时不知会热成什么样子,琼州那地方,冬季里虽然也冷得很,偏偏还不结冰的,想要存了冰这时候来用,都没处抓挠。”

蕣华哈哈一笑,瞬间想到,假如自家去琼州,在那里开一家冰店,应该是门庭若市,那钱绝对是好赚的。

窦姐将这个消息告知蕣华,便要回去了,蕣华道:“你且等等。”

然后便去了菜园里,摘了几条黄瓜,又从厨房里拿了一条腊肉,给她带回去:“虽然不值什么,加个菜也好,回去和太太说,我明天去看她们。”

窦姐答应着,带了东西去了。

蕣华将她送走,自己闩了门,急急忙忙做饭,没想到一觉竟然睡到这个时候,若不是窦姐来,自己还未必能起床,倘若有闹钟,便不至于睡过头,不过闹钟的铃声也让人很感觉惊悚,挺刺激的。

因为起来得迟了,蕣华便弄一些简单的饭食,米饭中午做出好大一锅,此时剩了一半,也不必放在空间之中,就放置在外面厨房,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几个时辰也不会变质,蕣华炒了腊肉青菜,又煮了鱼汤,前几天钓的鱼,到现在还留有许多,此时去空间中取出来,要解冻已经来不及,便干脆煮汤,好在当时已经切成一块一块。

这一天晚上,二更过了,外面有人拍门,小螳和蜂儿回来了,蕣华将她们接进来,便笑着讲道:“方才在店里不好说的,下午窦姐来过了,说近芗写了信来,明儿上午我过去姨妈那里看信,顺便探望母亲,中午会赶回来做饭。”

小螳笑道:“到了姨太太那里,定然留饭的,不成让你回来再吃饭?明日不必你多管,午饭我们自己能应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壁就是鱼饭店,在那里叫两份饭便应付了。

要说鱼饭店和冰茶店,两家并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反而还是互补,那馆子之前本也是开着,饭菜不错,只因为这边地段不是很热旺,来的客人不多,然而自从冰茶店开了起来,夏季里人们为了吃冰,纷纷涌来,那鱼饭店的生意便也好转,她家的汤饭本身滋味很好,又干净,此时那名字在本县愈发传扬开来,人们闲来打牙祭,便爱往这边来,尤其是夏夜,喝冰茶吃鱼饭,那桌椅都摆到店外道路上,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夜市,蕣华曾经将这幅场景绘入画中。

蜂儿则忙忙地问道:“蕣华姐,近芗姑娘信里写了什么?那边可有什么趣事么?”

蕣华笑道:“明日过去看了信才知道,如今只晓得琼州热得很,冬季不结冰,所以没得储冰,她们要解暑,大概只有用井水了,井水浸了茶壶果子,总能凉一些。”

蜂儿立刻道:“那么我们便去卖冰,若是在琼州开起一家冰店,那银钱岂不是如同淌水似的?”

蕣华咯咯地乐:“英杰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们定然能够发财的,等存够了钱,便爱做什么做什么。”

蜂儿快快地说:“租一条大船去游湖,叫几个女先生来唱曲子,我们桌子上要摆苏州的点心,穿金陵的绸缎衣服。”

这就是蜂儿的前景目标。

小螳笑道:“我劝你们少兴头些,既然那地方不能存下冰,我们若真的开了冰店,要怎样解释来龙去脉?若是给人看穿,可是麻烦了。”

江南毕竟冬季里还能够结冻,所以她们的冰便可称“有来源”,但是琼州那样的地方,既然如此炎热,这冰可怎样说呢?在那边倒也未必完全没有冰,只是能用得起的大概是非富即贵,那冰估计都得赶冬天,从北边运过去,那样子成本可就高了,倘若真的在那里开起冰店来,便是贵族消费平民化。

于是蕣华与蜂儿的兴奋便落了下来,蜂儿噘了嘴说:“小螳姐,你让人家多开心一会儿不好么?何必这么快快地点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这里面的问题,两个人也都知道,只是畅想那种发财前景是很幸福的事,让人非常爽快,小螳这时挑明了说,她们两个便没得幻想了。

小螳笑着说:“是我的不是了,你们二位继续开心吧。”

蜂儿蹙起两条眉毛:“已经说破,还开心什么?小螳姐,你赔你赔你赔!”

蕣华笑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些洗洗睡吧,八成还能接着方才的话题做梦,明日还要早起开店呢。”

于是三个人便散了,各自回房洗漱休息,蕣华想着明天要去姨妈那里,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今晚便也不再进入空间看极夜,回到卧房继续睡觉,说来也是奇怪,白天睡了那么一阵,到此时看到床铺,仍然很亲切,躺在那里,睡意不多时便涌了上来,仿佛是接续午睡的梦境一般,两场睡眠连上了。

次日早上,蕣华早早起身,打发了早饭,便提了两个纸盒,锁了门骑驴出门。

蕣华先来到自家,见了母亲,将礼物交给孟观时,说道:“得了一些花胶,母亲姐姐炖汤来吃吧。”

孟观时打开那浮世绘包面的纸盒,只见里面硕大几条风干的鱼鳔,不由得便笑道:“何苦花钱买这样的东西?你们赚钱不易,好该将那几个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蕣华咯咯地乐:“娘,爹爹若是听到你这句话,又要念‘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了。”

孟观时笑道:“家里倘若存些花胶,外面短少粮食的时候,确实好煮来充饥,不过这种东西也不能久放,此时是颜色鲜亮,想来是刚刚炮制了不久的,若是放个十年八年,也就糟烂了,还是赶快料理了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蕣华:可说是两个月前捉到的鳕鱼,本来是想要钓海豹的,哪知竟然钓到了极大的鳕鱼,几十斤重一条鱼,鱼鳔自己舍不得和鱼肉一起煮了,便挂在外面风干成花胶,亲友往来很拿得出手去,也不能总是送海豹皮。

要说南极的鳕鱼,虽然多数不是很大,不过十几二十斤,但是偶尔也能够钓到那些堪称巨型的鱼,上百斤重的鳕鱼也捕到过,鱼鳔很小心地风干,南极这个冰冷沙漠,干制花胶的生产条件很好,在干燥的空气之中,水分蒸发相当彻底,不容易形成“花心”,就是鱼肚中心的腐肉,这几年来,但凡捉到了大型鳕鱼,蕣华都将鱼鳔积攒起来,平时拿来馈赠亲友,若实在缺钱,便卖去药店。

然后孟观时便将花胶交给陆怡莲,嘱咐道:“我们去姨妈家里,午饭大概是在那边吃,不用等我们了,那一头驴,找些草料喂上。”

怡莲答应着,将花胶收了起来。

然后蕣华便与孟观时坐了车,一起去孟观宪那里,携带的礼物也是花胶,孟观时还拿了自己刚绣的一双鞋过去。

到了姨母家中,孟观宪当即就将近芗那一迭厚厚的信取了出来,蝇头小楷足足写了五张纸,虽然毛笔字比钢笔字总要大一些,但是近芗写的可也真不少。

蕣华接过信来,从头到尾地读,果然,信里面说从三月开始,酷热难耐,当地土人说一直要热到十月,经过这样一个夏季,自己定然要晒黑了,倘若在这里住几年,只怕就要和土人一样黑;又说这里有黄蜡石,用来刻印章也是好的,不过自己还是最喜欢冻石,如同凝脂一般;还说起安顿了之后,便去参拜寺庙,顺便去了海边,看到了那里的椰子树,还有已经吃到了荔枝,非常甜;最后说一切都好,不必惦念,并且很希望蕣华能够去那里,一起游玩,定然能画出更好的画来,又让蕣华不必着急,即使不方便过来,太太已经在画画,很细致的工笔,到任职期满回到家乡,看太太的画也是一样。

蕣华将这封信足足看了两遍,真的是急啊,前世公司组织的海南旅游,自己怎么就没去?假如那时候去了,现在也就不至于这样遗憾了,当时是因为抑郁症有要发作的迹象,就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孟观宪看到她这样直掐自己的大腿,便笑道:“世间事总难预料,此时虽去不得,将来知道会有怎样的机缘,会去向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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