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竟是因为这样,子慕只淡淡苦笑着接道,“如今,君是君,臣是臣,大概也不会有从前的日子了。”
“我倒不这样认为。”林安知边往前走着,边同他说道,“朋友间自然会闹矛盾,而你们现在更像是在闹矛盾,皇上拉不下脸来,你也没有主动。”
“闹矛盾?”子慕低喃道,“如果没有那份遗诏,倒真的可以说是闹矛盾了……”
子慕停了停,望见他眼中的不解,只低述道,“这件事说与你也没有关系,当年先皇驾崩后留下了两份遗诏,一份自然是世人皆知的——传位于当年的太子赵以护,另一份却是只有为数几人知道的——传位于我。”
“而我们因为这份遗诏,却是怎样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除非那份遗诏毁了,可——”子慕低叹道,“可那份遗诏如今却下落不明,而我于当今的君王来说,也是一个潜在的隐患,纵然我们的情谊犹在,也无法如从前那般推心置腹了。”
林安知的眼里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横亘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许久才道,“……那也难怪了。”
两个人又无言的走了许久,行到一处普通民宅时,林安知停了下来,朝他道,“就是这里了。”
子慕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实在很难把这处地方和关押人的地方想到一起,一面暗叹丞相的心思巧妙,一面却是为等会的行动暗暗想着对策。
林安知却是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里面我是行动自如的,里面的人都认识我,只是你……“林安知低头想了想,直视他,“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我一个人进去打探,你在这里等我。”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就不会和你站在这里了。”子慕慢慢道,“虽然知道你一个人去最好,可是我还是想进去。”
自己不亲自确认,总归是不放心的。
看见他眼里的坚决,林安知只无奈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什么,“那你就跟在我后面。”
子慕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听到他这样说,心内一松,刚迈动步子,就感到脖颈一痛,往后倒去。
☆、壶中聚山色
丞相府,书房。
年纪已逾不惑的丞相只披着外衣,望向一边的青年,虽然被扰了睡眠,可对青年的态度却是极柔和,“今日是出了什么事,竟连白日都等不到,就要来见我?”
青年只冷着一张脸,定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去叫人去抓那个叫山色的少年?”
“你竟然是因为苏子慕身边那个宠儿才来找我?”丞相皱眉道,“我是决不允许你跟男子搅合在一起的!”
听到他这样说,青年只嗤笑道,“叔父,我爱不爱男子就是我的事了,你只需告诉我你究竟做是没做。”
“你就非得跟我这样说话?”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已是中年的丞相却只暗暗压下心底的怒气,低声道,“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可也在尽力弥补了,以前——”
不待他说完,青年却是打断道,“我这次来不是想跟你扯那些陈年往事,只是要问这一件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告辞了。”
丞相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沉着脸朝他道,“我虽要对他做些什么,可我还不至于对他那宠儿动手。”
“没在你这里……”青年低声自语道,“那到底是在哪里……”
青年又看了看天色,发现天光已大亮了,正是大臣要上早朝的时辰,转身就要走,抬起步子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只低头轻笑道,“作为叔父,你确实做得够多了,而作为父亲——”他停了停,一脸嘲讽的望向端坐于椅子上的丞相,“你自认你付出了多少?”
这话说完,他却是不再望向他,只转身出去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丞相脸上浮现出愧疚,起身迈了几个步子,似是想向他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口,只听着他的步子渐行渐远。
门没有关闭,他也没有去管,又回到椅子上坐了,却是陷入深思。
不多时,门又被人轻敲了几下,却是管家的声音,“大人,该准备去上朝了。”
房内一片寂静,管家正准备再敲门,却听到里面说——“今日不去了,去跟王大人说声,如果皇上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
殿内。
君王高居于皇座上,却发现丞相和御史大夫均不见身影,正欲发问,却有一官员上前道,“启禀皇上,今日丞相身体不适,特地要老臣向皇上告假。”
他的话音未落,下方的任子安也上前道,“子慕昨日受寒,微臣也是来为他告假的。”
“都告假……”君王眸色转了转,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敛声道,“近些日子可有奉常的消息传来,朕估摸着这两日他应该到了太和寺了。”
“皇上……”位于皇座下首的一名官员缓缓步出,慢慢道,“奉常大人的消息自前日起就断了。”
“前日?”位于皇座上的君王脸上依旧不见喜怒,声调却微微提高,“那你为何今日才告知朕?”
天子的威严一倾而下,下首处的官员俯跪在地,正欲说着什么,只见帝王旁边的宦官朝帝王说着什么,君王只朝他摆了摆手,轻声笑道,“竟是朕糊涂了,忘了昨日里是没有早朝的。只是——”天子的脸上带出一丝深沉,“关于奉常大人的事,先暂时不要声张,私底下派人去打听了。”
“任爱卿——”底下臣子只暗暗私语着,君王却将目光略带深意的望向任子安,淡淡道,“想必你也听明白了?”
底下百官眼见这一幕,均是意味不明。
任子安眸光一闪,却是扬声道,“臣自然明白。”
悠然阁。
青年男子虚虚靠在柜台上,手上把玩着账房用的算盘,旁边站着名面目普通的男子,朝他耳边低声道着什么——
“竟出了这样的事?”
青年男子低声喃喃,手已放下了算盘,清俊的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只朝着一旁道,“不是丞相动的手?”
旁边的男子只低声道,“属下整日注意着丞相府,不见有生人出入,只是今日临近清晨,倒有一男子进了丞相府,那男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男子突然恍然道,“那男子最近和苏大人交往倒挺密切。”
青年男子低头摩挲着着袖角,听到这里却是脸色一沉道,“去查查这个人,看他与丞相是何关系。”
男子只点了点头就迈出了悠然阁,青年男子望向门外来往的人流,浮现于心海的却是一张少年的笑面,眼里带出一丝担忧,却是在心内低低道——
但愿那少年一切安好。
一处不起眼的凉棚内,日头正大,来这歇凉的人都是满头大汗,一坐下就是先满满灌上一大杯茶水。倒有两名客人是例外,一身清爽,坐下也不是忙着饮茶,而是忙着吵嘴。
“何书岚!你到底是想做些什么,现在不是该把他送回去吗?”一名略显稚气,显然还不及弱冠的少年气呼呼道。
“小虎,这天这么热,这里的凉茶也地道,我们在这歇歇也不碍什么事……”回应他的是一个青年,手上握着把折扇,边说着边闲闲扇着风。
被他唤作小虎的少年却是依旧气鼓鼓的一张脸,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折扇丢到一边,急道,“苏子慕会急疯的!”
青年依旧不焦不躁,反倒把他往自己旁边的椅子拉来坐着,又倒了杯茶递给他,才道,“小虎,苏子慕急疯了就急疯了,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正好可以促进他们两个的感情。”
听到他的话,先有反应的倒还不是小虎,而是青年腰间那悬着的葫芦——竟仿佛有生命般,兀自挣脱了悬住它的线,落到了地上。
青年一面俯身捡了,一面却是自语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急躁,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正欲把它重新悬到腰上,旁边的小虎却是一把抢了过去,只横了他一眼,就对着葫芦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带你去找苏子慕了……”似是想到什么,少年只轻快道,“那家伙说的也不错了,让他急一急也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