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年,胡氏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一个江湖术士,给大少爷批了八字,说命里与慕容不合,要改为外姓,才能免去灾难,于是慕容老爷请人给他改了名字叫做云无涯。从此开始,云无涯要忍受奶奶的忽视,父亲的冷落,二娘的鄙视,和弟弟妹妹的排挤,除此之外,更要忍受一份来 自'炫*书*网'生母的恨!是的,贺氏把自己的落魄,彻底归结到了云无涯身上,更甚至,她将这个儿子,当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他是耻辱,是负担,是累赘,是包袱,时间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云无涯的脾气性格,也愈加的怪僻……
而事到如今,几乎是仅仅一夜之间,便闹得个天翻地覆,这位无人问津的大少爷,继那年患重病之后,再度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要成亲了!
“阿嚏——”一大清早,霍家五小姐霍子衿痛痛快快的打了一个大喷嚏,口水都喷出三丈远去!精致的五官纠结到了一起,霍子衿深深的懊恼着,忍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打出来了呢!真是真是……悔死了!
“好了好了,小姐别再忍着了,好好的人都要给憋坏了!”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宠溺的递过新的手帕来,“不就是几个喷嚏嘛,还能把天给弄塌了……”
“小姐——子衿小姐——”霍子衿还没来得及接下话茬,只见院子外头一个浅绿色的身影飞快的奔跑而来,边跑边叫嚷着她的名字。
霍子衿心头咯噔一下,连连说道:“完了完了完了……我就说打喷嚏没好事吧!你看你看,报应,报应来了吧……”
“呸呸呸,这一大清早的,小姐不要胡说八道啊!”齐妈妈先是捂住子衿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然后便双手合十向天拜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小姐——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跌跌撞撞跑进门的小丫头嘟囔的也是这句话,气还没喘匀就被齐妈妈一把抓住胳膊。
“你这个丫头真该打,什么叫小姐完了,好端端的咋就完了呢!掌嘴掌嘴……”齐妈妈作势抬手在丫头的脸颊上轻轻拍了几下,谁都知道她是霍家心最软人最好的婆子,对上对下都是好得不得了的,就算是打也只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这顿打先记着,待会儿再说!”子衿一把揪过小丫头的另一只胳膊,把她从齐妈妈的“魔掌”下解救出来,“快说快说,出什么事儿啦?”
小丫头名叫红杏,此刻的小脸红扑扑的还真跟颗熟透了的杏一样的颜色,拍了拍胸口,咽了咽口水,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小姐,齐妈妈,我刚才从前院听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只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先来告诉小姐吧!”
子衿眉毛一挑:“少罗嗦,快说什么事!”
“小姐,您可站稳了哈!”红杏仔细扶住了小姐的手臂,一字一句说:“听门房的张老头说,‘江南之首’慕容家相中了咱们子衿小姐,要娶过门去做他们家儿媳妇……哎哟喂——”
即便是扶得再稳,子衿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累着红杏也跟着摔了下去。
齐妈妈也吓得不轻,一时都忘了去扶子衿,只顾盯着红杏,问道:“你可别吓唬咱们!你确定是江南之首的慕容家?”
“那还有错!”红杏翻翻白眼,跟齐妈妈一起搭手把子衿从地上扯起来:“听张老头说,庚帖都对过了,般配得很!老爷高兴的什么似的,今天天不亮就去慕容家商量婚事去了!说要是时间赶得及,八月十五之前就把喜事给办了!哎哟喂——”
又是腿一软,子衿再一次跌倒在地,这一次死活都不起来了,拉扯着红杏的袖子问道:“你确定,不是子琴,也不是子棋,不是子书也不是子画?是我,是我霍子衿?”
“对对对,没错没错,就是你,五小姐,霍子衿!”红杏接连不断地点着头。
子衿愣了半天神,忽然转向齐妈妈:“昨儿个你跟我说的那个,是不是慕容家的?”
“是……不是!”齐妈妈连连摆着手,昨天她的确听说了慕容家要给那个残废少爷办喜事的事儿,回来还跟小姐聊来着,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轮到他们霍家,会轮到五小姐啊,“一定不是!肯定不是!绝对不是!”她坚决的否定着。
“什么不是不是的呀!”红杏实在搞不懂,“小姐,你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您想想,您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十几年,没人管,没人问,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就要飞黄腾达了啊!慕容家啊,那可是慕容家啊,能进得了那个大门,不比进宫做娘娘差多少啊……”
“你知道个P——”红杏的喋喋不休,终于把子衿逼急了眼,不小心就爆了粗口,“齐妈妈你还不信,我早就说过了,我打喷嚏,绝对没好事儿!打一个都要倒大霉的,更何况从昨晚到今早我就没停过!看,来了吧!”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差了!说不定,说不定是给慕容家的二少爷相亲呢,那可就真是天大的好事儿了……”齐妈妈还是不敢相信事实,分辩道。
“别做白日梦了!天大的好事儿会轮到我?!有我那个敬爱的娘亲在,什么好事儿也能给搅和黄了!”霍子衿下巴一扬,意指现如今霍家的夫人,罗氏,“别忘了,我可是个后的,人家有四个亲的呢!”
“那也有可能!如果真是慕容家相中的,谁敢说个不字!”齐妈妈一直腰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出门去:“我这就去打听打听,一定哪里弄岔了……”
一刻钟之后,三个人默默的坐在堂屋里发呆,屋子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消息确定了,的确是霍子衿,将要嫁入慕容府,婚配大少爷云无涯。这一下,连红杏都垮下了脸。
“要不……咱们去找老爷说说?说不定……”齐妈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有什么说不定的!你不是说了吗,慕容家相中的,谁敢说个不字!”霍子衿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就说嘛,打喷嚏就是个预兆,预示着灾难即将来临!你还记得不,我六岁时打喷嚏,弄脏了二姐的裙子?”
齐妈妈点点头,没错,一大坨鼻涕喷到了子棋小姐的衣裙上,子棋小姐疯了似的冲上来跟子衿小姐撕打,拉扯间又不小心滑入了花坛,花坛里刚刚浇过水,弄得子棋小姐满身都是泥巴,正被来串门子的张家父子看了个正着,从那之后,张小公子再也不搭理子棋了,说她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味儿。要知道,子棋小姐可是做梦都想着长大之后嫁给张公子的……
“还有我三岁的时候,满满一嘴稀饭,都随着那个喷嚏上了爹最珍爱的画卷之上,顿时就一片狼藉,记得不?”子衿再次启发。
怎么能不记得呢,齐妈妈点点头,老爷为这事儿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抡起了手腕粗细的棍棒就砸了下来,那时小姐的亲娘还活着,若不是她及时抱着小姐躲开,那一棍子下来,小姐肯定命都没了的!也是从那次开始,她们母女两个就搬来了这个院子,再也没有在正式场合露过面,哪怕是小姐亲娘去世,老爷也没来过……
“还有更早的时候……”霍子衿忽然停住了口,之前的事,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是她依然记得。
那是个很简单又很俗气的故事,发生在那个有电脑、有电视、有飞机、有高铁的时代。
她的他,为了前程,背叛了曾经的誓言,爱上了权势过人的女上司,在那个有钱女人的唆使下,他们两人一起,来到她面前示威。那个女人全身上下都透着刺鼻的香水味,她实在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忍了很久的泪水,就那么扑簌簌而下。而那个女人便借机嘲笑她的窘态,也许是忍了太久,她冲上去就在那张满是粉底的脸颊留下了自己的五指印,接下来便是一场混乱。
只记得似乎是他用力的一推,她便倒向了路中央,紧接着是刺耳的鸣笛声,和尖锐的刹车声,之后的黑暗似乎只是一瞬间,再睁开眼来,她已经成了霍家的第五个女儿,霍子衿,生命才刚刚开始。
眼下,又是一次人生的转折么?慕容家,应该比霍家更难对付吧。不过,能够摆脱在这个家里受到的磨难与委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霍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两手分别拉过齐妈妈和红杏:“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吧,你们会陪着我的,是不是?”
她怕孤独,真的怕,见两人拼命点着头,子衿含着热泪笑开来,紧紧的把两个人拥入怀中,“谢谢……”子衿喃喃道。
第一章 双屏城外寒山寺
这里是寒山寺最深处的一所厢房,悠扬的钟声,繁杂的脚步声、喧嚣声,到了这儿,都化作一片静谧。
墙边榻上放置着一方桌案,左右各有一人,手执黑白色棋子,伴随着淡淡的檀香味儿,默默展开精彩的厮杀。
右边坐着的是一位身穿僧服的老和尚,长眉长须,皆是雪白,似乎年事已高,但面色却十分红润,神采奕奕,如此的鹤发童颜,倒真叫人猜不透他的年岁了!此刻刚刚落下一子,面带微笑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见对方皱眉苦思,一派烦恼神色,老僧笑意更浓。
年轻人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办法反败为胜,懊恼的推了推棋盘:“好了好了,你赢了,我认输!”
“呵呵呵呵,下棋须得心静,你今天实在是太急躁了,所以才会屡战屡败。”老和尚捋髯笑道。
年轻人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语气也有几分责怪的味道:“还不是因为你!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