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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会他以食指血为引,只消趁其不被涂于天神胸膛,那精血受月之精华浸养,与吸收日华的天神自然犯冲,一招得逞,再过强大的神仙也回经受不住那冲击,被迫飞升回天,且短时间内无法再靠近施令者。而作为玉石俱焚的另一方,施此令者也必定会因金光冲霄引起众神注意,鬼既为鬼,天神得而诛之,此招一出必遭天谴追至。所以若非万不得已,即便通晓此法,鬼亦不会轻易使出,是故此一役,隅殷色却是狠极……
此刻二人目光对峙,明显是马车上那位目光更为恨绝,一咬牙却是冷笑三声,喝道:“罢了,就如你所愿!”语毕长袖一甩,漫天殷红的彼岸花瓣摇曳飞舞,一片花雨之中,隅殷色只见薄佻白体内的地煞化成一道金光直冲云霄,瞬间消逝无痕,而马车上原本岿然不动的身躯却如城墙般轰然倒下,几乎是瞬间,殷红的血自胸口蜂拥而出,转瞬染红了前襟。
少年顾不得身体痛意狼狈从地上爬起,踉跄赶到马车边,薄佻白倒下的身子半靠着车门,一条腿半曲,颀长手臂托着云袖垂掖而下,美目半阖,若非轻蹙的眉心露出一份不适,那模样倒是仙然如同小憩。难得见他闭上那双澄明睿智的双眼,没有了眼睛里审读的光,隅殷色莫名觉得压力渐弱,不再如彼此之前暗涌纷争的对峙一般,竟掀了掀嘴角,微微漾开个笑意。
“我这是害你一次又救你一回,来日你若清醒,只望别把这烂账记下,就此恼恨我便好……”他自嘲一笑,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却不知为何,月余不曾说上几句话谋过几次正面的人,竟然能牵动他内心残存的不忍。孰不知一时不忍,便引得日后万千愁伤。
少年白皙的指尖轻轻挑开薄佻白被血浸透的前襟,胸口一处伤痕齐齐没入心口,却是偏了一分才没能及时要人命。隅殷色神情不变,以手按住那正不断出血的伤口,调动内息缓缓注入到那人体内,却见出血量明显减少,少年面色却愈发苍白,面颊上淡青浅紫的血管脉络隐隐暴露,愈发显得那容颜鬼魅阴厉。
——真真像是报应。地煞连日为他渡气,才算护住心脉一路无碍,他却在这关键时刻出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动用了诸神令;而薄佻白当日为他所累,如今又需他耗损大量精气来弥补这错误。归根结底,一报还一报。好在此刻距离薄府已不算山高水远,立在高处已能望见天下第一明府“玉瑙堂”的碧瓦琉璃檐;好在他提前知会了姬冰,一旦驱离地煞便立即现身,好在,好在……好在这一回,他总不会欠了他什么。
少年疲惫的闭上眼,手掌一松,身子飘飘然向后仰去,却是一双结实冰凉的手臂用力托住了他,连带着将他裹进了怀里,隅殷色疲惫的如同遭逢打劫,意识渐渐远去,也就见不到拥着他的男人,一双眼,写满忧愁疼惜。
他的少爷……
一身墨衣的姬冰单膝跪在座驾上,怀里抱着的美少年半是昏厥过去,一条胳膊却还软软的滑在薄佻白胸前。没了内息的封印,那伤口却也不再淌血,少年拼力一搏,果真还是震住了那破裂血脉。只是连姬冰都不曾注意到,在那胸口临近伤处的位置,有一滴淡红的朱砂附在皮肤上,许是因为临近血色而不曾引人注目,却不知那位置恰恰好,是少年咬破指尖,烙下诸神令的地方。
日暮时分,一辆马车稳稳停在玉瑙堂门前,两列翠衣少女鱼贯而出,手中提着玲珑别致的六角琉璃灯,烁烁银华映得门前宝光流转,夜夜生辉。大总管夜笙歌亲自出门迎接主人回府,却是静立半晌,不见任何动静传来。而驾车人一袭黑衣,显然不是薄府惯用的车夫。夜笙歌只微笑着立在马车前等候指示,其余人等左顾右盼,终不敢多言一字。
良久,马车内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咳,驾车的冷面男子抬手拨开幔帘挂上龙钩,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漠然立到一边。众人抬眸,只见一只白玉无暇的手臂轻轻扣住车门,车身微摇,一人弯腰从门内走出,及腰乌发美如流云,一双凤眸清冷照人。众人目光一亮,但随夜笙歌一道躬身请安:“恭迎大少爷回府。”
夜色中,那人流转的眸光好似天边皎月,碎裂的银华绽放在眼底,那瞳,竟有了一丝
31、转?诛神驱仙令 。。。
清澈的墨韵。男子踩着马阶泰然而下,站定后却不向前,反而转身,微倾身张开双臂,将马车内一团轻飘飘冰冷的“东西”抱了出来。再转身,迎着灯辉,众人惊愕于他们冷淡的大少爷怀里抱着的,赫赫然是一长发委地,冰肌玉骨的美少年!
失神间,一地留香尽散,薄佻白抱着少年稳步走进大门,听着厚重的红檀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声音,脚步微一顿,停下来道:“你亲自去,请潇湘谷第一神医岱迹真过府一见。另外遣人去一趟官道驿站,接了车夫送到医馆医治,待到大安,便送些银两好生安置,他为薄府驾车半生,够的起享用一桩宅子了……”
夜笙歌静静听完,勾唇一笑,答:“是,少爷。”
复抬眸,男子清俊的身影伫立月下,竟好似瑶池圣仙一般高贵寒远。青年眼底微微漫上一层笑意,向着那怀抱若有若瞥了一眼,垂眸,这一次连同嘴角的都染上一抹弧度。却是悄然转身,足尖一点,屏风逝去。
32
32、转?三分绿梅时 。。。
——曾经在梦里,也有这么一大片梅林。
玉枕上昏迷着的少年正沉浸在这个绵长无野的梦境里:一大片绿的妖异的梅林,一朵朵翡翠玛瑙般的花苞压垂了枝头,漫沉沉像一卷翠绿欲滴的云。然而不是云,只是一片鬼魅妖韶的绿梅林,梅花或冷白或鲜艳的高傲感此刻荡然无存,相比那些韶华之色,绿梅更像是碧水寒潭里魅惑横陈的妖孽。
绿的刺目,所以当那一株颀长瓷白的手指轻轻压下一玫花枝时,刺目的绿衬着那醒目的白,却反而青涩了许多。男人如柳指骨优雅闲然,压下一株花苞,泯然而笑,狭长的凤眸熠熠生辉,道:“好一树绿梅。”他嗓音低沉中透着股玉石的质感,一丝清冷,一丝禁欲的诱惑,犹如磬石沉击,性感而魔魅。同这声音相匹配的也是一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容貌,说是风华绝代,唯恐还要委屈了他……
男人就立在万梅丛中,拇指与食指挟着一瓣芬芳绿萼,淡淡幽香扑鼻而来,令人五内舒畅。他勾起的嘴角有些风流惬意,身子靠向那梅树欲悉心观察,却见梅树微微一颤,似娇羞似愠怒,霎那间满树花苞簌簌齐放,万千绿萼妖娆如蝶,随风狷狂舞动。一怔间,只觉异香扑鼻入骨,比那梅寒还要重三分,他直觉地退了一步,待风声过后定睛细看,却是满园芬芳中,一株纤细的身姿正立在眼前瑟瑟发抖。离的太近,异域寒香几乎将他吞没。
那像是个少年,单薄稚嫩,细长的腕子上绕着一根红线,微微一动,足踝处似乎也坠了银铃清脆作响。他周身被一袭墨绿水衫包裹,愈发显得体态轻盈宛如少女,一双波光荡漾的水瞳光泽闪烁,像漆黑的玛瑙散发着夜的迷惑。他面色说是白皙,不如说是病态的苍白,行动处一步三喘,委地墨发如蛇般缠在他腰身大腿间,无限妖丽。
男人眼中一道银芒微妙闪过,身形虚幻,步若行云,倏忽间少年纤细的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住,耳边听得那清凉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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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人攥住,少年蓦地睁开双眼,梦褪。一双眼雾里看花似得环顾四周:碧玉明萃鸢尾帐,日出东海屏风,重华凤雕古香案,案上一只别致的缠枝牡丹翠叶熏香炉正青烟徐徐,他深吸一口气,鼻端缠绕不休的是一股淡淡药香。昏睡了多久?不知,但看这四周已芬澜变样,绝不是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想起意识流失的最后一刻,他倒入姬冰的怀抱,依稀可见薄佻白胸前的伤口已停止淌血,他救了他吗?假如是的话,现在他所躺的地方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便是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