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1 / 2)

>奔。他革命的“首付”空洞而可疑,连自己也心虚。

所以他要不断地付出,不断地积累革命的资本;他要和那个私奔的卑劣自我划清界限,他要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否则他无法归还自己欠下的心债,无法圆当初的弥天大谎。

一生正人君子的表演,为的是掩饰二十五岁时的荒唐。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修炼,这种表演已融入了他的一言一行;连他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演技,甚至于忘了这是演技,以为自己就是个“本色”演员。

这是个忘记了下场,或已然是下不了场的演员。

这是一种被虚伪格式化的大脑,任何假话或表演都无须再进行思想,可以自然地流露。

一辈子假面桎梏,自欺欺人;这是命运对他的嘲弄,还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三.明确的信号

二OOO年,新世纪开始,我的女儿大学毕业。正赶上计算机人才炙手可热的大好时机,所以顺利地当上了“白领”。

教师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宽松,我和妻子除了在学校授课,还做些家教,有时还到外校兼课,我还给一个教育网站写稿子。家庭的经济状况开始有所好转。

在家人的鼓励下,我到驾校报了名,卷入了“学车热”的大潮之中。

记得小时候“六一”节免费乘公交车,我总要站在司机后边感受开车的感觉;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盯着司机换挡打方向盘;看司机能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操控得停走自如,真是叹为观止;以为除了开飞机开火车,开汽车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了。

所以,我小时候曾有过许多的梦想,有当诗人,当工程师之类;都没敢梦想过开汽车。

六十岁左右学车的人,或许都和我差不多,是要圆一个过去未曾有过的梦。

我学车时闹过不少笑话,过环岛时,教练发口令说:

“环岛直行!”

我一下子踩了刹车,惊疑地问:

“环岛直行,不是开到环岛里去了吗?”

“是转过去,直行!”教练说。

我口里念念有词:

“那就是先右转,后左转,再右转。”

把教练气得没办法。

2002年夏天,我家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了一辆红色的两厢“赛欧”。老四家也换了一辆新车,一辆白色的“赛欧”。

两个儿子家有了新车,爸爸照例要抒一下革命之情:

“老百姓买汽车,过去哪里有过,啊?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如今不得了,真是开明盛世,开明盛世啊!”

摇头晃脑,绝对的声情并茂,不过我们是听惯了。

秋天,“妈妈”要去趟南京(爸爸不愿意去),走之前和我说,她往返要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由我和弟弟们轮流照顾一下爸爸。

“我们四个人安排一下不是问题,你就放心吧。” 我说。

没想到过了几天,爸爸打来电话:

“无敌,你妈坐火车走了。她已经安排好了,平时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早晚抽空来照看我,周末两天你来管。”

好一个“安排好了”!

要是在过去,我会默认这个安排,容忍这个“小小的”不公正;但这次我要说“不”。

“为什么没和我商量?我周末没空。”

“你来不了,我可以住到你那里去的。”爸爸还不想改变主意。

“你们不和我商量,我不接受这个安排。”

说罢我放下电话。

这是我给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

如果他们永远不懂得什么是公正,我起码要让他们懂得什么是别人无法接受的不公正。

我要“帮”他们改改不公正的“习惯”。

后来从老四那里得知,这个安排实际上是爸爸和老三定的。打出“妈妈”的旗号,想必是以为我会避免与她冲突而不得不接受。为这么一件小事,爸爸还要动如此的心计,真是莫名其妙。

当我抽空去看爸爸时,他非但不解释,不认错,还在那里给我唱高调:

“街坊们都说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定团结,是邻里的榜样……”

“你是高级教师,有修养,应当顾全大局,以团结为重嘛……”

我真想如梦中那样,照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狠狠地抽一记耳光。

“妈妈”从南京回来后不久,到医院做了胆囊摘除的手术。

先是说请个看护,后来还是决定让几个妯娌和从南京赶来的妹妹轮流在病房值班。妻子值班时我尽可能用车接送,否则她就要挤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

住院期间,儿女们跑前跑后,我的女儿还给“奶奶”带来了鲜花慰问;同室的病友都十分羡慕,跟“妈妈”说:

“你的儿女多好,你真有福气哟!”

“妈妈”指着妻子说:

“我的大儿媳妇是老师嘛,人最好,最老实了!”

手术很顺利,半个月之后出院,出院那天我开车接“妈妈”回的家。

看见“妈妈”平安回家,爸爸当着众多人的面,总结性地发言:

“这次你妈住院,乐乐(妹妹的小名)立了大功!”

众人都听楞了。妹妹过意不去:

“也不是我一个人忙,大嫂,弟妹她们都挺辛苦的。”

过些日子我们去看她,“妈妈”给我们准备了“礼物”,给我的是一双皮鞋,给妻子的是一件衣服,我打趣地问:

“怎么,要论功行赏啊?”

“妈妈”回答:

“他们也都有。我这个人,不愿意欠别人的情。”

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的自得。

如同过去对我们说:“老三讲了,他是交朋友不交亲戚。”也是带着一种自得。好像是悟出了一条别人不懂,又颇值得自傲的人生真谛。

她还给我的“人情”——那双皮鞋,小,磨脚,穿了一次就扔在床下。给妻子的衣服倒还合身,好像是穿了几次。

2003年春节过后,晚上九点多钟,“妈妈”打来电话:

“你爸爸便秘又犯了,好几天解不出大便。你快来一下,带他去医院。”

我开车过去,把车停在楼下。怕自己开车路不熟误事,在楼下打了辆车。到了医院,值班的大夫护士都在,楼上楼下左奔右突之后,从药房领了吃的药和一瓶洗肠液。

我问:

“到哪儿洗肠?”

护士说:

“这儿不管,自己回家洗。”

“自己洗?自己怎么洗?”我大为不解。

“很简单,用洗肠器,外面有卖的。”

人家回答得正确而简练。

回家的路上,爸爸感触良多:

“现在的医院服务态度真差,和过去没法比。文化革命前,你婆婆(外婆)便秘,医院的主治大夫带上胶皮手套,用手给她一点点的掏,我亲眼看见的。”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改革开放,广大医务人员还是好的。这是个别的,个别的。”

说点儿真话他就不舒服。

用“数字化”的语言来解释就是:这种被虚伪格式化的大脑能自动地启动“纠错程序”。

五.家庭利益

“妈妈”有一次问我们:

“一个假期的家教你们就能挣好几万块钱呀?”

“哪儿有那么多,不可能,有一千多块就不错了。”妻子回答。

“怎么不可能,报纸上讲的嘛!”

有报纸作后盾,我们只好无言。

“妈妈”的表情嫉妒而不满,像是抓到了我们隐瞒收入的证据。

解释与不解释一个样——明星大腕们面对小报记者大概就是如此。

妻子告诉我,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妈妈”说:

“我一直没把无敌当外人,他在农校上学的时候,我去学校看他,拿衣服回来给他洗。”

“还有一回无敌触电,是婆婆(外婆)救的他,给他做人工呼吸。”

过一会儿又问:

“无敌没跟你说过什么吧?”

“说什么?…没有呀。”妻子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确实,我从来没有对妻子说过以前的事。而且,有过初中时因“后妈”遭人嘲笑的经历,我再也没有对别人透露过有“后妈”,过去的事情更是不愿意再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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