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内又只剩下凤寐、秦五与陌小落三人的时候,陌小落好像痛过去一阵,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皱起的眉头也略微舒缓了一些。
秦五道:“公子很少那么担心一个人啊”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公子告诉她的名字,是只有王爷才唤过的。”
这个世界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凤寐本来的名字其实叫凤鸣吧?
凤寐笑笑,自己最原本的名字,那么多年后,亲口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这个女子聪明到让人吃惊,简简单单就看破了风语的动乱与不安定,只是简单相处了几日就猜透了他无心朝堂。
但是她又是这么不着边际的糊涂,连葵水来了也不知晓,嘴馋又贪财。
凤寐敲敲秦五的脑袋,半真半假道:“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思,该当何罪?”
秦五:“公子罚的,秦五都接受。”
凤寐想了想,斜眼道:“罚你与白小七共结连理怎么样?”
吓得秦五一下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猜你的心思了。”
白小七是何人?
当年金衣少将选拔训练的时候,白小七以一挑七大获全胜,而且最终抢了帮公子在江湖收集讯息的差事,化名白滢心。
那时候秦五就知道了,女人猛于虎,而白小七是虎中虎,是这辈子千万不要得罪到的人。
哦,要问为什么?
因为秦五是那以一挑七的七个人中的一个……
那些个充满杯具芬芳的岁月啊……
正说闹着,凤寐觉得戴着姻缘牵的手似乎沉了沉,还有些灼热。
他低头打量。
只见姻缘牵发出淡红色的光晕,且光芒渐渐强烈起来。
光芒中有一根红线似有生命般缠绕攀紧陌小落与凤寐的手腕。
当光芒慢慢褪淡下去时,银链已经不见了,两人的手都重获自由。
只是。
在原先戴银链的地方,有了一圈纹身一样的古朴繁复的红色纹路。
那纹路就好似原先银链上的红线,悄悄诉说着良缘,泄露着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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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凤王府许多房间还点着烛火,明亮无比。
凤寐缓步走入凤安的书房。
一个年约四十,正气凛然的英挺男子正在伏案疾书。
他手上有疤,掌心全是多年沙场留下的老茧。
凤安看见来人,搁下笔,桃花眼眯起,笑道:“寐儿,你来了。”
凤寐应了声,然后吊儿郎当地寻了一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脚晃啊晃。
凤安皱起眉头呵斥:“这副德行,成何体统?”
凤寐闻言笑起来:“这些可都是父王要我做的啊,我只是习惯了罢了。”
凤安叹了口气:“寐儿,你是怨父王么?”
凤寐敛去眸底神色,卸下方才的玩世不恭正色道:“没有,父王多虑了,刚刚玩笑而已。”
凤安:“怨我也是应该的。我为了不让皇上猜忌谋害你,从小就不敢让你显露才华,你还没有学会什么是真实就被我逼着去学习虚伪。但这次,皇上真的太过分了,他是想置你于死地么?!必定是丞相又进了谗言!”
凤寐淡漠一笑:“可是皇上这次就算真的杀了我,你也不会做什么的吧?忠肝义胆、皇上与先皇才是你生命的全部。”
凤安皱眉:“寐儿,你要知道,先皇对我们凤家有恩德,受人恩惠必要涌泉相报。”
凤寐侧目:“所以当初你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可以让予先皇,为了稳固皇上的帝位,不惜斩首娘亲胞姐一家,只因为他们支持拥立新帝,不顾娘亲在冬日跪在外面苦苦哀求?”
凤安愤怒地折断了毛笔,拍案而起:“你今日来,就是想质问我,惹我生气的么?”
凤寐顿了顿,看着折断的毛笔居然戳破凤安满是茧的手,渗出点点血丝,他平稳了下情绪后道:“父王,忠诚没有什么不好,但必须要得到最起码的赏识与信任。我担心我离开以后,皇上会把矛头转向你。”
凤安瞪着与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儿子半晌,才有点闷闷地坐回椅子,笃定地回答:“这不可能,我与先皇拜把之交,共渡寒雪峰的时候互相扶持,情同手足。先皇临死前对我有嘱托,新帝差不多是我一手带大,多少有些情谊尚在。何况,我也老了,夺帝位给你还说的过去,夺来给自己?享福不了几年还要担一世骂名,蠢人才做!皇上不会想不明白。”说完,缓了缓语气道,“你真的准备离开朝堂?”
凤寐勾唇浅笑:“是。”
凤安复又叹了口气:“皇上怎就听信了那些贼人的蠢话,这般容不下你,害的寐儿你要准备‘假死’,来离开朝堂。”
凤寐笑:“跟皇上跟父王都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喜欢朝堂。我小时候跟你说过我很仰慕一个姓陌的前辈。”凤寐低头轻笑,“因为我也想游遍列国,赏遍天下奇景。”
“因为我也想游遍列国,赏遍天下奇景。”
这是当初陌小落追问无果的剩下半句话。
无关功名利禄,无关风花雪月。
只是一个有关自由的简单愿望。
“但我会把我承诺的事情全都做完了再走。”凤寐看着凤安道,“父王一心想帮皇上一统天下,我会助你一臂之力。风语与月梵一直实力相当、高下难分,如果我们能拉拢千阙宫,整合江湖之力,时局将不复从前。还有……”凤寐桃花眼眼略眯,“就是清除皇上身边那一帮所谓的‘忠言逆耳’。”
凤安点点头:“幸好寐儿识大局。”
凤寐一手支着额头,轻声道:“我可一点都不识什么大局,只是不想让父王为难罢了。天下、先皇、皇上还有我自己的分量在父王心目中孰重孰轻,我一早就知道。”
凤安未来得及说什么,凤寐复又笑得妖娆道:“父王,我原先说过,我走的时候不会带走风语的一兵一卒,但我今日想食言带走一个人。”
凤安疑惑道:“谁?”
凤寐:“秦五。”
凤安怔了怔道:“秦五?金衣少将中,他算不上资质最佳,而且喜怒总是形于色,你为什么挑他?”凤安想了想,添了句道“寐儿你好像从小就对他诸多袒护。”
凤寐失笑:“也许我一直都觉得,秦五之于我凤寐,就像父王之于先皇,只是先皇觉得遇见父王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却一直心怀感激,感激能遇到这样一个誓死忠诚、陪伴我最虚伪无助童年的人。”
凤安一下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道:“金衣少将本就是你一手所创,就算你要全部带走,我也不会说什么。”
凤寐起身,耀眼雍容的金色衣袍居然闪出几分寂寥,他缓缓步出书房,边走边道:“皇上这几次的刺杀,虽然没有得手,但多少应该安心一些了,没有遭遇他料想的暗卫援救,没有金衣少将的拥护,他也该略略怀疑那些进言的大臣了。他生性多疑,只有这几次的险险失手,他才会相信,下一次是真的被他刺杀成功了。下一次……下一次刺杀之后,世界上将再也没有凤寐这个人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凤寐顿了顿,看着广阔的天际,没有回头问道:“父王,你会不会怀念参军为将之前的生活?”
没有得到回复,凤寐笑笑,继续前行。
45
45、果然很笨 。。。
凤寐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于是立马去了陌小落睡着的房间。
却见秦五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瞪着双眼睛傻站着。
凤寐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陌小落的被窝居然空了!
他解开秦五的穴道,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小言言呢?”
秦五被解开穴道后,忙抱拳禀报:“公子,刚刚来了个武艺高强的蒙面黑衣人!”然后略有不满地补充道,“姑娘当时已经醒了,她应该认识来人,只让我转告感谢这几日公子的照顾。哼,把我们凤王府当什么地方了,居然敢随便来去。我不让他带人走,他就点了我的穴道!”
“来人武功路数如何?”
秦五仔细回想:“很正派正统的剑法,不过都是点到为止,不像是刺客。而且……”他偷偷瞄了一眼凤寐道,“莫姑娘看见他好像很开心。”
凤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色纹饰,若有所思点点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