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恕把目光从机枪手脸上挪下来,看着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驾驶员说:“JD后山镇,你们是十区的?”
车上的人啐了一口:“从后山过来,你本事不小!”
听声音很年轻,口气也很冲。
倒是驾驶员客气得多:“你要想进去就跟后面,其实你要是有办法自个在外面活——我看你还能弄到汽油,有两把刷子,何必来十区挤?”
张恕说:“找家里人。”
“那就跟来吧!能不能进去看你带的东西够不够了。”
张恕背后的中巴车里爬下来一个丧尸,没等张恕摸到腰带后头的刀,车上的机枪手甩出一刀,正钉在丧尸眉心位置,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之后,挑衅地看了看张恕。
驾驶员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张恕没理会机枪手的挑衅,落下几米跟在后面。
果然像古青华说的一样,十区在X山背后开了农场,这辆小货车车兜里装着几大筐蔬菜,都是青菜、白菜、萝卜一类。
靠近铁门一百米内,两个哨卡里的枪管就整整齐齐地指向张恕。
显然先前小货车驾驶员停车和张恕说话,这边看到了,铁门“轰轰”打开后,小货车一路向下开进去,张恕则被拦了下来。
门里一边停着一排军车,另一边搭了一溜军用帐篷,远远的几百米弯道处,还有沙土袋垒到一人高的又一个卡,路上有不少三三两两扛着枪穿着军装的人来去,算得上戒备森严了。
张恕的摩托一骑进门,附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太干净、太整齐了,也太瘦小了点。
不是没有单枪匹马选择独自活下去的人,只是那样的人都对体格极端自信,要么魁梧健壮,要么够狠辣彪悍,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干净清秀得像个中学生。
张恕此时也发觉不对,但他抢时间,从内视里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洗澡换衣服,找物资,再赶来十区,哪里还有时间去进行伪装,再过一会,天就该黑了,天黑以后从市区冲来更惹人怀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帐篷门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张恕:
“哪来的?”
“JD后山镇。”
“受过伤吗?”
“没。”
“来这干嘛?”
“找家里人。”
“什么人?疫潮前住哪的?”
“我爸在省人民医院住院,我妈也在医院。”
军官死板的面孔听到这一句稍稍有了点还算是人类的表情,口气稍微缓了缓:“省人民医院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是最早出变异丧尸的地方,你知道变异丧尸吗?”
张恕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脸色还是白了一截,点点头说:“听过,我姑妈家是DZ学校的,我弟弟说来了收容区……”
“所以你来看看。”
军官看到摩托上两个大袋子,问:“你要交了东西的话,就算是十区的了,要分配工作,如果你只是想找人,这有名单。”
张恕想了想说:“我想先看看名单。”
军官一指背后帐篷,张恕下了摩托,拔掉钥匙捏着,跟他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帐篷里有好几台电脑,张恕意外后明白过来,十区选择火电厂这片地方不止因为环境,还因为火电厂能提供电力。
电脑前坐着两个女的,很年轻,也很漂亮,看年纪,似乎都跟张恕差不多。
张恕说了张业的名字,有十几个叫这名字的,不过一看后面的学校或者单位,张恕立即就把表弟找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军官在帐篷外问:“找着了?”
然后说:“今天黑了,给他看看他家里人分配了住哪的,他带的东西住一晚够了。”
张恕还以为他们只是拿走了车上的东西,结果出去一看,有个当兵的坐在他车上,还管他要钥匙。
张恕立即扭头问军官:“住一晚一辆摩托车?叫我弟弟出来,我不住了。”
刚刚才还一脸公事公办的军官斜眼说:“你以为查名字不收费的?叫你弟弟出来,带人走也要拿物资换,你有吗?有就不扣你的摩托。”
车上的当兵的说:“排长,他不住就不住嘛!让他出去!”
旁边一群笑起来,天马上就黑了,就算手里有枪,也没有谁敢独自呆在外面黑夜里,张恕这样顶多运气不错,身上连枪都不可能有。
作者有话要说:冒滴泡多就有加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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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张恕身上的背包里倒是还有烟和肉罐头这些好东西,但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这里的价格是随便涨的,贸然拿出来什么都剩不下。
这群人已经扣下摩托,空有钥匙没什么意义,只要找到张业,先见到家里人,等离开了这里,满大街的交通工具,就算找不出一滴汽油,弄自行车也回得去!
拿定了主意,张恕把钥匙丢了过去,几个人看他识相,注意力转到别处去了。
军官笑着说:“好了,小陈,咱们也别太欺负人,你把他送进去,让人家团聚!”
那当兵的发动摩托,应了声叫张恕上车,摩托车后座的两袋杂粮早被拿走了。
从山垭下去走了两、三公里,昏暗的天光里,张恕看到靠河的房子都被铲成了平地,顺河道架了铁丝网和机枪位,离河边一百米,才有房子,红漆刷了号。
收容区的人很明显分成两类,一类穿着军装背着枪,神态悠闲;另一类就是老百姓了,脚步匆匆,有些抬着沉重的货箱,有些排着长队,不知道在干嘛。
这些老百姓看到当兵的带着个学生样的从山上下来,知道是外面来的,好些人从房子里冲出来,睁大眼睛看张恕,随即满脸失望地折回去。
有几个追着摩托跑,问“我是JM的,你是不是JM来的?JM还有人活着吗?”,“我儿子叫钟??你认不认识?听过吗……”之类。
张恕一路不停地看着这一张张疲惫的,却还带着希望的脸,听着他们喊的话,想起爸妈,心里绵绵密密地疼起来。
外头的,不是曾经认识的家人、朋友,是没有了灵魂的怪物。
直到写着第一百七十七号的仓库前,摩托才停下,这个当兵的说:“你自己进去找吧!就这。”
然后调头骑走了。
张恕抬头把仓库看看,大门开着,有两个女的在门口沟里洗东西,看到他,连忙站起来,一脸殷切地问:“你才来的?”
张恕说:“麻烦你们,我找张业,我是他表哥,你们认识他吗?”
有个女的指指远去的当兵的,对张恕说:“住这的不会都知道名字,不过他们说在这就是在,外面怎么样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张恕应付着她们的问题,走了进去,大冬天了,这个仓库的玻璃窗就没几扇窗户还有玻璃,一盏大灯掉在顶上,不是太亮,有些昏暗,照出仓库里用床单、衣服挂着隔出来的一间间“房间”。
有一个女的很热心,走到张恕前头,对着仓库里面高喊:“张业!张业出来!你表哥从外面来找你了!!你表哥来了啊!!”
很多人从床单和衣服后面伸出头看,里面有个男孩的声音叫起来:“谁喊我?”
这女的又喊了两嗓子,张恕已经向着男孩那方向跑过去,是张业的声音!张业还活着!!
顺中间留出来的一米多宽的过道跑了一半多,有两个比张恕还高点的男孩从里边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和周围人一样,他们身上也脏兮兮的,身上气味和仓库里霉汗的味道一样,很熏人,但在认出弟弟的身影后,张恕丝毫感觉不到这里面有什么气味,平地都差点跑摔倒,等凑近了一把就把张业抱住,把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滚了下来,脸上却带着笑,一面四下看,一面问:“我爸妈呢?姑妈姑父呢?还有小兰兰家,咱家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业爆发出的嚎啕大哭声里打住,张业哭到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哥、哥啊!就只有我……只有我!都没了……哥啊……全都没了!!!”
张恕僵住,周围围过来看的人有不少也忍不住抹了眼泪,好一会才散开。
慢慢地控制住情绪,张恕粗鲁地擦了眼睛,揉揉张业的头发:“还有你,比我想的最糟的情况好,还有你……”
心里抽痛的时候,一股极端燥热的感觉顺着五脏六腑扩散出来,但这个时候,张恕根本没心情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