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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如悔斜了他一眼:“陛下若是求我,我便告诉你。”
萧云朔见楚如悔有意挑衅自己,便一脸不服,又叫他闭了眼睛,再试一次。
“还是葡萄。”楚如悔轻声笑道,顺手拿了那葡萄入口。
“怪了,朕这次特地背过身去的,你不可能看到啊。”萧云朔皱眉苦思道。
“算了,陛下还是好好看歌舞吧。”楚如悔笑得开心,话是安抚,言辞间却更是挑逗。
“不行!”萧云朔执拗得像个小孩子,“朕今儿一定要赢了你!”
然后拿了大碗,又叫楚如悔闭起眼来,楚如悔无奈,只得放下酒盅,轻轻闭上双眼。
“你们也都把眼睛闭起来,不许给他通风报信!”
这话说得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楚如悔听了不禁觉得好笑,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个弧度。
忽然,唇上碰到了个柔柔的东西,楚如悔惊得猛一睁眼,只见一张英俊魅惑的脸近近地贴在自己眼前,会笑的眼睛里正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人微微将嘴张开,贴着自己的唇轻轻动起来——
“如悔不能睁开眼睛哦,不然就是我赢了。”
带着坏笑的话飘入耳朵,楚如悔知道他是故意的,便赶紧闭了眼睛,努力稳住心神。
柔柔的唇又啄了一下才终于不依不舍地放开。过了一会儿,萧云朔叫了大家睁开眼睛,楚如悔睁眼一看,眼前这人分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一手指着桌上的罩碗,一脸不甘心地叫着:“这次你猜!你要猜中了,我许你件事;猜不中,你许我件事!不许反悔!”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旁边的侍从不明状况,心想这下陛下可输惨了,指不定公子要罚他什么呢!然后抱了幸灾乐祸的心,单等着看他们的陛下惨败而归。
“是……是葡萄。”楚如悔轻轻说道,目光里却带了一丝犹豫。
“错啦!”萧云朔笑得得意,一手掀起大碗,“你看,是核桃!”
众人大惊,他们的公子怎么会猜错?
只有萧云朔笑得邪气四射,俯身凑到楚如悔耳边道:“如悔再是聪明,也有失算的时候~”
是,如悔最大的失算,就是你萧云朔!
楚如悔口中不言,眼里却射出恼怒的光。
然而萧云朔自是防御力极佳,这点小目光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愿赌服输,如悔既然输了,就要履行诺言,许我一件事。”
楚如悔一记眼刀飞去:明明是你单方面定约,我为何要服从?
可楚如悔毕竟不是萧云朔,纵是霸王条款,他也不会抵赖否认。稍稍稳了稳情绪,楚如悔淡然应道:“陛下有命,谁敢不从?如悔奉命便是。”
萧云朔无视他话里透着的不满,又一次俯身在他耳边。这一次楚如悔再矜持不住,脸上腾地冒了火,连耳廓都带了红,只把个目光死死盯着桌子,怎么都不抬头。
鼓敲了二更,晚宴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只见一群彩衣女子翩跹若蝶,纤纤素手各自执了红牙檀板,翠笛琵琶,盈盈绕在大堂中央,仿佛天界下凡的乐伶歌姬。众女子甫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待她们各各站定,杨柳扶腰,仙袂飘摇,直看得大堂上下目晃心移,心神摇荡。
楚如悔见她们站定了,便拍手示意。于是丝竹声起,婉转莺啼——
道是当年七胡乱华,道是当年隔江一划
三百年间,三分了天下
一朝遗恨,半卷书札,千年后、谁知是真是假
记得沂南清贵人家,还见中原兵甲厮杀
弹指之间,命归了宝刹
旧时杨柳荫下,独余谁、空老年华
云树绕堤沙
梦魂中、江山依旧如画
望城下战马
踏碎几人春闺不见他
纵拥千骑高牙,怎比得相对抚琴的清雅
醉卧暖云霞,望寒星一潭清辉洒
最爱陇西豪情走马,也爱山东暮野清鸦
江南溪畔,处处是繁花
芦管清音,潇洒胡笳,锦帽貂裘,一盏香茶
运筹帷幄胡话汉话,决胜千里输家赢家
一姓天下,百姓的天下
何必拿无辜的人家,埋下百年后无数的厮杀
雨打江山落花,不过愿偕老白发
悠悠飘荡素纱,只见你眉目如画
金戈铁马,君临天下,终还是一场虚华
任后人功过评察,只记得当时温柔不假
歌女的声音带着女子独有的优美和韧性,随着歌词的内容时而豪放霸气,时而幽怨凄迷,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看破红尘。曲终收拨,响遏行云,戛然而止,空留余音绕梁,回荡不歇。
“好!”
不知谁突然大叫一声,人们这才如梦方醒,轰然爆发出赞叹和掌声。
“这歌,是你回赠朕的礼物?”萧云朔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楚如悔扬手示意众女子散去,淡淡答道:“如悔只是想提醒陛下和诸位将军,战功虽好,却不可被胜利冲昏头脑,穷兵黩武,伤得是人命,损的是天道,终结的,是大虞的国祚。”
萧云朔明白,他的如悔是怕战争的激奋持续下去,就算不导致对外无休止的扩张,也必将导致国内的种族压迫和动乱。战争过后,最重要的是安定人心,最难的也是安定人心。而能把人民从战争中解放出来的,不是皇帝的命令,也不是文人的口号,而是最真真切切的身边的幸福。
金戈铁马,君临天下,终还是一场虚华。
任后人功过评察,只记得当时温柔不假。
萧云朔在桌下轻轻拉住楚如悔的手,手指轻轻地抚慰他,低声道:“放心。”
楚如悔不同以往,反是紧紧扣住他的手,眉间微微带了一点蹙。
“放心。”
萧云朔微微一笑,另一只手也覆过来,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的。”萧云朔温柔的目光,轻轻地抚慰着楚如悔紧皱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