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还立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望了望筱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睛里的不屑已经可见一斑了,他也许正想着这个贵妇人是不是疯了,怎么领过来一个孩子?
筱蓉也不理会他,沉着冷静地吩咐把闲杂人都赶了出去,屋里只留王夫人和两个大丫头。
她已经给刘夫人诊了脉,脉象虚浮不稳,明显是血亏的脉象。只是她身上没什么伤痕,王夫人已经急急地跟她说了刘夫人已经吐过两口血,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下子还不好断定。
所以,她解开刘夫人的衣裳,细细地查看着,半天才下了决断:定是内里有了毛病。
不过这样的条件,要是开膛破肚去检查,是否会惊吓了一竿子的人?
她犹豫不决地给刘夫人穿好衣裳,盖好了被子,面色沉重地起身来到外间。
王夫人急急地跟出来,问道:“筱蓉,我姐姐到底什么病?”
“目前还不能确定。”筱蓉皱皱眉,淡淡地答道:“看情形,像是胃里出了毛病,有可能是胃溃疡。”
“胃溃疡?”王夫人被这个新冒出来的词儿给搞晕了,有点儿结结巴巴:“什么是胃溃疡?”
筱蓉暗中吐了吐舌头,自己一时说得顺嘴,怎么说了个医学术语?差点儿露馅儿。
忙笑着解释:“刘夫人平日里胃是不是常疼的?估计这几天严重了,胃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王夫人一听“千疮百孔”,着实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蜡黄起来,“那,要不要紧?”
刚才连太医都摇头说不能治,这会子这小丫头又说得这么严重,难道她姐姐真的……?
不敢想下去,她眼巴巴地望着筱蓉,只希望从那张菱形的小嘴里不会吐出让她失望的话来。
“我先开两服药试试吧,等养好了些,再动手术。”这个病,也只能先观察着了。俗话说“十人九胃”,这胃病都是日常生活习惯不好引起来的,别看这些贵妇人个个头戴珠钗,珠光宝气的,可这身子不见得就比穷人好。
穷人粗茶淡饭的,反倒身子结实。这些有钱人富贵生活来得太容易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有人伺候着,身子板儿不一定就好。
王夫人总算是放心了,至少她信任的这个小丫头没摇头说自己没本事。于是她忙让红叶摆了文房四宝,筱蓉刷刷地蘸笔写了一个方子,王夫人就交代下去了。
喝了药,夜半时分,刘夫人的症状就轻了好多,也不吐血了,脸色红润了一些。筱蓉才放下心来,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不用动手术了,毕竟在这古代,动个手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王夫人一直守在她姐姐床前,见她姐姐好些了,感激地就让筱蓉先回去睡下了。
筱蓉又嘱咐刘夫人身边的丫头,像南瓜、芹菜这些菜品不要吃,平日里多吃些带汤水的食物,不能喝酒吃辣。见丫头点头应下了,她才放心回去。
黑甜一觉睡到天亮,就洗漱了过刘夫人这边来。王夫人竟是一夜没睡,刘夫人又喝了一副药,此时精神大好,正拉着她妹妹的手说话儿。
两个人一听筱蓉来了,忙让进来,刘夫人感激的话就说了一大堆。而刘老爷一直都没回来过,可见战事凶险,世事难测。
刘夫人已经喝过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脸色好看了许多。筱蓉也就放心了,又改了一下方子,交给下人熬药去。
刘碧云也没回来,筱蓉猜测也许刘夫人没告诉她此事,怕她担心罢了。
外头一日不如一日,城里已经人心惶惶,那些大户人家都关门闭户,夫人小姐地也鲜少露面了。
因为筱蓉治好了刘夫人的胃病,这几日经常跟王夫人在上房里,自然听了不少信儿,说是京里已经没有可用的兵力了,摄政王陈兵城下,日日叫阵,皇上愁得头发都白了几许。
王夫人也惦记着家里,盼着能平安出城,可是现在被摄政王的大军围得铁桶一般,苍蝇都插翅难飞。
筱蓉心里越发有了数,成败在此一举,反正已经是刀尖上行走的人了,何不放手一搏?闹好了,银子就跟流水似的流到手里。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八章 破釜沉舟
这一日,云浩天正骑了马从府中出发去往宫里,皇上刚才让李公公急招他入宫商量要事,他连口饭还没顾得上吃,拉了马就冲出来。
这几日,庆王又病倒了,他就成了顶梁柱。
京里王公大臣们早就心不在焉,有主张投降的,有主张弃城的,反正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和摄政王打一仗的。皇帝更加心焦,也就庆王父子是他的依靠了。
如今京中兵力空虚,勤王的军队又迟迟赶不来,他已经做好了与国同在的准备。
云书岳一路上策马狂奔,出了庆王府转过一条路,正全速往前冲去,忽然路边就窜出一个人来,吓得他急忙勒住缰绳,马儿受惊之下高高举起前蹄,差点儿没把他给摔下来。
他怒目而视面前的人,恨不得一马鞭子把他抽死。天知道,他此刻心里又多焦急,这人竟然不怕死地横亘在这里,想找死也不找个好地方!
云书岳脸上是少有的冷冽,余扬看了两股真是战栗欲软,可是抵不过一家老小要养的那种强烈愿望,他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
跟云书岳的亲随早就有人抽出了马鞭子,对着余扬就招呼过去。“嘶”地一声,余扬肩头上已是重重地挨了一鞭子,冷冷的喝骂声也在耳边响起:“不知死活的东西,瞎了狗眼敢冲撞我们家世子!你知道我家世子今儿有什么大事吗?”
余扬被那一鞭子给打愣了,吓得面无人色,本就想抱头鼠窜,可想想若是不能放手一搏,从此之后,他将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了。乱世里,他身无长处。又无积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能养活得了一大家子人啊?
云书岳并没有想到要抽他一鞭子,只是属下这么做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倒也说不出什么来。见这人低着头不发一语,心下倒生了怜悯,正想安慰他几句,谁知道那人却不怕死地走上前一步,缓缓地抬起头。
对上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云书岳呆了呆:这人他见过的。不正是落凤镇上济民堂的掌柜的吗?他一贯会奉迎擅阿谀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心中所想,嘴里的话不由脱口而出:“余掌柜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云书岳终于认出他来,余扬心里不由一酸,旋即又释然了:这事儿是不是能成?
抱着一丝希望,他忐忑不安地望着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云书岳,乍着胆子说道:“世子爷。小的不是故意冲撞您,实在是有军情要报!”
两军交战之际,又是孤城被围,云书岳听了这句话真是如同听了佛音一样,眼睛里煜煜生光,望着余扬的眼神热切了许多。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有什么军报?”
语音里隐隐地有一丝金属颤音,这让余扬更加有了信心。妞妞那孩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简洁地把当前的形势分析了一遍,余扬悄悄地察言观色,见云书岳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听着,他心上一喜。更加有了把握。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他一语惊人:“世子爷。只要让皇上把京里王公大臣家里的奴仆们召集起来,就是一支铁蹄。这样,京中兵力空虚的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不至于被摄政王围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他说得这个问题正是当今皇上云浩天昼夜思虑的事情,如今京中兵力空虚,勤王之师又被阻挡在城外,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不出半年,此城必定被攻破。
孤城难以支撑,到时候缺水少粮,人心浮动,自然没人坚守得住。到时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余扬的这话,让云书岳目光霍地一跳,亮得如同天空中刺眼的日光,只一瞬间,他又恢复如常,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余扬的话,“你说的这个法子不见得可行,京中王公大臣家里的奴仆都是些豪奴,谁肯在这时候出去打仗杀敌?他们一个个自己就是大爷,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苦?”
余扬见他不相信自己,并不着急,只是按照筱蓉教他的说下去:“这些奴仆虽然平日里骄纵无法,但个个也是打仗的好手。当年随着太祖从龙入关,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稍加训练便是一支不可匹敌的队伍!”
他说完这话,就低下了头,不敢和云书岳亮得刺眼的目光相接触。
云书岳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个开药铺子的掌柜的,以前嘴头倒是来得,没想到胸中还有如此经纬。
对他不由刮目相看了,点点头,手里一提缰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