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力一探之下,楚言不由得心惊。饶是猜到了墨刃如今状况定然不好,却也未想到竟会严重至此。
他自己其实也还未能彻底平复逆冲的内息,此刻却也顾不得,忙将内力缓缓送入墨刃体内,护住已有耗竭之兆的肺腑经络。
夜风习习,两人对坐在狼藉的梨林之内。片刻后,墨刃眉宇一皱,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楚言神色一沉,开口道:“吐出来。”
墨刃忽的睁眼看了殿主一眼,却不肯动。楚言心下急恼,一掌拍在他前胸。墨刃闷哼一声,上身不由自主地前倾,张口喷出一口暗色瘀血,“噗”地全洒在楚言衣襟之上。
“咳,咳咳……”
墨刃捂着唇连连呛咳,却恐慌地抬头望去。殿主的衣袍上那一摊刺眼的血色,还在濡湿着渗往周围,哪怕是在黑暗的夜幕下也是清晰得要命。
好脏……
他怎么把主上的衣裳弄的这样脏!?
可他还未来得及告罪,虚软的身体就被一双手臂揽了过去。楚言把墨刃半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助他把残血咳出来,口中轻轻地道,“好了好了……这样就没事儿了,莫怕。”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整个人又僵了。他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主上看。
主上怎么又抱他。
怎么又是这样的亲昵之举。
他不明白……
“没事了,”楚言不忍看墨刃那样的目光,褪下外袍往他清瘦的肩上裹,“孤带你回殿,其余诸事,回去后再同你解释。”
却不料这下墨刃更是惊惧至极。楚言今儿穿的不是寻常衣服,分明是缀了九重暗金流云的殿主尊袍,唯有殿主才能着上身。其余人若是敢擅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主上明鉴,属下万万不敢!”顷刻间墨刃脸都雪白了,惶然往后一缩,背就结结实实地撞上树干,“这不可……”
楚言坚持:“披上!你内腑已经有损,再受了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听话,孤不怪罪。”
可这回墨刃却说什么也不肯,他又不敢真的出言违逆主子,只是惊惶地连连摇头说着使不得,身子紧绷得像弓。
“你……”楚言心疼的都要碎了,见人吓成这样实在不忍逼下去,素来说一不二的九重殿主也只好投降退让,“好好好,这么不想穿便不穿罢。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无奈地将外袍披回自己身上,朝墨刃伸出双手,“那孤抱着你,这总可以吧?”
“……?”
墨刃茫然抬着眼。
这一年的侍卫还很年轻,还没有被催折得憔悴不堪,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周身那令人胆寒的冰冷气势乍一消去,竟很有几分令人心动的颜色。
楚言不知为何心弦一动,缓了缓,再次慢慢地将人搂进怀里。不含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沉默地将至阳的内力运行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再抱着他,暖着他。
墨刃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被迫贴着楚言的胸膛,一动都不敢动,怔忡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喘息发堵。
为何,为何……他真的不明白。
楚言予他的温度实在太温暖,冻得有些麻木了的手足一点点化软了,连五脏六腑也熨帖起来。
接着便是神智,那一层强撑着冷硬的坚冰正一滴滴化成水珠。墨刃开始觉得有些困倦,他仿佛沉在一谭柔软的春水里,嗅着梨花的香,沉沉地往下落……
锋利的牙尖咬一下舌,刺痛换回些许清醒——果然人太舒服了就是不成的,他竟几乎要在主上面前失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强打精神,正欲开口对楚言说话,却忽然眼前阴影笼下来。他一颤,是主上抬掌盖在自己双眼上,低声道:“阿刃累了,安心歇会儿,孤带你回去。”
喉口一窒,墨刃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梦么?
墨刃眼眶悄然湿了,他竟开始怀疑起这几日是否只是幻梦一场,是否根本就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重生,也根本没有一个如此爱惜他的主上。
他是否,此刻仍然被扔在九重殿外荒凉的雪地里冷得颤抖痉挛,然后呼吸渐渐困难,意识渐渐朦胧,躯体渐渐僵直……
他是不是实在太冷了,冷的真的熬不住了,才给自己幻想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好梦。
如若不然,为何会温暖至此。
难道说在他心底深处,竟是渴望着被主上这样疼爱的么?
多么肮脏的心思啊……
他不过一介低贱侍卫,平平无奇,命如草芥,怎配神明般尊贵的主上俯身来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果然……不是一把好剑……
墨刃实在是累极了,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神智颠倒,人也逐渐迷蒙起来,任意识一点点落入黑暗深处。
见怀中人渐渐平静,楚言双手抱着墨刃站了起来。他开始往九重殿的方向走回去,脚下沙沙踩过长草。
“参见殿主。”有几道黑影落在楚言身后,是九重殿的暗卫,“墨侍卫……可需属下来……”
楚言瞧见暗卫便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墨刃虽然名义上只是殿主贴身侍卫,却在九重殿内地位特殊,楚言曾予过他非常时刻替主行令的大权,此回调动暗卫,大约也是墨刃的主意。
“不必,”楚言低声拒了,他的人,合该自己抱着,“你等速速回殿告知你堂主,孤无事。”
……心中却想,如今阿刃还肯这样乖乖地任他施为,大约是心中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年少无辜的楚言。
而待他知道自己也是从前世而来,待他彻底寒了心,或许自己便再也抱不得这人了……
沉默持续半晌,楚言神色复杂地望着天边月,紧了紧双臂喃喃道:“阿刃,你听着,孤有话要……”
声音一顿,楚言若有所觉地目光下移。却见墨刃头倚着自己的肩,面色冰白,疲倦地阖着眼,已经睡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言脸色黯了黯,忽然又想到,方才他神智失控时,是墨刃不顾危险地上前来阻他。
可那柄锋利的长剑,却一直没有出鞘。阿刃宁可自己受伤,也始终不肯对他拔剑……多傻啊。
楚言摇了摇头,已到口边的话语还是咽回了肚子里,暗暗心道:罢了,罢了……这可不是孤故意不言明,是你不肯听。
既如此,那便允了孤再抱你这最后一程罢。待明日晨光初上,再将一切坦白,绝不会为孤一己之私束缚着你……
楚言深深地望了望怀里的侍卫,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仿佛是死到临头看破了红尘般的——释然之意。
夜色很暗,凉风夹着几枚碎花拂面而过。他竟自己笑了笑,就这么踏着一地婆娑树影和灿明月辉,抱着墨刃走了回去。
……
回了九重殿,众人提灯围上来,自然又是一番折腾。
其实这时楚言早已身心俱疲,若是以往他定然连认真解释都懒得,只是重生一世后似乎心境变了不少,对九重殿这些下属们也多了许多宽容和耐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逐一安抚嘱咐下去,只说自己曾经修炼时根基不稳,一时行岔了内息方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这样又耗了少许时间才抱着墨刃往他自己的寝殿里去。
秋槿小心翼翼地打着灯笼跟着,瞅着楚言的脸色问道:“主上,墨大哥他……可要奴婢派人送回他的屋子?”
她也不知墨刃和殿主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主上这可是把人抱了一路啊……
“不妨,今晚叫他睡在孤的寝殿。”楚言心里做好了明日就要和阿刃“摊牌”的打算,自是不舍得撒手,“派人问问药堂情况如何,需要什么不必犹豫,用最好的药。”
“是。”秋槿垂首,又迟疑道,“白华公子尚在刑堂,奴婢……去接公子出来?”
楚言自是已从暗卫处知道了墨刃做的事儿,此刻略作思索,摇摇头道:“今日时辰太晚了,你自去歇息便是,其余的明儿再说。先叫华儿在刑堂里头……呆着。”
“……”
秋槿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殿主若想刑堂放人,就一个口令的工夫足矣,怎的还和时辰晚不晚扯上关系了?
主上平常那么疼白华公子,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还未等秋槿在脑中理出个一二三四,就见她那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好殿主已经大踏步走入了寝殿,三两语遣散了中乾殿内伺候的小婢,把昏睡的墨刃抱上了自个儿的床……
“……”顷刻间小侍女心思百转,木着脸在外头一福礼,“……奴婢告退。”
之后便是一夜无话。
楚言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清晨,他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为他翻理身上皱巴的被褥。凭感觉伸手出去,果然捏住了一只体温偏凉的手腕。
楚言半睡半醒,闭着眼把那人往怀里按,含糊道:“阿刃……陪孤……再睡会儿……”
可这一句话无意识地出口,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惊醒过来。楚言蓦地睁眼起身,扑入眼帘的是窗际天光大明。
墨刃正躬身在他床边,气色似乎好了些,清俊的脸上带了讶色,与主上对视了个正着。
楚言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抓着墨刃的手愣愣道:“你……”
墨刃眨了一下眼,自窗棂洒进来的光就在他睫毛上一跳。侍卫也似是刚醒,未曾束发,只一件松散单衣站在床头。
“属下……”墨刃一时语塞,昨夜发生了太多乱事,他总觉得有太多话该说,结果弄的不知从何说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了想,他终是觉得什么都比不了主上贵体重要,便先问候一句,“……敢问主上,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楚言摇了摇头,“孤已经无事了。”
……还不肯松开墨刃的手。
这就弄的侍卫有点尴尬,墨刃继续道:“昨夜属下擅自行事,还请主上赐罚。”
楚言微笑了笑,在床上重新坐好了,柔声道:“孤何曾要怪你……来,坐。”说着拽了拽墨刃的手,顺势叫人坐在床头了。
“属、属下昨晚失态……”
气氛更加古怪,墨刃总觉得主上这笑容似乎含着什么不太好的意味。
他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主上恕罪。”
楚言直勾勾地瞧着他,口中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想想阿刃跟了孤那么久,孤还真没怎么善待过你……”
“……”墨刃被主上这视线盯得背后都毛了,更别提他从未想过素来傲性的楚言竟能说出这种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实在大逆不道,可侍卫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老话……
楚言清了清嗓子,温和问道:“阿刃……没有别的话问孤了么?”
“……”墨刃快被自己的乱想给吓住了。他倒是想问白华,可哪儿还敢再多嘴,只是轻轻摇头,等着主上的后文。
“那孤来问你一句。”楚言淡然启唇,“昨夜……你为何不拔剑?”
墨刃沉默一瞬,他忍不住觉得主上这问题问的……简直废话,没过脑子就自然而然地答到道:“属下岂敢。”
楚言便无声地笑。
……他这么笑,别提多诡异了。
直笑的素来冷静沉稳的墨刃都不寒而栗。
楚言以手加额,轻声叹道:“你啊。”
他声音突然低哑的叫人几乎听不见:“阿刃,你就该痛快地一剑杀了孤……怎么就不敢呢?能有什么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
楚言怅然道:“昨晚你若是趁乱杀了孤再逃离,想必暗卫也拦你不住。你沿南下山,过了长青城再往南行,渡了江便不在九重殿辖内,从此无人能找你的麻烦。”
“以你这等天赋武功心性,放眼江湖也是罕见。只要离了孤的身边儿,想要荣华富贵可求得,想要自在潇洒可求得,乃至想要美人良配亦可求得……”
“那多好啊。再怎么着,也比你如今这么站在孤的床边伺候人要舒坦罢……”
最后,楚殿主诚挚地抚掌叹道:“可惜你不肯。好可惜。”
墨刃:“……”
这一通话听下来……不,其实根本不需听完。侍卫早在半途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僵硬了许久,墨刃冷着脸,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主上稍歇,容属下……去传药堂主。”
楚言在后头喊他:“站住,孤没疯。”
墨刃还没来得及思索究竟要不要站住,忽然身后熟悉的气息一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赤足下床,他双眼微微泛着红丝,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攀住墨刃的双肩就把人抵在了墙上。
墨刃慌了:“……主上,您……”
楚言死死盯着墨刃,逼问的话从牙缝里冒出来:“你说实话,阿刃。孤是当真想不明白才来问你……你为何,不肯对孤拔剑?”
“你为何不肯……”楚言的唇附在墨刃耳畔,声音沙哑而眸光阴冷,“将接下来的七年委屈、苦楚、屈辱、病痛……亲手一剑斩却了它?”
“——!!?”
墨刃如同当头遭了一道霹雳砸下。他双腿一软,直直地在楚言面前跪坐下去,喘息猝然紊乱,却说不出话。
脑中仿佛有雷火炸开,炸得茫茫然一片。
主上方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七年?接下来的!?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墨刃只大睁着眼,怔怔瞧着楚言,浑身却已经开始发起抖来。
“你难道真的甘心么!?”
楚言的话语却仿佛不给侍卫自我怀疑的余地。一字字如重锤落下,是狠戾的,也是痛苦的,“孤负尽了你,孤把你伤成那般!!难道你竟心甘情愿再尝一遍那种滋味!?”
墨刃面色惨白,跪在那里仰头看着楚言,颤声道:“主……主上……”
“明明已经重生一世,你却为何,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留在孤身边儿……”楚言眼眶通红,声线抖的不像样,“你为何,为何……”
终于,楚言再次艰涩地笑了,素来凉薄的唇角抻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为何还要这样……”
“……跪在孤的面前呐?”
痛悔的情绪排山倒海,再也压抑不住。
楚言唇角苦笑的弧度终是扭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闭眼咬牙侧过脸去。一滴泪,打湿了乌黑的眼睫又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在殿主俊美的脸上拖出一道明晰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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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认戏我每次翻新都要重新码个场景,可能是太带感了想尝试一下各种刺激的掉马方式吧。新剧情希望能得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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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刃惊得瞳孔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刚刚那一霎,他终于知道了一切,他为这几日的所有异样找到了原因。略做回忆,楚言待他的确反常,因而墨刃只是震惊,却意外地……接受得很快。
可是——
光怪陆离的荒杂情绪本已经填满了心头,这些疯长的藤蔓还没来得及被他理清,就又在这一滴泪下全部被击碎成齑粉。
……他从没见过楚言哭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家主上的骄矜,楚言素来傲气自持,在人前从不肯露出半点脆弱情绪,更别提湿了眼角。
无论是在小时候被兄姊的阴谋暗算几次逼到死地时,还是母亲病逝父亲暴毙时,乃至未来白华在他的剑下去了半条命时……
他都没见楚言哭过。
墨刃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见到主上落泪的。更别提,主上竟好像还是为了自己而……
楚言终究是楚言,这边墨刃还反应不过来,那头他自己便快速地抬袖把眼角一拭,冷然别过脸去,哑着嗓子道:“你走罢。”
墨刃一惊,下意识地急道:“主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并不看墨刃,下颔绷得很紧,神色沉暗。他嘴硬惯了,实在说不出什么“我羞愧无颜再受你服侍”或是“我不配得你如此忠心付出”这种话……但他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求主上开恩!”墨刃倏然膝行两步,伸手想去扯楚言的衣角却又不敢放肆,手指就犹豫着落在虚空,“离了九重殿,离了主上,属下不知该……该去哪里。”
楚言自个儿扯了床头的外衣披上,转身,摆了摆手,“九重殿里的人你可以带走。想要谁陪着……秋槿?影雨?都允你。”
“……”
闻言,墨刃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难过。
他轻声问,“那您呢。”
“孤自然——”
楚言愣住。
……阿刃走了,他呢?
楚言还真没认真想过。
前世墨刃从他九岁起就陪着他了,他们从来就没真正分开过。直到后来,他爱上白华走入歧途,浑浑噩噩不知事,终是铸成大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他重生回来了,一切都可重新来过。至于前世让他刻骨铭心的两个人,白华负了他,他自然要血债血偿手刃仇人;而他负了墨刃,所以他愿阿刃离开自己海阔天空。
那最后,原地剩下的那一个他呢?
……活该孤家寡人。
“……孤,”沉默片刻,楚言缓缓抬起锋锐如刀的凤眸,他冷笑了一声,手指轻叩着桌角。
“孤,身为这九重殿主人,自是仍旧尊贵无上,享乐无边,还要你来操心么。”
“……”
这种逞强已经太明显,弄的墨刃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只好低了低头,冷静道:“属下不愿走。”
楚言耐心道:“你得走。”
墨刃站起身来,他转身向墙边取了挂在那里的自己的佩剑,双手捧了往楚言面前一跪,闭眼道,“主上若执意要弃了属下……请赐死。”
“你!!”楚言气的砰然一掌拍在桌上。
墨刃还是闭着眼,“属下前世的确无用,惹得主上厌倦。主上既已弃过一回,今生不愿留着属下徒增眼烦也是合该。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话一出,连“只是”的后面还未来得及说,楚言立马就慌了,“孤并非——孤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恼又急,双手扶墨刃起来,“你怎么说这种胡话……”
墨刃立刻欣然抬眸,“主上肯留着属下么!”
“……”楚言压着眉宇,深吸一口气,“孤要问你,倘若孤并非重生而来,倘若孤仍旧痴恋白华,你待如何?”
他又自顾自地摇头,尽全力地克制着躁动的情绪道,“孤知道你欲杀了白华,然后?甘愿承孤的怒火,再惨死一回,嗯!?”
“不……”眼见着又要把主上惹急,墨刃慌忙辩解,“属下并无此意!”
“……”楚言手指抽动一下,心内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默默对自己道幸好这人还没真傻到那份儿上,面上则垂了眼低声道:“那你……你待怎样。”
墨刃面容肃然,十分认真地道:“这回,属下会在惨死之前,自绝。”
“……”
楚言青筋额角跳动,抬手又是砰地一声!
这回,九重殿主是动了真火儿,那可怜的桌角终于被他一掌给拍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主上息怒。”
楚言觉得自己快疯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宁死不走,非要跟着孤!!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墨刃沉寂了几息。
然后慢慢地,他又跪下了。
黑衣侍卫跪在他的主上面前,苍白清秀的年轻人垂着脸,束起的黑发落了几丝在耳畔。
他神色平静,眼眸又似乎带了些追忆的朦胧。淡色的唇开合,墨刃轻轻地道:
“主上……曾经待属下……很好的。”
“主上曾经……很好的。”
楚言不可置信地定住了。
半晌,他试图牵起一个自嘲的笑,嗓音颤抖着:“……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只是觉得……”
墨刃似乎也在犹疑,他迷茫地微侧着头,低声呢喃时似乎连自己也并不能确信。
于是那本是冷清凛冽惯了的声音,如今却含了几分柔软的意味。
“属下觉得,主上不该是……是那个样子。”
不该变得暴戾无端,易怒无常。
不该落得众叛亲离,基业败尽。
他虽是楚言的剑,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冷铁,他还记得楚言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还记得楚言曾经真诚地欣赏他疼爱他的模样。
他还记得,那年楚言才十五岁。散发挂剑黑金袍,是那样俊美华贵的少年郎。
为了给受了欺负的他出气,敢单枪匹马打上别家宗派的大门,把人家最得意的亲传弟子踩在脚下,转头逆着光冲他扬眉而笑。
是的,曾经是有过这样的时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候的楚言,耀眼又炽烫,如初升的烈阳。可后来,他却只能瞧着主上一点点地湮灭了光热,一步步地坠向深渊,他怎能不心疼呢?
自那年立誓,他便是楚言的剑。
他合该护好了楚言的。
若是让主上伤了,只能是他失职。
“主上,”墨刃郑重地一个头磕下,低声恳求道,“属下虽曾废用,然断剑亦可熔炉重铸。”
“属下甘愿重入暗堂受训,亦可在刑堂学一遍规矩,倘若主上不喜属下这份前世记忆,属下便去药堂讨了毁忆的药也未尝不可……”
“至于主上的贴身侍卫一职,墨刃不敢再贪,请殿主再择人选。”
“够了,住口……”楚言实在听不下去,倏然怒喝,“孤叫你给我闭嘴!什么胡说八道!!”
他把脸一扭,闭着眼,竖着眉,恼怒地硬邦邦道:“……好,你非要留就留罢,孤管不了你了。”
“现在,”他狠狠瞪了墨刃一眼,咬牙切齿,“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楚言脸色森然地一拂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出去了。
正欲谢礼的墨刃愣住:“……”
主上说着让他“滚”,结果自己滚——
呸,自己走了!?
莫非,他这算是把他主上给气走了?
墨刃一时拿不准主意该不该追。他慢吞吞地撑着膝盖,站起来,微抬着脸,让窗边飞光落在眼角眉梢。
黑衣侍卫沉默着,迎着光走到窗边,松弛了身子靠在那里。
就在两天前,他还是靠在这同一个地方,听着楚言和白华的谈话,寸寸心碎。
墨刃忍不住很轻地弯了唇角。
原来真相是这样。怪他愚钝,竟未早些察觉,大概给主上添了不少为难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门口一响,进来个小婢女。墨刃目光移过去,那女孩儿年纪不大,小碎步踩着到了他身前,行个礼:
“见过墨侍卫。殿主有口谕说:不许跪候,不许自罚,不许胡思乱想,伤势未痊愈便好生休养着,待殿主消了气儿,回来再收拾您。”
墨刃先是茫然,继而哭笑不得。
小婢女便再行一礼,声音清脆可爱:“口谕已传完,婢子告退啦。”
寝殿内很快又恢复了清静。墨刃释然地无声吐出一口气,容色不自知地柔和几分。
自发现自己重生之后,这两天他无时无刻不陷在迷茫、惊惶、担惊受怕与不知所措之中。直到此刻,他才觉有如重石落地,心中忽然松快下来。
……可是奇怪,他为何能突然松快了呢?
墨刃有些发怔。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出口的话。
——主上不该是那个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主上,应该是怎样?
这一刻,脑中如石破天惊,水瀑倒悬!
一种触电似的刺激感沿着脊背爬上来,叫墨刃倏然震颤起来。
他突然惊觉了一件事。
方才那个人。
那个把他抵在墙角逼问,却又在他面前落了泪的人;口称要赶他走,却又慌忙扶他起身最后恼怒着妥协的人;骂着“滚”却自己出了寝殿,最后还不忘命个小婢女来安抚他的人……
那真的是……是……
是楚言么?
墨刃眼神发直。
他紧扳着窗棂,喘息渐渐地开始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人,绝不是这个时候青涩意气又刚刚心许白华的楚言。这时的楚言,一双眼底哪里有方才那沉淀了伤痕与沧桑的成熟?
也绝不是前世最后那个暴戾残忍痴痴狂狂的楚言。那时的楚言,又怎会几次三番如此贴心细致地怜惜他!
那么……
前世最后那几年,墨刃也时常去幻想,去描摹……如果没有白华,当初他那个耀眼又炽烫的小主上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是不是死要面子又嘴硬心软的?
是不是肃然威严却从不残暴滥刑的?
是不是哪怕其实不喜争斗阴谋,却也有着“犯者必诛”的豪情与傲骨的?
是不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总喜欢任性地耍点小脾气,却又护短的要命,死也不肯伤着自己珍视之人半点的?
墨刃蓦地闭眼,他浑身的血仿佛都热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究竟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此刻,他竟敢相信这样的不可思议。他相信,这分明是、这分明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坠了泥的玉石被洗净……
是生了锈的剑锋被擦利……
是蒙了尘的珍珠被磨亮……
是他在前世午夜梦回中无数次地苦苦追思,却已经坠至深渊再也寻不见的身影,翩然回到他的眼前。
不会错的,这分明才是——
那个他曾立誓要护其终生的,楚言。
※※※※※※※※※※※※※※※※※※※※
看过旧版的应该都明白结尾这几段是在暗示啥……没看过旧版的小可爱别多想,前世今生真的都是原装货,楚言真的只是重生了一次而已。
掉马前楚言试图弥补,怜惜疼爱呵护软语。
墨刃:ptsd惶恐,惊惧,不安,迷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掉马后楚言自暴自弃,壁咚发火瞪人骂人。
墨刃:惊喜这分明才是我的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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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问着走到了后花园,不料先撞上了秋槿。她一见着墨刃就焦急地迎上来:“墨大哥,你可知道主上是怎么了?”
墨刃摇头:“主上出了什么事了?”
秋槿急道:“难道不是你又气他了?这一大早起来就饮酒,不肯吃东西,又什么人都不肯见……”
墨刃当时脸色就是一沉,“饮酒?主上昨日才刚出了那种事,怎能一大早连早膳都不用就饮酒!……你为何不拦着?”
秋槿焦急道:“拦了,主上不听。还下了令谁都不许跟着,我有什么法子——”
墨刃怒道:“什么法子不法子!主上叫你不要跟,你便真的不跟了!?”
秋槿被他一呛,瞪大了眼睛:“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道,我又不是你,上赶着挨打讨骂……
——当然,这种话她也就心内想想,真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墨刃向来冷静守礼,只是一沾上殿主的事便要急性,罕见的几次动真火儿无一例外都是为着主上。这时候再惹他,那才是真正的挨打讨骂。
幸好墨刃也没心思和侍女计较,转身越过她便往内走。穿过小拱门进到里头,初春的花园内有不少芳华已竟吐芽,瞧着煞是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独自一个儿坐在飞檐红柱的凉亭下,眼里正望着亭外含苞待放的一株株娇俏牡丹出神。
他的长发疏懒地散落在那件草草披在肩上的长袍上,手里执着一玲珑银酒壶,桌上却没有酒杯,只是时而恹恹地抬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
明明是春来的时节,只有一人独饮的花园里却显出几分萧索孤寂来。
墨刃从没见过楚言这样苍凉寂寞的样子,一时间如鲠在喉。他从后花园的小径一路走过去,跪在凉亭台阶下的青石板地上,轻声道:“空腹饮酒有伤脾胃,主上若是生气,请随意责骂属下,只求主上莫要伤了贵体……”
楚言带着三分醉意转过眼来,这才发现跪在阶下的黑衫侍卫。他朦胧地笑了笑:“你想好了,当真不走?”
墨刃道:“是。”
楚言怅然望着天空,随手把酒壶往地下一扔,挥袖道:“罢了……起身吧,今后在孤面前不必跪着。”
墨刃抿了抿唇,嗓音更低微:“属下斗胆,请主上用膳。”
楚言皱眉道:“不了,没胃口。”
墨刃立刻又往下跪,“是属下惹得主上不悦,墨刃知罪,请主上赐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的脸色顿时黑了,唇角的肌肉抽动一下,“你这是在拿自己来威胁孤?”
墨刃不敢接话,将头埋得更低,只等着主上骂他。却不料楚言咬牙切齿地喘了两口气,愤然吐出的却是:“来人……传膳!!”
“……”
片刻后,秋槿端着食盒进来,给了墨刃一个心悦诚服的赞叹眼神。
楚言却若有所思,挥手让她下去。待凉亭下又只剩下两人,他看向墨刃的方向道:“也好,既然你执意想留,孤有要求——你还是得跟着孤,安分做孤的贴身侍卫。其他的什么都不准想,记下了?”
楚言专门说这一句,主要还是被墨刃方才说的什么甘愿重入暗堂受训给吓得不轻。他怕这人真的一时想不开再做什么自伤之事,这才故意提点一句。
墨刃也多少猜到了一点主上的意思,虽然前世被强行刻入骨血的那些尊卑之道叫他不敢再多妄想下去,可仅仅那一句“安分做孤的贴身侍卫”也足以叫他心内一暖。
他低声应了句“是”。楚言便也略笑了一下,敲了敲桌上的食盒,那意思就是叫侍卫该“干活儿”了。
墨刃顿时有些紧张,他太久没伺候过主上了,有点怕做不好。
在楚言的注视下,墨刃绷着身子,双手缓缓揭开食盒,仔细地将里头的早膳一样样布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都这个时候了,哪怕他手抖把饭菜都浇在他家主上的脑袋上,楚言也不可能舍得打骂他半分,可墨刃还是无法控制地紧张。
他连提剑杀人时都能平静至极,连九重殿最重的刑罚都无法让他恐惧变色。唯独怕的是服侍不好主上,招来楚言一个冷淡失望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亦或是面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热粥甜果的诱惑,墨刃腹中突然一阵抽疼,侍卫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好几顿没有正经吃过饭菜了。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现在这个还未习惯饥饿的身子。借着侧身替主上递玉筷的空隙,右手狠狠往腹部压了压。
没想到楚言表面上状若不经意,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偷偷盯着墨刃瞧。这点小动作被殿主抓了个正着,楚言猛地起身变了脸色:“阿刃!?哪里痛?”
墨刃差点没吓到摔了手中的筷子,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属下无碍!”
“等等,你……”楚言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更加难看,“你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墨刃一怔,随后想了想,很乖地回答:“回主上,属下有的。”
楚殿主狐疑道:“当真?那你都吃了什么?”
墨侍卫顺从地垂首:“……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望着眼前认认真真回答的侍卫,楚言差点没气的一脚踹过去,“你真是——你真是要气死孤不可!孤问你用膳!你上次用膳是什么时候!?”
墨刃罕见地迟疑了。可他这一迟疑,基本上就等同于已经告诉了楚言答案。
楚言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只觉着一阵刺痛连着酸涩,从心窝里直流到四肢百骸,叫他手指都在抖。
勉强握了握拳才找回几分力气,一使劲把墨刃拽过来,直接揽着那清瘦的腰肢把人摁在了自己腿上。
“主上!!”墨刃仿佛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惊恐得几乎弹起来,可想逃离也被楚言的手臂紧紧箍着。他手足无措:“主、主上!?您、您怎可……”
“别乱动!还嫌遭的罪不够多么?”
楚言又急又痛地斥他一句,心里早悔得一塌糊涂。他竟不知,墨刃早已习惯于如此自然地糟蹋自己的身体,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咬牙按下那几乎把心脏搅碎的痛楚,楚言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快些叫墨刃吃上点东西,若真落下什么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一手按着怀里惊得想要扑腾却又不敢真用力挣脱的人,另一只手取了玉勺,先挑了温软养胃的小粥,舀了一勺送到墨刃唇边,“张嘴。”
墨刃却更加惶恐,拼命往后缩,连连摇头道,“主上,使不得,这不合规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话……”楚言急得不行,一遍遍低声温柔哄劝。无奈越是这样墨刃越是惶恐地拒绝。
就这么一来二去僵持不下,惹得九重殿主火气蹭地冒上头,猛地拔高了声音怒道:“你还听不听本殿主的话了!?你不准备听孤的话了是不是!?”
“……”
墨刃眼睫默然抖了两下,见楚言这是真急了,终于不敢再抗拒,囫囵咽下口粥。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那暖暖的香甜滋润肚腹,却见楚言又要喂他。
墨刃觉得自己额前都要沁出细汗来了,“请、请主上允属下自己……”
楚言不敢逼得狠了,便将勺子塞到他手里,挑眉道:“那你自己。”
可墨刃拿了勺子却不动,他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儿了?自己明明是来劝主上用早膳的,怎地转眼间就成了自己要把主上的早膳给吃掉了?
结果楚言看他不动,手一动又把勺子摸回来,哼笑道:“瞧了,你自己又不肯用,还不如老实叫孤喂你。”
墨刃把脸侧一侧,几乎是哀求地道:“主上!您该用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连和他多墨迹一句的心思都无,也没多想,随手就又舀了一勺粥自个儿含了咽下,皱着眉道:“孤已用了,这下好了么?”说罢就要继续喂怀里揽着的人。
墨刃却已经愣住了。
主上、主上刚刚这是……
拿他用过的勺子吃了东西!!?
而自己居然没拦住!
墨刃顿时绝望:他好没用……他怎么可以没拦住!?
楚言就眼见着墨刃一下子变得……一副死灰般的模样,顿时奇怪。
他沿着墨刃的视线一瞧就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了,心中不禁暗自好笑。面上却不点破,只是一口口很耐心地喂着,好歹算是叫墨刃将这一碗粥喝掉了。
可这还没完,九重殿主将勺子换成了筷子,低笑问:“阿刃要自己吃,还是孤继续喂你?”
墨刃当然只能讷讷地接了筷。他还没来得及认了命去夹菜,却耳畔听得一声悠长禽鸣忽的自天际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云层之间一个黑点若隐若现,盘旋不去。
墨刃如蒙大赦,砰地搁下筷子,勉强端着面上的镇定扔下句:“主上,是灵鹰传信,属下去迎一迎!”说罢倒退几步一礼,匆匆转身,逃也似的出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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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殿主:发糖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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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高云之上,有金瞳黑鹰伸展长翅急降而下。这是九重殿豢养的传讯猛禽,如今远道而来,十有八九是在外的影子护法传来重要消息。
墨刃抬了抬手示意,那黑鹰便落在侍卫肩上,依恋地蹭他脸颊。
远远看去,瘦削苍白而凛冽的年轻人一套紧身黑衣装束,长发以黑色发带高束垂下,腰间又配着漆黑的长剑,倒是与肩上的猛禽十分般配。
墨刃摸了摸迅鹰,黑鹰便将金色鸟喙一张,吐出一枚丹药似的小物件来。墨刃谨慎地捧了,走回到楚言身前半跪下,双手将物件呈上,“主上,是小雨的鹰……带了传讯丹来。”
他说这话时嗓音冷静,神色有些沉。金瞳黑鹰和传讯丹是九重殿独有之物,只有在传递最绝密、最紧急的情报时才会使用的东西,这定然是外头出了事了。
楚言自然也意识到出了问题,不过他也没慌,先是皱眉对墨刃道:“方才孤不是说了,叫你今后不必跪?”
“……”
墨刃这才想起那句话,只得站起来。楚言又将筷子往侍卫手里递了递,“你坐下,继续吃饭。”想想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墨刃没办法,只得谢了礼……又由站变坐,开始吃饭。
他手指有些不稳地伸出筷子尖儿,谨小慎微地从碟碗的边角处地夹饭菜,又一小口一小口往唇里送。
……这种时候的侍卫便显得实在很清秀很乖顺。楚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重新坐在墨刃身边。手上灌注内力,把传讯丹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这传讯丹内含信件,而外层涂了一层毒膜。如若黑鹰在传信途中被其他势力截下,便会将传讯丹吞进腹中气绝而亡;若是消息平安送到九重殿,便该由殿主亲自用内力化开毒膜,拆藏在内里的信件。
楚言揉开那特殊材质的绢信,那一小团便神奇地变成巴掌大,其上写着几行蝇头小字。
他只打眼一扫,下一刻就勃然大怒地将信件拍在了桌上,低声狠骂了句混账。
墨刃此时正垂着眼,默默咬着一只小巧的汤包,闻声忽的把眼一抬,眸底不着痕迹地荡过一丝冷光。
楚言把信纸递过来,“你来看。”
墨刃面无表情地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双手接过信件,只见上面写道:
“四月望日,长青城水镜楼长老遇袭,尸体身中剧毒,手握九重殿九云玉牌而死。其事奇诡,牵涉甚广,一言难尽。武林诸人正聚往长青城,属下等不敢妄作主张,望殿主孰计议之。”
“风、雨拜上。”
片刻的沉寂后,墨刃眼底暗了暗,将信件交还于楚言手上。
后者掌心里一捏,顿时将信件碎成洋洋洒洒的白屑,叹道:“又是孤做的糊涂事。九云玉牌……孤给过白华那小人一枚,另一枚现在就在在孤身上,想来丢的是白华那枚。”
墨刃安静听着,他前世这个时候大概还因为得罪了白华被楚言重重地罚着,并无关于此事的清晰记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记得九重殿开始与江湖上大小势力产生隔阂,依稀是这段时间之后,想必是有大关联。
即使忽略这一桩,九云玉牌乃是九重殿至高信物,如殿主亲临,如今出现在江湖命案处,注定了不好善了。
果然,楚言道:“九云玉牌遗失,意义非同小可。孤前世只当是有奸恶栽赃陷害,懒得理会,只叫风雨护法应对……唉,就此没了后文,也忘了最后是如何了结的。只记得水镜楼从这以后便在江湖上渐渐销声匿迹,像是一蹶不振了。”
说罢,楚言顿了一顿,转过眼看着墨刃问道:“阿刃如何想?”
“属下,”墨刃低低道,“……不敢妄言。”
楚言眼眸深黑,他神色复杂地望着侍卫,加重了语气:“这回孤想听你说……阿刃还肯么?”
前世,这个人也曾无数次谏言和乞求,列数白华身上的种种疑点,甚至甘愿跪候数日、自伤明志……他都听不进去。
如今倒好,把这人伤的再也不敢轻易在主子面前开口了,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心疼。
墨刃被楚言磁性沉和的嗓音触得心弦一动,他抿了抿唇,又慢腾腾地站起来,在楚言身前跪下……
楚言把眉一竖,用力敲桌子:“不、许、跪……难道你不跪下就不敢同孤说话?”
墨刃不言语。他有些为难地心想:明明刚刚主上的原话是“不必跪”,怎的一转眼就变成了“不许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字之差,那可是是天差地别啊。
其实楚言说的没错,他的确跪着才舒坦,尤其是在可能要冒犯到主上的时候。
可是楚言看着他跪下不舒坦,而做下属的合该服从做主人的。所以九重殿主轻轻松松地就又把他的侍卫从地上带了起来。
楚言凑过去瞧墨刃的脸色,试探着道:“阿刃……还是怕我?”
墨刃继续为难。哪个主子不希望在下属面前有所威慑?可墨刃又隐约觉得,倘若他应了是,主上却会难过。
综合衡量之下,墨侍卫谨慎道:
“属下不敢。”
楚言:“……”
幸而墨刃见势不好,立刻正经起来:“主上容禀。”
楚言不准他跪,他便往殿主身后站,略略弯腰低下身说话:“……属下也曾出过取人性命的任务。真正的杀手,绝无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临死的猎物偷走自己贴身的物件。”
除非是在民间的和话本子里,才会存在这种滑稽的失误,真正做人命买卖的又怎会蠢到如此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继续道:“这栽赃过于明显,其中怕是设了局中局,就等主上前往。”
楚言叹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九云玉牌在场,凶手又是未知。倘若九重殿置之不理,亦或是意图轻飘飘揭过,必然又会如前世一般名声一落千丈,在各大势力面前失了信义。”
墨刃嗓音略涩:“……是两难之局。”
楚言冷笑道:“布局的人手法不错。既然如此,孤便陪他玩上一局又何妨。”
墨刃惊道:“主上要亲自前往长青城?”
“去,”楚言摩挲着指节,黑沉眼底似乎卷起诡谲的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墨刃心里微微一疼,他知道楚言向来不喜掺和这些江湖纠纷的。只是这次阴谋诡计已经笼罩在九重殿头顶上,楚言性子骄烈,若再假于人手,不说别的,他自己就过不去这个坎儿。
墨刃了解自家主子,虽免不了担忧,却也没有劝止,只是单膝跪地说:“既然如此,请主上千万多加小心,还请主上允属下随从,若有用得着墨刃的,属下万死不辞。”
“……”
楚言忍无可忍,振袖而怒:“你再跪一次试试!?你再跪,你再跪孤就——就不带你去了!”
……墨刃不知是第几次连忙站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主上亲自去了长青,那白华该如何是好?昨夜属下妄动,将他关入了刑堂……若要不叫白华起疑,怕是还要周折一番。”
“啧。”这下楚言皱起了眉头,食指轻轻敲着太阳穴,“你若不说,孤还忘了这个麻烦……”
这确实是个难题。他本来是想留着白华,寻机与他做些假戏找出蛛丝马迹出来,再顺藤摸瓜拔了这背后的黑手。
可自从知道墨刃也有着前世记忆之后,这念头便断了个干脆。以墨刃的性格,为了楚言的大计自然是什么都能忍得,可是他难道还能让阿刃再受委屈?
这么一想,白华这步棋只能废了。可惜是可惜,但什么也比不上眼前人重要。
楚言想通了便不介怀了,反而对墨刃扬眉笑道:“嗯,这个么——那便赏了阿刃如何?要杀要剐,都随你。”
墨刃吃惊,急忙追问道:“主上这是何意?”
他怎么看不出来,前几日主上一直对白华宠溺亲热,不就是要从这白公子身上找机会吗?
楚言却心想,若实话说自己是顾虑着他,墨刃必定不依。便索性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任性样子,道:“孤懒得与他周旋了,碍眼。”
果然,墨刃的神情变得有些为难,有些无奈,但是他如楚言所料的一样,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以一句“属下明白了”应下来。
略作思索,他又确认了一句:“主上真将白华之事……随属下去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楚言前世就喜欢极了墨刃包容他的任性时露出的那种有些困窘无奈的神情,现在回想起来心中酸甜参半。
他忽然又想到白华被他宠幸了好几年,墨刃若是直接去刑堂提人上刑,还不知道那堂主杨一方敢不敢交人。
幸而这次水镜楼的事提醒了他,楚言从腰上解下系着的一块巴掌大的精致腰牌,转手便塞进了墨刃手里,道:“先别忙着说什么惶恐不敢,孤是借你的,处理完白华再还来,知道么?”
墨刃翻手一看,又一次无奈苦笑。只见那物什乌漆似墨,似金似玉,通体镂着九重祥云图案,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不是那惹出祸事的九云玉牌又是哪个?
主上竟是在另一枚九云玉牌遗失在外的这时候,将仅剩的一枚给了他……
这如何使得……
九云玉牌本是殿主权威象征之物,即使是墨刃前世最受楚言信任时也从未奢想过它能到了自己手里。
墨刃本是万万不敢收的,尤其在这特殊时候。可他稍作思索,默不作声地谢了恩。
楚言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开始隐隐盼着墨刃将前仇旧恨从白华身上讨回来后,或许会渐渐释放开压抑了太久的性子,再找回当初那个凛冽不失傲骨的少年样子。
可惜,楚言若是能知道墨刃之后拿这玉牌去做了什么,大概是死也不会把九云玉牌交在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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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弟子蔺负青,惊才绝艳,光风霁月,是令见者为之神魂颠倒的淑质英才——仙祸降临后,成了睥睨天下的魔道帝君。
二弟子方知渊,命犯煞星,狂放桀骜,见者都说此子日后必入歧途——仙祸降临后,成了万人敬仰的仙道尊首。
针锋相对纠缠百年,一朝重生归来。这对跺一脚仙界震三震的师兄弟忽然开悟:魔君仙首有什么意思,表面风风光光,背地里连只师哥弟都抱不了,还不如归隐宗门。
归隐妙啊,刀剑入鞘换美酒。
快活自在,还能双修。
直到前世那些熟悉的修真世家、绝代高手、妖族大能、邪道至尊……都一个接一个地重生了找上门来抱大腿,正“快活”着的蔺魔君和方仙首才想起来,还有个糟心的仙祸在等着他们。
世道啊,真是太闹心。
想过安分日子,还得顺手拯救个三界。
——最是疏狂意气,碎赤星,换青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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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刃自是去刑堂处理白华,楚言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也放心地前往主殿吩咐事务去了。
楚言先是把秋槿叫了出来,再召了护法影电与暗堂方景、药堂林昀前来议事。楚言瞒去了白华是奸细一事,只说水镜楼长老遇害和九云玉牌遗失,命他们多加提防,并传书召回常年在外巡查的三护法影雷。
秋槿等惊怒于这般的惊天变故,也诧异于殿主突然亲自离殿,不过楚言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决,自然也没人敢拦着。
一个多时辰过去,诸事吩咐妥当了,差不多到了晌午时分。楚言想想没什么疏漏,瞅着身旁空落落的,没了那个沉稳的黑衣身影,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焦虑。
“……孤这是怎么了?”楚言喃喃自语一句,自己也忍俊不禁。片刻不见墨刃,他竟然就不安起来。患得患失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像个威严的殿主。
楚言摇了摇头,脑中嘲笑着自己,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抬脚往刑堂的方向走了去。
……
九重殿的刑堂深处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抑,黑漆漆的甬道阴冷而潮湿,嵌在通道两侧的火把安静地跳动着,照亮了凝着片片暗红色的石板地。
而那一扇扇铁门后,囚犯们断断续续的呻痛号叫声伴着血腥味缭绕不去,更是令人遍体生寒。
最深处的铁门之内,正上演着一场与众不同的刑罚。刑堂堂主杨一方坐在临时搬来的桌案前,面色黑沉,双眉紧锁。案前是冉冉烧着香的青铜香炉,还有排成一列的药瓶,那些瓶子大略看去也有十来种,大半已经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香炉的一根香终于尽数燃成了灰烬,侍立左右的行刑人从未空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药来,径直走到了刑架之前。
墨刃已经面无血色,他冷汗淋漓地半垂着头,从青白唇瓣间漏出的气息也断断续续。行刑人捏起他的下颔,行刑专用的药丸便被强行塞入口中咽下。
药效发作得很快,又一轮新的痛楚降临到受刑的人身上。
已经无力垂软的四肢猛地绷紧,墨刃死死地咬牙忍着,白皙颈子上青筋毕露,可痛苦的喘息和无意识中漏出的嘶哑叫声还是填满了不大的刑罚室。
他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不痛,并不很痛……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刑罚怎会熬不过去……
再说,这都是他擅自决定的不是么。
墨刃忍不住在心内苦笑。若是给主上知道,他拿了九云玉牌却给自己下了罚令,以这种苦肉计来骗白华……也不晓得主上会怎样地发怒。
白华公子就坐在杨一方右手边的那个铺着锦垫的座椅上,柔美无暇的样子似雪似玉,与这阴森血腥的刑堂格格不入。
他此刻脸上满是不忍和焦急,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白华忽的把雪袖一拂,倏然站起身,修眉轻蹙,桃花美眸隐约含水,“请杨堂主手下留情,再这样罚下去,人会受不了的!墨侍卫虽然有错,可他毕竟是从小跟着殿主的人……”
他是一个时辰前被放出来的。柔软的少年憔悴虚弱,扶着地牢的栅栏,顾不得整顿仪容就连连追问楚大哥是否无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前来传令放人的黑衣侍卫,很快就以行动给了他答案——
楚言不仅平安无恙,还十分疼惜受了“无妄之灾”的爱人。因而那个害得白华公子吃苦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要受罚的。
受罚,罚的是药刑。
这是墨刃给自己精心挑选的一样刑罚。这刑罚唯一的好处是只疼不伤身;而坏处也在于,它虽然不伤身,却能活生生把人疼疯。
墨刃觉得很好。他还要陪主上去长青城的,不能受太重的伤,不然到时候没法服侍主上也没法替主上杀敌可就糟了。
至于疼……这个他不怕,豁出去忍过便是了。
白华还在求情,嘈杂的声音灌入嗡嗡乱响的耳中。刑架上的墨刃压着眉抬了抬头,在刑堂火光的映衬下,那道由侧脸自脖颈的线条便显得分外苍白消瘦。
他整个人已经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疼的都开始痉挛了,可意识还算清醒,声音寒冷沙哑:“既然是墨刃犯了错,惹得殿主不悦。领罚天经地义,不需旁人多言。”
白华用力地一拍座椅扶手,“墨侍卫,你为何非要死了心为难我!为难你的殿主!”
他百般痛心疾首地哽咽道,“楚大哥他根本不想和你闹僵成这样的……你身为殿主侍卫,怎可总是这般违逆他的意思!”
墨刃面上闭眼不言,只当这人不存在。心内却不禁冷哂,他不是猜不到白华打的什么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白衣美人总是一副楚楚可怜、柔软善良的模样,暗地里却埋了不知多少阴毒的心计。如今墨刃借了九云玉牌这等至高信物来施这次苦肉计,而九云玉牌就是殿主之令……
白华这样轻飘飘假意说几分情,如果杨一方被他哄心软了,给自己防水乃至直接停了刑罚,那可是犯了抗令大罪,说不定还要被打成违逆叛主——日后必然要受殿主雷霆之怒的。
幸而杨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也不能做这刑堂堂主一直做到墨刃死的时候。他一听白华的话就变了脸色,笑道:“白公子怎么说笑起来了。杨某执掌刑堂,绝不可徇私说情的。”
“都怪我……”白华红着眼角,喃喃自语,“若不是楚大哥曾经赠我的那块九云玉牌被奸人盗窃,我……我本可以它相抵,止了这刑罚的。”
“我……我去找楚大哥求情。”他一抿唇,对杨一方道,“杨堂主,白华先行告退了。”
杨一方向他抱一抱拳,权当行礼。等外头莲华殿的人进来簇拥着他们的公子走了,才又转身回来。
他沉着脸色,踱了好几个圈子才走到刑架旁,去看墨刃的状况。
墨刃的状况不太好,他前回刑伤下的亏损还没能完全补回来,这时候已经没剩下什么体力,连□□都变成了微弱如丝的气音。
杨一方瞧着侍卫惨白的脸,实在怕他真的熬不过去,忍不住附在墨刃耳畔小声道:“快结束了,白华公子肯为你求情,再撑一会儿就过去了。”
墨刃被连绵不断的痛楚折磨的神智空茫,他模糊地点了点头,却知道白华恨不得自己真的在刑罚下崩溃了发疯了才好,当然不会真的“求情”去的。
药效远远未尽。恍惚间,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绞成血泥,偏偏这药刑连叫人昏过去得以解脱都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只能死死忍着,忍着……
再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不痛。
不痛的,这回不是主上下的令。他没有被主上厌恶,熬过了刑就能回到主上身边儿了……
真好啊,这真的已经很好了。总归是比以往那些没有希望没有温暖的忍耐,要好了千百倍的。
就在墨刃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突然一声禀报响亮,让他猝然惊醒过来。
“禀堂主,殿主大人驾临——”
心脏重重一跳,墨刃急忙睁开了眼,身上的疼痛已经顾不上。他慌乱至极,主上驾临!?这才过了多久,主上怎会……
他明明是准备先斩后奏做了这事,日后再向主上请罪,怎料……
再一看,杨一方已经推开刑罚室的铁门,一边整理衣袍一边往外走,准备了迎接殿主了。
“……”
墨刃徒劳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眼睁睁看着杨一方的背影快速远去,心里拔凉。想到一个时辰前楚言对他的温言软语、万般爱惜,连跪都不准他跪。
再想像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墨侍卫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觉得他要完了。
……
楚言不知道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只听到前来迎接的杨一方恭敬地禀道白公子前脚刚走,而墨刃仍在受罚,便知道出了事,而且是他最不愿见的那种事。
打开铁门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只看见刑架上的人分明是已经尽了全力地隐忍克制,泛白的指尖用力地扣着刑架,可单薄清瘦的身子还是不住地发抖;而那叫他恨极了的,属于白华的旖旎香气还萦绕在那高高在上的大椅上。
楚言一个踉跄,他扶着门框止住脑子里的晕眩,不敢想象自己来之前这儿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叫墨刃来处置了白华的吗?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怎么会这样……这样与前世又有何区别!!
可如今不是追究前因后果的时候。楚言手一抬,真气外放,如利器般撕裂空气,墨刃手脚上的绳索霎时崩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一声不吭地倚着刑架,身子虚软地顺势滑下来。
楚言手忙脚乱地把人搂进怀里,侍卫遍布冷汗的惨白面容、紧闭的双眼、蹙起的眉峰和被咬的血迹斑斑的唇完全暴露在他眼底下。
这一刻,楚言的大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崩断,心里痛的几乎要寸寸撕裂!
前世,这个人也曾背负刑架跪在他面前,气若游丝,身下的血渐渐地浸透了积雪……
整个刑罚室瞬间被冰冷狠戾的杀意填满。楚言几欲狂乱,面色冰寒,冲杨堂主扭头吼道:“你给他吃了什么!?解药呢!!”
墨刃这时候虽被痛楚折磨得不轻,却还有着意识,见楚言这个样子,登时就蒙了。
他料到主上会生气,可是真没想到楚言的反应这么激烈……
原先他的神思都在一心忍耐着体内肆虐的痛苦,尽量少叫楚言看出他的不适。现在也顾不得了,慌忙就想从楚言怀里挣出来,语无伦次,“主上息怒……您,您听属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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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身戏1/1
阿刃作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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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闭嘴……你给我闭嘴……”楚言却心里狠狠地一个收缩,那样沙哑的声音,必定是痛的受不住叫喊过度的后果。
见墨刃又要逞强挣动,楚言多想抱紧了他好好抚慰,却又生怕力道大了叫他更痛,只能虚虚地圈着怀里人,喝一声,“别动!”
墨刃果然不敢再动也不敢说话,眉眼隐忍地随楚言抱着。杨一方不是死脑子的人,一看殿主大人这架势就知道这一趟刑罚必定是出了大差错,顾不得平复心中惊雷般的震动,先派人取了解药来送上,再遣散了几个候着的行刑人。
楚言没理会他的动作,小心地将解药挨个送进怀里人的口中,急道:“听话,张口吞下去。”
墨刃已经疼的神智昏蒙,迷糊间竟让楚言的手指探入自己唇舌之间,后知后觉地惊醒过来时已经把药咽下去了,“主上!”
“别动,别动……”楚言疼得心都在抖,把墨刃环在怀里搂着,用内力一路激着药力下去。
直到看墨刃慢慢平复,窝在他怀里轻轻喘息,楚言这才松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目光转向跪地的堂主:“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一方被楚言带着杀意的冰凉目光激的一震。他哪儿知道怎么回事,作为刑堂堂主,对于殿主对墨刃及白华二人的态度转变可算是九重殿里最清楚的一个,心底自然也会有了猜测思量。
可今日这事儿……他真不明白!只大略猜到是墨刃自作主张违逆了殿主的意思,不由得痛骂一声,墨侍卫你可害苦了杨某也!
感受着楚言如山岳般厚重的威势沉沉压来,杨堂主索性一股脑儿全推给殿主怀里那人:“殿主容禀!属下只以为墨侍卫是奉殿主之命行事,于是一切依了他的主意,其余的……实在一概不知。”
“好个殿主之命!”楚言冷笑一声,凉薄如水的眸子转回怀里,无声地逼问一个解释,“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自知有错,哪里敢去看楚言,他微微侧头,犹自挣扎了一句:“主上将白华一事允了属下去办……属下……”他认命地闭了眼睛,“属下愚笨,只想出用这种办法……让白华放下戒心……”
“孤是要你处置白华,你却给孤把自己办成这样!孤那句话什么意思,你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却给孤耍这等小心思!!”
楚言怒极,声音徒然拔高。他睨着墨刃,胸膛剧烈起伏,想狠狠骂他一顿,临了却千言万语都梗在咽喉处不知如何说起。
墨刃见他气急,小声地劝解,“主上息怒,属下选的这些药都是惩戒调.教之用,只是当时痛,药效过了便好。不会损害身体,更不会延误了明日之行的。”
“你不会以为,孤明日还会带你出去吧?”
楚言却将牙咬的更紧,敢情对这人来说,只要不误事,怎样的苦痛折辱也都无所谓的么?
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可气归气,心里火烧般的焦虑担忧确实得到了些许安抚,墨刃这幅样子也实在不忍心再过多责骂。只是他还是有一事不明,那冷酷精干的杨堂主怎么就这般轻信大意?
“杨一方!阿刃胡闹也就罢了,你堂堂的一堂之主,竟对区区一个侍卫唯命是从,不辨青红皂白,该当何罪!?”
杨一方杨堂主早在楚言说到处置白华的时候就脸色骤变,只道今日听了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楚言这时忽然转了火,把话头引到他身上。
他可是有苦说不出。什么区区一个侍卫,谁不知九重殿主那奇异癖好,放在身旁的人才是最为爱重的。就说秋瑾和墨刃这两个贴身伺候的,看似地位低下,实际上说一句话的分量比什么护法堂主的十句都要重……
可他自然不敢这样说,只面无表情地回到:“墨侍卫持有九云玉牌,属下不敢不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楚言倏地神色一变,刚熄了点儿的怒火又噌地上头,“好啊……原来如此,墨刃你好大胆子,孤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来用!”
可他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温顺的墨刃这次一反常态地强硬,还一直强硬到了底。他竟用上了真力道从楚言臂弯里挣坐起来,定定地看着楚言,“主上,您听属下一句,白华……除不得!”
楚言怒极反笑:“九重殿的奸细,除得除不得,何时是你说了算?”
墨刃脸上褪尽了血色,却依然没有放弃:“主上!如今敌暗我明,白华是我们手底下唯一的机会,若除去了白华,他背后之人必定会万分警惕。可以一连谋杀水镜楼三位长老并嫁祸于九重殿者,绝不会是易与之辈,若此去长青城无有收获,再没了白华,便会完完全全断了线索!”
楚言沉默不语。方才还万分小心地拥着怀里侍卫的手指如今空荡荡,又被他一点点地攥紧。
“属下知道主上不爱听这话,可是白华不仅仅是追查的线索,也是……”墨刃语气中逐渐地带了自己也没发觉的悲切,他知道若无法说服楚言,今后追查白华身后的势力便会难如登天。
可楚言的怒火超出了他的预计,这时他也是急的没了办法,竟忘了尊卑扯住楚言的衣袖恳求,“也是万一不测时的退路!墨刃欺上瞒下自知罪重,主上是打是骂都是属下该受着的,可白华之事,属下还是求主上千万三思……”
“若主上不愿意见他污了眼,以后就都交给属下来做吧。阿刃,阿刃求主上了……”墨刃闭了眼一咬牙,说着就要跪下。
楚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够了。”
他梗了一下,终是沉沉道:“别说了……”
“主上……”墨刃惶然抬头,却见楚言脸上已经没了怒色,正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出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一刻,楚言俯下身来抱住他,闷闷道:“别说了。”
“当年……你求孤彻查白华时也是这般模样,阿刃可还记得么?”九重殿主眼神晦暗,薄唇开合,忽然又挂上自嘲的笑,“当年是孤对不起你,现在竟拿你没办法了……”
这次换了墨刃说不出话来了。
他并不记得清楚,但他至少还是知道自己身为殿主的贴身侍卫总学不会乖巧,总是顶撞主上,惹主上生气,挨打挨骂。
“唉……罢了,不说了,不骂你了。”楚言伏在墨刃脖颈间喃喃低语,“孤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阿刃莫挂在心上……白华的事孤依你了,行吗。”
墨刃怔怔地被抱着,心想:可为什么这回他这样胡来,主上分明生气了,却不打骂他了呢。
楚言抬手摸了摸墨刃散下来的发丝,带着安抚哄慰的意味。他又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杨堂主递过去一个眼神,沉声道:“杨一方,你该听的可都听见了,有些事时机未到,放在心里便好。”
“殿主放心,属下明白。”杨一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这短短时间内透露出来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华公子是奸细,却要留着他?
水镜楼出了变故,殿主要亲自出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殿主对墨侍卫,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
楚殿主并不多说,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墨刃裹紧了,抱着人出了刑堂。
外头的阳光一下子落在眼角,墨刃头脑猛一阵发晕,慌道:“主上使不得,属下能走!”
“你乖。”楚言无动于衷,腾出只手把大氅一扯,给侍卫盖了盖眼遮阳光,“无有外人瞧见,怕什么。”
墨刃茫然。
这是瞧不瞧见的问题吗……
为什么他犯了这样严重的错,他这样不听话,主上还哄他抱他?
墨刃就这样茫然着,被楚言抱回了殿主寝殿。楚言把人摁在床上,只下了一个命令:睡觉!
墨刃很知道自己这次不听话伤了主上的心,他本就愧疚万分,也不敢再一口一个不合规矩的和殿主折腾了。
加上药刑过后本就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很快地睡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他醒过来已经日暮西山,楚言居然还坐在床沿瞧着他发愣。
“主上……”墨刃心里被狠锤了一下。可没等他说完整一句话,楚言就淡淡笑道:“饿了吧,孤叫人传晚膳进来。”
墨刃连忙摇头,仓促起身想要下地。楚言按他肩膀,叫人再躺床上歇会儿。
窗外彩云温柔地流动着,映在殿主俊美的眉眼间,线条轮廓更显深邃。
这一刻,墨刃突然有了种得寸进尺的妄念。他抬眼望着楚言,轻声道:“主上,明日您还要阿刃么。”
楚言动作蓦地一顿,眸底闪过极复杂的情绪。他的气息不稳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痛楚走过全身。
“……以后别这么说话,”楚言垂着脸,嗓音压抑着,“孤不是……”
话音突兀地一顿,“……孤不会不要你了。”
孤不是真想不要你的。
前世他愣愣地立在墨刃尸身前时,心中叫嚣的那句话,如今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抿了抿唇,“你我明日辰时出发。可只一样,孤要你答应从此不许再瞒着孤自作主张,一次也不行,你要答应我。”
墨刃惊喜,连忙应下。楚言点点头:“孤会晚两天叫白华知道这消息,去了水镜楼那边也可放出些消息来,到时候就看他动作了。你也不必思虑太多,孤在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姿在残阳照耀下,于床畔投出长长的影子。
“阿刃是孤的侍卫,”楚言伸出手指,食指背轻轻碰了碰墨刃苍白的脸侧,深深凝眸,“你好好的,好生陪在孤身侧才是侍卫的职责。”
“那些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活儿,本不是你该管的,以后便不许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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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诈尸表示自己没坑!
似乎有的小可爱习惯不看作话,我在这里再解释一遍。本文是缘更哒,挑空看心情慢慢修文这样子,详情见15章文末的“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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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殿外,天岚山下,偏僻的土路蜿蜒通向大道。
路旁,楚言已经换下了那套玄黑缀金的大袍氅衣等衣袍,换以藏青色的紧袖长衫,玉冠束发,腰间则是久违地佩了爱剑“悬虹”。
年轻的九重殿主本就生的雍容俊美,这般做江湖上的公子剑客打扮,也是别样的风采无双。
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墨刃牵着两匹上等的良马从后方走到楚言身旁,悄悄望了主上一眼,低头道:“主上。”
“阿刃,”楚言幽幽地扬眉道,“想看何不光明正大的看?”
“……”墨刃抖了一下,目光无措地抿唇,“……属下冒犯,主上赐罪。”
楚言笑着摆手安抚,忽的又想起初逢之时,年幼的墨刃跪在地上,胆子大过天,直直地抬眼看自己。
殿主微微怅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瞧见那样的阿刃呐……
在墨刃身后是十名黑衣黑巾的暗卫,十人整齐划一,向楚言单膝跪地,叩头行礼。
楚言逗完侍卫,向这些暗卫颔首示意,十人便鬼魅般地四散隐去了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上真的不再带其他人手了?”墨刃有些忧虑地将缰绳递上,“属下如今的实力最多不过前世的六七成,暗卫虽骁勇却只懂拼杀,据通讯丹所言,敌人许是深谙毒术,属下恐怕……”
楚言缓缓道:“孤知道,到了长青孤便把影电调来,叫风雨回去替她。接下来白华那边若是有异动,影电专擅毒与暗器,多少还能压着他,不会出大差错。”
如今时机实在不好,四大护法有三人在外,九重殿殿内空虚。前世无所察觉,如今楚言却隐隐能感觉出,白华是看准了这个空子钻进来的。
“至于那些普通的侍从兵马,不带也罢。此去是查明真相,又不是与诸势力火并,那些武功平常的料想着帮不上大忙,反倒碍事。有你与孤同去便足矣,暗卫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后手罢了。”
听楚言这样说,墨刃虽不放心,想让楚言再带些人手的想法却也不得不作罢。
主仆二人轻装快马,久违地离开了天岚山九重殿,在一片春色中向着长青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
与此同时,九重殿内。
莲华殿深处,美人伏案。书案上的一张宣纸,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白华素手挽袖,沾墨落笔。
明媚的金阳洒在他自肩而腰滑落的一线轮廓上,白衣美人眼眸痴痴含笑,红唇弯起,脸颊上的小小梨涡仿佛也盈满了醉人的清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字落下,白华搁笔入砚。他双手捧起那张信纸,耐心地,轻轻地呼气,吹干上面的墨迹。
一边呼气,他的眼睛又透过雕花的窗往外看,轻声呢喃:“楚言……墨刃……”
楚言与墨刃,今晨离殿了。那个素来疼爱他的楚殿主,居然连来同他告别一声都没有来……
白华眼眸微暗,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腰间配着的香囊,他多少察觉出一丝不妙的气息。
总归不会出大差错的,白华暗想。他收回目光,那信纸已经干了,于是白华将其捧在脸边,又是爱恋又是虔诚地轻轻亲了一下。
“主人。”
他柔柔地叹息:“华儿……甚是想念。”
缠绵悱恻的叹声,如三春落红,悄然散落在清净无人的莲华殿内。
……
再说楚言与墨刃主仆二人。两人算计着路程驭马,走了大半天的路,大约日暮时分,只见前面的一条岔道口前显出一个建筑轮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往前,就清楚地看到路口那儿立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半破客栈,两层楼,旁边一根细长木杆子上挂着一张青色酒旗,正迎风飘摇。
两人心有灵犀,相望一眼便同时勒住了马。墨刃率先下马牵了两匹马的缰绳,楚言扫眼打量那客栈,他没有直接进门,远远往客栈侧后方绕了几步,目光停在马棚里。
宽阔的棚子里面,满满拴着十数匹骏马,远看也能发现,这些马儿均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墨刃察觉到楚言的目光顺着看去,思索半晌,低声道:“主上,这些马的装束驳杂不一,不像是商家或大户人家的护卫,官府人马更不会宿在这样偏僻的客栈。这儿离长青不近不远,许是聚了不少江湖上的人。”
楚言沉吟:“此次水镜楼一案牵涉甚广,跑来些闻着腥味儿想要浑水摸鱼的,也是情理之中。客栈人杂,倒是可以借机探探消息……不错!”
他向墨刃使个眼色,率先踏入客栈门内,顿时里头的热闹喧嚷便灌入耳中。
此时天色渐渐昏黑,只见客栈下面的大堂里围坐了十来个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个个带着刀剑,满脸煞气地大声吆喝着小二上酒上肉。
楚言与墨刃这主仆俩乍一进来,大堂里那些成天刀尖上舔血的汉子们那吆喝呼喊的声音竟然静了一静,就像大吼的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藏青袍衫的俊美公子与苍白冷漠的年轻黑衣侍从,几乎将大半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正在柜台前后忙活着的掌柜却顾不得许多,这两天一帮江湖客蜂拥似地往长青城一来,可让这客栈赚了个盆满钵盈。掌柜的一见又有客人来,急忙点一个瘦猴似的小二去招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小二急匆匆地跑来,满面红光,喜笑颜开地迎上:“二位爷,快快里面请,二位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还没等这两位客人回话,小二又谄媚地一笑,道:“哎哟您看看我,这日暮西山天色已晚,二位爷必然是要停宿一晚的了?哎,别看小店其貌不扬,这房间可是顶舒适的。还有小店的酒,也是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