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了一下人物的说法,免得产生歧视的感觉。
眷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买了票孤身一人前往贵州,也许是厌烦了所谓大城市空虚的热闹和寂寞,脑袋一热只想着和自己呆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告别。
到达凯里站,下了火车,眷夏拎着包推着不大的行李箱孤独地立在火车站大厅,来来往往推推搡搡不是没有人,她却油然而生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旷古寂寞。
还没有来得及多生感慨,身边如一阵风卷过,拎着的包就被抢走了,眷夏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个身影,只感觉周围嗡嗡作响,好像这个世界一下子离了她太遥远。
突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她的,然后有些急躁又稚嫩的声音穿入她的耳朵:“愣着干嘛,快跑啊!”
眷夏就鬼使神差拉着行李箱地真的跟着跑了起来,闹闹哄哄的好像听到后面隐约传来骂嚷的喧嚣声。
“赶紧给我逮住这小兔崽子,跑的还挺快!哪儿去了?!”
眷夏有些恍惚地望向身边,那是个极小的男孩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这身量未足一米二,脸稚嫩得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看什么啊!快跑,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在前面!看到了!”
小男孩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大汉正拨开人群追过来,忽然放开眷夏的手,快速拉开眷夏的包,把她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往后面的人群中一扔,又抓住眷夏,低声道:“往这边拐。”
人们一哄而上去捡散落的钱,堵住了后面男人的路。
眷夏被小男孩拉着七拐八拐不知从火车站拐到了哪一条乡间小路上,在她气喘吁吁终于快要跑不动的时候,小男孩终于把她领到了一个破败的菩萨庙里。
虽然知道会长途跋涉所以穿的是极普通的帆布鞋,眷夏还是累得快要脱力了。
把行李箱放倒眷夏就坐了上去。
小男孩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即使面黄肌瘦也掩饰不了眸中的灵气。
“你这人看着挺聪明的,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差点就被追上了,还好我对这里熟悉。”小男孩张口就是埋怨。
眷夏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讷讷地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城市里来的吧?”
“你抢我包干什么?还把我的钱都扔了!”
“不扔了能顺利逃跑吗?还好我反应快,像你这么笨,早就被人抓住卖到山沟沟里去给人家生崽了!”
“还不是你!不然我跑什么!他们干吗抓你啊?!”
“这你都不懂?人贩子呗还能干吗,让我每天在火车站那块乞讨,讨不到足够的钱就饿肚子打一顿,还跟我说再这样就把我器官给卖了。”小男孩漫不经心地噼里啪啦爆出一大堆话,好像全然不知自己语出惊人。
眷夏仔细看他才发现小男孩脸上,裸,露的四肢都有大块的淤青,被鞭打的痕迹,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伤流血后结的痂。
“那你抢我包干嘛!”
“这是我第十七次逃跑了,没钱怎么跑啊。去了也被抓回来,本来是把我卖到一户人家做儿子的,后来我老是逃跑,人家不干了又把我卖给人贩子后来就一直乞讨,每次逃跑被抓回来都是暴打一顿,你看到的大块的疤都是逃跑留下的。后来我想着没钱也不行啊,你一下车我就瞄上你了,哪想到你这么呆。”
“那你又回来干嘛?”
“不忍心你跟我一样下场啊,救你来的,还不感激我。”
“什么啊。”
“你以为我说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去给人家生崽是逗你玩啊?你这种大城市来的又是一个人长得又好看的姑娘,给他们逮着肯定卖掉了!蠢!”小男孩用着看白痴的眼神看向眷夏。
“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眼神一黯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眷夏岔开话题。
“没名字。”小男孩生硬地回答。
眷夏有些尴尬。
“你呢。”小男孩像是看出了眷夏的局促不安,出声道。
“苏眷夏。”
“大城市来的吧,没事干嘛来这边,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经济条件不好吧,你真当自己是扶贫大使啊,还是来这穷乡僻壤感受生活啊。”
“你五六岁居然会用成语!”眷夏惊奇道。
“我八岁了!”小男孩抗议道。
“上小学了?”
小男孩用不愉快的神色瞪着眷夏:“上什么小学啊,没被人贩子卖掉器官现在还活着就不错了,还上学!你有没有常识啊!”
突然冒出咕噜噜的一串声响,眷夏惊异地看向小男孩。
伶牙俐齿的他竟然一下子脸红了,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
“啊,坐了这么久的火车我都觉得肚子饿了。”眷夏起身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几只肉松面包吃起来,“已经不太新鲜了,放到明天肯定要坏掉了。哎,小鬼,不怕拉肚子的话,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谁要吃……”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眷夏就把剩下面包塞到了他怀里。
小男孩红着脸狼吞虎咽把剩下的面包都吃了,打着饱嗝还在嚷嚷:“你别以为我是吃嗟来之食的人,我只是这几天计划着逃跑讨到的钱私藏了所以不够数,就被黑哥打了然后饿了三天,这些给你,不知道够不够。”
小男孩脱下破军鞋,从袜子里掏出所有的零钱塞给眷夏。
眷夏笑眯眯地接受了。
“诶你还真好意思拿啊!”
“你把我现金都扔了,这些还不够回本呢。”眷夏狡黠地笑。
小男孩望着眷夏的笑容,垂下头去低声诉说:“我妈妈也是个大城市来的,后来被人贩子卖给了我爸,生下了我。但是后来她找到机会逃走了,我爸爸把我卖了用这笔钱又买了一个老婆。”
眷夏沉默了,她没有想到小男孩是因为这样才流落到被人贩子控制乞讨的。
“你妈妈,对你好吗?”
“好呀,所以才会教我识字教我学成语给我讲故事,我很聪明对不对?”小男孩微笑着,高高地仰着小小的脑袋,尽管他极力忍住,眼眶里的盈盈泪光还是出卖了他,“可是我理解妈妈,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该走的。”
“八岁了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没有户口也没有身份,要名字有什么用?人贩子会叫我的名字吗?”小男孩一脸的不以为意,“你准备去哪儿?”
“走哪儿算哪儿呗。”
“那我就跟你混了,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眷夏定定地注视了小男孩一会儿,毫不含糊的笑了:“好啊,念安,苏念安。好不好?”念你平安。你的妈妈,应该也就这么点希望吧。
念安像是也理解眷夏的用意,明明张嘴想笑,眼眶却滑下两行热泪。
☆、chapter 47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两天的打工,浑身酸痛累得不行,头晕眼花了,果然学生就是廉价劳动力,胡乱被坑,真无奈。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在破庙里短暂歇脚之后,念安忍不住开口问眷夏。
“我对这里又不熟,你问我去哪里我怎么知道。而且你们这里的交通看起来很不方便啊。”眷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有,你确定我们已经逃脱了?不会被那几个猥琐男人追上?”
“从江县,基本上算是凯里市最穷的县了,我本来住在那里,不过,现在我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念安淡淡道来。
心头倏忽涌上一阵心酸,那样稚嫩的孩子,却要被迫承受这么多的变故和沧桑,他只说本来住在那里,却不肯提起他的父亲,也不称那个地方是家。
念安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了故土,没有了根。落地,却再也不能发芽。只是我终于比你幸运太多,无论精神多么匮乏受到怎样的摧残,至少物质营造的假象弥饰了这一切。可是你这样单薄瘦小的身躯是怎样承受这莫大的折磨。苦痛不是你带来的,而是你出生就被赋予的。
生命是原罪,命运就是这样苦痛而不可逆。
“呆苏,你干嘛一直愣愣的不说话,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