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逃避,亦不是倔强,她的自尊她的骄傲,早就被生活,被爱,磨得一点都不剩了。她早就说过,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就是太甘心,所以对所有的一切都更淡了,她只是在加速自己的衰老,僵化,腐烂,死亡而已。
她的公寓已经被收走了,苏天成进了监狱,什么也没能剩给她,刚好,她也不想再要他的任何东西。以这样的重罪,苏天成能活着走出监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不是死刑,在他的有生之年也都将在监狱里孤独终老了。她真想在他的尸体上啐一口唾沫,踩碎他的骨架,她会等到他化作一抔黄土的那一天。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无论曾有过怎样的风光,扮演过怎样中流砥柱的角色,被人拉下马的那天,也只能无奈地摔得惨不忍睹。
行川为她找了个偏僻的小房子住,其实严格来说她也没有那么不幸。至少明里暗里,她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有人给了她太多襄助。
她能够幸运地在这里驻足,这家超市之所以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将她拒于千里之外,行川应该帮了很多忙。而她只是被人指指点点奚落嘲讽,倒也不至于被扔臭鸡蛋被轰出去。她依旧处之泰然,对周遭的冷嘲热讽明枪暗箭不闻不问。行川常会过来看她,也是因为这样,摸不透她和行川关系的媒体不敢大肆地编排她。
她的生活不咸不淡地过着,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她回到了最初的摸样,眼泪和伤害还没来得及登台演出,她还信这世间的真情。可是她也明白,什么都变了,时间的齿轮不停转动,从未停歇。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说她苟延残喘也好,死皮赖脸也罢,她只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不愿意得知她死讯的人活着。
有缘无分,爱而不得,她现在知道这些事情都难以强求。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现在总算被无情的世事磨练得淡薄而寡情。
眷夏熟练地把一箱箱蒙牛特仑苏加到地堆上,将排面补齐货,抬手捋了下散落的额发,就要把运货车拉回仓库里。
熟悉的轮廓映入眷夏深色的眼眸,瞳孔一缩,眷夏连人带车,有些愣怔地站住了。
“别来无恙。”
眷夏推车要走。
“还是不想再理我吗?”肖俨用手压住运货车边缘。
“你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已经如此,不想再闹出更多更乱的事惹人注目。”眷夏平淡地解释。
“如果是叶之阑呢?”
眷夏垂眸,长长的羽睫覆下来,在眼窝处投下一圈阴影,掩盖了眸色里透露的少许情绪:“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提醒我这件事呢。”眷夏自顾自抿出一个微笑。
“既然已经离婚了,你和什么人交谈和什么人交往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还会在意媒体怎么写你?你已经不必背负苏家大小姐的名声生活了。”
“肖,你是在提醒我,我现在连伪装的盛气凌人骄傲高贵都失去了是吗?”眷夏温声反问,抬眸望进肖俨幽深的眼底。
“你还是很介意。”
“是啊我当然很介意,我很不舒服,这一切太快太猝不及防,我甚至都来不及享受报复的快感,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快乐呢?”眷夏喃喃。
“是因为你的快乐来源已经不是报复得逞,而是获得爱的回应。”
“什么……”眷夏的眼神有些迷离。
“苏天成进了监狱,这是结果,也是你和叶之阑的结束。但你,舍不得。你不愿意结局是这样。”肖俨挂着涩涩的笑容,淡淡陈述。
“连你都这么说,连你都看出来了。他是不懂,还是不信。”眷夏低笑,“其实我更倾向于,他不愿意。”
“执棋的人最后反而被棋所惑。”
“是吗?”
“你也懂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只怕我从来入不了他的局。”
他的心弯弯绕绕盘旋交错犹如迷宫,而她站在心外不是入口处,她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何谈找到正确的路。
叶之阑永远掩着心说话,而她没法看懂她。
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沉默地爱他,守护他。
到最后,她也知道她做的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叶之阑不会多看一眼,避之不及,弃之如敝履。
她爱得精疲力竭,他躲得心力憔悴。
何必。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慢慢地拼凑,慢慢地拼凑,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超市里播放的旋律像是为了应和此情此景似的。
字字如锥,直达心底。
“夏夏,回来我身边吧,让我照顾你。”
是照顾,不是爱。眷夏有些茫然无措地想着,男人总是这样轻易许下承诺,可是最不靠谱的,也是承诺。她看起来照顾不好自己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赎罪的机会?照顾我,你心里的罪恶感和负疚感会减轻一些吗?可是,我不愿意。”
“不是赎罪。”
“不是?!”眷夏清透的眸子逼视肖俨,“那你想说什么?爱吗?”
如果是爱,早就太迟了。她的爱里,没有背叛。她容不下那一点锈迹斑斑的过往,无论什么原因,也许能理解,但是绝不会原谅。
肖俨竟沉默难语。
“让一下吧,我真的要去加货了。”眷夏推着运货车,和肖俨擦肩而过。
☆、chapter 43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这几天我更新很勤劳很准时呀,晚安大家。
坐在火车上,一个人看陌生的风景,一个人走陌生的路,太多事情总是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独立去完成。无论落魄或是荣光,在这世上我们终究只能倚靠自己。
眷夏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上乌烟瘴气总有一种压抑的边缘气息,各色各样的人在这里集中,空气里充斥着争执吵闹,男人的汗味,烟味或是女人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虽然这一切都让眷夏极不习惯,她却又有一种病态的享受。这是她太久不曾经历,不曾懂过的难捱。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大片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的房屋,一条条沟渠穿过一块块土地,叫人莫名的想到绿洲明珠。
当时忽然生了离开的念头,一念起就再难磨灭。
她是自由的,她应该选择她自己的方式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即使毫无留恋没有信仰。至于爱与痛,就将它们永远封存在心底的最角落吧。
她把房子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蛛丝马迹。她也确实没有需要交代去向的人,孑然一身,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如何离去。除了,欠行川的。可她即使心有歉疚却也还是不愿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天大地大,她自己,就是家。
浮萍依附枯木,可它却不知,它身本在漂泊天涯,枯木终会腐朽,它们或能相扶相持,却不会相守至此生终结。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的心慌慌。之阑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电脑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完全没有做任何事的心情。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让乔林查的,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结果。
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来,之阑受惊般犹带着莫可名状的喜悦与不敢置信,伸手去捞话筒,目光只扫到了屏幕一眼,先前所有的雀跃全数冷清了下来。
不是乔林打过来的。
对着电话敷衍了几句就意兴阑珊地挂了。
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情绪的大起大伏是怎么回事,为了谁,而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连之阑自己,都有几分反应不过来了,恍惚间是在梦里,一伸手却全是虚无缥缈的暗影流光。
“喂?”
“老板,地址我这就发给你。”
“嗯。”甚至都不愿意在客套两句,隐而不发的急切,他在此刻不想再去深究,他只想尽快去除心底隐隐的躁动不安。
手机震动了一下,在桌上缓慢地移了个圈。
长臂一伸,捞起手机和旁边的车钥匙,他像个赶去赴情人约会的毛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