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雁终于缓缓从箱子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爬向了母亲和云琴姑姑赤…裸的身体,透过琴房开着的门,她看见门外的一片猩红,看见父亲的头颅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上,周围是横七竖八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想呕吐,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是干呕,呕到最后便呕出了血。
“啊!!!”
在一地的尸体中,书雁终于痛哭失声。
☆、第二十五章 归雁(下)
凛冽的寒风穿透她单薄的身体,书雁一直哭到嗓子沙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家人被屠戮殆尽,只有她一个人躲在箱子里最后幸免于难。也许这就是书雁的结局,我们也认为这应该就是书雁的结局,可是这世间万事,又怎是如同想象那般的?
书雁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目光呆滞地瘫在地上,整个琴房寂静得令人发慌,直到这寂静突然被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
“那里还有一个!!!”
书雁听不懂这句话,那是蛮夷之族的语言,但这野蛮的语气却令她心中惊恐万分,直觉告诉她——现在的自己处境很危险!
她立刻重新躲回箱子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透过缝隙她看到,几个强壮的蛮夷士兵闯了进来,见到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却并非出于怜悯,而是恰恰相反,恼怒所有的肥肉都被自己的同伴所抢,自己来时则任何便宜都无法占到。
“我刚刚明明看见这里还有一个女娃娃!”
几个人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书雁藏身的箱子上。
“砰!”
为首的人用力一脚踹倒了箱子,书雁的身体露了出来,那几个人就像猎人看见猎物终于被捕获了一般,眼神似乎都在冒着光。书雁惊叫一声想要逃走,却被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抓住了手臂。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很轻易便被那个男人压在了身下。另一个人摁住了她的头和肩膀,她侧过头正对着云琴姑姑至死也未曾阖上的双眸,仿佛在对上天控诉:“难道就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么?!”
书雁无力挣扎,只感觉到下身传来一阵痉挛的疼痛,屈辱和痛苦让她几乎要昏死过去,可是来不及她昏死,下一个人在她身上制造的新的痛苦又令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自己此时地狱般的处境!这个八岁的孩子,哭喊得哑了嗓子,却还在拼命地挣扎,这些人烦了,拿出绳子将她双手捆住吊起来,火辣辣的巴掌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红印。接着,他们继续在她身上发泄,一个人在蹂躏她的时候,其余几个人围在边上就像在欣赏好戏一般地看着,笑着,一个人结束就下一个人上前,如此一个个地轮下去。开始的时候,书雁哭得撕心裂肺,慢慢到最后,她似乎像是麻木了,没有知觉了一般,仿佛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当他们的欲望在这个八岁孩童身上得到了一一满足后,为首的人解下了绳子,将赤…裸身体满身淤青的书雁扔进了院中的湖里,扬长而去。
寒冬腊月,冰冷的湖水侵蚀着书雁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可即使是这冰冷的水,也再也洗不干净她身上的耻辱!
在那一刻,她突然很想活下来!
她拼命向上游,努力伸出手臂抓向上空那越来越清晰的光亮。蛮夷之人并不知道,炎国家宅中的湖往往仅作观赏,并不深,书雁在一片冰冷中摸到了壁,拼进自己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爬了出来,全身湿透,令她打着哆嗦。可是她心中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这团火焰足以将天地万物烧为灰烬!
在那样一个时代,这样的屈辱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带着羞耻自尽,可是她偏偏要活下来!如果她就这样死了,那么这些承受过的耻辱就这样被掩埋了么?!凭什么她要用自己的死去掩埋那些禽兽不如之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她一个八岁的孩子,没了家人,也没了清白,却还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终于,她流落到了青楼。
青楼的老鸨见她进来时凄惨的样子,也没有问,只是唤人给她洗净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切做好之后,老鸨看了一眼:“长得还行。”
书雁便被老鸨留在了青楼。
老鸨问:“你叫什么名字?”
书雁没有回答。书雁书雁,鸿雁传书,这个名字里包含了父亲对母亲刻骨铭心的爱,可是现在呢?母亲被奸污,父亲被杀害,甚至死无全尸,头颅被人割下。她自己也受尽了屈辱,如今流落青楼,她有什么脸说出自己的名字?!甚至哪怕是在心里念起书雁二字,她都觉得是对父亲和母亲那段感情的亵渎!
“算了算了,以前叫什么也不重要。”老鸨见她不说话,便扯着尖细的嗓子道:“以后,你就叫承欢吧。”
建陵末年,冬。在这一刻,这世上再也没有书雁。京城的青花楼中从此多了一个倚栏卖笑的女子,承欢。
是年,新帝登基,定国号崇封。崇封元年,皇帝派大臣与蛮夷签订友好协议,承诺十五年内二国绝不开战。
当两国休战的消息传到青花楼中时,承欢发了疯一般拉住小侍女的衣领,“不开战了?!那这些曾经被蛮夷欺侮过的人,他们的仇谁来报?!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停战了?!!!”
比她年长几分的另一位姑娘,也是当时青花楼的头牌雪蝶,听见她的叫喊,摇了摇头,“傻丫头,皇上爱好和平,能避免战争就避免战争,你不知道么?”
承欢无力地从墙角滑落,泪水沾湿了衣裳。
崇封五年,承欢十三岁。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承欢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容貌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越发娇艳动人。就连老鸨也未曾料到,当年落魄来此的八岁女孩今日竟能出落成如此佳人。也就是这一年,承欢替下了雪蝶,成为了青花楼的下一任头牌。那时的人们亦未曾料到,这个新晋的青楼花魁,将在这个位置霸占整整十年。
头牌花旦,自然是要登上邀月楼的。从此,承欢专事王孙贵胄,再非等闲男子能够近身。风月场所的你侬我侬,有时也会令人恍惚,可是承欢心中从来没有熄灭过自己内心深处那团仇恨的火焰,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灼热。
崇封六年元旦,承欢和往常一般,在她的厢房中等待着她的客人,她的客人往往非富即贵,只是这些于她而言从来就没有任何意义。直到这一次。
进来的人是一位新晋的年轻官员,状元出身,鲜衣怒马少年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杨林。
当苏杨林迈着虚浮的步子踏进来时,她几乎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锦衣华服流连在温柔乡中的人,就是曾经她心心念念的杨林哥哥!
“苏……苏公子!”
“叫什么呢!”老鸨一边对苏杨林赔笑,一边带着几分责备地怪罪着承欢:“要叫人家苏大人。”
承欢心口一冷。苏大人?!呵呵,是啊,眼前的人,和自己平日里侍奉的那些在官场腐败在青楼堕落的“大人”有什么区别?!
苏杨林听她这么一叫似乎酒一下子醒了不少,老鸨退下以后,苏杨林细细端详着承欢的脸,突然叫出了那个名字:“书雁?”
承欢咬牙:“苏大人莫要再叫那个名字。如今我只是承欢,前尘往事,恐怕也都早已化为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