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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看清楚身后之人的面容时,木灵清越心中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身后站着的人,凤目修眉,五官精致仿佛每一个线条都是经过造物主的精心描绘一般。他站在雪地之上,白皙的皮肤在初云冰冷的空气里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白之色。他的发是掺杂着白色的紫色,衬着年轻而含着忧伤的容颜,有着令人心碎的忧郁。他的眸是紫色的,但细细看去却并非是纯粹的紫色。瞳孔中暗沉的颜色有如深邃的漩涡,一眼望不到尽头,似是空茫又似是深沉。
他的身上有些狼狈,素来不染纤尘的雪缎上面满是零星的血迹,连左边的袖子也少了半截,露出苍白中透着青色的手臂。而下面的手掌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反复划伤,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他似乎在笑,但唇角的弧度冰冷残酷,没有一丝的温度。
木灵清越胸口处的伤口极为耍恃跏桥缬恳话阏缺汲稣饩呱硖澹玖榍逶匠肆成行┦а嗟姆滓院螅砩丝诘亩饕裁挥校淖仙垌蛄孔叛矍鞍滓碌哪凶樱浇且还矗溃骸罢獠皇恰苛说艿懿诺靡员H诵∶摹烈构勇穑吭趺醋牛愕艿懿灰懔耍巡怀赡慊挂啦么虿怀桑俊?br />
“木灵……清越……”玖夜微微偏头,紫色的凤眸异常幽深地盯着他胸口处滴滴答答将大半件衣服都浸透了的鲜血,幽幽道:“你怎么,还不死……”
他的声音里面不含任何情感,只有纯然的询问,态度比起方才的那声含怒声音简直天差地别。要不是玖夜的手中还提着那一柄纯黑色还不停淌着血的长剑,木灵清越几乎都要怀疑,眼前淡淡询问的男子究竟是不是方才戳了自己一个窟窿的人了。
木灵清越冷笑着,刚想出口讽刺,却见那个人的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那目光如有实质,木灵清越甚至感觉到他的灵魂似乎被粘稠的液体包裹起来。而那层液体无孔不入,渗透进了他灵魂的深处。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令木灵清越的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玖夜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直直地看向那片流转着潋滟微光的湖泊,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这是……天池净水……”
初云山巅的结界之外,一个穿着绣有鎏金云纹的黑色锦袍的男子靠在玉阶之上。他单手拭去唇角暗黑色的血液,俊美邪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是亏了……强行将二魂六魄从鬼界摄出,硬生生以着全盛形态出现在人间,已经因违背法则而受了不小的伤势。又将那个家伙一路带上了山巅处,全力施为,一身本源鬼气十去其九,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修炼回来……”
他看着原本因着自己高深的鬼道修为而变得凝实的魂体此刻竟然呈现了几千年都不曾有的半透明虚弱状,黑衣男子,即鬼帝魂厉忍不住狠狠地用手砸了一□下的玉阶,唾弃道:“你是傻了不成,他说的话还当真了不成……他算什么身份,许诺的玩意儿能实现吗,我看你就是傻了!还鬼帝呢,就是一上当受骗的货!!”感慨地,“玄狐王,难怪你为了那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那人就是一大骗子啊,骗术之高,就连本座都被蒙了!”
魂厉极没有形象地仰面躺在玉阶上,黑发在地面的白玉上蜿蜒。他遥遥望着暗沉的天幕,毫无帝王霸气地伸了个懒腰。他低声自语道:“反正也没有真的想要什么,反正我最想要的也拿不到,反正这么多年一个样子地活着也累得不行,不如就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到最后……要是,你们真的能够坚持下去,那么,我总归也有了些勇气,去看看那个人,有没有……”
“所谓的生死不弃……可不是用好听的话堆出来的虚妄……”
**********时间倒退至苏忆殇刚走进天池净水的时候**********
“解尘忧”是比之忘川水更加强横的存在,不同于将一个人所有的记忆抹消,“解尘忧”是将一个人从完整的记忆中剜除出去,不留半点痕迹。然而,所谓的记忆可以说是众生之中最珍贵的存在之一,单单的剜除会令这可以说是严密的记忆出现违和的地方。这一点违和之处或许一次两次发现不出什么,但时日一久,这些违和的地方会逐渐扩大,最后引起暴发。
而“解尘忧”的另一项药效则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即,在药效抹去那个人的相关记忆之时,同时会影响到服药之人的思维,尽量不去想那些可能将违和之处暴发的回忆,也下意识令服药之人忽略被遗忘的人。
这也是玖夜七天之前就想着去拜会一下那位尚且不知姓名,肖书宇师兄口中的以青要山作为修炼洞府的某位小妖,但第二天就被玖夜抛之脑后,半点没有提及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那“解尘忧”的药性并非传说中的那般神奇,还是玖夜本身的精神力太过强大连药效的影响都能够削弱一二。在玖夜过着养伤加修炼的日子里的第四天,百无聊赖的玖夜在木屋外的花海中散步的时候,溜达到了伊雨苒做饭的厨房里。
虽说青要山上的几个都已经辟谷,根本就不用吃东西,但玖夜对于美食的出乎寻常的热爱,山上的两外两位,肖书宇和伊雨苒还是很乐意满足的。虽然以着他们的修为可以用极短的时间内将熟食买回,但伊雨苒下意识地不愿意她玖夜主人吃别人做出来的食物。
于是,青要山上,不仅灵气袅袅,炊烟也一日三次,准时升起。
既然要做饭,烧火自然是免不了的。在试过了用魔火烧火直接将半个屋子炸掉的情况下,负责每日飞到老远的地方买新鲜的食材的肖书宇回来时还不忘记带上几捆干柴。
那时候,灶台里刚烧完了火,里面还有着残留火星的木炭。也不知道这灰突突木炭究竟有什么魅力,见多了上好的墨砚、墨玉、墨缎和墨剑(肖书宇的一夕剑)的玖夜,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一小块木炭,也不顾灶台里面灼热的温度,直接伸手就将还冒着火星的木炭都掏了出来,一向喜洁的他连袖口处蹭了一大片黑灰都没有注意,半点薄茧也无的白皙手掌就就将那块木炭紧紧握在手中。
好在灶台的温度再热,那也不过是凡火,更何况里面只剩下火星了。
玖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攥着块木炭就循着自己来时的路走回了屋子。也是肖书宇和伊雨苒清楚玖夜不喜欢有人跟着,再加上玖夜身体受了伤半点真元也调不出来,但境界尚存,若是他们偷偷跟随定然会引起玖夜不悦。因此,在玖夜忙着修炼以恢复修为的空余时间里,三人会一起用饭,剩下的便是玖夜自行处理的时间。好歹和玖夜做了二十年师兄弟的肖书宇很清楚,玖夜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和众人的交往很正常,但本身一直和他未认定的人划开一道距离。就是被他认同的人,他也不愿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
也许有一人曾经走进了玖夜最柔软的地方,可惜那人亲手将自己从那个地方剜了出来,半点不剩。
玖夜为人乍看温和,其实远近亲疏,分得最清楚不过。
没有人故意打岔影响,玖夜脑子一片空白地攥着木炭回了屋子。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待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屋子里的地面上写满了字——“殇”。
或大或小,或工整或凌乱,或俊逸或焦躁的“殇”字。
玖夜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竟然写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直到,他的额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胀痛,手指也因着不间断地攥着木炭书写而有些酸胀。等到他从额角的不间断抽痛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着满地的字迹以及手上的木炭灰,袖口的脏兮兮,一时无言,神情怔怔。
他记得……对,他记得,这里的地面上有着一只小小的动物,巴掌大小惹人怜爱的小小宠物抱着一块木炭,像模像样地比划着什么。而他应该,看着这逗趣的一幕,轻轻地揉着那只小东西的脑袋……发自内心地……怜惜……
不,不对!
玖夜狠狠甩头,那么弱小,好像一只手指头就能碾碎的小玩意儿,他才不喜欢。他明明比较喜欢猛兽才对……就像飞廉这种异兽。在自己实力足够的时候既能够狠狠地蹂躏它又能够在自己懒得动手的时候来个关门放飞廉。
玖夜开始努力地想,那只小小的黑毛狐狸究竟什么来处,能得到自己如此的青睐。这究竟是一时兴致还是长久的喜爱。若是一时的兴致,为何自己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感里会有着几乎溢出心口的欢欣,那么傻兮兮地蹲在地上看狐狸摆弄木炭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若是长久的喜爱,为何自己身边并没有那只幼狐的身影,就连去处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