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歇,他搁下笔,招呼乐歌过来看,乐歌一看就笑了,这画虽是在室内临的,可背景却在自然之中。远山淡水,持梅独立,将她画得十分生动。
“如何?”皇帝低声问她。
“不好……”
“不好?”皇帝讶然。
乐歌抬起头来,目中笑意涌动:“嗯,画学们觉得不好……很不好……因为他们饭碗就快要被抢了。”
自乐歌来到御前,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他说笑话,让皇帝很是惊讶。
他目光深深,言语低缓,向她走近了一步:“你这是在夸朕?”
乐歌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忙退后道:“奴婢不敢。”
皇帝见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心中怅然,只能坐在榻上,随便翻书来看。他看了一会儿,又去看乐歌,见她背对着自己,正在整理宗卷,突然玩心大起,他轻咳道:“朕想看《天文训》,你给朕拿来。”
“好。”乐歌听皇帝突然要看天文历法的书,心中很是奇怪,忙搬来木凳爬上去,将《天文训》从书架最高一层拿下来,又从木凳上爬下拿到他面前。
“不是不是,是《九宫图》,错了错了。”皇帝将乐歌拿来的《天文训》搁在一边,又对她命令道。
“是。”乐歌只得又爬上爬下,将《九宫图》拿去给他。
“还有那本……嗯,若要看《九宫图》,《九宫编略》绝不能少。”
“是。”乐歌反反复复上下了好几回,就知道皇帝定是故意在耍弄自己。她虽心头忿忿,却也不能发作,只能爬上爬下,任由他差遣。
“对了,就是这本《信义集》,取下来……刚才拿的那些朕都不想看了,你还是放回原处吧。”
“是。”乐歌拿着书刚要爬下,突然腿脚一软,只听“哐当”一声,木凳翻转,她整个人摔了下来。
皇帝一见,起身疾步,行动如燕子抄水一般敏捷,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焦急地问:“怎么样?”
乐歌有惊无险,却恨他这般耍弄自己,忙硬生生憋出两滴泪来,泣道:“疼……”
“哪里疼?”皇帝心中懊悔,小心翼翼将她抱到榻上,细细检查她的腿骨关节。
“这书……奴婢还未放好……”乐歌挣扎着站起,想要去拿榻上的书,去被皇帝伸手拦住:“朕去好了,你告诉朕,放哪里。”
“奴婢不敢,还是奴婢去。”
“朕说朕去就朕去。”皇帝捧着一堆书,走到架前,回头看着乐歌,听她指示。
“《九宫图》放在最高层,左边数过去第七格。”乐歌伸手指给皇帝看。
“好。”皇帝拿起《九宫图》伸手放在最高层的第七格中。
“不对不对……错了,奴婢说错了……是《信义集》该放在那里。”乐歌强忍住笑意,面上容光泛滥。
“嗯。”皇帝将先前放入第七格中的《九宫图》换上了《信义集》,又回头看着乐歌。
乐歌伸手又指:“《天文训》放在最高层,后边数过来第三格。”
皇帝才刚按她的要求将书放好,她又面露惭色道:“诶呀,不对。奴婢记性不好,错了,这《天文训》还是应该放在最高层左边数过来第七格,奴婢还是自己来吧……”
皇帝哪里舍得让她忍痛走来走去,忙道:“朕来放,你只管说。”
“那……奴婢谢皇上恩典,这《天文训》还是要放在第七格中。”
“好。”
两人一个说一个放,竟折腾了整整一刻钟,乐歌先前还憋着笑意,后来竟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便笑开了。
皇帝左手捧着一堆书,右手高举,将书抽出来又放进去,额上已微微有了汗意,他听到乐歌的笑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转身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乐歌见他神情莫测,越走越近,忙笑意收敛,全身戒备,心中很是紧张。
“现在你高兴了吧?”皇帝走近榻前,弯腰问她。
“奴婢……”乐歌刚想说话,皇帝已一把将她抱起,紧紧贴在胸前,低头覆在她的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49
49、酒醒何处 。。。
洪德二年冬,各郡国推荐的孝廉入京察举。按照齐制孝廉选拔并不马上授予实职,而是先入郎署为郎官,后由朝廷大臣观其能,分派到地方郡县为官,文吏出身的则通过考试笺奏,走上仕途。因此初冬之际,是朔阳侯韦璧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时候。
冬日的一场初雪后,忙碌的朔阳侯韦璧便迎来了他人生的“小登科”之喜。
雍州城中那些素来仰慕朔阳侯的女子们,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婚典那日,韦璧一身正红吉服,手提紫金鞭,骑马悠然穿行于繁华锦绣的兰亭大街,如皎皎谪仙风过月行。兰亭大街上的攘攘车马、阁楼亭台,顿时化作了苍白平淡的背景。一夜之间,雍州城里无数颗破碎的芳心便如同侯府门前燃尽的鞭炮,只余落红一地。
可谁也没有料到,大婚第二日,朔阳侯府就传出来侯爷的新婚夫人吃醋撒泼,怒掴侯爷爱妾奚姑娘的新闻。
一时间,雍州城内人人耸动。从此,朔阳侯和他的悍妻爱妾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闹的“逸事”就成了雍州人茶余酒后的谈资,真是日日新鲜,色彩缤纷,荤素皆宜。
是夜,寒月高挂,铺满银霜。
韦璧拖着白子安在酒馆多饮了几杯,竟抽出白子安腰间的佩剑往自己身上比划,吓得白子安连忙夺过他手中的剑,怒道:“你疯了!”
韦璧醉眼惺忪,脚步虚浮,对着白子安呵呵笑道:“我这是在比划给你看……宏远……你可知道,绮雯她就是这样用剑指着我的,她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她不稀罕我……”
“是,她不稀罕你。”白子安知道醉酒之人不可理喻,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还不稀罕她呢……就她那长相,就她那臭脾气,什么了不起的……走她的独木桥去!”韦璧仰头往榻上一躺,将手臂横在眼前,方可遮掩住那些要从眼里涌出来的泪水。
“朔阳侯爷,永别了!”绮雯一身青衫,一柄长剑,在孤霞渡口与他诀别。
“……陈留的盟誓言犹在耳,你居然敢走……别走!”他恨她决绝,恨她无情无义,恨她不体谅自己,恨不得一脚将她踢下水去。可临了,他却只能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不放,低声哀求她。
绮雯抬眼,淡淡地注视他:“那你要我怎么办?嫁你为妾,每天在家等着你下朝归来偶尔的驻足流连?日日和你妻妾们斗智斗狠,不是给这个下药就是给那个下套?我只会用剑杀人,还没学会在背后害人。”'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
“你……你明知道我心里只喜欢你,谁都越不过你去,你知道的!”
绮雯笑了,眸中流露少有的温柔:“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不愿意留在你身边。情爱不堪蹉跎,我不希望有一日我也变得和你家中的女人们一样,只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我也不希望有一日,我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眼神刻薄,心肠恶毒;我更不希望有一日,我们互相厌倦,彼此怨恨,只愿从来没有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