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铎午后带着随人数百,浩浩荡荡入雍州城。在驿馆安顿之后,先去宁福殿拜见皇帝、太后,接着同御史大夫、廷尉、英勇侯、以及朝中重臣在御花园茶会,待到内廷夜灯燃起,又被齐国众官员引到宁福殿内饮宴。
“这些女子,跳来舞去的,看得见却吃不着;没什么意思。”滇南王葛洪称病不来京察,便让世子葛忠良替他入京。葛忠良在雍州玩了数月,迷恋京畿繁华,倒也不想回去滇南瘴泽之地。
今日燕使前来,他也受邀在列。因同邢鉴早年共在北军历练,故挨近坐着。他极不耐烦这些无趣的饮酒往来,又见着美貌的舞姬心中痒痒,不由同邢鉴说道。
“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要不然,只怕你以后想走也走不了了。”邢鉴虽同葛忠良说话,一双眼睛却盯着白子安不放。
葛忠良拿起酒壶,笑道:“不回去才好……滇南那地方,谁去谁愁。我宁可醉死在京畿,也不想回去听老爷子废话……唉!我说,我同你说话,你老盯着人家光禄勋干啥?他的确长得挺俊,不过那位爷岂不是更美?”葛忠良用嘴努了努正在饮酒的韦璧,嘿嘿一笑:“你这小子,倒也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那时候与你同在军营,你不是有个相好的常常来信吗?那相好呢?长得可美?”
邢鉴横了葛忠良一眼,无声地饮了口酒。
他回想起午中时分,他为了娶安德公主之事心中憋闷,竟不知不觉往奉先殿踱去。岂料竟让他亲眼看见白子安同乐歌言谈随意,竟十分亲近。他心中又惊又疑,恨不得立刻去找乐歌问个清楚。
可他不敢……他也不能。
邢鉴整夜毫无心思;眼看着白子安穿梭在官员之间,举止潇洒,不禁怒火中烧。心头时时涌起的怀疑和猜测,似要逼疯了他。
“我无心饮酒,先退了。”邢鉴同葛忠良打了个招呼,便退出殿去。
月夜静好,薄雾迷离。邢鉴调整心情,缓步往德胜阁曲桥方向踱去。
“等等。”葛忠良不耐大宴沉闷,竟也跟着邢鉴溜了出来。
“世子身份特殊,我看你还是回去的好。”
“怎地,你能溜出来,我却不能?”葛忠良疾走几步,与邢鉴并肩而行。
“我父亲让世子同滇南王提个醒,莫要派太多细作混入雍州城。别瞧着湖静波平,这里头的水可深得很。”邢鉴停下脚步。
“知道知道。老爷子爱往雍州使钱,瞒不过我。多谢邢侯提醒。”
“若你还想平平安安回到滇南,有三个地方的银子不得不使。”邢鉴转身,同葛忠良对视道:“太后这里……御史大人府上,还有光禄勋白大人府上。”
“前面两位那是自然,可我与白子安从不打交道……听说此人油盐不进……”
“白子安领着藩务,各地藩王的一举一动他都心中有数。在皇上面前,他说红就是红,说白就是白。这样的人物你不去结交,你结交谁去?”
“好。我心中明白。”葛忠良点了点头。
“真明白才好!”
“是是是!”
乐歌从尚珍局出来,夜色已浓。她因贪路近,便想着往德胜阁曲桥转去奉先殿。
曲桥九曲十八弯,凌驾在碧池之上。月光映在池中,疏影横斜,水光潋滟。
她无心欣赏,只低着头,走得极快。快到水榭处,乐歌一拐弯,竟与一个男子撞在一处。那男子显是脾气不好,抬起脚来便向乐歌肩胛处踢来,口中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连本世子都敢撞?”
乐歌忍住肩上剧痛,忙跪下磕头。
“抬头。”那男子大声命令她。
乐歌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壮阔男子,一身华衣,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呦!还是个大美人呢。”那男子目光轻浮,伸手竟往乐歌下巴处摸来。
乐歌一避,恰好看到那男子身后那人。
无比熟悉的眉眼神情,无比熟悉的冷淡面容。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竟是他……竟是邢鉴!
邢鉴极是吃惊,顿时浑身僵硬,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他怕自己是喝醉了,更怕最终还是梦一场。
是她?
“美人起来。”葛忠良哪肯放过这送到嘴边来的肥肉,忙将乐歌一把拉近来。
乐歌比不过他力大,只能拼命挣扎,眼角竟要流出泪来。
不能……就算死,她都不能在邢鉴面前如此难堪!
“这是内廷……你莫胡来!”邢鉴忍不住上前,欲推开葛忠良的手。
“内廷怎么了,不过就是个宫婢。”
邢鉴正欲发作,只听拉扯之间,极清脆的一声响,乐歌袖中的玉璧,竟啪地落在了地上。
月色下,脂玉光泽柔和。邢鉴同葛忠良均看得清楚,那璧上阴文篆刻,竟是大大的一个“韦”字。
“原来是朔阳侯的女人,自不会是什么清白货色。算了,还不如去如意楼抱留仙呢。”葛忠良心知韦璧不好惹,自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将乐歌轻轻推开,居然还拱手对她说了句:“我连你的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回去莫同你男人嚼舌根。”
乐歌能侥幸脱险,哪里还会去同葛忠良辩解,自己不是韦璧的女人。
她惦记着韦璧的玉佩,忙伸手去捡,谁知邢鉴竟也蹲□来,两人的手碰在了一处。乐歌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不愿去看他。
邢鉴紧紧盯着乐歌,似要将她看穿看透。那眼神有惊有疑,有怒有怨,更有无比的恨交织其中,让人不敢逼视。
他触手去摸玉璧的冰凉,身子竟微微的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子安?韦璧?她究竟还有多少男人是他不知道的?
她招惹他们,意欲何为?
30
30、古容会猎 。。。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说:此章老娘写得笑翻!醋海翻腾什么的,也不必和马景涛一样吧,小邢自有发泄的渠道。
小白和韦璧好萌,我爱你们!
另说,女主还要来干嘛?不如写成BL。(被打)
雍州西面的玉带湖,紧挨着仙华门,往北是连绵起伏的古容山原,山泽苍苍苇草茫茫,是各种鸟兽生存的上好水泽之地。因此,自太祖皇帝继位以来便将此地定为皇家御用的猎场。
晨起,晴空艳阳,皇帝心情舒畅,便邀乌铎来此会猎。不消一个时辰,玉带湖边已搭好各色行辕。皇族宗亲子弟,文武百官皆受邀在列。
一时,漫山遍野,鼓号震天,旗幡飘扬,场面蔚为壮观。
皇帝一身简服,骑在马上。乌铎同白子安、韦璧、邢鉴等人均是甲胄戎装,身背硬弓长箭,齐齐驭马在后。
齐国将士清一色的围立在玉带湖旁,似没有一点生息,待见到皇帝轻轻举起手中的马鞭,这才齐声喊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声音犹如排山倒海,经久不绝。
皇帝远望西北,对乌铎笑道:“久闻晋王乃燕国第一神箭手,今日朕派卫尉卿、光禄勋陪晋王你练练手,也好让他们长长见识。
“皇上盛情,也请二位大人手下留情。”乌铎驭马而出,先朝皇帝行过燕礼,又向邢鉴、白子安拱手。
“朔阳侯可要同去试试?”皇帝驭马回身看着韦璧。
“臣向来行猎只会射鸟……怕会给邢大人、白大人添乱、添堵,我还是陪着皇上吧。”韦璧一开口,众人皆乐了,均哈哈大笑起来。
乌铎见此地景致宜人,视野开阔,又听丛林中鸟兽鸣叫之声不绝,顿时猎性陡起。他拍马疾行,持缰极稳。座下神驹乃燕国赤水名马,人称“翻羽”,号称行越飞禽,野行万里。
白子安同邢鉴对视一眼,双双驭马紧随其后。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声、鼓号声混杂弥漫。
乌铎心无旁骛,眼力极佳,举弓朝丛林中一指,对白子安同邢鉴说道:“快,有麇。”乌铎话音刚落,白子安同邢鉴便见一只麋奔走如飞,猛地从老树背后蹿了出来。
“截住它!”白子安伏□来,猛拍马背,斜插过去,挡住了麋的去路。那麋极是灵巧,忙往邢鉴马侧奔去。邢鉴脚轻轻一夹,胯/下白马箭一般地窜出,拦住了去路。
三人对麋已成包围之势,白子安拔箭搭弓正欲射麋,谁知邢鉴箭如飞虹,竟朝白子安腰侧射来。白子安心中大呼不好,转念间,双手按住马头,腾空跃起。待他避过此劫,回头去看邢鉴那箭,已“嗤”的一声,划过马背上的皮囊,扎入土中,箭羽微微晃动。
“你?!”白子安盯着邢鉴,又惊又疑。邢鉴面上很是无辜,在马上对白子安拱了拱手,算是失手赔罪。
乌铎看不懂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