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又看见我无懈可击的脸庞了,清水一样,玉雕一样。你还看见我的眼睛,像睡莲绽放在湖面上。我粉红色的唇翕动着,意味深长。
让激越的、跌宕的、湍急的心跳,渐渐地化为柔顺的、绵长的、无穷无尽的空旷吧!疲惫的你,睡着了,就在我香气浓郁的体香里,就在我甘醇的乳房前,你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你紧抓着我的乳房,像以前那样。
我走了。
走之前,我俯身望你。你的唇边有一抹餍足的微笑,若隐若现。
…………
记得我说过爱是一个动词吗?我发现,我善于总结,你善于应用。
是你开启了我对身体的渴望,阿杜,但,也是你灭绝了我对身体的渴望。如果说被你开发之前,那里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而你走后,这里已寸草不生。就像是海水灌田吧,你是那海水,我就是那田。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呢?
“欲得旧形骸,正逢新面目”。人终于突破了肉身的限制。
当你看见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的我,当我看见茫茫人海中向我走来的你,故事就开始了,注定要颠覆旧有的一切,一个新的莫非诞生了。你走之后,那个莫非就死了。现在这个莫非是谁,我也不知道,她冷酷且坚强,她孤独且张扬,她傲慢且无理,她狂野却异常冷静。曾经那个莫非温柔如水,现在这个莫非坚硬如刚,我在中间站着,茫然中带着悲壮。
当她说,“记得我说过,爱是一个动词”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冷笑,就像黑夜里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心房。
第六部分:刑天大功告成
2003年3月20日 晴 大功告成
真的写完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人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总还是一心一意做着什么,没有你的日子我靠回忆生活,凭着记忆我写下了那么多美丽的抑或悲凉的文字,而今,一切都结束了,突然茫然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该歇歇了,的确太累了,恐怕我的脊背都不再是正常的生理曲度了。我感觉自己直不起腰,就像是一个大虾米,但现在才知道,我根本不想停下来!虽然说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活更真实地写作一本大书,而我却不再拥有生活。我的生活,在你走之后,被彻底终止了,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和愿望了。我只有在文字里才能感觉到我的真实存在,离开这些文字我就像空气吧,存在不存在也就没人知道了,自己也不知道。
你能忘记我的话,就忘记吧,我已经没有气力再争辩了。我失去的何止是一段爱情?我还失去了所有的青春和对这个世界的渴望,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起王昊,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了。紫烟说王昊真的没救了,她已经尽了力,她几乎已经帮王昊戒了酒,但他的心是死了的,“即使我说我会照顾他一生,他也是不会再相信了。他谁也不会再信任了!不会了!”所以,紫烟一个人去了云南。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人也就等于死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讲,躺着、坐着、站着都是没有区别的,没有了。
相信我已经不再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了,而曾经,或许我也是长袖善舞的。然而,现在,我忘了,全都忘了。由这样一种心态,即可知道,我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是多么多么的厌恶了!我还怎么可能去对谁强颜欢笑呢?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紫烟说,我是得了社交恐惧症,我想是吧,算她口下留情,没说我是得了忧郁症或者精神分裂症,否则我真该找根绳儿上吊了。活着不能为别人造福,但总不至于要祸害别人吧?
突然明白,你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不可能了。人怎么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呢?不可能的,没可能了!但我居然感觉你就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似的。是的,每天我都可以看见你办公的楼宇,没想到吧?推开窗,我就可以看到。我能分辨出你办公室的位置,但我看不到你。有时候我也会用望远镜寻找你的车,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那个大门总是车来车往的,但我居然没有一次看见你。知道你上下班总是不准点,下班两小时后寻找吧,但还是没有奇遇。暗笑自己总是傻得可以,委屈了这架高倍望远镜了。
如果说你是一个卑鄙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呢?所以,你不是。
如果你没有爱过我,我怎么可能会爱你呢?所以,你是真的爱过我的。
如果春天没有在心里流淌过,我怎么可能看见春天会难过呢?所以,春天一定来过的。
可我该说什么呢?往事如云烟,人过不留痕吗?
下午两点一刻,我看见日月同辉在天上,一边是太阳,一边是月亮,都明亮得出奇,而人间怎么就如此冷酷、如此黑暗呢?让我相信什么?天长地久?还是海誓山盟?我不相信!我什么都不相信了!
日子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儿似的,我看到了我老了以后,或者我死那一天。其实,一生也没有什么的,一眨眼也就过去了,怎么活不是活呢?如果爱了一年不算什么,那一生呢?等我们老了才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吧?既然现在不适合讨论,那就不说了。我想,死对于我来讲,并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儿,对每一个人来讲,都不是很遥远,除了生老病死,还有天灾人祸呢!这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大不了的,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生吗?我儿子一生,不都死了吗?可是我还活着!太滑稽了!的确太滑稽了!
我想我该走了,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终究我想回避的曾经都是我最不舍忘记的,这方天空,抑或这座城市,还有你。现在我已经习惯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习惯了。虽然偶尔我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你办公室的电话铃空空地炸响,但我并不想再听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了,不想了。即使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想我的心已经失去感知的功能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有什么办法呢?退化的人不止我一个。
如果我走了,你会想念我吗?其实,我在这里,你又想念过我吗?想念有用吗?没用了!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