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母亲的话,我说我一定要过去,去到河的对岸。其实母亲并不知道河对岸的人也在想着来到河这边。
阳萌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思维。在电话里,阳萌说得很急迫的样子,说是田树又出事了,他下午演出时由于太兴奋从舞台上摔了下来,脸都破了。
我和阳萌赶到医院时田树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满脸激奋地骂着那些主办方没将舞台搭建合理。
阳萌开着他的那辆本田将我们带到他的酒吧。程嘉禾坐在角落听着一盘唐朝的《最后的晚餐》,我和田树进酒吧门时,她仿若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叽哩哇啦地哼唱着。我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看到她贴在墙上的一张从某音乐杂志上撕下的金斯堡的《嚎叫》: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 拖着自己走过黎明时分的黑人街巷寻找狠命的一剂……
我问程嘉禾,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诗了?
她淡淡地一笑,然后回答了一句很具诗性的话。她说,现在是春天,到处盛放着敏感之花,我当然喜欢诗啊。
4
星期五晚上,阳萌在他的敏感之花酒吧策划了一场朋克演出,请来了一支西安的OLD…SCHOOL朋克乐队。
我叫上了荀沫,但感觉那天荀沫特别的奇怪,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没有说任何的话。我给她递上一支烟,并为她点上了火,然后还去吧台一人拿了一瓶百威啤酒。
在一个民谣歌手唱了两首暧场的歌后,第一支乐队上场调音了。我们乐队排在第三个,前面是那支西安的乐队,后面是田树的乳房乐队。
C:灿烂涅磐(7)
我对荀沫说,你站在最边上观看演出吧,否则人家POGO的时候会撞到你的。于是她就跟我钻到了酒吧的最里面的调音台旁边。
第一支乐队的表现有点差劲,三首歌都没有带动现场的高潮,并且鼓手在中间还出了多次错误,鼓棒都打飞了。后来有人告诉我说鼓手是故意将鼓棒打飞的,因为他的鼓棒上写着他的QQ号码及联系方式,这样方便一些无知的果儿联系他。退场时,有点腼腆的主唱不停地对观众说对不起,说是因为最近状态不好没来得及排练之类的为自己撑脸面的话。
第二支乐队上场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他们一上台底下的观众就开始HIGH了起来,那热情过火得好像这些观众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一帮铁托儿一样。四个乐手清一色的鸡冠头狗链子在台上舞成一条青春曲线。唱到第三首时,所有人都已汗流浃背了,这时主唱说最后一首歌是要献给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们的,也即弱势群体。台下集体对他竖起了中指。
这时一个看起来约二十岁左右的披着爆炸式发型的女孩开始在台下脱衣服了,只穿着胸罩在台下POGO,所有人都对她齐声叫道:脱,脱,脱。那女孩子也似乎真的有脱的想法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脱的勇气。
这时轮到我们乐队上场了。在上场前我和鼓手小声说了几句,让他一定要使出全身力气敲鼓。由于前一支乐队在演出快结束时将琴弦弹断了,于是在我们乐队上台前中间又有了很长一段空白时间,我已喝了三瓶啤酒达到了半醉半醒的状态了,也一直喜欢这种状态演出。主唱和鼓手也还一人拿着瓶酒在喝,似乎不喝完不能开始演出一样。我跟调音师说,将我们的吉他和BASS低音推到最高,然后我们开始调音。这时我看到荀沫一直安静地在角落里注视着我,仿佛她的眼里有很多的好奇。
第一首歌《迷失的病孩》前奏响起时,我们除鼓手外的三个乐手已经在台上飞了起来。所有乐迷随着我们的音乐疯狂地POGO。尖锐的吉他失真,不规则的BASS钝响,沉闷的底鼓加上主唱断裂般地嘶叫。
一首完毕,我和主唱抽空各自点上烟吸了起来,这时台下有人冲我们褒贬不一地叫着:牛逼。后面的两首歌是怎么结束的我已不记得了,总之我看见台下所有人似乎要向我们冲过来,面前的话筒不停地倒地,吉他手光着上身跪到了地上并被人洒了满身的啤酒;主唱的琴弦断了,他索性将琴扔在了地上;可能是演出时太疯狂导致弹奏时方法不对,所以我的一根手指流血了;而我在最高潮时不自觉地跑过去踢了一脚箱子,后来脚痛了一个星期。
田树的生命里一直缺少爱,所以乳房乐队在台上时田树又像往常一样哭了,嘶叫着哭了。人们的情绪一下子被他调到了最低点,伤感迷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台下的女孩子开始为他哭泣了。这时,那几个西安的乐手为了表示友好去将田树扶了起来。
后来我们一起在一个角落里继续喝着啤酒,聊着西方嬉皮文化与性解放者,直到酒吧打烊,我们才背着琴跟那几个西安乐手挥手告别各自打车回家。
送荀沫上车的时候,她不停地说今天真的很感谢我之类的话。我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要感谢我的。或许那是她第一次去酒吧看演出,第一次总是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5
当我坐在电脑前边抽烟边思考时,想起了我有些混乱的描述。我想我应该找一种安静的生活方式。我并不对我的付出抱有什么回报的希望,但我害怕伤害。
想起我离开家乡时那最后的一场雨,特别特别的大。父亲披着一件破衣服从农田里回来,锄头上的泥土证明着他的收获。那只不过又是一场空空的欢喜而已。然后他卷着粗粗的山烟放进嘴里燃烧,烟雾弥漫着他整个头顶,压抑着他所有思考的天空。
我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农民,并不代表美好。可是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只是一根玉米。
我的任务是完成他们对于希望的生长。
我开始写出一首诗和一个小说。题目都叫《敏感之花》。
这场葬礼粉碎着一个农民的美梦
他低着头
询问大地 寻找天空
他的下半身已软化
可那锃亮的锄头
继承着他所有关于远方的希望
那个山顶上并没有雨
他说他也不乞求什么
只是有点奇怪
那根玉米怎么又变黄了……
6
柯蓝。我又想起了我的柯蓝。我一直都没告诉过柯蓝我爱她,或许是因为在爱情方面我很懦弱。
隐隐约约记起与红的那场初恋,我们躲藏在那片树林里讨论着我们要住多大的房子生几个孩子,然后热泪盈眶地接吻拥抱。
我仔细地数着我的那些画,关于柯蓝的已经有整整十七张了。然而春天又快结束了。我在每一张画上都用红色的笔画上一个大大的叉。我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终点在哪里。对于她,我只是不停地想,不停地画。
杯子里的冰块在液体的冲击下发出爆裂的声响。消融。我的心也在随着这冰块爆炸。难道这就是存在主义的本质?当太阳的色彩被遮住,我们看到的其实不是黑暗,而是实实在在。城市的玻璃抵挡不住我对爱情的脚步。
C:灿烂涅磐(8)
在春天,阳光总是那么明亮地洒在我的脸上。我一个人不停地走着,走着,接近于本质与永恒。一个人